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裡忽然起來的變故,遠處有一個人站出來。暗月微光,把他清秀的面容、碩長的體態勾勒出來,這是一個美男子。
蕭二爺蕭瞻峻。
他一站出來,就三個心思一起出來。
第一個,救人!已急急道:“快去救韓大人。”從他身後跳出數百人,蕭瞻峻本人也發足狂奔,第二個心思是,裝相!
以鳥鳴爲暗號,已經告訴過韓世拓埋伏已到,你大膽的引亂兵過來就行,那位大人倒好,他率先出手,而且不顧身後腦後好幾道刀光,不顧他殺不成人,他會先倒地,這不是在蕭二爺面前裝模作樣,還能是什麼?
你明知道有我在,你死不了,你這會兒表忠心是不是?
問題是也得有人認可是不是?蕭二爺騰騰一肚子火氣上來,第三個心思又上來。
他和帶來的人一面過去救人,一面眼睛不離開韓世拓,看得真真的,他揮劍不顧一切,不管他衝向刀光就要血濺當場,也要和麪前那個人拼命的姿勢,他是認真的。
甚至帶着尋死的意思。
電光火石般,一個詞自動跳到蕭瞻峻腦海中。
同歸於盡!
韓大人想和他追的那人一起去死。
他不是裝模作樣。
想心思比一切語言文字都快,蕭瞻峻在奔出去兩、三步後,又開始回想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是韓世拓要他來的。
幾天前,韓世拓打發人給他送信。亂兵們佔住官道,但蕭二爺衙門不在太原城,他沒讓圍住。又出自陳留郡王府,這是打仗的世家,再不會也有幾手對策。一直和周圍驛站沒斷聯繫。
又有梁山王大軍到後,福王撤兵,有些官道重新暢通,韓世拓的信安然送到。
信中聲明有亂兵要拉他下水,讓他穩住,請蕭二爺派兵協助捉拿。
這是有功的事情,蕭二爺欣然應下,算過佈置人手再加行路,定在今天。
本來這事情在掌握之中,蕭二爺也到了,韓大人把亂兵也帶到這刻意空出來的小鎮上,這就方便圍剿,卻沒有想到先一步,韓世拓先動了手。
蕭瞻峻就一面大呼救人,一面琢磨韓大人心思時,卻見到已是來不及。
韓世拓先動手,蕭二爺後出來,離福王最近的又是世子,世子沒頭沒腦,眼裡除去福王什麼不看,像枝離弦再不能回頭的飛矢,着黑衣的他從沒有這麼快過。
“嗖!”烏光一閃就到刀光裡。
他像銅頭鐵臂無堅不摧人見人應該躲似的,劍在手中卻藏在身下,這是他準備殺福王的東西,他要放好不能讓人打掉,以腦袋在前面,筆直而行。
刀光,迎在前頭,韓世拓也不管。
月色昏暗不明,但他一雙赤紅色眼睛清晰可見。帶足恨意。
一把鋼刀飛舞,從他腦後閃過。
蕭瞻峻閉了閉眼,暗道一聲完了。
這是親戚,這是小弟交給自己的人,這如今已算得力下屬,你何苦自尋死路?你把二爺心疼死了。
“啊啊啊……”不是慘叫,是韓世拓大叫:“殺了他,這是個爲首的,殺!”
他竟然還在?
蕭瞻峻說不上驚喜,趕緊睜開眼,見到地上坐着韓世拓,滿身是血指手蹬腳,在他的身後,一枝長箭紮在地上,扎着一個人。
抹把冷汗,蕭瞻峻明白過來。他帶的是府兵,曾是輔國公府的人,全是射箭的高手。三步並作兩步過去,韓大人的命還在,蕭二爺的火氣騰騰的上來,不管韓世拓帶着傷,一巴掌煽在他腦袋上,怒道:“找死別在這裡!”
一封血書交到他手上。
暗紅凝結的字在信封上,臣韓世拓叩拜再叩再叩……韓大人身上流着血,眼裡流着淚,向蕭二爺投來信任:“大人,臨死前只求您一件事,”
猝不及防,蕭瞻峻愣住。
“信請幫我轉呈皇上,我韓世拓此生忠心不變,爲吾皇以死效忠,來證明我的家人全是清白的。”
……。
他告訴老兵舞劍時劃傷自己手,不怕老兵笑話他,那傷本是他寫血書造成的。
血書觸目驚心,在月下好似聲聲泣訴,訴說着他要聲明的清白。
…。
“啪!”
又一巴掌煽下來,把韓世拓打得傷處痛,腦袋上也痛,暈乎一暈乎。
他中了刀,以爲必死。他要以死明志,明自己全家都沒有造反的心。以他的身份,他是世子,是下一代的文章侯,他都願死拼,想來皇帝就是想發落他全家,也要重新考慮一二。
這是遇到不算糊塗的皇帝才能這樣辦。
自然的,現在的當今還算清明,韓世拓纔不跟福王走。
他都要死了,他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傷。手還在,這就好,還能遞信就不錯。腿呢,不去看了,血早把袍角染紅。背上撕裂的痛,他看不到,就以爲自己讓開一洞,他對着刀光對的,他還記得刀光從頭頂過去,落在背後。
都要死的人,顫抖地說出他的遺言,還讓蕭瞻峻打,韓世拓心想你就打吧,反正我活不了了,耳邊罵聲不絕。
“你就受幾處輕傷,死什麼死!”
