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矇矇亮林府門外馬車就已經準備好了,姐妹幾個昨晚睡的遲,一大早就被喊起來,個個精神都不顯好,林清苒挨在二姐姐身上,打了個哈欠,嘟囔了一聲,趴到了她身上繼續又眯起了眼睛。
林文錫和陸氏抱着小女兒一輛馬車,林清苒她們,三個人一輛馬車坐着,加上奶孃等服侍的丫鬟,還有帶回去拜年的禮,這一大家子出門,連着有五六輛的馬車。
從洛都城去鎮上是需要三個時辰多的路程,從鎮上還要回村,又得花上一個多時辰,所以林清苒醒過來的時候,她們還在馬車上,連小鎮都還沒到。
掀開簾子一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迎面吹着,人清醒了大半,二姑娘林清妍把她抱了下來,“這樣會着涼的。”
林清苒又縮到了她懷裡,三姑娘伸手在她額頭上捂了一下,關切道,“是不是暈着難受了?”
“沒有,坐久了難受。”林清苒悶悶道,她都睡醒了還沒到,究竟還有多遠的路。
“你哪裡是坐着難受,明明是睡着難受。”二姑娘調侃她,把她推坐了起來,“快到鎮上了,估摸要停下休息吃點東西再去村裡。”
一聽要歇腳一下,林清苒的精神又好了不少,又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問二姑娘,“二姐,以前爹和娘帶你們過來,也是要走這麼長時間麼。”
“是啊,祖母住在大伯家的時候,每年就是要回去拜年的,你出生前兩年,雪下的特別大,回村的山路堵了,大年初一晚上只能留在鎮上,第二天才回村的。”
也就是林清苒出生那幾年,劉氏爲了讓兒子納妾,住在了林府,她們這纔不需要每年這樣回去。
正說着,馬車停了,進了小鎮停在了一家鋪子前,大年初一這家家戶戶都回家過年呢,鎮上沒幾家鋪子開着門的,派人去買了些簡單的包子饅頭,熱乎乎的捧在手中,配上李媽媽特別調製的沾醬,味道也很不錯。
大約休息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又出發了。
去村裡的路可不太平坦,一路顛簸着過去,本來林清苒是不暈的,就那麼一會會的功夫,她被顛的暈車了。
這下是真懨懨的,趴在二姑娘懷裡,馬車厚簾子那給她拉了一條縫隙,冷冷的風灌進來,讓她舒服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這村裡,林清苒的臉色蒼白着,讓二姑娘林清苒直接是從馬車上給抱下來的,後面趕上來的李媽媽一瞧,心疼的把她抱在懷裡,摸摸她的額頭和臉,剛剛給吹涼的。
只要下了車她就好多了,林清苒要自己下來,深吸了幾口冷空氣,這舒服一些,陸氏抱着小七過來看她,“難受就說,讓人先瞧瞧,可別凍着。”
“娘,我沒事。”林清苒轉移注意力朝着周圍看了看,一眼望去都是平屋的村落,被白雪覆蓋的一片白皚,面前的就是一個大宅院,比起這周邊的村屋,這宅院不論從大門還是圍牆上,都高出了周邊的一大截。
那大門的牌匾上,還寫着林宅二字。
幾輛馬車停下有動靜聲,沒等他們敲門,這外頭有看到的,已經朝着裡面吆喝了,“林家大娘,你兒子回來了。”
一會就有人出來開門了,劉氏看到門口的這一大家子,趕緊迎進了門。
這時辰已經是傍晚了,下着雪的天色微暗,拜年的都是一大早來的,這時候的林宅裡除了林大伯一家子,也沒別人。
劉氏拉着兒子看了看,一皺眉頭,“怎麼瘦了。”
跟在後頭的林清苒下意識的看了爹那一眼,這臨近過年的時候,爹三天兩頭都在外應酬,明明是胖了,怎麼會瘦。
劉氏卻還拉着林文錫在那噓寒問暖,這不過是兩個多月的時間沒見,好像隔了好幾年似得。
陸氏帶着她們去了後面的小別院安置下來,林清苒和二姐三姐一個屋子,這還是炕牀,兩邊兩大張靠牆漆着,林清苒可好奇了,上去摸了摸牀墊子,暖和。
二姑娘林清妍見她好奇,笑道,“好玩不,我第一次過來也覺得有趣,家裡的屋子還放暖盆子呢,這炕牀倒是一舉兩得了。”
林清苒想坐上去試試呢,外頭服侍祖母的丫鬟就過來通報了,前邊的晚飯準備好了,請她們過去吃飯。
走到了前邊,林清苒一看,剛剛還只有大伯一家子的,這廳堂裡,一下給坐了六七桌的人,她們一進門,這些人就都看過來了,林清苒細心的發現,加上她們,小孩子竟然有兩桌。
坐下之後就開席了,這村子裡吃飯就是這樣,人多熱鬧,又是大年初一,劉氏把和林家相熟的都請來了,衆人也是衝着林家這出息的二兒子來的,混個眼熟,說不定還能沾點光,尤其是那一羣孩子,說不準入了林大學士的眼,收了做入門弟子,那也就是飛黃騰達了。
有人這麼想,肯定就有人這麼做了,飯畢聊天,就有人把孩子有意無意的都帶到了林文錫面前,向他磕個頭,行了禮,年長的說上兩句學堂裡讀的東西,年紀小的,那就賣乖賣萌。
林文錫當年那在村子裡出息的,也有人覺得拜一拜他,得他幾句誇獎,自己孩子也能出息了。
大人聊天的,林清苒她們是不會湊上去,白天太累了,和祖母請安過後,早早的回了小別院睡覺去了。
第二天,這來林宅的人更是多了。
還有從鎮上慕名而來的呢,當然不是抱着什麼請求的,大過年的,就是來拜個年...
