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恩師也狡猾

老侯把話說完,碧水長天下就只有他一個人樂。別的人包括袁訓的母親袁夫人,也露出驚詫之色。

安老太太忍不住道:“他不是已經,不再是監查御史?”老侯爺把她狠狠笑話一句:“他那官印是妹妹你摘的不成?”

老太太立即閉嘴,雖然想對啊,好孫婿要投軍,都說他不再是御史,但官印幾時上交的,老太太還真沒注意。她尋思着,認爲這事兒尋思不透。

袁夫人款款開口,柔聲而笑:“阿訓還年青,這算是對他的考驗,但也太厚待於他。我若是在京裡就知道有這回事,是要代他辭的。”

老侯哈哈:“親家太太說的是,的確是厚待的很吶。”不是一直就厚待。

寶珠心裡不是滋味兒,在人不注意的時候,噘了噘小嘴兒。寶珠竟然也不知道是不是?隨即她才代袁訓歡喜,看來太子殿下對他離京並不生氣。

她才展開笑顏,“哈哈哈哈,”另一陣大笑聲又冒出來,蕭瞻峻又大笑起來。南安老侯吹鬍子瞪眼模樣,狐疑地道:“你剛纔還沒有笑完?”

“想想欽差全是自家人,我能不笑嗎?”蕭瞻峻解釋過,繼續哈哈。老侯既然肯告訴他,一是安他繼續忙碌軍需的心,二是也不怕他喜歡。但見蕭家老二笑得沒完沒了,老侯爺難免嘀咕:“早知道不告訴你,讓你擔心去。”

欽差有什麼好笑的?

面對欽差,你應該肅穆端莊纔是,這人當官當糊塗了不成?一個勁兒的樂。

郡王妃最後開的口,她滿面笑容,對亭上親戚們掃視一眼,眸子最後落在母親身上。“母親,您這是生了一個好兒子。”

袁夫人莞爾,也和女兒開句玩笑:“我還有一個好女兒呢。”郡王妃才嫣然,袁夫人又目視寶珠,笑道:“還有一個好媳婦。”寶珠在座中欠欠身子道謝,然後還是想表兇。

想到戲臺上欽差都是手捧尚方寶劍,威風凜凜,一開口就是要斬人的,表兇也這樣威風了,她嘿嘿也笑出聲。

覺出不對時,趕快看別人,見別的人早熱烈的攀談起這件事,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都認爲耳朵外出現笑聲沒有不對,寶珠才悄悄吐吐舌頭,剋制自己不要笑得太大聲。

當然她不管怎麼咧開嘴笑,也不能和蕭瞻峻相比。

蕭二爺這一會兒,是沮喪盡掃,一掃憋屈。他一個人的聲音可以壓得住全場人:“是小弟?如今是欽差了,真真的不敢想到,好幾年沒有見到,以前還不到我肩頭,現在我倒要叫他大人不成?”

大家都衝着他笑,南安老侯樂道:“果然有喜歡瘋了的,敢問二老爺,你什麼官兒,他什麼官兒?”

蕭瞻峻一拍額頭“把我喜歡得忘記,他再升,才能越過我去。”然後頗有希冀地問:“小弟這四品官兒,還打算再升三級不成?”

寶珠喜滋滋的,說她家丈夫一個勁兒的升官,她自然是喜悅的。老侯卻哼哼兩聲,以他幾十年官場的經驗來評判這話:“我看算了吧,他和你不能相比。你青年高位,是你有家底子。袁訓……”

正要說袁家的家底子不如你的厚,話到嘴邊又縮回去。老侯全不是怕袁夫人不悅,而是臨時想到袁訓若是沒有家底子,他怎麼會如此風順,一路高升?

見蕭瞻峻還在等自己下面的話,老侯換成一句:“袁訓有輔國公又有郡王,但年紀比你輕上許多,四品上安生呆幾年吧,升得太快在軍營那地方,只怕要招暗箭的。”

袁夫人和郡王妃都是邊城長大的人,輔國公府又以前是帶兵的官第,她們對暗箭這話不忌諱,跟着點頭說老侯分析的有理。

而安老太太和寶珠則魂飛魄散,老太太那臉登時就白了:“哥哥你說話忒不中聽,什麼暗箭不暗箭的。好着呢,長命百歲,又有聖眷。”寶珠隨着點頭,在心裡也道,祖母說的是,長命百歲,還要有聖眷呢。

老侯失笑:“我這是和二老爺說這件事情,冷不丁的妹妹你冒出來。”轉臉兒對蕭瞻峻道:“我們接下來說話可要當心啊。”蕭瞻峻見過的女眷盡皆如此,回之一笑。

有風吹來,亭子上初暑盡消。亭下各有四條花徑,通往別的地方。此時,其中一條花徑上,可以見到走來一個人。

這個人粉色衣裙,是郡王妃房中的丫頭。她到了亭下以後,恭恭敬敬垂手回道:“莊巡揮大人,喬知府大人和本城昨天來過的官員們,來拜鍾老大人。”

蕭瞻唆收起笑容,似笑非笑起來。昨天兵船到來,太原府裡官場震動。特別是蕭瞻峻的同僚,蕭二爺管軍器漕運,他管練兵備禦。到來數千精兵,他隻字兒不知道,跑過來更是追問不迭。

齊良恭等不買他帳,和他周旋一番,也沒能讓他弄明白數千精兵到此何來。今兒一早他又跑來要會四位小將軍,才知道人家一早開船,四更揚帆,早就去了。讓他抱撼半天,把蕭瞻峻煩得不行。

