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新郎卻拋下新娘子獨自離開,對於四兒而言,本來伴隨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語就多,現在更是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飛上枝頭變鳳凰,這是無數平凡少女心中所期翼的事情,從一個侍女到如今的將軍夫人,四兒是這傳奇中的一人。姑娘們傾羨這丫頭的命好,竟然能夠得到大將軍的青睞有加,可誰知道,這位將軍夫人本來就不同凡響的一生。
在六歲以前,她的生活是幸福的,父母在身邊,與族中的孩子自由的玩耍。只是有一日,厄運卻降臨到了這些與世無爭的人的身上,自此,人人都成了奴隸,永遠失去了自由。族中的小孩,被迫成爲了殘酷命運的犧牲品,因爲那人需要一個有武藝天賦的孩子,於是便要他們自相殘殺。
只有一個能夠活下來,在近四年的訓練之中,她手上沾染了很多同伴的鮮血。可是魔鬼般的訓練早就讓她的心冷硬如鐵,或許人人亦是如此。出現在身邊的人早已經不是那時候的玩伴,而是想方設法要取你性命的人,人人如此,也便再無負罪感。亦或者,早在厄運降臨的時候,大家都已經死了,現在留下的,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
在四兒小小的年紀,她思考的最多的就是死亡,然而最終也沒有得出結論。她想死,想從這地獄之中逃脫出去,但是卻一次次的掙扎着活了下來。她若是就這麼死了,就算是完全的消失了吧,那她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她沒有想清楚,所以不能死,因爲不甘心。
她最後一個殺死的小夥伴是她的親弟弟,曾經爲了保護弟弟,也是她活下去的理由之一。
在那地獄之中待了了四年,弟弟是她唯一能夠感受到活着的溫暖。無數不能夠再堅持下去的時候,他們彼此取暖安慰保護才能夠一次次的煎熬下去。可是現實是如此的殘酷,相依爲命的人,只有一個能夠活下來。
她早想到了會有今日,她曾以爲她是可以爲了弟弟而死的,她不是已經厭倦了死亡嗎?
可是她如今爲什麼猶豫了?因爲那個人說活着的那一個人可以走出地獄,可以看到外面的光明,她彷彿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她幾乎快要忘記陽光的味道。
弟弟拿着武器朝着她衝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反擊,當手上的武器穿透了弟弟的胸膛的時候,她方纔反應過來。弟弟的眼神讓她這輩子都難以忘記,他已經打算犧牲自己,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她會真的動手。
她那一刻一陣耳鳴,緊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弟弟臨死之前看着她嘴脣蠕動,好像在說讓她好好的活下去。也或許,他什麼都沒有說。
她被人帶出了地牢,四年來第一次見到了太陽。即便許多年之後,她還是能夠記得那一日的陽光有多麼的刺眼,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她拼命的擦,可是她的手上還沾着弟弟的鮮血,是那麼的猩紅刺目。原本溫暖的陽光,一下子變得冰涼刺骨。
這一段過往,她未曾跟任何人提及過。那是她不願意在觸及的噩夢,還有那卑鄙的過往。她寧願一個人默默的承受,任由它侵蝕自己的骨髓,也不願有人寬慰,那是一段她自己都不願意釋懷的過去。
靜觀經歷着最深的絕望,可是她卻並沒有得到想象之中的自由,她被餵了一種毒藥,如果得不到解藥的話,就會生不如死。然後她成爲了一枚傀儡,她的任務是保護監視一個女孩兒,讓她的身份不會被發現。
說實話,她其實是很討厭寧無憂的,儘管她的身份是她的小姐。整天愁眉苦臉的,還天真的妄愛情卻連別人的臉色都不會看。雖然同是被命運玩弄而身不由己的人,但是她整日哭哭啼啼的,好像她纔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似的,可是雖然經歷過波折,但是從小卻是衣食無憂長大的她,怎麼會明白人世間真正的絕望是什麼呢?除了怨天尤人她還會做什麼?