韓世拓愣住,輕傷?揭開袍角,扒開劃破的長褲去看,還真是的,傷有好幾處,但全在皮肉上,都沒有一指深。
“那我背上呢?不是沒了心?”
“啪!”
又一巴掌打下來,蕭瞻峻鐵青着臉罵:“有本事的進京面聖去!有本事的把這事情扳回來。對了,我收到消息,本想緩緩再告訴你,但你這尋死的勁兒噁心到我了,這就告訴你吧,你家人全讓下了大獄了,你父親你母親你祖母你祖父你妻子你兒子你私生子,全有了災,等着你去搭救,你倒好!你全家就你一個還能活動的人,你這要尋死去!”
二爺咆哮:“值嗎!”
罵得韓世拓忽然有了勁兒,一挺身子,不怎麼費力的起了來,面容繃緊,吼道:“殺了他!”地上撿起自己的劍,對着福王逃走的方向就去追。
滿身雖是輕傷,還沒有結痂,一掙一用力,這就又開始流血。韓世拓這就沒有剛纔那擔心,反而血在流,他還是活的。死人是流不了這麼歡快的。拔腿就走。
對着他的背影,蕭瞻峻心裡石頭落下來。看着他流點兒血,也比他垂頭喪氣的尋死要好看。尋個人過來詢問:“怎麼回事?他是命大,還是功夫高,竟然躲過去了?”
把那人都問得一咧嘴,好笑就要出來:“韓大人跟頭老虎似的,刀都想咬一口。本來那一刀足以讓他掉腦袋。但他跟惡鬼似的,掉腦袋也要殺個人,臨時那刀收回去,幫他殺的人擋上一劍,這不,在這裡,”
腳尖點地:“慢上一步的功夫,讓府兵射死。二爺您別說,親家老爺的府兵還真能耐,這箭射的,有國公的威風。就那個,叫小田的人射的,也是韓大人命大,也是的,好好的,他作什麼要尋死?”
“造反的與他有親,只怕他要受連累!”蕭瞻峻解釋過。那個人同情地道:“是這樣?那二爺您不幫他一把?可憐他全家人都下了獄……”
蕭瞻峻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咦,不是二爺您剛纔說的?”那個人更吃驚。
“撲哧!”
蕭瞻峻一樂:“我那是哄他的,怕他繼續尋死,這不,你看他現在又精神了不是?流血流汗真男人,裝慫尋死假好漢。”
那個人嘿嘿跟着樂起來。
“走吧,這地兒留幾個人接應附近縣城來的公差,讓他們仔細搜索,不要走了一個。咱們也追去。”
吩咐過,蕭瞻仰帶着人也就離開。
……
一道門隔開裡外的天地,門外是陰暗的長長走廊,門是薄木板的,不是柵欄,但木板上縫隙也能看到外面巡邏的人。
門內,地面凹凸不平,長的有青苔,可疑的污漬暗紅色濃黑色,拼湊出奇奇怪怪的各種顏色。光線不好,眼神再不好,紅黃赤綠青藍紫色都能出來。
這就是產生幻覺才這樣。
坐在牆角的文章侯就正產生幻覺。
他眼前先是出現太妃那總是慈愛的面容,在入獄以前,文章侯一直認爲太妃是慈愛的。哪怕他現在和南安侯府走動,也是這樣認爲。
但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他呆在這鬼地方以後,他再也不像原先那樣的看。那臉美貌帶笑的面容,充滿的是貪婪。
是的,蕭瞻峻爲打消韓世拓編造的話並不假,讓二爺無意中一語中的。文章侯府也讓抄了家,男人們全讓抓走。這會兒文章侯坐在牆角目光呆滯,二老爺站在門後目光呆滯,四老爺帶着淚痕目光呆滯,兄弟三個人都沒了主張。
是的,太妃是貪婪的。
這想法不但出現在文章侯腦海裡,二老爺四老爺也正這樣想。二老爺失神地道:“完了!福王他還敢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懊惱地捶着牆:“我時常去他家裡,我竟然沒看出來……。”
“他怎麼能告訴你呢?他對咱們家並不親近,他最喜歡的就是自己關起府門玩小老婆……。”四老爺眸子一張,三分精神出來,喃喃道:“會嗎!他要是能造反,我都能上天!”
“噤聲!”文章侯從抓進來就混沌的心,讓四老爺最後一句話激得打個激靈。陰沉着面容斥責:“你我都在這兒呆着!還敢亂說!”
把四老爺一心頭的窩囊火也帶出來,四老爺本就是欺負長兄慣的。沒分家的時候,仗着自己是小兒子,去母親面前討錢,和兄嫂胡纏。讓文章侯過,自悔失言無處可泄氣,對着文章侯也罵:“你當我願意在這兒呆着!這事又不賴我!賴誰你找誰去,衝我兇你能出去不成!”
