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鈺和林清苒能料到的,許多人都料到了,輔佐大臣光鮮亮麗,羨煞別人,但等到皇上當權幾年之後,各種各樣的問題就會隨之而來,如今這一件,不過只是個開頭而已。
這個美人被關在刑部半個月後,明面上什麼都瞧不出來,暗地裡,皇上已經和北王爺他們較勁上好兩回了。
七月底八月初的天正是熱,刑部的大牢裡就算東西再齊全,對於一個懷有身孕的人來說,都不會過的舒服。
本來這案子早就該判了,一杯毒酒就解決了的事情,皇上的旨意是直接到了刑部,要好生養着,還派了人前來照顧。
皇上是真的重視這個孩子麼,不過也是個籌碼罷了,真的重視會讓他繼續留在大牢裡麼,好歹是帶出來關在宮中養着,生下的孩子纔會健健康康。 這不過是皇上和三位輔佐大臣,幾位重臣之間的博弈。
北王爺他們妥協了,皇上就贏了,他是皇上,君威在此,說一不二,你們就算是輔佐大臣,那也是得聽他的,他說什麼纔是什麼,而是他們來教他應該怎麼做。
如此僵持了一個月,八月中的一天,張忠侯下午進宮,天黑了纔出宮,第二天直接生病抱恙不上朝。
知情的人傳出來說,張忠侯出宮的時候那臉色鐵青的,這些天也不止張忠侯這樣進宮,爲的不就是刑部那兒關着的殺人犯美人,張忠侯一把年紀了,這啊,肯定是讓皇上給氣的。
有聽說自然有傳話,一張嘴一個說法,百張嘴就有百種說法了,皇上想留一個美人肚子裡的孩子,那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出生了殺了這美人不就得了,怎麼養還不是自己說了算的。
也有人說,這傳統不可廢,尤其是皇家的,這皇家的明目張膽都這麼來了,之後百官乃至百姓家中豈不是也亂套了,這示範作用總是要做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當然有喜歡評論這些政事的人說道,換做是他們,這肯定是先妥協一下,哄的皇上舒坦了,這孩子最終能不能生還不一定呢,生了都能讓他活不下去,何必在這種節骨眼上非槓上,皇上年輕氣盛,退一步做打算纔是上上策。
可這退一步,以後可是退一萬步。
張忠侯氣病了,北王爺這個做壞人臉的也沒效,只能由這幾年來不明着給皇上出主意只負責教導的林文錫來勸說。
輔佐大臣不好當,做皇上的師傅更不好當,林文錫這些年來也是小心翼翼,能不是他在皇上面前提議的就不是他來說。
但如今這情形,再這麼下去,難道真要僵持到天牢裡孩子生下來,鬧笑話不成...
這天下午林文錫和皇上說完了滬北的事,也沒等林文錫斟酌着開口,皇上先開了這個口,“林大人,依你看,這美人腹中的孩子,究竟該不該留。”
“皇上,這孩子留不得。”林文錫很直截了當了擺明了自己的立場,蕭景毅的臉色一變,呵笑了聲,“連老師都是這麼覺得,朕的孩子留不得。”
“皇上,若是這孩子在國喪時懷,那也是留不得,一樣的道理,皇上尚未大婚,宮中規矩如此,美人還避開此故意懷上龍裔,這孩子留不得。”
“朕還以爲老師會有別的說法,沒想到都是一樣,怎麼,朕連這樣的決定都做不了主。”
林文錫聽出來了皇上的意思,反問道,“皇上,若是皇家的子嗣流落在外,可否?”
“自然不可,要讓其認祖歸宗。”
“美人若是生下這個孩子,是否也要認祖歸宗,昭告天下皇上有了子嗣。”
蕭景毅一頓,語氣裡一抹強硬,“生下來了自是要認祖歸宗。”
“皇上,祖宗家法,可不認這樣出生的皇子。”林文錫淡淡的提醒他,“皇上尚未大婚,這些宮女侍寢封的美人,如今是不能懷上龍裔。”
“老師,您不是常常教導朕要有改法之心,要推陳出新,換了一代,老的規矩也就舊了,舊了的東西就得改,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是皇上,難道連這點做主的權利都沒了,那可是朕的孩子。”蕭景毅站起來,五年的時間,在林文錫北王爺幾個傾力教導之下,皇上很優秀,也很聰明,有了主張,已經漸漸開始對林文錫他們幾個的勸誡有了逆反的意思。
“皇上,法乃立國之本,您的每一個決策都勢必影響深遠,規矩舊了是需要改,但祖宗家法不應一概而論。”不能由着性子來,洛都城上下這麼多人看着,今天皇上可以這樣姑息掉,明日就會有人家,還沒成親就出生了庶子庶女,豈不亂套。
“怎麼不能一概而論,祖宗家法有不對的,自然也是要改。”他們說的就是祖宗家法,就是要遵守的,他說的就是不對的了麼,他纔是皇上,怎麼輪得到他們來給他做決定。
林文錫心中一嘆,這麼說下去,沒有意義。
他要說規矩,皇上反駁這規矩,大婚之前有子女怎麼了,他們根本沒那資格能力和皇后所出的孩子爭上下,既然夠不成威脅,那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既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爲什麼還要殺孩子,尤美人有罪,罪不及子女。
林文錫決定開口之前心裡已經有了準備,北王爺和張忠侯都勸不住,加了他還是沒有大作用。
他不能用歪思想去和皇上說,如果想留這個孩子可以暗地裡生下來,明面上要做好表率,他是奉命教導皇上成爲明君。
林文錫沒再繼續往下勸說,多說無益,反倒是讓皇上覺得厭煩,如今朝堂裡多的是想撬這牆角的,林文錫怎麼都得衡量着來。
出宮之後林文錫直接回了林家,並沒有去別處。
第三天去了張忠府看望還在抱恙中的張忠侯,他們幾個也清楚皇上多少是受了某些人的影響,明年這選秀就開始了,皇上大婚,重頭戲就是立後,之後還有封妃,如今皇上年輕,什麼都還沒定數,當初先帝那裡沒有博對的,如今不就又是開場押注的好機會。
林文錫從張忠府回來之後,又過去了幾天,上朝,授課,林文錫沒再提起這件事,看似像是他們妥協在了皇上的決定之下。
臨近八月末,刑部這邊忽然急匆匆的召見了數名太醫,安靜的天牢裡亂了這麼一個多時辰,宮中接到了消息,尤美人懷胎不穩,小產了。
這就是像是兩個人對弈,誰都想把棋子撥到自己這邊來,眼看着一方是要贏,忽然間棋子不見了,消失了,這對弈的意義一下也就跟着消失不見了。 皇上得知此事盛怒,連派太醫前去刑部看,到底是怎麼會是小產了。
看過的太醫給他的回答均是,美人尚在三月內,懷胎不穩也是有的,天牢裡環境惡劣,就算是吃住都好,也住的不舒服,孩子保不住這就小產了。蕭景毅其實要的不是這個答案,他要的,是尤美人的死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例如下毒,例如喝了墮胎藥,例如受了驚嚇,例如有人故意想讓尤美人沒了這孩子。
但諸名太醫看診後的回覆,皆是自然小產,沒有藥物所致,天牢裡照看的人又是皇上親自指派過去的,確保不會受驚嚇,這中午吃過飯還好好的還睡了午覺孩子就沒了,皇上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先更新這麼多,哭,涼子還是在iPad上碼字的,回家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