不過這個女人是真的蠢。身爲侯府嫡女卻被一個姨娘與一個庶女欺壓的太不起頭來,如不是她在暗中護着,那女人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而且她爲了心上人竟然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提醒他。寧無憂自己死便死了,不要連累她就是了。
四兒原本以爲生活或許就這麼無聊又乏味的繼續下去,直到有一天她發現寧無憂那女人似乎與以往不同了。沒有平日裡面無時無刻不在的抱怨,眼神裡面也多了些堅毅與冷厲。日子或許不會再那麼的無聊下去了。
生活如果繼續,總是會有意外之喜的存在的,四兒也沒有想到那女人居然會解了身上的九蟲十屍丸。雖然她一開始也是爲了活命才答應爲那個女人效命的,但是一旦解開了身上的束縛,那便是自由,此後,不管作何事,皆是由本心,無人再可以勉強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了。
如果能夠知曉自由的可貴,就能夠明白四兒對於那個女人的感激之心了。只是光接觸毒藥往往還不夠,還需要徹底的擺脫紅衣教的控制,爲此她們的合作是必然的。至於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並不是很關心。
直到她知道了這個女人的身世。原本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卻相信了那個女人的話,因爲她眸子裡面的所變現出來的憤恨與凌厲不是經歷過無助的絕望的人是表現不出來的。只有經歷過痛苦的人才能夠真正的瞭解別人的痛苦,她們本該是毫不相干的人,但是命運卻偏偏將她們連接了起來,能夠理解彼此的痛苦,理解比安慰來的更爲重要。
她沒有再聽到怨天尤人毫無用處的抱怨,她看到的現在這個叫沈嫿的人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完成復仇,好像復仇便是她生存下去的動力。
四兒開始思考一個問題,自己活着的目的又是什麼?一日又一日的看着日出日落,一輩子都在被別人左右,她好像沒有爲自己做過什麼,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做什麼?
如果復仇是沈嫿的目的,她何不幫她一把?
第一次,她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好像有了明確的方向之後,腳步才能夠更加的從容堅定。
沈嫿嫁給了長孫斐,說實話,四兒並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並且他也始終認爲沈嫿與長孫斐之間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可是漸漸的她發現,事情卻並不是這樣的,沈嫿的眼中逐漸有了長孫斐的身影,會爲他而思考,會爲他而擔心,好在從未忘記過自己的目的。
四兒對於愛情的朦朧體驗,源於長孫斐身邊一個叫藍鶴軒的人,他是長孫斐的軍師。
四兒不知道他爲何會注意到自己,但是她對於自己的直覺一向靈敏,她經常會感覺到這個人的目光會經伴隨着她,觀察她。但是當她回望的時候,他又會選擇逃避。可是看着他緊張自己,雖然不會武功卻還想要保護自己的時候,卻又感到一陣溫暖。但是僅此而已,她對於他的感覺遠遠沒有達到愛情的高度。
因爲鬼王想要保護沈嫿,便讓她與一個叫武陽的人學習追蹤刺殺。她向來佩服武藝高強的人,並且這個人的身上有一種強烈的正義感與磊落感,這讓她不由得想起自己不堪的過往,排斥卻又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她喜歡他身上陽光的味道,可是卻不想依賴,她儘量讓自己保持清醒,她知道自己與她很有可能是沒有結果的。她要做的事情與他要做的事情,背道而馳。她只能夠有一次選擇,她把這一次的選擇給了沈嫿,這個已經成爲她最親密人。
她不是不懂愛情,只是自私的不想去承受失去而已。
她本以爲沈嫿與長孫斐是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的,畢竟同生共死過,她看得出來,他們深愛着彼此。四兒見證着兩人的愛情與幸福,同時又深深的擔憂,沈嫿從未放棄過復仇,一旦這件事情被挑撥之後,長孫斐又會做出何種選擇?還有,長孫斐再知道了沈嫿的身世之後,又會做出何種選擇?這一切沈嫿不知道,她亦是不知道。
只是命運往往弄人,陰錯陽差的,沈嫿竟然又嫁給了白子珏,四兒往往會想這是不是命運的嘲諷?
