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神色全在元皓身上,包括袁訓的在內,又一起落到蕭戰身上。袁訓把昨天兒子們又告狀蕭戰的話想起來,這岳父不是一定要教訓好女婿,不過碰到眼前了……招招手:“戰哥過來。”
蕭戰很想腳底抹油,但左邊跑過來一個人——韓正經,右邊跑過來一個——阮瑛。這對錶兄弟齊聲道:“叫你呢!”跟押解犯人似的對蕭戰瞪着。
蕭戰就老老實實到了岳父面前,嬉皮笑臉道:“關我什麼事兒?我教表弟不要好事兒做了,就忘記防範人。這又不是壞話。”
元皓眨眨眼睛,及時的把他出賣:“我說我知道了,戰表哥你說大笨小笨太笨了,你纔多告訴我,讓我教他們的。”
蕭戰對他嘻嘻着擺手:“現在我也嫌你太會說話,以後說慢些兒。”元皓給他一個大鬼臉兒。
袁訓不能說他講的不對,但戰哥無事就搗亂的心思也一樣明瞭。他自己愛跟兄弟姐妹們爭,也不介意多看看別人爭。袁訓在他腦袋上拍一記:“以後你去了軍中也這個樣子,我可真擔心。”
蕭戰一句話就把岳父逗樂,他滿不在乎:“岳父您爲別人擔什麼心。”袁訓失笑,而且也承認他這句話說的有理,揶揄道:“也是,我盡爲別人擔心。”
回頭來,又問元皓:“誰讓你們又對份子錢的?上一回我就說過,送的東西里面有你們的名頭兒,怎麼又弄出這強佔零花錢的事情?你們會節儉很好,可不要件件在舅舅事情上做文章,回京去讓人聽到多不好聽。”
這一次回話的是好孩子,好孩子也是說話伶俐的人,不然也不能跟胖孩子常在旗鼓相當上面。大眼睛忽閃着,好孩子笑盈盈:“姨丈,別人我們幫了好些,全不認得。明天見的是跟姨丈出過兵放過馬的人,二表姐說當敬可佩,我們出一份兒,權當週濟了別人。再說……。”
話到這裡,讓韓正經接走。正經的臉兒一本正經:“姨丈,雖然這舉動有討好姨丈的嫌疑,但是再說我們的錢是從哪裡來的,還不是姨丈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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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哪裡少了元皓,元皓也截一段話:“要是沒有壞蛋舅舅,皇舅舅纔不會給你們錢!”
平地打石頭,又砸到高山上去。在袁訓忍俊不禁的時候,阮瑛阮琬聽到心底裡。
阮琬掏荷包:“說的也是,好吧,每個人出多少?”
拌嘴三差人異口同聲:“多出也行,少出也行,不出,”撇一撇嘴兒,顯然表示這裡還能混嗎?
阮瑛陪個笑臉兒:“多出是多少,少出是多少?”
好孩子晃一巴掌:“我出五兩。”
韓正經伸一雙巴掌:“我出十兩。”
元皓亂晃巴掌:“我出二十兩。”
阮瑛阮琬倒抽一口涼氣,他們從趙先生那裡得的零花錢,一個月二十兩,在蘇州花了些,每個人剩下的不到十五兩。好孩子說出五兩,阮琬解荷包的小手,變成把荷包攥得緊緊的。後面又出來十兩、二十兩,這兩個已經出不起。
離開父親(二叔)的時候,趙先生說零花錢他出,另外的就沒有得到一個銅板。
對着拌嘴三差人,小兄弟們白了小臉兒。
但沒等他們抗議,沒等袁訓含笑打算說花費過了,拌嘴三差人自己先吵起來。
好孩子怒氣衝衝,先質問胖孩子:“爲什麼你要說的最多,重說,我排在最後。”
又質問韓正經:“作什麼你對姨丈說我有討好嫌疑,那你說出的銀子比我多,你是奉承精!”
韓正經也質問胖孩子:“爲什麼你說的比我多,重說!”
這裡形成兩個人氣勢洶洶對付一個,元皓倒也知趣,胖臉兒一沉:“重說就重說,我先說!”把胸脯一拍:“我出二十兩!”
“我出二十兩!”
“我也二十兩!”
好孩子和韓正經不肯低於他。
“哈哈哈哈……”胖元皓捧腹大笑的小模樣,對着袁訓笑哈哈:“舅舅舅舅,抓住兩個撒謊精!他們倆個根本出不起二十兩,哈哈,胡說呢!”