蕭瞻峻不耐煩再去見這些人,就對老侯笑道:“老大人,這是來見您的,全是以前和您共過事的人,見到我出現,那是多餘了一個。再來莊大人最近對我逼迫,您若是不到來,我們離翻臉不遠。我不見他,免得他見到您住我家裡,要有自愧。我就不陪您出去,我在這裡把您剛纔說的好事兒,細細的再笑一回,把茶烹好,候着您回來。”

南安老侯也不勉強,讓那丫頭帶路到二門上,是個小子來回的話,還在候着。老侯袖子裡取出銀子,賞了丫頭一塊,又給那小子,讓他帶路去見來的人。

高門宅第裡,都不止一個見人的客廳。莊若宰等人都讓到離大門最近的客廳上等候,莊大人還是不敢相信會是恩師出京。他皺眉半驚半詫,對喬知府等昨天見過南安老侯的人道:“你們不會看錯?我年前去信,恩師還在京裡安樂。都察院是何等重要的地方,皇上看重恩師,怎麼會輕易放他離京?”

喬知府道:“鍾老大人我還能不認得嗎?”對外面看看,見綠柳楊花中見不到人,湊近莊若宰壓壓嗓子:“這欽差會不會就是老大人?”

“不會”莊若宰斷然回答。他在廳上左踱步右踱步,心中也亂如麻。如果恩師是欽差,自己不會不知道。

他再次在內心中否定,不會

喬知府見他斬釘截鐵,再猜測道:“那就是老大人告了老,四處遊玩?”

莊若宰對這個看法也持懷疑態度。

他道:“老師數十年外官,就是告老也應該在京中安居纔是。而且老師的家事我知道的,他是爲他府上老姑奶奶還京,他才上摺子乞骸骨,皇上允他還京。我和他通信上,知道那位老姑奶奶如今在京裡,我跟隨老師爲官近十年,不止一次聽他嘆息兄妹不能團聚,現在他就是告老,也正是家人團聚纔是。好好的,這出的是什麼京?”

喬知府就不再亂猜。這裡面和鍾老大人最親近的,就是莊巡按大人。莊大人這巡按,還是鍾老大人推薦的呢。

巡按雖在京外,也隸屬都察院,那裡是南安老侯鍾老大人才辭官的地方。

莊大人都弄不明白緣由,別的人更不敢亂說。只把鍾老大人歷年的聖眷說一說,都表示羨慕。

屏風後面一聲清咳出來,所有人耳朵都豎起來。莊若宰吃了一驚,他的兩個耳朵尖抖動幾下,他的一生功名都與南安侯有關,就同餘伯南的父親餘大人一樣,又是南安侯以前爲主考官時,在他手裡考出來的官兒,不折不扣是莊大人的座師,這座師的嗓音雖然一年多沒有聽到,但沒有忘記。

莊大人把個眼睛直溜溜的瞪着八寶黑漆屏風,見一個小小子先走出來,站定後,滿面帶笑道:“列位大人,鍾老大人到了。”

大家一起整衣冠撣衣裳的鬧着,南安老侯徐步而出,看了一看滿廳正衣冠的官員們,先笑上一笑,拱起手:“列位大人,你們太過客套。老夫我這廂有禮了。”

“老師”莊若宰吃驚地道:“果然是您。”他頭一個拜倒在地,叩頭道:“學生莊若宰見過恩師大人。”

老侯往旁邊一避,連聲道:“喏喏喏,你也不問問就叩頭。我如今無官一身輕,大人們身着官袍,可不是能亂行禮的。”

他這樣一說,有些官員們叩頭得晚,就勢也就不再行禮。倒不是怕吃虧,而是再行禮就叫不合適。

只有莊大人還跪着不肯起來,口稱:“恩師說哪裡話來,學生的功名頂戴,全由恩師而來。再說恩師就不再爲官,也是侯爵在身,怎麼敢輕慢的呢。”

老侯哈哈笑了:“你起來吧,我對你說啊,爵位我也卸了,我家居長的那個孫子,他襲了,如今正在京裡愁眉苦臉,說有爵難動步,不能隨我出來遊玩。我在路上欣賞江水時,想想他苦着臉,跟我當年似的,我倒心裡痛快不少。”

莊若宰爬是爬起來了,但還是頂頂恭敬老侯。陪笑道:“學生雖然不敢相信老師的話,但是老師親口所說,只得信了。學生自從和老師分別,時時灑淚,不知幾時才能相聚。現在見到老師到來,心中歡喜,心中喜悅。”

“你是白喜歡,我是來玩的,諸事我不管。”南安老侯在蕭瞻峻那裡偶發心思,把他欽差的身份暴露,心想我再也不來第二回,我這是暗訪的欽差,讓你們一個一個全知道了,我還“暗”的是什麼?

當下郡王府中有人上茶,大家坐着閒話。

官員們難免見風使舵,他們肯跟隨莊大人來,是他們皆不知道南安老侯無官無爵。都以爲還是執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大人駕到,也都猜測老大人是欽差,這纔到來。

見老侯說他一身唯輕,官員們沉默的多,只有莊若宰還循循問老侯起居可好。

“好,好得不能再好,吃什麼都香。這山西老陳醋,還和以前我在的時候一樣,一斤醋下去不成問題。”老侯樂呵呵。

他能不好嗎?他雖然不想當官,可聖眷猶重,又攬個欽差噹噹,自我感覺早就不錯。但是他想,這一回我可不說了。

莊大人下面問的,先讓老侯猜中。莊若宰陪笑道:“恩師,有行文到來,說欽差已出京都。我看到時還想,除了恩師大人,本朝官員們誰還能擔這大任,但萬萬沒想到恩師您能出京?”

