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宮門,袁訓想起給姐丈的信,他知道姐丈見到就會明白,他一定會答應。
……
鼓打三更的時候,鎮南王還在榻上對着幾紙公文,從他的表情來看,琢磨的是件爲難事情。
身後是裡間打起的金絲竹簾,瑞慶長公主和蕭元皓的笑聲傳出來。母子顯然十分的快活,都沒有睡的意思。
瑞慶長公主喊道:“元皓,對母親說你今天進宮陪太上皇和太后,玩的是什麼?”
“跑竹馬,吃點心,盪鞦韆,吃點心,加壽姐姐回來,吃點心……”
鎮南王滿腹心事都讓逗的一笑,這一整天兒子就吃點心去了。
“哎,你還不來睡嗎?”瑞慶長公主又對着他喊,鎮南王目光在沙漏上一瞥:“我剛纔就說有事,是你們母子還不趕緊睡嗎?”
蕭元皓快快樂樂地道:“我和母親陪父親,白天我進宮陪太后,晚上我陪你們。”他只要不跟人搶話說,天生隨母親的口齒伶俐勝過同齡的孩子。
瑞慶長公主誇道:“元皓如今會當差了,陪好太后可是件大大的差使是不是?”
可能是親了一口,蕭元皓咕咕的笑個不停。
窗外月上中天,鎮南王忍無可忍,一面傾聽外面的風聲蟲鳴,一面對房裡再次催促:“看明天一個兩個打着哈欠起不來,可別怪我不叫你們。”
“咕咕,”蕭元皓又是幾聲笑,瑞慶長公主的說話聲小下去,但不知又說了什麼,蕭元皓又咕咕幾聲,隨後,慢慢的低下去,瑞慶長公主輕撫他的歌謠聲低低出來,很快澀纏綿斷,像是母子們一起睡過去。
靜夜裡的兒歌聲,似一道幽遠深久的煙塵,看似無形,卻幻化無窮。讓支肘在榻上歪下來的鎮南王一半清醒一半沉浸。
這是太后唱給瑞慶長公主聽的歌謠,長公主不止一次對丈夫說過,這是太后的母親在她小時候唱過的,太后離家以後,據說最困難的時候,她就唱這歌謠安慰自己,好似家人還在身邊。
有這樣的話在,長公主每一次唱給兒子聽的時候,面容都特別優美動人。而鎮南王每一次聽的時候,都覺得似一張柔和的網籠住自身,籠住身邊一切的人和傢什。
這網輕輕的搖,搖得人心神盪漾,搖得人迷醉其中。
星月、清風聲在這網中也靜下來時,鎮南王輕呼半口氣,像是今夜可以寧靜……遠處,有腳步聲過來。
一驚,鎮南王坐起來,先下榻去裡間看妻子和兒子。
妻子俏麗的面容和兒子白胖的面容擠在一起,都有幾分皺起,但這正是不老實的睡相,讓鎮南王留戀不已。
他俯身都親上一口,喃喃道:“今天晚上又不能陪你們安睡,不過還是在你們睡着的時候我出去。”
門外的腳步聲更爲清晰,停下來,是上夜的人輕輕回話:“前軍都督府將軍有請王爺,現在書房裡候着。”
鎮南王走出來,很快腳步聲往門的方向走,房中,瑞慶長公主睜開眼睛,自言自語道:“出了什麼大事情?這是第三回他不在家裡過夜?”
扭頭看懷裡的寶貝兒子,見元皓睡的呼呼似小豬,胖臉擠在母親肩頭上,更皺得似水波漣漪。
瑞慶輕輕推他的胖腦袋,蕭元皓嘀咕一聲,又擠過來。長公主屏住笑:“你呀,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就能跟上父親,看看他到底去了哪裡?”