文章侯張張嘴,又忍氣吞聲閉緊。和兄弟再爭也爭不出個好來,文章侯只唉聲嘆氣。他一垂面容,四老爺也就說不下去。
也是,他也同時想,和兄長爭,也爭不出個好來。還是想想辦法……“唉,沒有辦法想了,可憐我的官,我花了三千兩銀子到的手,後面等官的人十幾個,這就便宜了別人,三千兩銀子……。”
文章侯呆呆地望過來。
“大哥,三千兩銀子,你多少補我點兒吧?”四老爺淚眼婆娑。
文章侯呆愣愣:“補你官麼?還是補你錢?”
四老爺淚眼汪汪:“官也行,錢也行,大哥……。”就要哭上,文章侯傻呆呆:“咱們還能出得去嗎?”眸光在四面一掃,實在不是好看地方,有生以來就沒呆過的,看不下去,迅速收回,目光只定格在自己面前一小塊地方。
那裡好歹是塊乾淨地面,有小小的青苔出來,是個養眼的綠。能找回在家看窗外綠枝的感覺。不然這裡一刻也呆不下去,只想撞牆去死。
對了,撞牆!
對了,丟了官!
對了……文章侯眸子亮了。他亮的跟諸葛之亮會周瑜那時候,胸有成竹,面容也平靜下來,喚道:“老二,老四,我有個主意!”
二老爺大喜。
“呼!”四老爺一步就到文章侯面前,險些把文章侯撞倒在地。文章侯讓上一讓,皺眉憎惡地道:“慢來慢來,你把我撞到牆上去,我死了倒也明志,但是話還沒有交待完,你先讓我說完!”
二老爺驟然止步。
四老爺目瞪口呆。
“對!咱們以死明志吧!”文章侯一伸手,揪住二老爺,再一伸手,又抓住四老爺,眸子亮得嚇人,嗓音也快速高昂起來:“家門不幸,遇到這種冤枉事情!說冤枉呢,也不冤枉。咱們是親戚,連坐之罪自古有之!可冤枉的是,咱們一直是忠心不二的。二弟,你丟了官不是?”
二老爺讓他揪得慌張,點頭如搗蒜:“等我出去我再尋去,不勞大哥你費心。”笑話,死?還有妻子和孩子,還有兩個孩子沒人家,自己死了他們怎麼辦?
“四弟,你也丟了官!”
四老爺魂不附體:“丟官可以,丟命不行!大哥,你還是趕緊想辦法,世拓媳婦宮裡有人,她有人!”
笑話,作什麼要陪着福王去死?
他肥雞大鴨子美人兒玩了幾十年,死了也值。四老爺還沒有玩夠,再說死也不陪着他。那不真的成了冤枉事!
“大哥,我們要申冤,申冤纔是正經的!”四老爺大叫。
文章侯的嗓音不高,卻一字一字極具穿透力,把四老爺的叫和二老爺的慌擊穿。讓兩個兄弟推搡躲避,也不肯放他們。文章侯道:“爲孩子們想想!咱們要是冤枉的陪死,家裡從此擡不起頭!四弟說得對,宮裡還有安家的老太太,所以咱們兄弟爲表忠心,爲表清白,把餘生就此不要,再由安家老太太代咱們稟呈宮中,咱們寧死,也要清白!”
胡言亂語中,更語無倫次:“是了,得有句話兒告訴安家老太太,筆在哪裡,紙又在哪裡……咦?”眼睛又是一亮,把二老爺鬆開,雙手來擰四老爺的手指:“血書,咱們寫血書,咱們和福王不一心,血書最能表明心跡,呈給皇上,呈給太子,咱們宮裡有人,不是那一般的見不到皇上的人,四弟,你忍着點兒痛,”
低頭湊上去就咬。白牙森森,好似見血就喜歡的惡鬼。
“格格!”上下牙撞到一起。
“哎喲!”四老爺大叫一聲。沒叫住他也七魂走了六魂半,跳着腳拔自己的手:“要寫你自己寫,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的血是我的,別咬我啊……”
文章侯死揪住不放手,把個腦袋湊上來湊過來低下來,咬我咬我再咬……。
小小牢房裡,就聽到四老爺慘叫,文章侯的牙相撞的動靜。
撞的聲音,比四老爺慘叫還要響,可見他用多大的力氣,四老爺聽到一聲,就更驚嚇一次,更是跳得厲害,把跟着他手指不放的文章侯也帶得身子一跳一跳。
二老爺看不下去,過來試圖拉開他們:“大哥,你不要懂!你還有世拓,你死什麼死,你放手,哎喲!”