“出得起!”好孩子和韓正經黑了臉兒。
胖元皓叫一聲:“小紅。”
小紅真是他的好皮匠:“哎,”不等胖隊長髮話,把她的小算盤取出來。
“算一算,好孩子和瘦孩子每個月只有五十兩,除去給家裡買東西的錢,除去自己零用的錢,除去請客的錢,他們還能剩下二十兩嗎?”胖孩子鼻子朝天:“哈哈哈哈……抓住兩個撒謊精!”
這姿勢,此時得意只有他。把好孩子和韓正經氣壞了。紛紛道:“有呢,哪怕我把五十兩全賙濟人,要你管嗎!”
“我沒有,我問祖父和二祖父要,他們還有!”好孩子和韓正經把拳頭攥着高舉起來,這不是打人,這是壓制胖孩子威風的作用。
袁訓本來要說的話全都忘記,對着元皓的耀武揚威,對着好孩子的氣氣憤滿面,對着韓正經的正色凜然,揚頭也是一長串子的笑聲:“哈哈,你們又鬧上了……”怎麼看怎麼有趣。
不遠處收拾車輛和營地,把做早飯的火堆檢查一遍,不要留下任何可以燎原的火星。本來大家都有事做,但聽到袁訓笑聲,視線都讓吸引過來。
二殿下、二老王來了興致:“他樂什麼呢?偏了我們,自己跟孩子們玩去了,我們也去看個熱鬧。”張大學士和趙先生也跟過來。
元皓又一段反駁好孩子瘦孩子的話,就成了當衆的威風。
胖孩子雙手叉腰,對着好孩子賭氣說全出,瘦孩子說祖父處還有錢,依然派頭不減,大鬼臉兒上不用兩隻手,也扮的鄙夷盡在:“好了不起嗎你全出!全出算什麼!全出,你按月就不能請大家夥兒吃飯,就不能給家裡人買東西,吃心愛的零食就得找我喲!你這算不會花錢!”
好孩子噎住,小臉兒上愈發此事不能善罷干休的瞅過來,隨時要爆發更大的“戰役”,胖孩子已把她丟下,再對上韓正經。
小舌頭先吐一回:“哎哎哎,你也是個差的。”下面也是一通的教訓:“白跟我上了路!學的不是有章法。自己分明有錢,還問祖父討。哎哎哎,我好生瞧不起你喲!”
韓正經也就一樣的火冒三丈:“你說什麼!看我駁回你……”
“哈哈哈……”新的大笑聲,出自二殿下、二老王和二夫子。連連點着頭,重重拍着手,袁訓也跟着鼓掌,戰表哥更是喜歡的無處抓搔,就地一個跟斗到了表弟面前,把表弟抱着舉起:“不愧是我的表弟,總是高人一等的。”
表弟正興頭上呢,黑豆似的眼睛一瞥,立即在表哥懷裡更加驕傲:“我有加壽姐姐,所以高人一等。”
說過壞笑對上表哥,表哥嘿嘿壞笑對上表弟。
這樣一鬧,好孩子瘦孩子要把吵鬧掀的更大就無從掀起,現在是二老王在說話。
梁山老王雷霆似聲氣從來比別人快,他搶在前面,高聲道:“好小子!這一路子你算沒跟出來!說得好,這就是我們家的子弟,外面看着再狂再橫似的,那叫貴人身份!但骨子裡不改籌謀周詳。由小處看大,別看現在管好的只是你們的零花錢,但等將來管衙門坐軍營,有這個全盤平穩的道理刻在心上,什麼時候也不會出錯。”
元皓對他笑眯眯,胖臉兒上肉擠着。
這是鎮南老王的親孫子,他對於五歲孫子說話比一般孩子快而聰明早就知道,但今天也把他高興壞了。
“讀書明理,行萬里路,又如讀萬卷書。但如果不活學活用,行十萬里路,讀十萬卷書也沒有用。元皓能用到,祖父陪你離家一年多,值。”
兩個祖父都在誇,胖元皓那腦袋跟失了頂線的風箏一樣,左擺右晃,囂張都快出來。
在祖父的後面,張大學士也誇道:“小王爺長大,必然出息過人。世家子弟,不僅要知道光耀門楣,也要知道濟世救人。”
趙先生也道:“防人之心、害人之心,善良之心,可有者有,可無者無。明確分辨,這纔是貴戚的風範。這世上有一等人,出身名門,不缺衣食。官運仗父輩自然亨通,但在用人識人助人上面,幫一文錢也要看看對方的回報,這還算什麼大家,自稱什麼名門!漂母尚且一飯助韓信,以憐憫之心待之。盤算計較,這叫名門嗎!”