把兒子腦袋再推一把,蕭元皓小臉兒苦巴巴,看樣子隨時會醒,成親後淘氣不改的長公主這才抱住他哄着,這一回真的陪兒子進入夢鄉。
二門外,鎮南王來到書房。那前來見他的當值將軍在院門站着,星光下見到一盞燈籠後面王爺出現,近前幾步氣喘吁吁:“又來了,王爺。”
“這次死了誰?”
“沒老婆的王三,跟前兩回死的兄弟一模一樣,全是中毒的暗器,只一枚,打在心窩裡,一聲也沒言語,這暗器毒的狠吶。”
鎮南王面色陰沉:“看看去。”
前軍都督府門上的兩盞燈籠,在風中陰陰沉沉的飄蕩着,下面死的人沒有動,有一小隊人看着他。
這是鎮南王的吩咐原地安置,只見他看了看暗器來的方向,再看看死人的神色,好似死人能告訴他秘密一樣,很快,他讓把死人擡進去,自己面沉如水上馬。
“老王爺,鎮南王爺求見。”
梁山老王讓叫醒,頭一眼看看妻子和孫子正在大睡。他不耐煩的起來,當值的丫頭打開房門,老王爺踩在門檻上,邊系衣帶邊道:“這太平盛世的,大半夜的他有事兒?”
上夜的人陪笑:“乍看是看不出來,但沒有事情他怎麼會半夜前來?”
老王爺不過是讓人叫起的下牀氣,這就沒有言語,隨家人來到前廳,見鎮南王負手踱步,表情雖然安靜,但那坐不住的焦慮滿身都是。
鎮南王負責京都護衛,這就讓老王吃了一驚。示意家人離開,走上前去關切的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鎮南王面有尷尬,還能按捺到老王坐下來,身子湊過來,用低不可聞的嗓音道:“我不能不來打攪,實在是前兩次出這事的時候,我和父親商議過必有內賊,今天晚上又死了人,父親爲查這件事情現在西山大營那邊,我得有個長輩商議,您最有經驗,又在京裡有一定的掌握,爲謹慎從事,也比等到出了大事再大家商議要好。”
梁山老王面色微凜:“能讓你們父子擔心的事情,看來不小。”
“是這樣,八月中秋皇上依就往城門樓上接受百姓朝賀,防衛圖我半個月前交出去,佈置的宮中侍衛和京中巡邏全在上面。”
梁山老王目光如電:“你確定是爲這圖來的?”
“防衛圖議定以後,是往各處輪流的看。”
老王頭皮發麻:“是一整張圖,還是各處歸各處的圖?”
鎮南王苦笑:“京都防衛互有協助,將軍們也全是祖宗十八代清白的人,爲了防衛的更好,素來是整張圖大家傳看,這樣出了事情,去什麼地方找什麼人說話也就清清楚楚。”
老王張張嘴,隨即想到他在軍中也是這樣。當兵的不見得知道當天晚上的當值軍官是哪些人,但當值的全知道後軍前軍是什麼人負責,有夜襲的時候該呼喝誰也就心中有數。
他不再多問,聽鎮南王說下去。
“那圖先是放在後軍都督府,到的當晚後軍都督府死了人。第二天送到左軍都督府,左軍都督府死了人。今天晚上在前軍都督府,又死了一個。”鎮南王沮喪。
梁山老王皺眉:“但這不能證明他們爲了圖?”
“也不一定不是?”鎮南王眸光裡滿是警惕。
梁山老王下意識的有了讚賞,二十多歲的鎮南王能讓皇帝委以重任,憑的不僅僅是忠心。
“你的意思?”梁山老王探詢的道:“要我做什麼?”