鮮血,從二老爺手指上冒出來,讓咬掉一塊皮。
文章侯嘴裡沾着血,猙獰樣子自然而出,襯得嗓音更陰陰的:“爲了世拓,爲了三弟!咱們不明志,他們的官就要丟!你們不是也丟了嗎!來來,四弟,讓大哥也咬上一口,不痛,你放心吧,大哥輕輕的,”
“大哥,你自己怎麼不咬?”四老爺哀嚎。
把文章侯提醒,擡手就是一口,乾脆利落毫不猶豫。十指連心,手指受個小傷都最痛,何況是自己咬上一口。但鮮血冒出時,文章侯眉頭也不動一下,這下子他嘴角鮮血更多,白牙更森森,對四老爺一笑,那可怖樣兒,四老爺腳一軟,沒有礙腳的,也仰面摔個仰八叉。
“不要咬我!……哎喲!”
文章侯早撲上去,按住他手就是一口。
鮮血又從這個手指上冒出時,文章侯心滿意足。真不知道他下了大獄,還能滿意什麼,但他這會兒滿意之極,語氣舒暢:“咱們留個話,就可以去死了,”淚水涌上來:“世拓,三弟,這就算對得起你們,盼着你們在任上好好的,要好好的,”
“大哥,咱們寫血書,爲什麼還要去死呢?”二老爺鎮定下來,對着冒血的手看看,再看自己衣襟,他讓抓來的時候是淺色衣裳,寫血書正合適。把衣袍一撩,二老爺當先寫道:“臣韓某人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手指上能有多少血,寫到這裡血就沒了,二老爺擡眸:“大哥,四弟,你們也別幹看着,來來,該你們了!”
文章侯讓他點醒,欣然道:“好。”舉着手指走過來。
四老爺哭喪着臉,對自己手指看看:“我的血啊,”再一想,失血比撞牆去死好,這主意還是使得的。
……
西風把水邊兒菊花吹得零亂,一如皇帝此時的眉頭。中宮悄悄的再次打量他,見他面色還是剛纔那樣時而氣惱,時而皺眉,時而又焦躁上來。
保養得好,平時不易看出是個老人的面容,讓福王的事情折騰得露出老態,眼角皺紋都多出三五紋。
垂下頭,中宮不知道該怎麼樣的勸他。
本是和他出來賞菊散心,但他無時無刻都在煩惱中,讓陪着的人也擔心不已。
不自覺的,幽幽低嘆出來。聞聲,皇帝望過來,這纔想到自己是出來賞花的,無端卻又沉浸到心煩上去,冷落身邊這個常年陪伴的人。
這是他的妻,名正言又順。爲了讓她成爲自己的妻,花的心血不比治國差。全部的心血在國政上,卻收到狠狠一擊。和福王勾結的人不在少數,最新的密摺上還有定邊郡王。皇帝不煩就是怪事。
那可是郡王。
但好在,身邊這個人倒沒有辜負自己,除去她不吐露心底的小秘密以外,別的地方對自己全是盡心竭力。
就像此時,後宮不能幹政,皇后不好勸或不敢勸,就只她自己獨自憂愁。
“你在想什麼?”皇帝決定釋然此時,總煩事情也出來了。溫言地問道:“哪朵花兒最好,你喜歡的,朕爲你摘了來。”
中宮奉迎上他,立即含笑。她也保養得當,人在花叢中,不比羣花更遜色。秀色,還如當年般清麗。眸中,也有當年的深情。但她還是有距離的。恭敬和奉迎,能看出防備。
有時候距離是長久相處之道。
有時候距離,也足以讓人滿意。
這距離代表的是天子天威,她不敢接近。以前中宮是這樣說過,她爲保護自己並不敢愛上他。也足以讓皇帝滿意,在餘生中一直滿意。
他爲中宮付出的心血,也就覺得值。
她含笑。
他亦含笑。想到對福王待遇不錯,再想到中宮沒有負他,就更笑得和氣,挽住她:“國事煩憂,這就把你丟下來,走,咱們好好的去看一回。”
是他先說出來國事的,中宮藉機也就勸上一句:“皇上心裡有臣子們,這才煩憂不是?”皇帝精明的眸子犀利起來,直指到中宮面上,三分冷淡上來:“誰又往你面前來求情?”沉下臉:“朕說過,福王這事誰也不許求情!”
“哼!欺朕老了不成!”隨着話,怒容也就出來。
中宮老實的閉嘴。
她的兒子是太子,她的兒子早參政。每當皇帝說他老的時候,中宮就提起心,避免和皇帝談到他老的話題,怕哪句不對,就讓他誤會是爲太子早求登位。
這就笑臉兒相迎,手在皇帝手上,帶着他往花叢深處去散散。皇帝餘怒未息,猶在道:“是戶部的夫人們?還是福王門下出身的那起了人?要不就是安老夫人,爲照看加壽許她宮中住着,她和福王府像是有親?”