曾經她親眼見到過寧無憂是如何的想要貼近白子珏,但是白子珏又是如何的不屑一顧。但是現在面對同一副軀體,白子珏又是如何的想法設法的討她的歡心,而她又是如何的鐵石心腸。
而真正叫四兒感到震驚的是,她沒有想到白子珏爲了沈嫿竟然願意去救長孫斐。一個男人能夠爲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大概是真的愛慘了這個女人吧。
所謂當局者迷,四兒作爲這三人愛情的旁觀者,在這件事情思考着一件事情,白子珏比起長孫斐,或者更加適合沈嫿。對於長孫斐而言,江山社稷,家國天下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若是她知道沈嫿的目的,會做出什麼選擇其實是能夠猜到的,然而正是這會傷害到沈嫿的地方卻又是吸引她的地方,或許因爲她的父親,作爲一個忠心耿耿的將軍,身上也有這種特質吧。
對於白子珏而言,他的眼中只有沈嫿,四兒相信,他肯定會爲沈嫿做任何事情,即便揹負萬古罵名也在所不惜。對於愛情的付出與執着,白子珏超過了一切。如果她知道沈嫿的目的,定然會竭盡全力幫助她的。
只是現實卻沒有給他們更多展示與思考的機會。白家謀反,一切是那麼的意外,又是那麼的在意料之中。
當白子珏與長孫斐站在了對立面上的時候,沈嫿義無反顧的回到了長孫斐的身邊,雖然四兒會堅定的跟隨着沈嫿的腳步,但是也會思考,這對於白子珏來說,是否公平。或許在愛情裡面沒有公平一說,誰先愛上,誰就已經輸了。
在四兒看着三人的愛情思考愛情的時候,藍鶴軒卻死了,成爲了白家謀反的第一個犧牲品。
她以爲她心冷如鐵,除了沈嫿之外,不會再關心其他的人。可是當看到藍鶴軒的屍體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落淚了,這是弟弟死去了,第一次爲別人流淚。她自小悽苦,向來形單影隻,遇到了沈嫿方纔有了一絲陪伴。藍鶴軒死了,這世上少了一個會關心愛護自己的人了,那一份尚未來得及迴應的感情,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以後還有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嗎?她不知道,也不敢有所期待。
其實四兒一直都明白一件事情,就是沈嫿與長孫斐之間在那些隱瞞與秘密還沒有被揭開被理解被原諒的時候,他們是不會走到最後的。她也不能夠理解,既然長孫斐是深愛着她的,她爲何會一再隱瞞自己呢?若愛一個人難道不應該愛她的所有嗎?她也明白,沈嫿看似堅強卻也有如此自卑脆弱的一面。她可以坦然的面對天下人,卻唯獨不能夠接受長孫斐的怪異的眼光,即便是一點點。
後面的事情的發展,推着她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因爲真正復仇的機會已經來臨了。以她們對長孫斐的瞭解,在選擇復仇的時候,她就已經將自己放在了長孫斐的對立面上。
果然不出所料,長孫斐對她的行爲完全不能夠接受,毀了即將來臨的婚禮。沒有人理解復仇是她最開始生存下去的動力,若是沒有復仇的意志支撐,她或許早就堅持不下去了。這世上能夠理解她的,真的只有她一個人嗎?
面對武陽的追問,四兒還是將沈嫿一直隱瞞的事情告訴了他,至於別人能夠理解,這完全是別人的事情了。
此後,大周與大陳如同預料一般的開戰了,長孫斐也不出所料的選擇了自己的責任,雖然會盡力爲大周贏取勝利,但是卻不能夠原諒沈嫿的所做的事情,因爲即便最後大周勝利了,卻也是無數將士的性命換來了。
然而沙場總歸是比想象之中的更爲的殘酷,沈嫿以爲自己在面對的自己族人的慘死之後能夠義無反顧百毒不侵,但是面對沙場之上血流成河屠屍百萬,她還是選擇了以另一種方式復仇。
儘管,在沈嫿與長孫斐之間雖然有誤會重重的情況之下,深愛的人還是克服了所以,重新攜手走到了一起。 щшш¤тTk дn¤c o
那一日,在那個小樹林裡面,四兒第一次被武陽強吻了。她知道論單打獨鬥,除非她自己願意,不然武陽是不可能強迫她做任何事情的。那一吻,那一個簡單的擁抱,他願意娶她爲妻的承諾,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動心了。
經歷那麼多,四兒與沈嫿之間早已經是親如姐妹,已經是彼此最爲重要的人的存在了,若是她還沒有找到幸福,自己又如何能夠幸福下去了。在沈嫿找到自己的幸福之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完成心願,放下心結。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跟着她去了大陳。
有時候復仇不僅僅只是殺了他那麼簡單,而是要讓他體會到你當時所承受的痛苦之後,在殺了他。這便是沈嫿選擇的復仇的方式,他最看重什麼,便讓他失去什麼。其實在報仇的過程中,她又何嘗不是在一次次經歷着自己曾經經歷的痛苦呢?好在不管是白子珏還是長孫斐都沒有放棄她,用不惜冒險的方式來幫助她。
其實在這期間,四兒何嘗不是爲自己報仇?她這一生悲劇的根源就是紅衣教,看着紅衣教逐漸的由鼎盛慢慢的凋落,看着紅衣教主由原來的不可一世到孤注一擲如喪家之犬一般,心中又何嘗不痛快?