鎮南王目光堅定:“凡是牽涉到皇上,空穴來風也要嚴陣以待。您知道的,我這一攤和您在軍中不一樣,您在軍中是確定敵情才能打,我是捕風捉影也要查。死第一個人的時候,我請父親出馬去西山坐鎮,京外大營沒有事情,就是我的底牌。死第二個人的時候,我以公文發到順天府,讓他們密切注視進京人羣,凡有來人者超過五個以上,着里正密報。這是死第三個人,”
把第三根手指舉起,鎮南王肅然:“所有市井之徒都得一一查過,這些人最是無孔不入,人數稍多也只有他們能收留。”
梁山老王露出笑容:“行啊,我聽你調遣。我這就讓人把嚴大掃叫來。”
鎮南王呼一口長氣:“有勞。”
寶珠是第三天上午聽到,袁訓帶進梁山老王的時候,她還以爲是加福在婆家淘氣。
再看同來的還有鎮南王就知道不是,寶珠悄悄失笑,壽姐兒是最大氣的孩子,福姐兒卻是最乖巧的孩子。
上前見禮,請他們坐下奉茶。石榴紅裙閃動間,梁山老王和鎮南王都微微一笑。
袁訓道:“別張羅了,老王爺和王爺不是做客來的。”寶珠嫣然回身:“那是有什麼說的?”
這是在別人家裡,但是鎮南王反客爲主,讓丫頭們退下,再把事情對寶珠說一遍。
梁山老王說在他後面:“大倌兒以前約束的一批人,還在我家手裡。我讓他們京中各處打聽有沒有人要這張圖,有三處地方他們也進不去。”
對寶珠呵呵:“一處是個專管販賣走私貨物的人,叫石大膽;,一處是霸佔城角賭場的人,叫皮溜;最後一個是跑單幫的叫吳平,”
老王腦海裡浮現出嚴大掃的話。
“我帶着人去問最近進京的可疑人,三個人一個口徑,都問我是什麼東西,我擡出王府,三個人嗤之以鼻,說他們是袁二爺的人,與我說不上話。”
梁山老王面容嚴峻:“我們剛從太子府上回來,冷捕頭說他沒能耐約束,這不,他指路,讓還是找夫人你。”
寶珠搖搖頭:“我不記得有這三個人。”但是一口答應:“既然我能幫忙,哪怕他們不認得我,我理當出力。”
鎮南王又鬆一口氣,以王爺之尊起身來行個禮,口稱道:“嫂嫂肯出面再好也不過。”
他爲了京都安全必恭必敬,但袁訓笑容滿面。鎮南王見到,他也拘了這些天,同袁訓再施一禮:“壞蛋兄長,你喜歡的是什麼?”
袁訓哈哈大笑。
袁訓送王爺們出去,寶珠讓人請田光。田光有個小官職,人人知道他依附於太子,漸漸的對他也能客氣。寶珠還沒有說完,田光就拍胸脯:“別說是二爺交待,就是隻衝着壽姑娘和太子,衝着他們不擔心,這是我的差使。”
他出去走一大圈兒,黃昏的時候來見寶珠:“都弄明白了,這三個人確實是福王造反那年您救下來的,論功行賞的時候他們沒了影子,今天他們自己說出來,他們還想以後吃以前的飯碗,不願意跟官府有糾葛,賞錢不用,繼續操舊行當。”
寶珠問道:“那就不應該遇人報我的名字。”
田光忍俊不禁:“二爺您不知道,像他這樣那年在您麾下殺過敵,又不肯跟官府有來往的人數不清,他們不肯做正行,但救命之恩不能忘記,您的名聲在市井巷子裡就是通行證,說一聲認得袁二爺,有些人還是肯給面子。”
寶珠失笑:“我久居深宅,我還真不知道。”這就道:“既然拿我名字做生意,出點兒力氣總應該。”
“那是自然,我這一去,他們都認得我,說那年見到我投奔您,又從頒賞告示上見到我的名字,我說二爺的吩咐,問出好些消息。”
田光就要說時,寶珠止住他:“侯爺在家,外面的事情他比我明白,等我請他過來一起聽聽。”
田光答應着,笑容不由自主的加深。在田光心裡,二爺能在亂中樹大旗,那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女人。但二爺還這麼謙虛,覺得她是深宅中的婦人,還有不懂的地方。
田光忽然嫉妒袁訓,哪怕他有妻子,夫妻也相得,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忠毅侯相比,但田光就是嫉妒了,而且一直維持到袁訓進來。
袁訓見他也滿面春風,這是寶珠的一點兒薄名聲,在侯爺心裡,好薄好薄,哪怕它天下第一厚,寶珠是自己的,侯爺想我謙虛一下沒什麼吧?