中宮不得不分辨,陪笑道:“安家和福王府沒有親戚,是文章侯府和福王府有親戚,”皇帝那臉面更是難看,太妃出自韓氏一族,文章侯就是她得寵後京裡沒有孃家人走動,從老家接到京中。
不是親兄弟,但是離她最近的一枝。而且有個姑娘,就是先南安侯夫人,她生得模樣兒和太妃年青時相似,太妃喜歡她,才接來這一房。
對着他的臉色,中宮就能知道皇帝在想什麼,這就更要解釋清楚。
“南安侯府和太妃頂了那麼些年,皇上難道不記得了?您還誇過南安侯府有骨氣。”
皇帝面色稍霽。
“安家老太太對我訴過苦,她受過太妃許多氣,嫁個丈夫有了政績也不得升官,還不就是得罪太妃。”
皇帝鼻子裡出氣:“當年,是飛揚跋扈!”
“要說當年受過太妃氣的人,可就不少。就像最近抓起來的人,”中宮說到這裡,皇帝板起臉:“看你的花兒吧,哪有這許多話出來。”
菊花,或紫或紅或白,都有一人高左右在身邊簇擁,後面侍候的人沒有跟上來,這是一方小天地。
中宮就大膽起來,低聲道:“可不要牽連太多的人才好,皇上您一直是仁德的,”
“朕就是太仁德了!”皇帝面如鍋底。
“像文章侯府,雖是女眷沒有抓走,”
皇帝略有吃驚:“什麼叫女眷沒有抓走?”
中宮笑嗔他:“看看,所以我要說上一句,只說今天這一回,你別惱,也彆氣。福王府的事情出來,因不是當天就抓人,安老夫人到我面前爲她的孫女兒求情,是個好孩子呢,壽姐兒的姨母。”
“我也沒說讓抓女眷,但敲打總是必要!一應人等,凡和福王府有牽連的!都要審問。這是敲打!難道抓女眷是太子辦的?”
中宮微笑:“這算是您的聖旨,我可就讓人去問太子了?不過太子幾時敢不得您的話就全家抓走,抓得京裡大人哭孩子啼的,哪裡還有好模樣?”
“哼!”
“我不過問,但也聽到。文章侯府的女眷是沒有抓走,但別的人家裡大人孩子一把抓。辦事的人當時是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但敲打這事情,也放過小孩子吧。畢竟不是福王府的孩子,論理兒來說,福王府的孩子倒是饒不得。”
先是求情,後卻說上一句毫無血腥,卻帶血味兒的話,是中宮走向後位,也是步步帶血,步步掙扎。
太妃的孩子惹出潑天大事。
福王的孩子也隨着遭殃。
但別人家的女人孩子,中宮也趁機會幫着說一回話,款款的進了言。
皇帝默然半晌,見侍候的人跟上來,叫來他的貼身太監:“去告訴太子,蛛絲馬跡也不許放過,原是朕的話!但京裡繁華氣向,不可丟失。”
太監去後,中宮向皇帝行禮:“皇上心中安定第一,千秋萬代君主,必然效仿纔是。”皇帝拉她起來,揶揄道:“你這是討功是不是?沒你的功,全是朕的。走吧,咱們還是好好看花。”
見他心情好,中宮又笑問:“安老夫人想去看看她嫁在韓家的孫女兒,又怕皇上不許……”
“加壽不許去!”皇帝正色。
中宮藉機對他說上好些話,皇帝也藉機道:“外戚,是不能獨大的!”這話曾對袁訓說過,這會兒對中宮又說一回。
中宮雖還沒有和侄子相認,但加壽定親皇太孫,袁家不折不扣,已然是外戚。
中宮諾諾,和皇帝攜手看花回來,打發人叫來安老太太,告訴她:“看一回也就是了,壽姐兒不去。”
安老太太能去看看,已是感激不盡,叩謝過退出,天在下午,要一輛宮車往宮外來。
……
福王的事情,蛛絲馬跡也不許放過。這是皇帝的原話。
太子執行起來,也就有些放大的尺度。
讓抄過的家難免是亂的,僥倖沒有帶走的女眷,難免是六神無主,傷痛的。
韓二太太見天兒不是坐在家裡哭,就是出去到處奔波找法子。不然,就是四太太上門來憤怒,三太太過來勸,且擔心。
三太太也是擔心的,三老爺不在家,她的家也讓抄查一遍,而且她的兩個兒子全讓帶走,至今不知道關在哪裡。
三太太還能有勸妯娌的心,是三老爺沒有在她面前讓抓走,讓她抱着一絲希望。讓人給三老爺帶去信,但邊城諸省正在亂,信還沒有到,日子又短,就沒有回信。希望也就一直存在。
宮車停到門外,妯娌三個正在相對。四太太罵不絕口:“殺千刀的!我這是嫁的什麼人家!瞎了眼的媒婆,還有我的爹孃,把我嫁到謀反的人家裡,這是想生生害死我呀…。”
二太太雖沒有這樣怨爹孃的心思,也怨天恨地,就不去勸。
三太太苦笑着勸:“四弟妹,這與你爹孃無干,不要亂怪…。”
“三嫂,你站着說話不腰疼!三哥沒讓抓走,三哥在那遠地方,有人抓,三哥也就上馬走了,還落得活命不是?我可怎麼辦吶,我要眼睜睜看着我的男人讓殺頭,造孽啊,你爲什麼要造反啊……”
三太太眼淚都讓說下來,誰知道三老爺有沒有讓抓?但沒看到,心頭總是比妯娌們寬那麼一絲,很快拭淚,再次來不讓四太太往地上坐着哭。
這個時候,家人小跑着進來。三位太太齊齊嚇了一跳,這又是要抄家?齊聲問:“什麼事!”