“哈哈,你猜錯了,你還是衙門口兒繼續候着吧,那欽差是哪一個,還有這樣的公文?不瞞你說,我二月裡出京,至今沒有再聽說過。”

老侯笑得滿面紅光,他是在京裡聽說的,所以出京後的確沒有聽說過,字眼上搬弄一下,就成了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話。

莊若宰萬萬沒想到他的恩師會對他來一齣子耍花槍,只能信老侯。當下就說閒話。擡眸看看客廳上懸掛的木對聯,這一個是御筆,是陳留郡王前幾代裡留下的,至今讓太原府里人人羨慕,別家不能盡有。

一百多年過去,木料香味兒猶在,還把那一段輝煌和如今的奢侈盡情演說。

“老師來此,只是遊玩?”莊大人問道。

老侯笑回:“不然你以爲我不養老去,我還跑出來作什麼。以前這裡醋我沒吃夠不成?”

莊若宰笑笑:“以老師的處事之道,必然有個原因。”

老侯笑道:“這算你猜着了,我是來走親戚的。”聞言,莊若宰皺眉:“既然是走親戚的,老師怎麼先往郡王府上來,老師進太原時,難道沒聽說陳留郡王府上最近出的事情?”

他眉頭緊鎖,那孤介梗直的性子一覽無遺。

他並不認爲老侯是貪圖郡王府中奢華才住這裡,但廳上奢華全在面前。

南安老侯微微一笑,在蕭瞻峻說莊若宰和他作對的時候,老侯爺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要知道當年他起用莊若宰時,正是相中他不與人爲伍的性格。

莊若宰在他手裡考試應舉,那是很早的事情。因爲他性子過傲,就像他對蕭瞻峻說的,他在寒窗下面就傲視權貴,因爲太傲視,京官的日子不好過。南安侯在山西任職後,有一年回京,把他想了起來,起用了他。

在莊若宰前一任的巡按們,五個裡有三個最後讓當地官員們染成受賄分子,莊若宰是最喜獨來獨往的人,正合南安侯監管山西官場的目的,從那時起,用他一直到還京。

刀在屠夫手裡,可以殺雞;在將軍手裡,則可以建功立業;在普通人手裡,就只能割手。老侯心想這是他當年安放的人,悔不該回京後沒把他調回京中,而由着他的孤傲性子在外巡視。不用莊若宰說,老侯爺也清楚莊大的人心思。

他嫉惡如仇,又針尖大的小事也不肯放過,又總想立一番功名,又不怕權貴。換成別人,不敢這麼快大肆盤查蕭瞻峻,就莊大人他敢。

因爲他又想有政績,又混人膽大天不怕地不怕。這就讓蕭瞻峻談不上日子不好過,就是心裡堵得慌。

盤查人,和耽誤他辦公,是兩件事。南安老侯爺微沉思一下,讓自己這門生辦成一件事,這是自己的錯纔是。

他就擡手,示意莊若宰聽着就行。慢條斯理地告訴他:“陳留郡王府上,就是我的親戚。”是內親不是嗎?

這內親是他進京後,寶珠成親纔有的。莊門生哪裡知道?他正打一篇腹稿,想勸老師離開郡王府這現在的是非地,畢竟老師久在官場,人脈廣,聲名遠,這個時候他和陳留郡王府走得近,容易混淆別人的判斷,這不是誤導別人?

腹稿纔打到一半,老侯爺的話就出來。莊若宰麪皮一抽,失聲而道:“這不可能”

他們說話時,別的官員們只聽着。聽到這裡,不少人嘴角一彎,不由得發笑。喬知府更是暗暗好笑,人家的親戚,你倒說不可能?

“這親戚是我進京後纔有的,所以你不知道,”老侯爺倒沒有笑話。他的這層親戚關係錯綜複雜,放在別的地方上說,可以聽出幾頭霧水來。

但這裡是山西,輔國公府就在這裡,輔國公嫡長女是過繼府中姑奶奶的長女,知道的人很多。當下老侯爺就把他和輔國公私下議親的事不提,只說袁家是他遠房表親,自己相看的,成就親事,袁安氏在這裡待產,她的祖母,自己的妹妹不放心,又有她的婆婆也不放心,兩家都沒有主事的男人,兩家合起來,唯一的一個男人袁訓又離開家中。

無奈之下,老侯爺辭官辭爵,送一對女眷前來看望待產的安氏寶珠。

老侯笑容可掬:“不是老夫我貪圖這裡好享受,實在是我來到只能住在這裡,不然親戚面子上怎麼下得來?說他們不招待我也不好,說我不認親戚也不好。我如今不是官了,往哪裡都是住。越舒服越好哈哈。”

只一番話,把所有人猜測他是欽差的心思全打掉。

以前的鐘老大人,可不是這般的貪圖舒服。是了,那時候他官體在身,他不敢揹負受賄之名。聽到這話出來,至少一半以上的官員沒有再坐的心情,餘下的一半包括莊若宰,是受過老侯爺的恩惠,真心地想與他坐談坐談。