一個人的心很小,在愛上了一個人之後就不會再有其他人的位置了,這句話對於沈嫿來說,在合適不過了。白子珏不論爲她做多少事情,她心中就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對於白子珏來說,若是沒有再可以爲她付出的東西,他選擇自己離去。
四兒一直覺得自己的心腸很硬,但是這一路走來,遇到了太多的人,或許她的心從來只是被堅冰包圍着,在周圍的人的溫度之下,再多的冰塊都會被逐漸的融化吧。
沈嫿,長孫斐,藍鶴軒,阿梅,武陽,白子珏,白子珮,帕黛,柳逸塵,曾如意,阿憶,師父,她一直以爲自己悽苦一人,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有那麼多人闖入了她的世界,從此便再也不可分割。
四兒每一次見到阿憶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的弟弟,她又何嘗不是將阿憶當作自己的親弟弟對待,與她而言,也是一種補償。
四兒在生命的前十幾年是灰暗與被利用的,但是讓她真正感覺到一絲生機的是沈嫿對於她的需要。那種被需要的感覺,才讓她找到了存在感,所以她願意呆在沈嫿的身邊,因爲她需要他,只有她不是利用而是真正的需要要她,能夠證明自己的價值,那或許纔是作爲一個人的尊嚴所在吧。
所以在燕山遇到赫連南的時候,她纔會爲她也是如此的義無反顧,因爲沒有她,赫連南或許會死。與赫連南的交往雖然短暫,但是隻有那個時候她才確切感覺到自己的強大,彷彿一座山一般,那種被信任着被期待着的感覺,叫她難忘。
在大陳四兒的臉受傷了,沈嫿心疼不已,害怕會影響自己與武陽之間的關係,但是四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什麼會對武陽有那麼大的信心,她就是覺得外貌對於兩人而言是其次的,但是武陽絕不會介意她的臉受傷就是了。若是真的介意,此人也不會是良人。
只是這一次事情之後,她開始正視自己與武陽之間的關係。那些在這些年被刻意隱藏起來的思念全部都浮出水面了。
四兒向來不是矯情的人,她既然開始面對自己的感情,就不會逃避,既然已經決定接受武陽這個人了,就會大大方方的承認。
所以回到大周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她就是無探望受傷的武陽。
見到他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那一刻,四兒很清楚自己心裡面在想什麼,是心疼,她約莫是真的陷進去了。在看到那個男人驚喜又心疼的眼神的時候,她才感覺這約莫就是愛情吧,若是幸福近在眼前,何不伸手牢牢抓住?她想要毫不掩飾自己的關心,想要與他毫無隔閡的親近,想要與他天長地久下去。
沈嫿與長孫斐總算是成婚了,用原來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在沈嫿成婚之後,大概是放下了心結,心中在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琢磨了,她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四兒的身上,無時無刻不在爲她的婚事操心。
不過在忐忑與期待之中,四兒送算是等到了屬於她的幸福。在她的蓋頭沒掀起的那一刻,她清楚明白的知道這個男人是要與她攜手一生的男人,儘管他在用最笨拙的方式給她安全感。傻瓜,她要的安全感向來只有你好好的陪在身邊就夠了,既然給了她溫暖,讓她感覺到了陽光的味道,再讓她回到黑暗中,豈不是太慘忍了。只是沒有想到洞房之夜,新郎會突然離去。
四兒原本以爲婚姻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而已,但是有些事情她似乎想的太簡單了。
一名侍女提着熱水進入,倒滿了澡盆之後,詢問道:“將軍是否是現在沐浴?”