家人滿面喜色:“有客來!親家老太太到了!”
四太太一撇嘴,罵道:“我呸,現在誰還有功夫待客,讓她走!”再次大哭:“我滴個要死的人啊,你這就要讓殺頭啊……”
二太太三太太一起對她皺眉,再都想到什麼,異口同聲問家人:“哪位親家老太太?”家人見過安老太太,知道份量,喜笑顏開:“是宮裡的老太太,”還不及說出是安家,二太太三太太同時道:“快快有請!”
同時起來整理衣裳,抿抿髮絲,扶一扶首飾是不是正,準備待客。
四太太傻住眼,也就不哭:“哎,我說二嫂三嫂,她是來看笑話的吧?”
“廢話!看笑話至今出宮嗎?在宮裡還聽不到?”二太太面無表情:“四弟妹,你若是還要哭,打後門出去,你家哭去吧。”
二太太在妯娌中算是最精明的,想家讓抄過,鬼都不肯上門來走動,老太太在這風頭兒上來瞧,只能是有情意之舉。
老太太自回京裡,每年都往隔壁侯府祭先南安侯夫人,過去的仇早就解開,小輩們又沒有重新得罪她,作什麼她出宮來看笑話?
三太太也道:“很是,必然是來看看我們的。”
四太太不服氣上來:“二嫂三嫂,你們又不是黃花大姑娘,有什麼稀奇可看?人家就是看,也是看她的孫女兒,順道兒來的。”
她越說越不像話,二太太厲聲:“四弟妹!順道兒能看看,也是有情意!”不想再和四太太多說,招呼三太太:“咱們去迎她。”
四太太骨嘟起嘴,嘀嘀咕咕:“那我也聽聽她來說什麼,”往房外走,自言自語:“放着什麼加壽加官加爵的在宮裡,難道不能幫一把?”
她也去了。
到門外面,見安老太太讓幾個人簇擁着緩步而來。
失意人見得意人,這位老太太只因有個曾孫女兒的緣故,一直住在宮裡,這一點兒上算是得意吧。四太太更覺自己是晦氣灰暗,這位卻志得意滿。也就軟下來,肯恭敬的走上去,隨着妯娌們見禮。
老太太笑容可掬:“起來都起來,我來看看,不然不放心吶。沒往掌珠那裡去呢,先來看看太太們。”
二太太三太太驚喜,又難爲情上來:“您不先去看看親孫女兒嗎?”四太太是不敢相信的愣住。
女眷們沒讓抓走,私下皆以爲與掌珠有關。因爲她們去別家看過,試圖大家有主意爲男人們洗清白,但好些家門上貼上封條,別說人了,像是鳥也沒有一隻。
鄰居那裡問問,說全家老少全讓抓走。
三太太之所以對三老爺還抱希望,就是掌珠是袁家的親戚,韓世拓的官職是袁家所辦,三老爺跟着侄子,認爲會安全。
總是袁家的親戚,要放過掌珠,才放過這家裡的女眷不是?
二太太早有緩和之意,只是還沒有付諸行動。四太太依就要和掌珠不共戴天。但這幾天心裡都有掌珠,而且很有份量。
對掌珠的高看從哪裡來,就是她的祖母現在宮裡。要說加壽份量更足,但壽姐兒還是孩子,麻煩她不成。
二太太三太太都商議過,由三太太去對掌珠說,往宮裡見老太太去。還沒商議完全,老太太這親自上門,還客氣的不先看自家孩子,二太太三太太紅了眼圈,四太太的嫁錯人憤怒也下去不少。
老太太看在眼裡,和氣地一笑:“咱們進去說吧,我既然來了,總是要先會長輩,才能會晚輩不是?是這樣的道理。”
“是是,”二太太三太太忙不迭的答應着,把老太太往房裡讓。這裡面三太太和掌珠一直走動,因丈夫得官一直奉承掌珠,她沒有自愧。二太太是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爲,其實並不含長輩自重的道理在內,羞愧難當。
四太太直眉愣眼後面跟着,是不會有反省心思。
房中坐定,老太太爲尊。這就喚人:“壽英,”三個丫頭進來,爲首的含笑聽老太太吩咐:“把咱們的一點兒薄禮送上來吧。”三個丫頭手捧三份兒包袱,分別送到三位太太面前。
二太太哭了。才讓抄過家,總有浮財順手讓牽走。又要備銀子打點父子們在獄中的飯食,又要打點獄卒,又要準備救人,處處要花錢,正是需要錢的時候。
當下和三太太先不接包袱,起身跪到安老太太面前,哭道:“多謝您,以前沒孝敬過,這出了事,親戚們都不敢來,獨您來瞧瞧,已經足夠歡喜,這東西怎麼好收呢?”