老侯來者不拒,又去者不留,又暗中使個眼色給莊若宰,讓他留到最後。莊大人現在盤查陳留郡王府,算是日理萬機。他今天還是從外面趕來,是聽到恩師到了才放下公事。

他一直坐着不走,別的人也知趣,這一對老師和門生有體已話兒要說。當廳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時,南安老侯的思緒也早明朗,他沒有勸莊若宰謹慎行事,不要耽誤軍需運送,只含糊不清地道:“你當差要認真纔好。”

莊大人滿面高興:“老師放心,學生我雖然不在老師身邊,但一直行事不敢馬虎。”老侯含笑,把他送到廳外,約他再來,目送莊大人離去的身影,微有得色地道:“到底年青,性子上又不圓融。也罷,有你大張旗鼓的作爲,我這暗訪,倒可以暗得掩人耳目。”

纔到這裡就遇到這樣的事,老侯回想到出京時太子殿下的交待。

“錢國府公當年的事,或許另有內幕。”

天子眼前黑,外任瞞江海,這全是會有的事。老侯爺在初夏風光中緩步往林深處行去,耳邊是悅耳鳥鳴,腦子裡想的卻是,這兩件事情,可有關連?

……

當晚蕭瞻峻和老侯把酒賞月,聽到老侯說他沒有交待莊大人收斂,蕭瞻峻無奈:“老大人,您半點兒不念我的難處。軍需不按期運到,是要殺頭的。”

老侯笑得含蓄,把自己主張告訴他:“有若宰在前面蹦噠,我才能訪得暗,訪得不讓人察覺。二老爺,爲了我的差事,說不得你得受些煎熬。”

“好吧,當差沒有不受煎熬的。我忍着您這好門生就是。”蕭瞻峻對鍾老大人悻悻,這個不討人喜歡的莊大人,可是您當年弄來的。

弄來的,你就應當弄走纔是。

看出二爺的心思,老侯還是笑得悠然,當差嗎?全這樣。皇上要你來享清福,有可能嗎?

但此時月兒正好,這郡王府百年窖藏的酒也好,老夫我先樂一樂再說。

……

他們飲酒的時候,寶珠還沒有睡。

老太太是年高的人,如果是安養在家中,可能會少睡眠。可她是行程日久到這裡,勞累還沒有解過來乏。

又這兩天會見郡王府的親戚們,總有幾個老成的見老王妃多病,郡王妃又忙,二太太和安老太太年紀相差太大不能相陪,二太太最近不出房門,倒沒有人注意到。

年高的幾個親戚來陪安老太太說上半天的話,到了晚上,再用兩盞好酒,老太太和邵氏張氏早就睡去。

留下寶珠單獨和袁夫人說話。

“就是這樣,”寶珠小心翼翼地道:“把母親的珠寶動用,買下舅父府上的田產。”燭下,寶珠的面容上全是惴惴不安,抿一抿脣,對袁夫人羞怯怯一笑,烏黑而長的眼睫忽閃幾下,等着袁夫人回話。

這裡是袁夫人和安老太太的住處。要說袁夫人這個人,出身高貴,而又從不目中無人。郡王妃見母親到來喜出望外,要把母親安排在寶珠的對面,就是她正房的一側廂房中,說這樣母女可以從早到晚都在一起,都在一個院子裡,低頭不見擡頭也就能見到。

但袁夫人拒絕了女兒,她考慮到安老太太肯陪她前來,而她到了這裡,就把老太太丟下單獨居住,雖然老太太還有兩個媳婦陪着,雖然老太太現在住的院子是寶珠以前住的那地方,是郡王府中除去老王妃郡王妃二房裡,三處正房外,最好的地方,袁夫人也覺得這不合適。

“她一把年紀肯陪我來,我和老太太這就分不開,我是你的母親,親厚一些原沒有什麼,但住到你的院子裡,像是把老太太拋下來孤單的做客人,這樣不好,橫豎我都來了,還能少得了和你說話嗎?”

袁夫人這樣告訴郡王妃,郡王妃素然起敬,就把母親挪至和安老太太住在一起。

安老太太雖然不知道袁夫人有這樣的話,但見到她的住處和親家太太一樣,足見郡王妃對她和對自己母親沒有薄厚之分,老太太自然是心中歡喜,就是南安老侯知道,也撫須欣然,認爲住在這府裡是來着了。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不體諒到寶珠的心意呢?

袁夫人趕着寶珠叫道:“好孩子,你這是爲舅父,爲舅父就等於爲我,我喜歡還來不及呢,等舅父回來,讓他好好的謝謝你。”

寶珠扭捏,面頰上有一抹紅暈,低聲喃喃:“是一家人,謝我,我當不起。”

地契全在桌子上,袁夫人就拿在手中看。想到這是自家媳婦爲兄長收回的家產,而且又是在一個長輩沒有的情況下,她自己拿的主意,袁夫人就心生歡喜。

在心裡暗暗想兒子果然沒有挑錯人。

袁夫人是見過安家另外兩個姑娘的,掌珠凌厲個性全在面上。這樣的人不用多說,也個個包括她自己都明白,過強則會忽略很多。

專注某一件事,別的就都看不見。就是她看見了,也難有心神去考慮。所以專注一棵樹,就失去整個森林。

失去那專注的樹,反而得到森林。

執着以外,有可能纔是真諦。那裡天空更加的遼闊,但這句話的意思,不是讓人不關注不執着。

凡事有度,有衡。

不管有多少人喜歡“強”,但真正明白強是與柔並存,甚至有時候是弱的,不多。

如果換成在邊城的是掌珠,掌珠一定會落輔國公府的井裡下塊大石頭,而且她還有足夠的理由,因爲龍氏兄弟們混沌不開,他們自己做事先不正。

如果換成在邊城的是掌珠,掌珠不但不會爲輔國公收回家業,她還會趁機把能買到手的田產當私房。以後就全是她一個人的。

太強,人難免自私,只考慮到自己。安老太太早年只恨去了,把孫女兒放到一旁。幸好,她重新又撿起來,而三個孫女兒兩個媳婦雖然個性不一,但都不是死鑽牛角尖,因此而恨她的人,又讓她堪堪的把親情撿了回去。