沒有得到迴應,侍女大膽的擡起頭,卻瞧見新房內只有新娘一個人。在看到四兒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鄙夷失望與不屑。
這便是傳聞中以美貌將將軍迷的團團轉的人麼?以爲是什麼絕世美女,沒有想到只是一個滿臉傷疤的醜陋女子而已,將軍大約是迫於鬼王的權威纔會去這個女人的吧?在看到她的真面目之後,大概是被嚇跑了吧?
“將軍現在不在,你下去吧!”四兒淡淡的說道,在看到侍女的表情的時候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了。
既然將軍夫人沒有得到將軍的寵愛,侍女的膽子就打了起來,打量了四兒一眼,見她正在換外出的衣服,怠慢的說道:“夫人是要出去麼?這是新婚之夜,夫人就這麼離開,恐怕不妥吧?”
四兒冷笑了一聲,道:“本夫人做事難道還要經過的你的允許不成?”她身形一閃,便到了侍女的近前,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在她的耳前陰冷的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不管你以前與將軍是什麼關係,即便她在寵愛你,你也要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滾!”
一鬆手,那侍女便屁滾尿流的逃走了。四兒不屑的一笑,她向來不打算以德服人,既然已經叫人輕視了去,再忍讓,不過是會讓人得寸進尺罷了。
好在事情大抵得以圓滿的解決了,四兒終於與自己的夫君一起回到了這個新的家,是的,家,雖然她早已經將沈嫿與阿憶當作自己的家人,但是家這個詞對於她而言還是相當陌生的存在,只是現在她大約有了一個模糊的感覺,那一種感覺,大抵可以稱之爲歸宿感吧。
武陽的手臂受傷,四兒親自爲他療傷,回到了房間後,便讓下人那些傷藥與紗布來。
那晚的侍女卻十分堅持的說道:“依奴婢看,將軍的傷的不輕,還是請大夫來看一看吧!”
“不必了,這不過是皮外傷,我可以應付的!”四兒只顧着處理武陽的傷勢,沒有打理那侍女。
“夫人,將軍乃是大周的中流砥柱,可不是一般人,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夫人擔當的起嗎?還是奴婢去請大夫,方纔穩妥一些!”
四兒跟着沈嫿身邊那麼久,她雖然對醫術不感興趣,但是耳濡目染,這點皮外傷還是不成問題的,正想要說話的時候,武陽道:“受傷的將是不少,很多比我的傷勢嚴重的多,城內的大夫定然忙亂,我們就不要再添麻煩了!何況不過一點皮外傷,夫人完全可以應付,不必大驚小怪的!若沒有其他的事情,你便先下去吧!”
侍女訝異了一下,本來以爲武陽定然是厭惡這位醜陋的新婚妻子的,但是沒有想到居然會幫她說話,頓時心中一刺,表面上順從,慢吞吞的開始收拾東西,委屈的低頭掉眼淚,細聲細氣的說道:“自打奴婢入府以來,都是奴婢伺將軍,奴婢是擔心夫人不瞭解將軍,唯恐有伺候的不周到之處,叫將軍覺得堵心了。若是將軍看着奴婢煩,奴婢告退便是了,但是奴婢還是要大膽請求夫人,照顧好將軍,也要顧及將軍的名譽,昨夜將軍未在,夫人便隨意外出這種事情,若是叫旁人知道了,還不知道該怎麼編排將軍呢!”
“哦?看來昨夜的教訓是還沒有吃夠啊!”四兒冷聲笑道。
武陽眉頭一蹙,問道:“發生了何事?”
這話本是問四兒的,侍女卻率先答道:“昨夜將軍不在,奴婢見夫人也打算外出,便勸了幾句,沒有想到夫人卻惱羞成怒,意圖……若非奴婢逃得快,只怕見不到將軍了!”說着,哭哭啼啼之間露出了自己脖子上面的傷痕。
四兒的笑意更冷,她昨晚上不過是嚇唬嚇唬這女人,下手自然有分寸,脖子上覺得不會留下什麼傷痕的。
“我與夫人認識那麼多年,她若是想要殺你,你還有機會逃走?你要記住,她是我武陽的妻子,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豈是你一個下人能夠隨意責難誣陷的?我的妻子爲了我,爲了大周的安危出生入死的時候,你們這些坐享太平的人卻在背後編排誣陷與她,實在是可恨!”武陽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冰寒實在是動怒了,“來人,將此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逐出將軍府!”
