晌午飯,自然是誰都沒有心情吃了。
從里正家離開之後,成繡有些自責,看着徐卿問道:
“也許你說的對,我不該現在就告訴他的。”
里正當時手抖的模樣和鐵灰的面色,成繡現在想起來都難過。
徐卿安慰她:“你做的是對的,里正不也說了麼?未雨綢繆,總比到時候打的個措手不及的好。”
“哎。”
成繡滿臉都是愁色:“希望朝廷能重視,妥善處理。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了。”
看她愁的整張小臉都皺巴到一起了,徐卿想也沒想,順其自然便揉上了她的頭頂。
“放心吧,京城周圍,官員不敢隱瞞。朝廷一定會重視的!”
說來也怪,成繡只覺得他的話就像是餵了一顆定心丸一樣,原本躁亂的心,也瞬間寧靜了下來。
“多謝你,徐卿哥。若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少女的感激是真摯而誠懇的,那雙澄淨如水的眼眸,看的徐卿喉間滾動,壓制住了內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情感。
“繡繡不必跟我見外。”
少年的聲音是乾淨而清澈的,好似不帶任何的情感,可是又溫柔的讓人覺得十分舒服,就像是鄰家的兄長那樣,讓人心生親暱。
“我跟着繡繡一道,也學了不少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日後若是爲官,許多東西不必做睜眼瞎。”
成繡一頓,問道:“徐卿哥以後想要做官嗎?”
看着她有些詫異的,徐卿笑了。
“但凡讀書,多半都是想要出仕,爲民請命不敢說,但是我也會恪守己任,做一個好官。”
眼前的少年,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
成繡由衷祝福:“徐卿哥,你以後一定會成爲一個百姓愛戴的好官的!”
愛戴嗎?
徐卿在心中苦笑。
但凡爲官,清與貪的界限其實並沒有那麼清晰。是何定義,全部在於帝王的一念之間。
就好比前世,他位及人臣,也利用手中的權利儘可能的爲百姓謀益。然而死後,還不是一樣的被下任皇帝給挫骨揚灰,留下惡名。
這一世,他要避開從前的困境,讓自己的道路走的更加順暢。
所以,徐卿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孤男寡女,縱使是在鄉間淳樸的村子,也不好總膩歪在一處。兩人告別之後,成繡便徑自回到家中。
只是還沒走進家門,就聽到裡面雞飛狗跳的聲音。
成繡心中一緊,方纔的笑容頓時消失,腳下加快,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進去。
一進門,就聽到了成老太那尖銳刻薄的聲音。
“叫你給我倒個洗腳水,不是涼了就是燙的,想燙死我這個老婆嗎?不想伺候你就直接說,出門打聽打聽,整個村子裡頭哪個兒媳婦跟你一樣虐待自己老婆婆的。”
豆豆的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於是,那罵聲再度傳來:
“哭哭,哭,你個小喪門星就知道哭。就是天天跟你那個娘學的,這麼大的孩子了,還尿褲子,真是丟人現眼!”
成繡黑着臉,一把推開了門。
由於帶着氣,所以這下手也沒個輕重的。咣噹一聲,門板直接就砸到了牆上。
門分左右大開,裡面的景色一下子就露了出來。
成老太坐在炕邊,褲腿挽的高高的,地上一灘水漬,一個木盆則滾落在了牆角。
而豆豆躲在牆角,緊緊的抱着林氏的腿,褲子已經溼透了,腳邊還有一灘水漬,以及空氣中淡淡的腥臊味。
成繡一下子就明白了。
豆豆膽子小,從前在成家不知道被折磨成啥樣。好容易過了幾天安生日子,這噩夢再現,八成是被嚇的尿了褲子了。
成老太正在發怒,冷不丁被這門聲給嚇了一跳。再一看是成繡,頓時美好氣:
“你們一個個都是跟誰學的,一點規矩都沒有。這個家啊,我看再叫你管下去,就要散了。”
一副惡婆婆的樣子,一點都不掩飾了。
成繡沒理她,走到林氏跟前叫了聲娘,問道:“爹呢?”
林氏還沒說話呢,成老太在後面陰陽怪氣的開腔了。
“進山去了。”
成老太冷笑:“你麼這一屋子吃閒飯的,你爹他不進山,哪兒的錢來養你們?”
林氏這才小聲道:“你奶說早上那會兒氣的心口疼,你爹進山去挖山參了。”
原來如此!
這老太婆,擺明了就是給人添堵的。原本以爲,早上那會兒他就得到教訓,起碼能消停兩天,沒想到,才一會兒時間,又開始作起了妖。
成繡打手勢,叫林氏先帶着豆豆出去換衣服。
成老太在後面叫着:“誰叫你們出去了,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奶!”
成繡按住了她的手,臉上笑的跟朵花兒似的:“您不是嫌我娘笨手笨腳的嘛,我來伺候吧。您儘管說,要洗臉還是燙腳。”
成老太故意把成貴支出去,爲的就是好哈的磋磨磋磨林氏。沒想到這個煞星先回來了,真是不湊巧。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她就不信了,還收拾不了一個小丫頭片子。
想到這兒,成老太一指旁邊的木盆:
“去,把盆給端回來,倒點洗腳水,好好給我燙腳。”
“哎!”
成繡端着盆,出去倒好了一盆水之後,又拎着一壺開水過來,雙手扶着壺把,守着成老太。
成老太被她弄的有些不自在:
“你該幹嘛幹嘛去,守着我做什麼?”
“給您添水啊。”
成繡笑的像只小狐狸,手裡的水壺往前移了移動,那開水順着壺嘴,冒着白煙。
“您不是水溫總不合適嘛,這樣,我就拎着壺站着,一會兒就往水裡兌。正好的時候您告訴我一聲,這樣,就不會涼了或者熱啦。只是,”
成繡晃了晃手中的壺:“只是我這手有點抖,背不住水灑您身上。那也不要緊,家裡的燙傷膏藥,我也備齊了,保證燙傷了第一時間就給您抹上,一點都不耽擱。”
“你!”
成老太被她氣的大喘氣,指着她:“你敢....”
話還沒說完,成繡就拎着水壺:“啥,您說現在就要,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