就是初二到初四,林宅的門檻就是快被踏破了,林清苒是第一年來這裡,還驚訝了一下,幾個姐姐早就見慣不慣了。
祖母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特別享受這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兒子有出息了,全家人跟着沾光,這宅子,鎮上林家的鋪子,可都是靠兒子的,苦了小半輩子,如今可不就是享福的時候。
初五的早上,林文錫準備帶着妻子女兒們回洛都城去,這四五天都擱在這了,回去還得有飯局,這林家也得宴請招待客人。
劉氏收拾了好些吃的,直送他們到了門口那,眼擡擡等着兒子開口,其實還是希望兒子能說,接她去洛都城裡。
不過林文錫卻是交代了大哥好好照顧娘,又讓劉氏保重身子,一家人正欲上馬車,不遠處幾個人,迎着小雪匆匆朝着這邊趕來,口中還喊着讓他們等一等。
還沒上馬車的林清苒看了過去,那是兩個身着樸實棉衣的人,拉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朝着這邊趕過來。
三個人到了林文錫面前,爲首的那個男的催促了那男孩一聲,那男孩噗通一下跪下來,童聲高喊道,“求林大人收我爲弟子,孟賢仰望林大人的才識,希望能跟在林大人身邊學習。”
那磕頭相當誠實,一男一女也跟着跪了下來,直接求道,“林大人,我們家孟賢自小聰明好學,求林大人收他爲弟子。”
這樣下跪拜師,林文錫還是頭一遭遇到,周圍看着的人也不少,林文錫讓他們都起來,問那男孩子,“幾歲了,上了幾年學堂。”
“回林大人的話,孟賢今年九歲,上了四年學堂了,明年就參加童試。”
一看這一男一女的裝扮就不是什麼條件好的人家,在這樣的村子裡,要供一個孩子唸書,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也不是每個這麼砸鍋賣鐵供出來的都能有出息,絕大部分,在童試這一關都過不去,唸了幾年書,回家來種田。
“如果你們打聽過我林某收弟子的事,也應該知道,林某不收這麼小的孩子。”不論多聰明,他現在的兩個學生,也都是殿試之後才收的,他這裡收弟子,教的可不是怎麼唸書考試,而是怎麼爲官爲民。
“林大人,我們家幾個孩子,就這麼一個唸書有出息的,全家人都賠進去供他一個,求求你看在這同村的份上,把他收了做你的弟子。”
那婦人又要跪,林文錫身邊的人扶住了她,林文錫看着這男孩子,“孟賢,若要入我林某的門,你就先要過了童試,還要考中舉人,這才能來我面前拜師,而收不收,也不一定,你可知。”
這個叫孟賢的男孩子,頗有骨血,認真點了點頭,還問林文錫,“殿試之後,是不是就可以去向林大人拜師。”
若是村裡又能出一個這樣的人才,林文錫自然願意幫忙,看了這孩子的父母一眼,當年娘和大哥爲了讓他能好好唸書,也付出了很多,窮人家的孩子,出息的少,有一部分的原因也就在於真的供不起,林文錫問陸氏拿了一小錠銀子,放到這孩子爹手裡,“綿薄之力。”
這邊的林清苒瞥見那個男孩子一臉好學倔強的樣子,不知怎麼回事,總覺得這一股子的桀驁顯得怪怪的,被姐姐拉了一把上了馬車,拉開簾子看,被前面的馬車遮住了,看不到爹那的情形。
而這邊的一家三口,得了林文錫給的銀子,正千謝萬謝着。
林文錫笑着點了點頭,再度看了這男孩子一眼,轉身上了馬車,陸氏她們已經等了有一會了。
馬車離開了村子,林清苒拉開馬車後的簾子,朝着那村子看去,拐角處,她看到祖母她們還站在那,還有那一家三口,隨着馬車的前行,人影漸漸模糊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