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貴回來的時候,除了糧食還帶回來了一包十分珍貴的東西。
“種子!”
成繡開心極了,珍寶似的捧着那深藍帕子裡面的一粒粒黑色的種子,猶如看到了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數了數,直到看到頭暈眼花才暗笑自己冒傻氣了。
“爹,我現在就去種,等到過兩天咱們就有菜吃了。”
成貴接過林氏遞過來的熱帕子,連臉帶脖子的都擦了一遍後,憨厚一笑:“去吧,這裡面都是菜種子,你都播下去。叫豆豆去幫你拎水,以後這個菜圃就交給你們姐倆了。”
成繡脆生生的應後,出門便去叫豆豆了。
看着女兒的身影遠去,林氏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擔憂起來。
“怎麼了?”成貴見她愁容滿面,頓時有些緊張:“娘方纔來過了?”
林氏搖了搖頭:“這倒不是,我是發愁家裡的銀子。”
“下午我跟繡繡盤算了一下,家裡現在空蕩蕩的,需要置辦的東西可不少。手裡頭這點,壓根不夠。當家的,你說,要不你在家裡種地,我還是回宛平城再幹幾個月,好歹賺點銀錢。否則的話,咱們今年可真是難捱了。”
成貴有些沉默,半晌,擡頭做了個決定:“這樣吧,等我這兩天把地都收拾出來了,就進山一趟。”
“進山?”林氏沒反應過來:“進山做什麼?”
“你忘記了?”成貴提點:“都說咱們這山裡有人蔘娃娃,我進山去碰碰運氣。若是真的能挖一株出來,除了今年的嚼頭,還能給你們娘仨做一身新衣裳。”
“可都說,誰也沒瞧見過啊。”林氏立馬緊張了起來,一下子攥緊了手中的衣裳:“再說,那人蔘娃娃都是成了精的,在大山深處。你還是別去了,我,我心裡怕的慌。”
“怕個啥。”漢子安慰受驚的婦人:“咱們現在既然分了家,我就得讓你們過上好日子。這一季趕不上了,我打算種點紅薯和芝麻,等下一季再種糧。這段期間,是艱難的時候。我不能叫你們跟着我最後連飯都吃不上不是?再說,”
他結實的胳膊一揮,將婦人攬入懷中,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胳膊,心裡有些酸澀。感慨道:“你看咱們回來,繡繡跟豆豆多高興。咱不能再叫孩子們失望了啊!”
林氏是個小女人,向來是以夫爲天,聽了他的話只有壓下心底的擔憂,溫順的點了點頭。
卻說成繡拿了種子之後,認真的研究起來。
種子不外乎就是青菜,白菘之類的東西。只不過這包種子裡面還混着幾粒白白的扁扁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成繡做事細緻,索性把它們都給挑揀了出來,格外闢了個角落把它們種了下去。
豆豆的小胳膊費力的端着一小盆水過來,小短腿歪歪斜斜,動的盆中水搖搖晃晃,許多都灑在了他的面前。
到了姐姐跟前,豆豆放下水盆,紅着小臉,一雙圓嘟嘟的大眼睛澄淨的猶如水洗過一般,正一臉期盼的望着自己呢。
成繡毫不吝嗇的給予表揚:“豆豆真棒,幫了姐姐大忙了呢。”
得了表揚的孩子更開心了,揚起手中的水舀子,又些躍躍欲試,又有些膽怯:“姐姐,豆豆,想,澆水。”
“好啊。”
成繡耐心的指點:“豆豆一次性別舀太多,手腕子收緊了。順着口細細的流下。嗯,對,土壤要溼 潤了,小種子在下面才能喝飽水呢。”
按照姐姐的指示,豆豆完成的很棒。到最後,又得了一個表揚:“豆豆做的太好了,明天還跟姐姐一起來澆水好不好?”
豆豆開心的裂開了小嘴巴,嘴角的酒窩十分明顯。
只是他還沒開口,便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徐徐響起。
“這個時節雨水充沛,並不大適宜每日澆灌。若無雨的話,兩天一次便可。”
順着聲音看過去,正是一身神色衣衫的徐卿。
他今日換了一身粗布衣裳,頭髮高高束起,用一條粗布綁住。讓從前羸弱書生一下子化身成爲了荒野村夫,也沒有過去那種疏離感了。
只是成繡見了他,還有些尷尬。
“ 哦,是嗎?”
徐卿雙眼敏銳的瞧見她那挽起的衣袖,露出了白 皙的皓腕。只是,稍顯清瘦。
不知想起了什麼,他眸子突然一暗,臉上的表情也不似方纔那般悠然了。
成繡正覺得彆扭呢,猛地發現他變了表情,視線也直勾勾的瞧着某處?
順着目光一看,頓時面色漲紅,連忙放下了衣袖。
少年少女四目相撞,麪皮微微有些發漲,慌忙錯過目光。
徐卿只覺得心口猶如小鹿亂撞,跳的不受自己控制。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要說明自己的來歷。
好在成繡到底是經歷兩世的人了,比這幅身子成熟的多,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徐卿哥,昨兒還沒謝過你的鋤頭呢。只是我爹下午還要去翻地,等用完了我讓他直接給你送家去。”
見她誤會了,徐卿連忙擺手:“不,不,繡繡,我不是來拿鋤頭的。我之所以來,是爲了另一樁。”
說罷,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目光陡然變得深邃,情深款款在她的臉上膠着,彷彿透過這張臉,看到了過往冰封歲月中,那曾經給過一點點溫暖的春。
成繡被這目光嚇了一跳,努力的回想自己從前,似乎也沒做過什麼讓他誤會的事吧。無奈前世許多記憶都不那麼清晰了,只有一邊暗罵自己,一面打破尷尬局面。
“豆豆,你去把盆端回去,再叫娘給你換身衣裳,不然着涼了,可要吃藥了。”
將豆豆打發走後,她清了清嗓子,兩世裡頭一回,硬着頭皮給人發了好人卡。
“徐卿哥,繡繡年幼無知,若是從前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大妥當,還請您千萬別跟我一般計較。”
她的話叫徐卿一愣,在看清楚那張小臉上,明顯的寫着警惕二字,不由的笑了。
這丫頭啊,分明是想要跟自己劃清界限呢。
可他好不容易纔回到當初,又怎能輕易的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