而玉珠呢,則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她嫁的不是長子,而是小兒子,諸事不管,公產有分,這最合適她。

只有一片好心地的寶珠,才能在當時情況下,挺身而出,是種勇氣。但還能顧念到舅父和母親的手足情,記得牢袁訓說過的,舅父有如親父,因此出手,這是顧全大局,照顧家人的好心地。

南安侯和輔國公全是這樣的人,現在寶珠也是一樣。

袁夫人一面喜悅,一面觀看。翻看一遍後,她覺得不對。又重新在燭下細細地從頭再看,寶珠見到她的動作,倒躊躇上來,心想有哪裡不對嗎?

取下金簪,寶珠輕手輕腳走過去,爲袁夫人把燭芯撥亮。注意到她的舉動,袁夫人對她嫣然,燭光中銀髮熠熠,更把年青容顏襯得如水中之花。

這一笑,讓寶珠也着了迷。她不由得爲母親青年守寡感嘆,又爲父親英年早逝而難過。怔怔的她,是讓袁夫人叫醒。

“寶珠啊,”袁夫人柔聲喚她。

寶珠忙道:“在呢。”

“你總共花的錢數,和餘下的珠寶數卻對不上,”袁夫人含笑,那眸光笑意盎然,似乎在問的意思不言而喻。

寶珠輕咬嘴脣,好一會兒佩服地道:“到底是母親,不想母親只看這兩遍,就看出來了。”

袁夫人得到媳婦的誇獎,面上頗生光輝,笑道:“我在大同長大,大同的田價全在我心裡。如今你這上面價格也有,你是按正常價兒付的銀子,好孩子,你這是怕舅父府上籌不出糧來,但按正常價兒付銀子,你這珠寶可哪兒賣的高價呢,再高,可就無人肯要。這樣一算,只能是你自己添上錢。你添了多少?”

寶珠靦腆起來:“並沒有多少,”

“那也有個數兒纔是,你報給我吧。”袁夫人慈愛的說着,見寶珠挑完燭芯還是站着的,又讓她去坐。

寶珠坐下來,難爲情地告訴袁夫人:“是我的私房,離京以前請教過孔掌櫃,他說帶藥材和珠寶最好,我讓紅花把私房全換成貴重藥材和京裡新式樣的珠寶,光藥材就按車計,”

袁夫人忍俊不禁:“這主意是上上的。”

“舅父府上表兄們來找過我,請母親不要見怪,我沒有明着幫他們,是對他們有事就打母親主意不滿,但再不滿,舅父也是要幫的,這些田產全是良田,不收回來落到別人手中,再收回來可就難了。我回絕他們,就私下動用母親珠寶。珠寶全是難得的,花用實在可惜,我就把我能動用的錢全動用了,包括蒙太子殿下恩典,月月送來的夫君薪俸,餘下的,再動用母親的錢。母親鋪子上的人,全是舅父府中出來的,怕他們走漏消息,鋪子上錢不敢用,只拿珠寶去換的錢。”

袁夫人點頭微笑:“好,”對沒有明着幫侄子們,袁夫人是這樣評價的:“早就該自己頂起自己的那一角來,就是我在,也是不會明着幫的。”

寶珠就喜歡了,笑得似孩子一樣:“我竟然和母親想的一樣。”

“你和我想的一樣。”袁夫人再誇她一句。擡手,把地契送到寶珠面前。寶珠疑惑地看看,袁夫人笑道:“這是你辦的事,你自己收着吧,”

寶珠又不安上來,陪笑道:“母親既在,當然是母親收着。我曾給過姐姐,姐姐也不肯收。”

“給她收也不必,這是你的。”袁夫人再晃晃地契,寶珠只能收起。

捧起茶碗,袁夫人挑了一會兒眉頭出神,再對寶珠徐徐地道:“家裡的珠寶和鋪子,以後全是你和阿訓的,我要說拿珠寶現在就還你的錢,並不合適,等於拿自己的錢還自己,沒這個道理。”

“母親,我的也是家裡的,怎說得上還與不還。”寶珠叫起來,眼圈兒一紅,讓袁夫人這句話感動。

袁夫人用眸光安撫着她,再道:“所以這地契你收着,等舅父回來,你親手給他,”再一笑:“讓他還你錢,這是他應該還的。” ωωω ¤TтkΛ n ¤℃o

寶珠紫漲面頰,這下子真是難爲情到十分。低聲嘟囔道:“這可有什麼還與不還的,”像是做這件事,就是想着舅父人情一樣。

外面月已中天,但婆媳都沒有睡的興致,還興致高漲的在聊着。

“紅花竟然這樣的出息,”袁夫人聽到紅花假扮“洪奶奶”,掩面輕笑。寶珠也深以紅花爲自豪,往外面還候着她的侍候人裡找一找,見沒有紅花的身影,這纔想起來:“她給我看着廚房上煮湯呢,我說在姐姐這裡不必分派一個人出去看着,可奶媽梅英和紅花都不肯聽我的,一天一輪的去看着煮。”

袁夫人倒是理解:“讓她看着去吧,不看着她也不放心。這是個好丫頭,又是隨着你出來的,是了,”當婆婆的在這裡打趣媳婦:“正原是你的丫頭,纔是這樣的出色。”袁夫人現在也有和郡王妃一樣的心思,這不是個寶珠嘛。

寶珠就嘟嘴:“母親取笑我。”

“不取笑,我們來說些正經的話。”袁夫人用她那能洞察人心的眸光,帶笑在寶珠面上一轉:“你告訴我,如果你的私房沒填在裡面,你打算又起什麼鋪子?”