梁山老王攔下他:“我說趙夫子,你只圖自己說的痛快,我們也不怪你影射,我們也是名門不是嗎,但你忘記還有一等人,你說句話,他眼睛可就盯上你。你說不要計較,他明兒就敢到你面前討你房子砸你家的鍋,你敢說個不字,他就敢講你說話不算。”
趙先生大笑:“這就跟孩子們幫人,要有人說遇到壞人怎麼辦!要說你不知道防備。但等你聽了他的話,他又說你沒誠意。”
“哈哈哈……”笑聲更多出來。
這一番話剖的犀利,太子和齊王也一起稱是。二位殿下如果跟遇到的人斤斤計較,給張三一個笑臉兒就要他的忠心,給王二一個賞賜就指望他全家博命,忠心和博命如此易得,古往的貴人們搬把椅子坐好,從早笑到晚好了。足可以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小王爺的出息話,引出大人們的犀利話。小王爺更加的得意。又有太子抱了他,齊王也抱了他,最後落到梁山老王懷裡,一老一小相瞪眼哈哈不止。
好孩子和瘦孩子就只能忍氣吞聲,因爲小紅也向着胖隊長,小聲勸他們:“這一回上風不爭了吧,不然明兒請客沒錢,更要讓他笑話。”
阮瑛阮倌也聽明白,反而有了喜歡,小荷包不再護得鐵緊,每人取出五兩銀子在手上:“聽胖隊長的,我們還要留着錢有別的用呢,我們出五兩,別嫌少,也不許笑話。”
小紅接過銀子,說不笑話,說五兩已經不少,是咱們的心意。好孩子和韓正經不再犟,乖乖也出了五兩。胖隊長又一回獨佔鰲頭,爲壞蛋舅舅的事情盡心,出了雙份兒的十兩銀子。
這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按月的銀子漲了,胖隊長每個月多出四十兩銀子,好孩子瘦孩子和小紅多出二十兩。要是知道,只怕胖隊長可以把得瑟安在腦袋上當新帽頭兒用,他的銀子也會出的更歡快。
袁訓太子等早收到消息,但太子沒有多話,袁訓說等發錢的那天再說,銀錢實際到手纔是最歡喜的,大人就都沒有說。
…。
當天離去,自然又落下同行人受到照應的感激。晚上,尋到一家集鎮,明明他們備用糧食足夠,也又購買大袋的米麪,尋屠夫宰了豬。塞的裝行李的車滿滿當當,第二天的下午,來到一個小漁村。
…。
天帶陰沉,似翻滾沉浮的無邊海浪到了空中。又像織女傾倒種種的染缸,有靛藍、有藍灰、有深灰淺灰,把天空佔據成暴雨或暴雪前的混沌。
沙地上在北風中瑟瑟畏縮的綠色秧苗就成了一道風景線,把孩子們眼光吸引。
最好奇的莫過於阮瑛和阮琬,坐在車裡的他們,幾乎把腦袋伸到地上,如果不是夠不着,恨不能拔一根來看好好考究:“咦,這是什麼?沙子上面還能種莊稼嗎?”
趕車的小子也說不出所以然,祖父說沙地鬆軟,他下去散步去了,阮瑛就叫着:“正經,你們去過的海邊,也能種地嗎?”
“能啊!少見多怪的,沒見過大魚就是這樣,見到什麼都奇怪。”胖孩子嘴巴快,先回了話。
阮琬嘟了嘴兒:“就是怕你笑話人,沒有叫你,卻你又上來了。”
韓正經這個時候回答出來:“我掐指算過,這個季節是收莊稼的時候,這綠色的只能是草!”
