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二嬸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不過,好歹她還記得自己今日此行的目的,儘管後槽牙都快要咬碎了,還是勉強露出了笑容,打着哈哈,想將這難堪的事圓過去。
“弟妹這話是怎麼說的,我那不是,迫不得已嘛。好了,不說我了,你呢,最近過的怎麼樣?”
若說方纔成二嬸循序誘導,企圖達到一個共情的目的來。那麼這會兒,成三嬸暈乎乎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不少。
想起這位妯娌過去的所作所爲,她提防的看了一眼:
“還能怎麼樣,普通人普通的過法,比不得你,在孃家享福。”
提起孃家,成二嬸的面色更是難看起來,恨不得衝上前將眼前女人可惡的嘴臉給撕碎了才高興。
然而,她得忍。
“想啥福喲,嫂子命苦,比不得你。從前啊,嫂子總是瞧着你眼熱,對你的態度呢,不是很好。這現在分開了,實話說,還真是怪懷念從前的。”
她低着頭,眼角露出了笑意,似乎當真沉陷曾經的回憶中:
擡頭塞了塞頭髮,露出了鬆弛的下頜和老態的脖頸。
“所以老話說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咱們能當一家人,也是緣分。從前嫂子做的不好,你別跟我計較、這人吶,短短不過幾十載,能遇到的,那都是緣分。得惜緣吶。”
她這麼一反常態,反而讓成三嬸狐疑了。
成三嬸本也是個沒心眼的,摸不準她到底是個啥意思,便直接問道:
“你今日來,不單單只是爲了跟我敘舊吧。”
話雖然不是很客氣,但是語氣上比方纔已經鬆動了許多。
成二嬸自然是聽出來了。
她嘆氣:“弟妹,咱都是敞亮人,我也不跟你裝模作樣了。我就是想問問,娘最近有沒有啥反常的行爲?”
“娘?”
她原本以爲成二嬸今兒來是爲了玉芬的事興師問罪的,所以才一直防備。可說了半天,話題卻饒到了成老太身上,這讓她更糊塗了。
但她還是老實道:
“娘能是什麼樣?還不是老樣子,該吃吃,該喝喝,嫌了罵罵人,日子過的比我可舒坦多了。”
話裡話外,都帶着怨氣。
成二嬸見她這般,心中大喜。
她有怨氣就好,有了怨氣,接下來的事就更好做了。
“弟妹啊,我聽說,娘搬去大哥家了?”
“是。”
興許是憋在心中太久了,加上對方又是個壞了名聲的女人,成三嬸絲毫不懼,竟然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雖說他不是親生的,可好歹也是這個家裡長大的吧。憑什麼娘就得我們伺候着?他是老大,更跑不開。”
“你,你糊塗哇!”
成二嬸一拍大腿,頓足捶胸的搖頭。
這幅模樣引起了成三嬸的疑問。
“難道我說的不對?難道要我整日受她的磋磨?都是一樣的兒媳,看看林氏現在過的日子,再看看咱們,呵!都是兒媳婦,那誰都別想好過!”
不知不覺,將成二嬸也給帶進去了。
成二嬸如何沒看出她心裡的激動,更是不動聲色的火上加油。
“原本就不能比,三弟雖說待你親厚,可畢竟沉痾多年。我家那死鬼,更別提了。這些年就沒真心待過我跟玉芬,比起你,可差遠了。”
話裡話外的都貶低自己,擡高對方。
果真,成三嬸心裡舒服多了。
再說話時,態度也和悅了許多。
“你我也都算不得過了好日子,旁人覺得咱們在成家吃香喝辣,可其中的苦,只有自己心裡明白。”
“可說不是。”
成二嬸順杆子就往上爬:“弟妹,說真的,我是當真心疼你。你這些年,爲這個家是任勞任怨,一顆心都撲在了三弟身上。我記得我進門時,三弟的身子就已經不好了。娘當時拿了多少銀子,方圓百里,誰願意把閨女送來填火坑?可就是你了,捨己爲人,精心照料,你對三弟來說,真可謂是救他一命的觀世音菩薩了。”
她一下子把成三嬸吹捧的如此高,倒是弄的對方不好意思了。
成三嬸難得的不好意思了一下:“也不光是我,夫君這些年用參吊着,藥養着,所以纔好上許多。不過,我也沒別的奢望了,只希望他繼續活着,能看到兒子回來的一天就好了。”
提起栓子,成二嬸不由的在心中冷笑。
她要把這個秘密隱瞞下去,直到她要閉眼的最後一天,或者是成三嬸臨終時,再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到時候,她要好好看看,對方臉上的表情。
一定非常的有趣了吧。
只不過,那都是後話了,如今,有更重要要解決的。
“是啊,三弟的身子如今已經大好,只要用藥繼續吊着,不愁看不見你們一家三口團聚的日子。所以才說娘糊塗,三弟這邊還要使銀子,她怎麼能跑去大哥家呢。”
“去大哥家有什麼不好?”
成三嬸不解:“如今我只能伺候夫君一人,顧不得娘那邊。我看大嫂的日子倒是清淨的很,正巧也叫她來盡一份孝心吧。”
“弟妹糊塗啊!”
成二嬸裝出一副愁色:“你可知道,咱娘今年都多大了?大哥是長子,當初分家又說了娘是跟着大哥的。倘若出了點事,那娘傍身的銀子,可不是都歸了大嫂?三弟的病,又指着什麼來養?”
“不會吧。”
成三嬸皺眉:“娘纔剛到五十,身子好的很吶。”
“弟妹,隔壁麻子嬸,四十二就去了。昨兒我得了消息,馬伕家的,平日裡瞧着五大三粗,力氣跟男人一樣,可前一陣子淋了雨便高燒不退,昨兒都燒頭七了。”
見成三嬸眉間略有鬆動,她趁勝追擊:
“娘這個歲數,那都是沒準的事。人吃五穀雜糧,誰能保證沒個病啊災的,何況還是個老人。弟妹,你可別怪我說話難聽,倘若娘真的出個好歹,日子難過的,還是你。”
一番話,說的成三嬸也若有所思起來。
只不過,她好歹還沒被完全迷了心智。
“不對啊。”
她扭過頭,看着成二嬸,目光審視,面色也逐漸耷拉下來:
“好端端的,你對這個怎麼這麼熱衷起來,別告訴我只是熱心腸爲我?你我之間,大家都清楚,有什麼話就直說,不必假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