寶珠一笑,先把袁夫人恭維了,道:“到底是母親,您最知道我。”再回她的話:“我怕在這裡太閒,是有起鋪子的心思。在這裡沒有孔掌櫃的幫忙,我想來到多看看再說。又見到母親諸多鋪子,樣樣俱全,反把我有鋪子的心嚇回去了。”

“哦?”袁夫人輕笑,寶珠你不是那麼容易嚇回去的人。

“我想我就撿母親鋪子裡沒有的行當來辦吧。”寶珠是早就想過的,又和紅花商議過好些回。這就胸有成竹地告訴袁夫人:“賣一回草藥,發現草藥真的掙錢。這裡本就山巒衆多,草藥豐富,但我冷眼看了看,竟然是有章法的少,亂採的多。可能是藥材太豐富了,又採藥看似地上一挖就得。其實呢山高水險,並不容易,真正出產的草藥並不多。這纔有軍需上也運藥材的事,有些這裡本就有,我想夫君……”

在這裡面上又是一紅:“想他不會一年兩年的就肯回去,不爲着他用,爲着有件事兒做,想置辦一片地,或者是開一個山頭,多種這裡適合的草藥,他的軍中要用,也就方便許多。”

袁夫人更是滿意,寶珠辦件事兒都能想到自己的丈夫,那也是她的兒子不是。

正要開口,見寶珠還沒有說完,寶珠又道:“往這裡來,見到人人騎馬,又見到姐丈的好馬,才知道一匹好馬原來是用銀子打出來的。”

“這是當然,馬對將軍們來說,和性命一樣。殺敵也好,甚至逃命也好,沒有好馬可不行。”

寶珠興奮了:“那我想辦個養馬場,這裡草地又多又大,養好馬給表兇……”話到這裡,又消消的溜了。

袁夫人是穩重不輕易大笑大怒的人,也放聲大笑。笑沒出來幾聲,又止住,往對間看看。

這個院子,她和老太太住在對間,邵氏張氏各住東西廂房。見笑聲沒有吵醒安老太太,袁夫人還是把笑聲放低,乾脆地道:“既是你想的已周全,餘下的珠寶你儘管使用吧。”

“這個?”寶珠猶豫不決。

袁夫人勸她道:“你不是爲了給阿訓種草藥,爲他而辦馬場,”她故意激將媳婦:“趁現在近五月天色好,快辦下來吧,等到秋天草也肥美,你的馬可就一里一里的長得不錯,明年後年的,就能給你丈夫使用。晚了可不是耽誤事兒嗎?”

寶珠讓她鼓動得興興頭頭,也爲了不耽誤事兒,開心地答應道:“哎。”

沙漏在几上,就快三更。寶珠是全天候隨時睡覺,倒還不困,但是體貼袁夫人:“母親要睡了吧?”

“要睡,再交待你一句。”袁夫人說過,寶珠靜靜聆聽。“那萬大同,是個可靠的人。你再遇到他,有生意上疑難事情,你可以問他。”

更鼓在這時候響起來,靜夜裡,一聲一聲的敲擊在人心上。寶珠的心,也似讓敲打着,一下又一下的飄蕩着。

回房睡下,寶珠才恍然大悟,萬大同必然是……不是母親的人,就是舅父的人。但是舅父的人可能性大些。

往前推敲萬大同對自己訴說國公府裡公子們不成人時,又彆扭着告訴自己八表兄龍懷城是個“意外”,這些話都超出局外人,又對舅父帶出一定的感情。

龍陽肯定不是,是家人倒有可能。

而經由袁夫人又親口肯定,寶珠難免惱火,這個人狡猾狡猾的。寶珠這時候沒有想到,自己讓紅花去扮洪奶奶,也是一樣狡猾狡猾的。

她還在想這事時,剛纔回來的院子裡,安老太太悄聲問守夜在她房中的壽英:“寶珠和親家太太說完話了?”

“說完了,親家太太都洗過睡下。老太太您聽,對間裡沒有再沒有聲音。”壽英着晚妝,坐在她的鋪蓋上低笑:“不想四姑奶奶和親家太太竟然有說不完的話,”

安老太太得意洋洋:“那是當然,她們兩個好着呢。”

這話說到半夜不說,還笑聲不斷,親家太太那樣穩重的人,也能大笑出來,讓安老太太不能不爲自家孫女兒歡喜。

她再一次想,往這裡來,是來着了。

……

五月裡下過一場雨,石榴花到處大放。韓三老爺打馬從官道上回來,在驛站門外下馬,躡手躡腳對守驛站的人伸個腦袋,做賊似的道:“韓大人在不在?”