侯爺是不是嫉妒,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這就夫妻做好,聽田光道來。
“石大膽和吳平,一個是有一幫子人走私,一個是單幫。他們聽說最近有幫子人進京,到處打聽京都護衛圖。吳平也就罷了,挨不着他聽聽就過。石大膽卻怕他們搶走私生意,私下裡跟他們拼過兩回,兩下里都受傷,正恨的不行,姓石的說只要二爺出山,他二話不說爲您效力。”
寶珠莞爾。
“開賭場的皮溜呢,他只想掙錢。也聽說最近有幫子人手腳散漫,正和小鄒商議,一個掙花酒銀子,一個掙賭博的錢,正在四處打聽他們行蹤,我把小鄒也叫去,小鄒聽說二爺吩咐,他是沒了腦袋也要來啊。哈哈。”田光得意上來,笑了兩聲。
寶珠欣然,據白天鎮南王說他們查了有些日子,也不過就這些消息。但尋找落腳點呢,已經傷了兩個暗訪的公差。那人跟衙門裡有內奸似的,公差假扮成百姓們一跟上,到背靜地方就要倒一個。
還好他們沒有殺人,順天府和鎮南王還不至於京都戒備打草驚蛇,也就還沒有呈給宮中,至今仍然算是能挽回的事件。
田光出去不過半天就安排下人四處查訪,寶珠對袁訓看看:“如果我要出去會會這些人,還請侯爺陪我。”
袁訓比寶珠精明的多,田光的話說完,他已經有盤算。但侯爺不拿大,請田光幫忙拿主意:“你看,這有幾年二爺不見他們,你說是二爺派去的,他們就這麼信你?”
田光訕訕:“侯爺您說的對,以我看,除去小鄒以外,別的人答應的好,心裡未必信我。再說我又有官職,指不定他們以爲我是官府派去的。如果……”
對寶珠瞄瞄,二爺今天是藕荷色粉紅輕黃的羅衣,發上龍眼大的珍珠白光射出多遠,又是兩枚碧綠晶瑩的花鈿,赤金鑲滿寶石的簪子。
怎麼看怎麼是養尊處優的貴夫人,田光張不開嘴說,挺一挺腰桿子,在座中對袁訓欠身:“我再同他們說說,再把周邊他們找來幫忙,他們總會信我。”
袁訓體諒的點點頭:“你今天費不少心思,”田光離座欣喜:“侯爺過獎,二爺讓我去,別說找幾個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眨眼睛。”
袁訓含笑:“我是說,有你今天費心思的,不如讓二爺去見見他們,你的意思如何?”