“哈哈,”小六笑破肚皮的嗓音:“正經,你還會掐指一算?那趕緊算算,今天晚上我們有沒有好吃的?這種農家菜我最喜歡不過。”
梁山老王嘲笑他:“聽聽這名門公子的話,你大魚大肉吃飽了,就說出這吃草也樂。小六子,給你三天不吃肉,包你不說這話。”
小六大叫:“叫我六二爺!別的綽號我不答應。”
“哈哈哈……”鬨然的笑聲從每個車裡都發出來,加壽也好,念姐兒也好,都打起車簾露出面容,在海風中嘻嘻看着外面的熱鬧。
袁訓和鎮南老王在一起,在加壽的車旁。揚鞭沒見怎麼樣,就帶出殺伐戰場的舞動風雲:“這裡給孩子們騎馬最好,這地鬆軟不會摔跤。”
元皓就驚天動地嚷嚷:“壞蛋舅舅,元皓要騎馬!”惹得他的祖父一陣大笑:“聽風你就來陣兒雨。”
壞蛋舅舅用馬鞭子戲弄的捅上一下,正中元皓鼓肚皮。元皓哈哈笑着,往後倒在加壽懷裡,努力的再爬出來,繼續張開手臂:“把我的小馬兒牽過來。”
“我也要。”
“還有我。”
好孩子和韓正經跟着不甘示弱,小紅已經讓禇大路叫到地上走着,聽到這一句,也迫不及待,走到她的小馬前面,禇大路幫着她爬上去。
“孩子們,我說的是明天騎馬,這會子咱們先尋人,找到了安頓下來,有農家菜呢,咱們就吃。沒有呢,咱們就吃自己的。大睡一覺,明天在這沙地上好好的騎。”袁訓略提嗓音,方便把孩子們笑聲壓下去,而又讓他們聽到,四面又空曠,中氣即刻千里傳音般擴散出去。
沙地上有幾個人鋤草,剛纔沒有讓這長長的馬車驚動,後來也沒有讓孩子們嘻笑驚動,在聽到這四面八方無處不在的話語時,受到震動後直起身子,有一個人開口道:“這位爺說話響亮,是個練家子。”
他不說話還好,這一張嘴也是半空中打道驚雷。梁山老王眯起眼睛看過去,溜彎的趙夫子吃了一驚:“我的天吶,這是人說話還是敲大鼓?”
“是唱大戲的吧?”蕭戰聽到這一句,調侃出來,“哈哈哈……”孩子們又一陣笑聲。
袁訓卻目不轉睛盯着這個人看了看,擡起手擺了擺。
“噓,別笑了,”執瑜看到告訴蕭戰,執璞看到告訴往外面看的元皓,元皓即刻縮回車裡告訴加壽,好孩子告訴了香姐兒…。天地間除去不遠處的海風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沙地上的人已經低下頭,興許是覺得自己沒來由的說話顯得莽撞,他繼續握着鋤頭動着。袁訓卻越看他越入神,忽然出聲:“請教一聲,魏大耳朵家裡怎麼走?”
“誰找我!”剛纔接話的人回頭來看,這一回頭,孩子們驚呼聲四起。“哇!”阮琬大叫,心想好嚇人,這個人只有一隻眼。
“嚇!”好孩子呆住,這個人滿面傷疤好可怕。
阮瑛一把拖過弟弟到懷裡拍着,同時溜圓眼睛瞪向胖隊長車輛,打算如果他取笑弟弟又大驚小怪,給他來個堅持不承認。氣勢要緊,先拿出來防範着。
香姐兒抱過好孩子,讓她不要害怕。
一個胖腦袋不怕露出來,元皓從車裡又欠出半個身子,另外半個在加壽懷裡抱着。胖隊長神氣活現:“你是我舅舅的兵嗎?如果你不是,可惜了你的傷!”
鎮南老王噴了一聲笑:“這孩子,這是什麼話,怎麼叫可惜了他的傷?”
元皓振振有詞:“如果他是舅舅的兵,我們來看他多好。如果他不是,卻有一臉傷,可惜了。”
齊王聽這幾句也絕妙之極,好似受了傷而跟忠毅侯沒關連,全白傷了一樣,對着元皓望去,也想跟他說上幾句。但肩頭讓太子輕推一記:“看!”
沙地上的幾個人,先是怔忡,隨後如五雷轟頂似的面容凌亂起來,對着袁訓跑過來。
姿勢跌跌撞撞,是他們中沒有一個是康健的人,不是一隻手就是一隻腳,要麼就別的地方有殘疾。
他們狂奔着,用柺杖的人也帶出一陣風。袁訓也跟他們一樣,下馬大步流星。很快就要會合,離開三步之遙,“撲通”,一干子人跪下來,口稱:“袁大將軍?將軍,是您嗎?”淚水,應該是無聲的,但從他們的面上流下,總能讓人耳朵裡產生唰唰之聲。
袁訓一個一個扶起來,扶起一個,就重重擁抱一下,大聲叫出對方的名字,再道:“是我,怎麼,我老的認不出來了嗎?”