守驛站的人和昨天一樣的笑話他:“三老爺,韓大人是您親侄子,您這幾天怎麼見他好似賊見官,怕成這種模樣。”

三老爺心想可不就是賊見官,當叔叔的做賊讓他拿住,不得不捏把小心。

自打那天韓世拓咬牙切齒攆他走,三老爺就躲着侄子。在三老爺來看,侄子是因爲自己揹着他弄錢,沒分給他,他火了。

現在願意給侄子錢,他又不要,這是世拓年青,只一味的發脾氣,不想想他在這裡當差,叔叔纔是貼心人。

三老爺捨不得這裡的銀子,又心想叔叔我比侄子年長,世拓惱怒上來,不給他自己留臺階下,當叔叔的好處在哪裡,就在這裡,我得給他留着臺階,等他氣頭兒下去,他自然後悔感激與我。

從攆他那天開始,三老爺就避開韓世拓。

韓世拓在驛站,三老爺就外面去。韓世拓在外面,三老爺就進驛站。

守驛站的人告訴他不在,三老爺急急忙忙進去,換一身衣裳,丟下來的髒衣自有小兵收去洗好送回,三老爺帶的又有家人,就不煩神的把髒衣裳往地上一拋。對鏡子照照臉面兒光潔,韓家人都生得好,三老爺中年,那臉還跟剝皮光雞蛋似的,自己先挺得意。

懷裡把昨天收的銀子鎖到箱子裡,只留下此許。在這裡就是好,出門不用帶錢,那些打軍需主意的商人們自然會巴結。

這就算收拾好,正往外走,擡頭一看,壞了,他的好侄子帶着幾個人正往裡面來。這就避也避不開,可怎麼辦?

三老爺有辦法,他把個頭一低,脖子一彎,下巴夾到鎖骨上,把個頭頂心對着人,這就避免自己看到侄子的冷麪孔。

又把腳後根一擡,腳尖一丁點兒地方着地,走路好似雪上飄。這樣走路難免摔跤,三老爺有辦法,再把手扶住牆,這樣一扶,他是溜牆根的往外走。

不溜也不行,手在牆上呢。

這樣子不像避貓鼠兒,就像遇到老虎悄悄逃命的兔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跟韓世拓的人不知道這叔侄最近怎麼了,韓大人並沒有說,但三老爺明顯是一派心虛,大家都竊笑着,裝看不到。

韓世拓也只能裝看不到,那是他的叔叔,就像寶珠和袁訓又是他的什麼人?一個是他的妻妹,民間俗稱小姨子。一個只是他的連襟,還不是嫡親,是堂親。那一對夫妻都肯照顧他,韓世拓雖恨三叔,也不會當着人讓他沒臉,當着人攆他。

韓世拓恨恨進去,把公事辦完,打發別人離開,一個人在房裡生悶氣。他覺得自己一家人真夠瞧的,養小老婆玩丫頭,遛狗玩女人,黑銀子沒下限,這是樣樣來得。

這些韓世拓都會,而且是個中精英一流的人物。

正因爲他會,他更要嘆氣。家裡最老實的當數三叔,韓世子自知之明,他都不算老實的。最老實的人都這德行,何況是別人呢。

他的父親文章侯給他來信,對他照顧三叔勉勵有加,但提到二叔和四叔在家裡不悅,把他抱怨過來,再抱怨過去。

韓世拓苦笑,再來一個,我的差使可以玩完。他長嘆一聲:“吃不消啊。”隨後收起不痛快,面上一寒,吃不消今天也得把這事情辦了。蕭二爺已經着手嚴查刀劍丟失的事,有謠言出來,一正一副兩位欽差暗訪到了太原府。

是哪位,不知道。但據說龍頭鍘虎頭鍘尚方寶劍聖旨官印驚堂木全隨身帶着,聽上去比戲臺上那欽差威風得多,懷抱的東西也多。

這傳閒話的人,也不怕把欽差胳臂累疼。

又說有一百零八位開道的,個個眸如銅鈴牛眼,聲似洪鐘炮開山石,力大如牛,體壯如鬆,聽上去跟綠林好漢走江湖差不多。

韓世拓聽見的時候,就知道這是胡扯。把十三道監查御史全集出來,也不過一百人出去,再加上都察院兩位御史,諸多官吏,把雜役也算上,也不能光開道出京的就一百零八好漢。

大門還要看呢,得留下看門的不是。

但是有欽差,他卻是信的。

事不亦遲,他得趕緊的把三叔打發走,免得他再在這裡黑一層銀子,要把叔侄一起送到欽差大人寶劍之下。

他又由邸報早知道南安侯告老,這就無從往京中打探。再說打探也來不及,都說欽差已經到了。

韓世拓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近中午時,三老爺眉開眼笑的讓一個商人帶着往酒樓上去,說着新來的小娘肌膚滑,把雅間門簾子扯開坐下。

“三老爺,上坐吶。”

上坐,大多對着門,這是指房子方位大多差不多的地方,有背東有背北背南北西的太有區別的,不在內。

對着門,就意味着不方便出去。三老爺眯着眼笑才坐下,見門簾子又一掀,他嚇得身子一軟,韓世拓走進來。

那商人笑了,拱手道:“你們叔侄慢聊,我樓下會鈔,我另有酒局。”不等三老爺咽完嘴裡的苦水,這商人早就出去。

韓世拓背對着門坐下,也相當於堵住門。桌上酒菜是先上好的,他給自己和三老爺倒上酒,這才擡眸,意味複雜,是他的心情複雜。

讓三叔走,他知道三叔這兩年缺少進項,可不讓他走,韓世拓想我實在管不住他。

他雙手捧起酒杯:“三叔,飲乾這杯酒,我爲你送行。”