寶珠挑眉,並不怎麼意外。田光是在意料之外。田光知道忠毅侯疼愛妻子,他不納妾的名聲滿京裡都快編成書來說,袁二爺出面自然比自己去說好,但田光是個男人,他知道男人的心思,如果自己是忠毅侯,有順天府有京都護衛,田光是不會捨得讓妻子再去拋頭露面。
田光就怔上一怔,在見袁訓夫妻笑容不改的時候,歡喜從心底漫出,有一個心思隨着出來,又能和二爺共事,狂喜上來,田光跳了起來:“這招兒妙啊。”
袁訓狠瞪他一眼,田光趕緊老實的又縮起身子。袁訓並沒有計較,寶珠生得好,寶珠是自己的妻子,對她多看幾眼的並不僅是面前這個田光,和那些在寶珠麾下呆過的市井之徒,宮宴的官員,往家裡拜客的遠親們都有這樣過,袁訓聰明的裝看不見,橫豎呆子小寶是我家的,你們只能看看。
吩咐田光:“你去知會那些人,說今天晚上,哦,不,明天晚上更從容些,約在你家見上一見。”
田光搖頭:“指着他們辦事呢,在我家可就是過了明路的見面,最好是在市井的場合裡,裝成去玩樂的客人,找間房子說吃花酒也好,說賭錢也好,見上一見,這就神不知鬼不覺。”
“那就賭場吧,找個乾淨的賭場,不是有宰肥羊的那種地方,又幹淨又寬敞,”
田光答應着說好,等他退出去,袁訓對寶珠笑道:“恭喜袁二爺你又出山。”寶珠謙虛一下:“又要勞動侯爺陪我,容我先謝過。”
夫妻們說幾句話,袁訓還要出去。
“皇上答應我和兄弟們商議軍機,但兵部裡幾乎不能說話,人來人往的,也容易讓別人看出來。我說輪流在各家吧,裝着沐休吃酒就便兒也就商議。他們還在等我,你收拾明天出去的衣裳,晚上回來再給我看看。”
寶珠送他出去,到房門的時候又眉頭促起,袁訓見到忙問:“有我陪你,你不要怕。”
“我不是怕,是你白天上衙門,抽空兒又要商議軍情,晚上還不得休息,我怕累到你。”寶珠眼珠子微轉:“家裡現成有一個人,不如請請他如何?”
袁訓一閃念間也想到:“萬大同在京裡呢,對了,讓他跟着你,更萬無一失。”
袁訓出去,寶珠請來萬大同。萬掌櫃的和紅花還算是老國公和寶珠的奴才,但寶珠從不拿他們當下人看,客氣地對萬大同說過,萬大同自然說好,回房去讓紅花收拾衣裳:“黑色的,你說跟做賊似的那衣裳,給我多備幾件。”
紅花找衣裳出來,不忘記又叮囑他:“記得殺人,夫人傷到一點兒,我可不跟你過了。”
小紅花在房裡玩,萬大同接過紅花的話,卻面對女兒說:“看看你娘最會胡說,她不要你爹,你爹要她便是。”
小紅花似懂非懂,在院子裡玩沒一會兒,禇大路放學回來。
禇大路在田光進門前就放學,又跑到執瑜執璞院子裡做功課帶玩,他在外祖母和母親離開後,不是跟執瑜執璞住,就是住在紅花院子裡,這是自己女婿,紅花沒有二話的要照顧他。
這是回來吃晚飯,小紅花對他學話:“爹爹要出門兒做賊,母親給他做的衣裳。”
禇大路樂了:“好好的爲什麼要做賊?”
小紅花小眉頭尖起來:“我只聽到這一句,”禇大路抱起她就要進房,小紅花又有了一句:“是跟侯夫人去做賊呢。”
說到寶珠姨媽身上,禇大路嚇一跳,聽過母親教導要敬重姨媽,聽過岳母教導要敬重侯夫人,禇大路噓上一聲,悄聲道:“這話不能說,說了要捱打的。”
“噓,”小紅花笑眯眯:“我只對你說。”
紅花在房裡見到倒也喜歡,小紅花小的時候禇大路就愛抱她,這一對小夫妻是抱出來的感情。
方姨媽剛表露提親事的時候,紅花嘴上說身份不般配,心裡還有芥蒂。在進京以後,禇大路真的喜歡小紅花,不能抱她的時候,他坐着,小紅花睡着,咿呀學語最早的是說給禇大路聽,能抱的時候,禇大路總抱着她,紅花對這親事一里一里的滿意上來。
看兩個人進房,紅花讓人送晚飯,一家四人吃飯不提。
……
“母親,您又要出門兒嗎?”執瑜在房裡叫出來,執璞本來在幫加福研墨,聽到叫聲,也跑去內間。
“這是什麼!”他和哥哥一起驚呆。
雕刻花卉的白玉衣架上,兩件羅袍在窗外吹來的夜風中輕輕飄動。月色燭光多少影響衣裳顏色,月白的那件就鋪銀流光般耀眼,而玉色的那件又暖暖的似跳動燭光。
胖小子們一下子讓吸引,把衣裳扯下來,各抱一件給寶珠看,爭先恐後的問:“這是給我做的嗎?”