面對這一幕,梁山老王默然了。他粗糙一眼望去本就如沒磨礪石頭的肌膚,似披上一層霜白色。帶累他的花白鬍須直撅撅的,打上漿子似的在風中也固執般的一動不動。
鎮南老王瞭解他的心情,見到親家又傷心上來——這已經不是頭一回傷心,是看一回老兵他傷一回心——走過來相勸:“我說,你又嫉妒上了,你不服這壞蛋照顧的周全,你不痛快是不是?”
“唉,”梁山老王沒有讓逗笑,嘆上一聲,低語中滿是隱痛,道:“這個個都是我的兵,看着他們解甲歸田的日子不好過,拖着半個身子,我能痛快嗎?”
鎮南老王道:“那你多照管就是,在這裡傷心是紙上談兵,我更要拿你諷刺纔是。”
“我也想啊,打仗的時候顧不上。不打仗的時候,我在邊城,他們各回各家,要照顧,就要跟兵部扯皮才行。當年那尚書老牛,提起來我恨不能咬他一口肉。”梁山老王怒髮衝冠,平白對着眼前空氣生出暴脾氣:“我一再的發公文給他,他一再的推推搡搡,後來我直接在公文上寫,有朝一日回京去,老夫我把你打……”
下面的事情鎮南老王知道,親家回京以前,老牛尚書讓他嚇得提前告老還鄉,梁山老王還不依不饒,老牛尚書想出賠罪的招數,把梁山王府的家將荀川舉薦成兵部侍郎。那個時候還不明朗袁訓任兵部尚書,但兵部好歹有個自己放心的人,梁山老王才把原兵部尚書放過去。
鎮南老王微微一笑:“行了親家,人家也讓你嚇跑了,今天你又在這裡,你上前去多加撫慰,也能讓你寬心不是。”
梁山老王銅鈴似的眼睛又瞪上袁訓,慢吞吞地道:“但你說對了,我還是嫉妒他的。”
“哈,”鎮南老王笑出來一聲,把他肩膀狠狠一拍:“我太知道你。”
“我眼紅他當上尚書大權在握,近幾年對老兵的撫卹銀子好很多。我嫉妒他利用手中權力,給回家的老兵許多便利。”
鎮南老王含笑:“這不是利用手中權力,這就是他的權力。”
“氣死老夫了!本來老夫早早交兵權給大倌兒,就是我在京裡照應,大倌兒在邊城主持。這攤子事情本來是我要做的,結果讓這壞蛋侯爺搶了去。風采全成他的了,讓我父子們如何做人,顯得我父子們不好…。”梁山老王嘟囔個不停,剛纔直挺挺的花白鬍須也垂下來,把沮喪帶的十足。
鎮南老王有時候跟親家是互相的損,見這是個好機會,摩拳擦掌準備笑話他。
“兄弟們,老王爺也來了,他親自來看你們。”袁訓的一句話,把鎮南老王的一肚皮“不是好話”拂開。
鎮南老王且收回去,看着跌跌撞撞的身影又到梁山老王面前。那熱淚又一回橫流,梁山老王也哭了。
“王爺!我們在的時候,您還是王爺!怎麼把兵權讓小王爺給下了!”這半開玩笑的話語,也充滿曾共同作戰過的深情,聽得鎮南老王也心尖子顫一顫,想到他曾帶過的兵馬,眼眶不由得也溼潤。
還好他帶出的兵馬,大多分到各省爲官,像袁訓跟親家老王這一路上,看一處是一處殘廢的不多。
邊城的仗總是激烈的。
鎮南老王深深理解袁訓二人的感情,於是,梁山老王恢復激動,跟老兵們也一一來個擁抱,鎮南老王看在眼裡,他默然了。
像是這種久別重逢的場面,總有人要沉默的陪同着。同時默然不語,心頭卻如巨浪翻騰,想到雖還沒到邊城,只看這些人就能知道古來征戰幾人回的,還有太子殿下和齊王殿下。
按事先說好的,二位殿下和大學士不聲明身份,他們就只能幹看着。實在無法做到寂靜,太子用淡淡壓抑住內心的感思:“國強才能民安啊。”
“是啊,”齊王深有同感。
老兵們十分熱情,請老王爺和袁將軍同來的人到家裡坐坐。
老王帶頭,跟魏大耳朵聊着:“你這大耳朵還是嗓門洪亮,都叫你大耳朵,是沒有你的大耳朵,聽你的嗓音都不習慣。”
他們來,魏大耳朵極快活,仰頭笑着,天空上露出一片白,應該是烏雲也讓他震散一塊。
