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過後,顯德帝也沒有去處理政務,反而留下來陪着妻兒。
偷得浮生半日閒。
差不多快申時的時候,彩月忽然走了過來,說道:“娘娘,您讓黃姑娘寫的梅花小篆已經寫完了。”
說着,便呈送了上來。
蘇婉接過來,剛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臉色頓時由晴轉陰。
“這真是她寫的?”蘇婉淡淡問道。
彩月點了點頭道:“是的,娘娘,奴婢親眼看着她寫的。”
“怎麼了,婉兒?”顯德帝讓人將兩個小傢伙帶下去玩,問蘇婉道。
蘇婉將黃媛香寫的字遞給顯德帝,又讓人將黃媛香前幾天寫的字也找了出來,兩相對比了一下。
“水準差太多了。”蘇婉緩和了一下臉色說道,“而且,字跡雖然華麗,每一個字都宛若一朵梅花,可惜,卻只是徒具其型而已,沒有一絲風骨,倒像是在模仿別人。”
顯德帝看了看,隨手將兩幅字扔到炕桌上,笑着說道:“這說明婉兒沒有看錯人,之前那幅字根本就不能算她寫的,肯定另有其人。”
蘇婉臉色有些難看,沽名釣譽之人不少,但是敢作假作到皇室頭上來的,卻寥寥無幾,沒想到今天她就碰到了一個,往嚴重了說,這就是欺君之罪。
虧她當初還很喜歡她,覺得她人很不錯,沒想到,她本性竟是如此卑劣。
但同時,蘇婉也對真正寫那幅字的人有了幾分好奇。
“婉兒,要不要朕派人去查查?”顯德帝說道。
“不必了,我自己問。”蘇婉輕哼一聲,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的臉皮有多厚,能狡辯到什麼時候。”
隨後,蘇婉就命人給自己更衣,拿着兩幅字去了前院。
在東次間的羅漢榻上坐定,蘇婉說道:“去請黃姑娘過來。”
彩月躬身退下,去配殿請黃媛香了
。
西配殿裡,黃媛香有些坐立不安。
因爲她發現,事情好像偏離了她之前的預想。
她是見到了皇帝,可是還沒沒靠近聖上,就被人給攔住了,皇上根本沒有正眼看她,她對自己一向自信,容貌就算比不上皇貴妃,也差不了太多,哪裡想到,陛下竟然真對她無動於衷,不但無動於衷,甚至還有些嫌惡。
若非她及時說出自己是皇貴妃的客人,怕是早就被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只要一想起這些,她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若是皇貴妃這樣對她,她還能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皇貴妃這是在嫉妒她,是在排除異己,但偏偏這麼做的人是皇上,她就沒有辦法自欺欺人了。
她原本膨脹的野心,好像被人用針紮了一個窟窿,瞬間就漏了氣,癟了下來,只殘留着那麼一絲不甘,一絲屈辱,一絲惶恐。
她不知道陛下會不會將這件事告訴皇貴妃,如果皇貴妃知道了,又會怎麼對付她?
早知如此,她就不這麼莽撞了。
至少也能有個後路,不會跌得這麼慘。
因爲心慌和擔憂,她完全沒有心思再寫字,寫出來的字甚至還不如平時的水準。
但是,她已經沒有精力和時間再寫第二幅字了。
彩月拿着她的字離開的時候,她彷彿一下子被抽空了,整個人都攤在椅子上。
之後,便是焦慮而漫長的等待,心裡飽受煎熬,不知自己如何辦纔好。
是用於承認自己的錯誤,還是想辦法遮掩過去?
直到彩月來喊她,她都沒有做好決定,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當她走進正殿,見到皇貴妃的時候,卻忍不住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心中立即充滿了敬畏和懼怕,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因爲她發現,自己引以爲傲的東西,在皇貴妃面前什麼都不是,她一句話,都將將她打入地獄。
因此,她向蘇婉行禮的時候,也比任何一次都要恭敬和虔誠。再也不是之前那種表面的恭敬了。
“臣女拜見皇貴妃。”
蘇婉卻沒有立即讓她起來,而是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好幾遍,直到黃媛香因爲緊張不安,而冒出了一頭冷汗,纔將兩幅字扔到她面前,說道:“這兩幅字你怎麼解釋?你可不要告訴本宮,你是一時失手,就算是失手,水準也不可能相差那麼大,簡直就像是兩個人寫的。”
黃媛香聞言,渾身一個哆嗦,她沒有去看眼前的那兩幅字,臉色蒼白,“娘娘,我……臣女……”
“我勸你最好說實話
。”蘇婉打斷了她說道,“否則,等本宮查出來……你應該知道後果。”
黃媛香心裡劇烈地掙扎着,雙手緊緊攥成拳頭,額頭上的汗珠一顆一顆地落在了盤金線紅毯上,又很快被吸收,形成了一個個小水漬。
蘇婉見狀也不逼迫,反正,她早晚會知道結果。
她只是想要給她一個坦白的機會而已。
若是她肯坦白,還算是有救,若是不肯的話,那就真得無可救藥了,她也不會手下留情。
“娘娘,臣女……有罪……”黃媛香終於還是說了實話,愧疚無比,淚流滿面地說道。
黃媛香不傻,相反她還是比較聰明的,只是被野心矇蔽了心智,纔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現在,事情幾乎已經被揭穿,她哪裡還有隱瞞的勇氣?