四太太都接過來,見到,也跟過來跪下。本能的,隨大溜兒不會有錯。也隨着心酸上來,也哭了。
三個人除去四太太年青,也近中年,又家中出了禍事,憔悴老上幾歲。淚珠兒掛上,怎麼看怎麼讓人難過。
安老太太也就哭了,丟下她的沉香木柺杖,過來抱住二太太落幾點淚,又抱住三太太哭一回,抱住四太太時,四太太更哭得像殺豬似的嚎,也聰明會說話了:“救救我家老爺,全指望着您,現在還能指望誰?”
“我的兒啊,你們不要擔心,沒事兒必然要放出來的。”安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見到破敗景緻都要難過,何況三個痛哭的中年人。
孩子痛哭也就罷了,大多不是要緊事情。經過世事的中年人痛哭,這就摧人心肝。
老太太陪着哭上一回,讓歸座,手指包袱:“這是幾件衣裳,還有我的首飾,一人兩件子,又是五百兩銀子,幫着應付這件事吧。”
三位太太含淚道謝。
“要說我幫忙呢,這是親戚,是我孫女兒府上,就是我自家的事情,我不來看看怎麼能放心?唉,我雖在宮裡,卻娘娘面前不敢說話,但有一樣,只要是清白的,我就一定爲你們進言!”
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又哭起來。
前兩句話本以爲老太太不肯幫忙,她說娘娘面前不敢說話不是?但後面一句,太太們滿心裡激動,良心話也出來。
二太太哭道:“您就別管了吧,我們不能給老太太長光,也沒臉去求您。好不好的,惹得壽姑娘不喜歡,就更不好。”
三太太也哭道:“宮裡呆着,必然處處要當心的,怎麼敢去求您,給壽姑娘添麻煩。”
四太太就只哭,支着耳朵聽着。
“快別說麻煩不麻煩的話,加壽還小,她不懂事體。成天的娘娘疼愛,見天兒的玩。找她,倒是不行。”
安老太太先把她的寶貝加壽撇開。萬事不能影響她的加壽。就是老太太想出宮來看,也是私下先回中宮,看中宮眼色行事。
因中宮許她出宮,老太太也就敢多說幾句:“有我呢,是清白的不是?”二太太三太太道:“和福王府來往早就不多,”
“那就好!只要是清白的,就平安無事!”這話只是一個祝福了,天威難測先不說,而且真的清白與否,不是太太們一句話就決定。
但太太們聽在耳中,就感激泣零。當下老太太也不多坐,過那府裡去看掌珠。太太們送她出門回來,三太太陪笑:“二嫂四弟妹,是時候了,趁着老太太在,這就和世拓媳婦走動起來,豈不是好?”
抱着銀子的四太太臉一寒:“我不去!”
二太太也猶豫。半晌苦笑:“灰頭土臉讓她攆出來,雖說我們當長輩的也有錯,但她當晚輩的也刻薄。這家裡出了事,我不上門去看她,是我不對。但她是世子媳婦,就分出家來她也當家,她也沒個大氣模樣,沒打發人來看看我們好不好?反是老太太來了。衝着老太太我應該去見她,但她有老太太,料來無事。也因此她放心,不來看我們吧?”
三太太一聽就急了:“二嫂你又亂想。”
“我不是亂想,保不住她有這樣的心思。這樣吧,等事情過去再去看她,也比現在這晦氣樣子去的好。世拓媳婦年青啊,愛擺個臉色,不知道收斂,我實在看不得。”
三太太也就不勉強,自己過去繼續奉承老太太。
…。
見到祖母來,掌珠正在喜歡。暗想,還是有孃家好。祖母雖最不喜歡自己,但有事情她還是要出面的。
老太太自然要問:“你不往你叔叔房裡去問問嗎?可憐出了事,這不是論以前不和的時候。”
掌珠扁了嘴兒,也是一腔委屈:“祖母容稟,自出事那天,我們家的老太太就去看過,回來找我要銀子。抄一回家,少了好些東西和錢,沒辦法,我拿自己私房給她。老太太房裡也讓抄了,找我要錢,我也不怪她。她必然分給二房三房四房,我也當看不到。本來這事情歡歡喜喜的,到晚上,隔壁四房裡,四太太隔着牆罵我,”
老太太奇怪:“好好的,作什麼要罵你?”
“她罵娶錯了人方了這家,”
老太太明白:“這是有氣沒地方出,這四太太亂罵出氣。”
“所以我不去看她們,我憑什麼又要去看她們。家裡出了事,公公讓帶走,老太太和我婆婆見天兒坐着轎子尋人去打點,就我一個年青媳婦在,她們不說來看看,反倒還要罵,我不去!”