“太大了。”
“等我明年興許能穿上。”
寶珠沒有多想:“寶貝兒,這是母親的。”
袁執瑜不相信:“這是男人的衣裳。”
“那這就是父親的?”袁執璞疑惑。
“不對,父親的沒有這件長。”執瑜把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劃。先從衣領子比起,放到自己胖腦袋下面,放到腳踝,把餘下的再從胖腦袋比起:“父親的衣裳有我兩個半長,這一件不到兩個,這還是我明年穿的。”
寶珠扁起嘴兒,一定是繡花太好,兒子們犯眼紅。寶珠看看兒子們現在穿的衣裳是宮裡出來的,但腰帶可是母親一針一線用心刺繡。對着兒子們抱着不鬆手,寶珠繼續哄他們:“明年你們也不能穿,還給母親吧。”
袁執瑜身子一扭,要把衣裳藏起來:“我看過了,上個月做加福的,做二妹的,這件該是我的了。”
加福在榻上快快樂樂接話:“那應該是小六弟弟的。”
袁執璞振振有詞:“小六還小,明年我穿這件正合適。”小六也在這裡,探長脖頸慢吞吞:“我不喜歡這顏色,母親給我另做一件。”
寶珠好哄着把衣裳哄下來:“明年穿的明年給。”袁訓還在書房沒回來,胖小子們得知今晚也沒有故事聽,很不高興的走了。
半路上遇到禇大路帶着小紅花捉蟈蟈,胖小子們跟後面捉。小紅花見到跟的人離開幾步時,胖公子們不是外人,小嘴兒一張又道:“爹爹跟侯夫人出門兒。”
禇大路好笑,還沒有回小紅花的話,執瑜執璞鬼鬼祟祟使個眼色,兄弟倆個說累了去睡覺,不回院子找一個亭子坐下來。大哥問二弟:“母親是要偷着出門去是不是?”
二弟回大哥:“好玩的不帶上咱們?”
大哥懊惱:“依我看,一定帶上大姐。”
二弟跟着煩:“從太爺爺到舅祖父都只喜歡大姐,有事情都偏向她。”
兄弟倆個一跳起來,異口同聲:“不行!我們也要跟去。”這就分房換衣裳,背上小弓箭。奶媽問,兄弟們說尋父親夜裡射箭,先去母親房裡,丫頭們說睡了騙不了他們,兄弟倆個從後窗戶跳進去看看就知道。
這是在他們自己家裡,只要不是危險地方,也就沒有人阻攔或跟的嚴緊。
但出二門的時候,奶媽知會順伯和孔青在這裡。胖小子們帶着他們直奔書房,見父親和叔伯們一個也不在這裡,胖小子們急上來,這就要牽馬來出門去找,有順伯和孔青看着,才把他們送回去。
第二天放學直奔宮裡,加壽疑惑:“離宮門下鑰沒多長時辰,你們還跑這一趟做什麼?”
胖小子們把她帶出來質問:“昨天晚上吃的什麼,逛的什麼,花了多少錢,不說以後叫你二妹。”
加壽撇嘴笑:“昨天晚上我在宮裡,吃的好點心,把元皓留下來做伴,拔了蘭花房。”
胖小子們鬆口氣:“那就好,”轉身就要走,加壽叫住他們。大他們兩歲的加壽眼睛比他們尖:“是不是昨天晚上爹爹和母親偷着出去逛?”
胖小子們更放下心,喜笑顏開道:“看來真的沒有帶大姐。”加壽黑沉臉兒:“沒帶上我,你們倒這麼喜歡?”
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胖小子們學給加壽聽。加壽也嘟嘴兒:“作什麼不帶上我?”