再隱瞞下去,絕對是死路一條。
剛纔之所以會做那些無謂的掙扎,也是因爲她心裡還存有一絲僥倖,現在找死僥倖沒了,她自然不敢再隱瞞了。
蘇婉見狀,不由微微一笑,倒也不算太蠢,可惜,還是承認地太晚了。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黃媛香不敢再隱瞞,擦乾了眼淚,原原本本地將這件事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她再次叩首道:“娘娘,都怪臣女糊塗,仗着自己有點姿色和才藝,就異想天開,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以爲這次宮宴便是臣女的機會,野心驅使之下,就想要用堂姐的梅花篆字掙得滿堂彩,好吸引……陛下的注意力,卻不知,自己在娘娘和陛下眼裡,臣女也只是一個跳樑小醜而已。娘娘,臣女真的知錯了,臣女以後再也不敢了。”
說着,就砰砰砰地再次磕起頭來,連額頭都磕腫了都不自知。
蘇婉也沒有阻止她,因爲她做的這些事,的確該受到教訓。
何況,方磚傷害鋪着地毯呢!磕不死她。
而且,蘇婉覺得,她也未必是真心悔過,而是走投無路了,知道心裡害怕了,權衡利弊之後,纔開始向她坦白,但凡她有一絲後路,她恐怕都要一路錯到底,也不會承認錯誤。
等蘇婉覺得她磕夠了,才放下茶盞,悠悠說道:“行了,別磕了。”
黃媛香才停了下來,只是此時,她已經開始暈頭轉向了,頭腦漲得厲害,額頭上也腫了一大片,卻不敢喊疼。否則,她以後就是連喊疼的機會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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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能忍
。
“這麼說,你之前是臨摹你堂姐的字了?”蘇婉問道。
黃媛香雖然不擡高黃媛鳳,免得她入了皇貴妃的眼,壓過自己,但此時此刻卻不能隱瞞,還是咬了咬牙,說道:“是,臣女的堂姐,從小練習梅花篆字,至今已經有十多年了,比臣女強多了。”
“是嗎?”蘇婉有些感興趣,“你堂姐今年多大了?怎麼上次宮宴沒有來呢?”
黃媛香咬了咬脣,似乎有些難以啓齒,蘇婉也沒有催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黃媛香到底還是忍不下去了,猶豫着說道:“堂姐如今已經快十九歲了,父母相繼離世,如今還在孝中。家中長輩擔心她命硬,又在孝中,怕她衝撞了宮裡的貴人,所以不敢讓堂姐進宮。”
“命硬?”蘇婉聽到這裡,不由嗤笑一聲,似乎頗不以爲然。
黃媛香心裡一個咯噔,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聽皇貴妃又都:“在未進京之前,本宮也頂着克父克母的名頭呢!如今還不是好好的,也沒見本宮克了誰,所謂”命硬“,簡直無稽之談。”
黃媛香低着頭不敢說話。
蘇婉頓了頓又問道:“你堂姐還有多久才除服?”
黃媛香想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道:“大概還有幾個月。”
蘇婉一聽這話就知道,黃媛香根本就沒有記住她親伯父伯母的忌日,心裡對她的感觀更差了。
黃媛香似乎也感到了不妥,臉上又露出慌張懊惱之色。
蘇婉想要了解的東西,差不多都已經知道的了,也不想再看到她了,便說道:“黃氏,你雖然向本宮承認了錯誤,但錯了就是錯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這點你沒有異議吧?”
黃媛香怎麼敢有異議?雖然她心裡還是有些不甘,覺得十分委屈——
她都這麼誠懇了,皇貴妃爲什麼還要責罰他?她肯定是對她之前勾引皇上一事,懷恨在心。但此時此刻,她還是得恭敬地叩頭道:“娘娘,臣女沒有異議,願意領罰,”
蘇婉纔不管她是不是委屈,該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不打疼她,她就不知道教訓,更不會真心悔改。
她不悔改也沒關係,只要她爲自己出了氣就好。
“來人,將黃氏押下去,杖刑二十。”
所謂的杖刑,就是用荊條或大竹板拷打腿部,既會讓她受到深刻的教訓,也不會真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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