四太太所以不想過來,就是還有這一齣子。
掌珠自覺得理由十足,也說實話,加壽在宮裡,她有底氣,她也不想下這個聲氣就是。老太太一眼看穿,嘆氣道:“我的兒,我一是來看你好不好,事情出來,壽姐兒想你呢,在娘娘面前問,姨母好不好,中宮有話,你們這家女眷才安然無事。壽姐兒本想見見你,但這風頭上,我說不要見了吧,免得皇上娘娘不喜歡。”
掌珠已經面子十足,露出笑容。擔憂家裡的心思下去一半。
“你不要笑,下面我說的,你就不喜歡。二呢,你也該懂事了,還是這樣不肯體諒別人,面子上站得再牢,不如一家人和和氣氣。”
“可她在罵,再說我們家老太太和我婆婆給她們銀子,我也裝看不到。現在只想着把我公公弄出來要緊,顧不到這些小事情。”掌珠果然這樣的回。
安老太太搖頭:“這是小事嗎?你嫁了人,這家就是你的天和你的地,你要是個男人,東家不好,你去西邊地裡也能呆,但你是個女人,你還能換個家不成?”
掌珠聽不進去,老太太也就不說。她是來安慰孫女兒的,也不想再惹她不快。取出帶的銀子衣裳首飾給掌珠,有一個紅寶石簪子加意交待:“這是加壽的東西,讓我帶給你。”掌珠重新喜歡。
直到回去坐上宮車,安老太太才又嘆一聲,自語道:“這是小事嗎?這不是小事啊。”
對女眷們來說,家宅是她的全部。家宅裡的人來往相處,是全部纔是。
……
中秋過後,邊城外面驟然降溫。北風呼呼,刮的帳篷簾子亂晃,險些打在陳留郡王面上。陳留郡王用手拂開,好心情不減。
他每天要找袁訓時,都心情猛地一好。
“玉樹臨風的袁將軍在哪裡?”
路過的人,和守帳篷的親兵全笑出來。家將夏直跟在郡王后面,再次前仰後合地回:“玉樹臨風的舅爺,和小沈將軍在校場。”
陳留郡王嘻嘻一笑,鄙夷一句做結束:“真丟人!女兒都不肯要他。”
我不要這個爹爹。
蔣德關安回來學的話,壞事傳千里,當天全營傳遍這個笑話,據說梁山王都笑得吭吭半天,陳留郡王再找袁訓,全是這一句:“我那玉樹臨風的舅爺呢?”
總算蔣德口下留德,沒學出來傅粉施朱,不然袁將軍現在的外號,玉樹臨風將軍外,又要成傅粉施朱大將軍。
就這已經超級大笑料,陳留郡王樂不可支的去尋人。
還沒到校場上,先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蕭觀趴在一堆修帳篷的木料後面,視線處是校場那一處。冷不防的,陳留郡王過去一拍他,笑問:“你在作什麼?”
小王爺一哆嗦,回手就是一拳。見到是郡王,收回拳頭,吐口氣:“讓你嚇着了!”撫着胸前沒幾下,又扭身鬼鬼祟祟去窺視。
他看的是校場邊上兩個有說有笑的人,袁訓和沈渭。
陳留郡王也看到,好笑道:“您這是又想找小沈將軍晦氣?我幫你一把,把玉樹臨風的那個帶走。”
“你別打岔,我都聽不到了。”蕭觀大手亂揮幾下。
風中,偶然傳來袁訓他們的笑聲和話聲。“我女兒……”
陳留郡王奇怪:“這個至於去聽嗎?他又在說他女兒嫌棄他,饒是嫌棄他,他還喜歡得跟什麼似的,求着我聽我也不聽。”
“你真煩!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作什麼!”蕭觀不勝打擾模樣,帶着不得已告訴他:“從他一回來,我就問我兒媳婦生得好不好?”
陳留郡王笑上一聲。
“他不理我!”蕭觀拉長了臉。
陳留郡王笑道:“可我告訴過你,生得好不是?”
“你說話哪能信,你們全是一夥的!我得悄悄兒的聽,聽他們倆個說話,這就能知道哪個生得好,哪個生得不好,”
陳留郡王面前浮現出香姐兒精緻的小臉和襁褓中的福姐兒。福姐兒還小,自然是香姐兒生得好。
他不能說,說過小王爺還不和沈渭再打幾架。就但笑不告訴蕭觀,還要調侃他:“好與不好又怎麼樣?這親事不是定下來過。還是宮裡娘娘定的,哈!哈哈!”
陳留郡王幸災樂禍,小王爺總想挑媳婦兒,小弟是不會給他挑。他想退親,也一樣不行。
蕭觀愁眉苦臉:“不好,我倒放下心。”
“嗯?”陳留郡王直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小倌兒從看過孩子回來,就變了一個人。不回答我也就算了,他還對我說親事算了吧,說他女兒配不上我兒子,你說,”蕭觀溜圓眼睛:“這難道不是孩子生得特別好,他這就變了心?”
又趴木頭上去:“我得聽仔細,真的不好,我就答應退親,要是好,休想我答應!”
陳留郡王愣住沒明白,這怎麼回事情?你們兩個人又出了什麼不和的事情?
再說這位,我不是告訴你生得好,生得不錯…。好吧,他拿自己不當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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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嘻嘻,好着呢。
這麼善良的大好仔,不會讓世子炮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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