姐弟三個對視一眼,都笑得詭異。加壽笑眯眯:“大弟二弟真沒能耐,不帶你們跟上去啊。”然後道:“我就是說說,可沒給你們出主意。”
胖小子們往後面退,笑得哈哈響:“晚上不給亂出門兒呢。”說過拔腿就跑。
加壽提着裙子在後面追:“知道什麼要記得告訴我。”
“大姐你想多了,宮門下鑰,我們得趕緊走。”胖小子們跑的頭也不回,剩下加壽在後面跺腳:“用着我的時候就找了來,不用我了多說一句也不行,哼!”
胖小子們回去不動聲色,第二天帶着鍾南來見母親:“去看太爺爺,晚上陪他說話,明天再回來。”
寶珠沒有疑心,叮嚀他們好好的陪着,讓人送換的衣裳,奶媽等跟去。
見過老侯,說和鍾南睡一夜,鍾南帶他們出來,在沒有人的地方要脅:“現在可以說了吧,來看祖父爲什麼一定睡我房裡?你們兩個小胖子,能把牀占上一大半兒你們知道不知道。”
執瑜板起臉:“就跟你睡一夜,你話真多。”
執璞繃起臉:“表哥要有表哥的樣子,多話不是好表哥。”
兄弟倆個認得路,大搖大擺自己過去。鍾南在後面啼笑皆非:“用完了我,總得有個說法吧,哎,我說你們真的丟下我自己走了。”趕緊的追了上去。
……
是夜,星光暗沉隨時會有雨。寶珠出門的時候還慶幸:“今天沒有孩子們追後面問。”
Wшw ¤ttκд n ¤¢ 〇 袁訓隨意地道:“再過兩年,孩子們就可以陪你辦這樣的差。”
當父母的滿心裡希冀,不知道這會兒的南安侯府,胖小子們慫恿着鍾南走出府門。
鍾南摸摸臉又揉眼角:“我心驚肉跳,你們兩個再不說原因,我不去了啊。”
“太爺爺讓你陪着逛夜市,”執瑜從懷裡掏銀子:“我買東西給你。”
鍾南翻個白眼兒:“你最近也沒有錢,我今年才聽說,原來大宗兒的銀子歸家裡管。”
執璞胖臉上擠笑,擠的眼睛只有一條縫:“表哥你只管買,實在不行,我把簪子當了。”
鍾南瞅着他的簪子不說話。那上面有一個指甲大小的紅寶石,別說夜市上買東西,買下整個夜市都可以。
執璞以爲沒說服動他,再道:“你嫌我簪子不值錢,把我當了吧!”執瑜喝彩:“是啊,二弟值錢。”
鍾南嘀咕道:“太后非殺了我不可。”揉後背:“哪裡涼嗖嗖的不對頭,今天忘記看黃曆。”
胖小子們一起笑:“我們看過了,今天是出門大吉。”
鍾南喃喃:“今天是出門就上當吧。”前面就是角門,鍾南的兩個小子,和順伯孔青牽馬在那裡,胖小子們一左一右又架起鍾南手臂。
鍾南故意麪如土色:“別搶我的私房錢,我就一兩碎銀子在靴子裡。”
胖世子一本正經:“孔大叔在不要說。”
胖二公子小心交待:“順爺爺在不要說。”
鍾南道:“我更覺得上你們的當,”但是已經走到這裡,還是跟着他們出了府門。
但見到了夜市上,胖小子們也不是買東西,而是左一瞟右一支耳朵的,活似在等什麼人,或者是什麼動靜。
鍾南叫過貼身的小子,更加意的對他道:“胖表公子們不懷好意把我撮弄出來,你們都當着心。他們要是掉根頭髮,咱們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小子點頭哈腰:“小爺您放心,您讓我傳給侯爺的話我已經帶到,侯爺說既然不讓小爺告訴大人,那就由着表公子逛上一回。您看那邊,世子他們就位。在您後面,護院的就位,牆頭上還有兩個高來高去的,保準出不了事。”
鍾南撫胸口:“這就好。”
------題外話------
今天就寫這麼多吧,最近不太願意趕,從容的寫更盡心。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