三老爺這一回心墜落到冰窖裡,知道侄子是來真的。他面容扭曲,迸出一句話:“小子你不能攆我走,你得管我”

“爲什麼?”韓世拓心想你有兒有女,不帶訛我一輩子的。

三老爺鼻子裡喘粗氣:“你還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媳婦在家裡鬧分家,要把我和你二叔四叔全攆出府。壞了良心的小子,你手摸胸脯想一想,我們可是叔侄親,一樣的血脈。你曾祖母去世還不到一年,你姑祖母去世也不到一年,我和你二叔四叔爲這事全在丁憂,你把我攆了,你讓三叔去哪裡找銀子去你弟弟妹妹們,你養活着”

“這,不可能”韓世拓震驚。掌珠?她怎麼能幹出這種事。韓家兄弟子侄們再不好,也是歷年只有二嬸兒四嬸兒才跳着要分家。

她們要分,也不過只是爲公中銀子不平,真的要她們分,也不是件一說就得的事。而現在三個叔叔包括父親全丁憂去官,薪俸這就沒有,這個時候分家,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雖說各房自有積蓄,可這時候也不能分出他們去啊。

韓世拓好似讓滾雷砸中,都不會動了。

三老爺冷笑:“哼哼,我也才知道,你三嬸兒託小子快馬給我送的信,說從過年後,二月裡起,你媳婦就提出分家,長輩們不願意輕易來打攪你,而這事情又全是你媳婦的主張,就先沒有告訴你。現在大家全頂不住,老太太都說不動你媳婦,你二嬸兒三嬸兒四嬸兒找不出別的辦法,只能來尋我。”

他面寒如霜:“世拓啊世拓,好侄子好個世子家業由你承擔,就是讓你分開我們,自己單過,自己守着祖田進項的”

“這我不知道”韓世拓慌亂的分辨。

第148章 ,被截胡的金錢第499章 ,集市風波第684章 ,元皓的新知己第377章 ,天真無邪的小王爺蕭戰第841章 ,原來如此第510章 , 不把皇后放在眼裡第702章 ,又多一個傷兵第556章 ,小老妖怪第156章 ,諸般都是好的寶珠第353章 ,壞蛋不是賣國賊第386章 ,別惹他們第670章 ,蕭戰鬼計多第255章 ,歸營第624章 ,隱瞞太后第61章 ,方姨媽失蹤第338章 ,凡事有寶珠第650章 ,國公得知喜訊第739章 ,此生無憾第760章 ,帝后舊事第244章 ,說親事第266章 ,敲詐袁家親事的小王爺第24章 ,比較第475章 ,安排魯駙馬,發動第335章 ,我的地盤不許撒野第673章 ,齊王和太子的商議第429章 ,只因爲當爹的不放心第73章 ,相看第13章 ,佳人有恨第442章 ,情意爲重第502章 ,尚書當賊第397章 ,加壽痛責柳義第148章 ,被截胡的金錢第79章 ,討債鬼上門第394章 ,親戚幫忙心頭暖第560章 ,陳留郡王大擺木桶陣第120章 ,發落第430章 ,丞相是個程咬金。第819章 ,出走的人回來第771章 ,一對大學士過招第135章 ,夜叉第177章 ,嗚嗚和嚶嚶第246章 ,分東西第593章 ,魏行的失望第690章 ,截殺齊王第156章 ,諸般都是好的寶珠第415章 ,寶石衣裳好第238章 ,郡王亂點鴛鴦譜第834章 ,執瑜去水軍第766章 ,各回各家第467章 ,我定親了第613章 ,出來玩,不忘記家裡人第653章 ,泰山行宮第412章 ,又有喜第22章 ,虛僞第338章 ,凡事有寶珠第352章 ,對簿公堂第529章 ,不過是政見的不同第294章 ,好意也傷人第44章 ,寬恕第604章 ,太子不痛快和梁山老王舊事第816章 ,往北往北第668章 ,佳祿小夫妻相見第505章 ,孩子們七週歲生日第183章 ,送寶珠是歡歡喜喜的第584章 ,蕭氏兄弟哄公主第33章 ,梅花有情,人有情?第253章 ,父女說話第418章 ,峨冠的小二第557章 ,國公啊,你哈哈哈第592章 ,疫病真兇第598章 ,皇帝回敬二近臣第492章 ,一網打盡全壞人第133章 ,成親(三)第397章 ,加壽痛責柳義第568章 ,歡樂的人第182章 ,理解第484章 ,不納妾第795章 ,保全皇后本有功第767章 ,這般重要的元皓和好孩子第199章 ,第4章 ,老太太高興第419章 ,別讓看不起年輕第24章 ,比較第626章 ,白卜討錢第525章 ,禮佛第321章 ,難以選擇,又必須選擇第613章 ,出來玩,不忘記家裡人第362章 ,兒媳婦好第251章 ,紅包是今天的主題第451章 ,執瑜執璞到國公府第767章 ,這般重要的元皓和好孩子第684章 ,元皓的新知己第266章 ,敲詐袁家親事的小王爺第813章 ,趁機賺銀錢第561章 ,廝殺第545章 ,一起都來安慰蕭戰第615章 ,攜帶暗器的加福第430章 ,丞相是個程咬金。第39章 ,失態第49章 ,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