馬車後面跟着到他家門外停下,關安萬大同帶人往下搬米麪。袁訓給本村住的老兵們,每人一百斤米,一百斤面,半扇豬肉,外加十兩銀子。
蕭戰則帶頭忙活開來,見到水缸沒水,戰哥在路上學會挑擔子,在這裡用得不錯,和舅哥們一趟趟的往各家挑滿水。寶珠讓老兵們取出舊的外衣,女兒們幫着穿針,帶着奶媽和丫頭們縫起來。
老兵們中有粗曠的,真有取出底褲這種。但袁訓盯着呢,勸他再做一件。魏大耳朵又一通的罵,怪他褻瀆侯夫人,沒有尷尬事情再出現。
阮瑛阮琬問胖隊長他們做什麼,胖隊長讓他們掃院子。兩兄弟稍做猶豫,就發現掃帚已不夠分配。胖元皓、韓正經、好孩子爭一個,小六蘇似玉爭一個,在院子裡掃的嘰嘰喳喳、咋咋呼呼,外加吵輸了的咕嘰咕嘰聲,把院子倒也掃完了。
香姐兒在這裡最中用,小古怪會看醫書,安國又拜過名醫聖手,擺開案几給人把脈。念姐兒和龍書慧幫忙。大病她看不了,頭疼受涼的倒讓她治好幾個。
稱心如意幫着有媳婦的老兵做飯,梁山老王拿出他所有的酒,擺出來的飯菜,好的孩子們不稀罕,就對着豆醬、自家做的酸菜、調的鹽蘿蔔丁兒、炒乾菜吃得直呼香甜。
全村的人都在這裡或看病,或看熱鬧,老兵們一句話,說得太子和齊王也差點淚流。魏大耳朵那中氣,不吼也跟丹田大爆炸似的,幾可以跟海風媲美:“都看到了吧!這就是當兵的好處!別看我們不是一整個人,到老也有照管。哼哼,以後別再背後罵我們是廢人!”
有人照管!太子把話銘刻於心。有些人是永遠不能忘記,雖然他們渺小,可能也卑微。但他們的付出,是成千成倍的高貴。
晚上繼續睡在馬車裡,誰家也招待不下這麼多人。風過大的地方,搭帳篷擋風。加壽半夜在嗚咽海風中醒來,不知爲什麼的去看看父親,見到泥屋裡燈火依就,父親不知道說什麼,同老兵說了良久。
阮瑛阮琬飯吃的好,想的也不多,一覺到天亮。用過早飯,袁訓帶他們沙灘上跑馬去。騎馬這事情,應該沒有馬爲摔下來人,就地沒完沒了打滾的。也就只要不讓馬顛下來,人就不會受傷。元皓等盡興的騎了一回,老兵們身有殘疾,也盡情展現了一回。
當天灑淚而別,加快馬速以後,按孩子們請鎮南老王講解地圖的理解,互相歡喜道:“要去杭州看西湖了。”
他們也真能耐,在蘇州請萬大同弄來杭州地方誌。歇息的時候,就大家湊到一起翻動縣誌。哥哥姐姐這種時候最受歡迎,不認得的字請他們幫着,這天的夢裡,腦海裡飛舞的是蘇堤、靈隱寺,還有奔騰洶涌的錢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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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不好意思,昨晚對你造成的傷害,我很抱歉!”
錦晨安說着遞出銀行卡,“這是給你的補償!”
錦晨安後悔死了,酒後竟睡了他。
傳聞,他弱不禁風,兩天得往診所一次,一個月得進重症監護室一次!
他清咳一聲,一臉病態的蒼白色,
“我身體……”
片段:
“不要了,我下午要去拍戲呢。”
錦晨安推了推黏在身上的人,這哪是病嬌先生,分明是一隻喂不飽的惡狼。
晚上纏着自己也就罷了,大早上的還不放過。
他一個動作便附身上去,意味深長的撫着她緋紅的臉頰,“是拍戲重要,還是我重要?”
“當然是……”話未出完,便討好似的吧唧吻了下那魅惑的臉頰,笑盈盈的答道,“當然是你重要!”
“嗯,我接受了!”
魔爪開始亂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