“將軍,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將軍開恩,奴婢也在不敢了!”
侍女在大聲的求饒聲中被帶了下去,四兒處理完傷口,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就是小姐說的爲她遮擋住一些的風雨,只需要安心的在他的羽翼下生活麼?
“方纔那個侍女一直在照顧你,就這麼趕出去了
,不覺得可惜麼?日後只怕難得再找到這麼可心的人了?”四兒不鹹不淡的說道。
武陽低低的笑了笑:“夫人莫不是在吃醋?爲夫常年在軍中,這府上本就待得時間少,回府的時候倒是有幾個侍女進出伺候着,不過我連她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是嗎?”四兒微微挑眉神情滿意,“倒是苦了她們癡心一片啊!”她忽然一把將武陽保住,笑道:“夫君此舉,本夫人頗爲滿意,就不追究你了!”
“你啊!”武陽無奈的捏了捏四兒的鼻子,“你行事向來似男兒,只唯獨這拈酸吃醋,倒是女子本色!”
“哼,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現在後悔也晚了!”
因爲武陽受傷,兩人洞房一直被推遲,到嘴的肉卻吃不到,這可是苦了武將軍了。
這一日,武陽因爲與長孫斐多喝了幾杯,回府的時候醉醺醺的,四兒扶着他進屋的時候,聞着這一身的酒氣就一臉的嫌棄,不悅道:“你的傷勢尚未痊癒,不是囑咐你不得貪杯麼?老是不聽,待傷勢反覆了,有你好受的!”
“我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再嚴重的都照樣喝酒,這一點對我沒有什麼影響!”他拿下捂在眼睛上面的手,眼睛驟然睜開,一把將四兒拉住壓到了身下,眸色逐漸變深,聲音沙啞的說道,“我的傷勢有沒有反覆,你檢查一下不就行了嗎?”
“武陽,你變了!”四兒蹙着眉頭說道。
武陽微微一愣,說道:“那你喜歡不喜歡?”
四兒突然一個翻身將武陽反壓在了身下,騎在他的腰上,壞笑道:“喜歡的要死!不過,我更喜歡一切都有自己掌控!”
“四兒,你別鬧!這是我作爲男人的尊嚴!”武陽掙扎要要起身,卻叫四兒手疾眼快的點了穴道。
“尊嚴?”四兒眯着眼睛,流露出一股媚態,“我倒是要看看你男人的尊嚴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去,夫君大人!”話落,她飛快的將自己的外裳脫去,俯身穩住了武陽的嘴。
溫香軟玉在懷,武大將軍卻無語的默默流淚,他作爲男人的尊嚴看來真的保不住了……
要打理一座府邸,管理一大家子,對於四兒而言,遠不及一個人的時候逍遙自在。她曾經渴望自由與自在,但是現在卻又再一次被捆綁住,不同的是以前是壓迫與毒藥,這一次是感情,而且心甘情願。
如今歲月靜好的感覺,倒像是老天爺對於她坎坷的童年的補償,人都是貪心的,若是在嚐到了現在的滋味之後,她是否還能夠像以前一樣爲一件事情出生入死呢?大約也會有猶豫吧,因爲不捨得。
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到自己現在所經歷的一切是否是從弟弟身上偷來的?這樣美好的人生是否應該是屬於弟弟的?心情經常遭到拷問,但是每每卻又告訴自己要更加珍惜現在的日子,因爲不容易。越幸福,卻又越發的嚴峻的拷問自己的良心,如一個惡性循環一般,她只能夠一個人獨自承受。
孩子的到來,是意料之外的,但是又彷彿是冥冥中註定的,她越發的享受平凡而簡單的人生,她今後的路,也會如一個普通的女人一般,經歷一個平凡的女人的一生,但是足以。
沈嫿因爲白子珏犧牲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雖然長孫斐已經貴爲天子,擁有天下的一切,但是唯獨沒有辦法打開自己妻子的心結,這個結,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夠解開。
如果我們的生活源自於別人的犧牲,難道不應該更加的珍惜嗎?否則犧牲的人不是白犧牲了,四兒常常會這麼安慰自己與沈嫿,但是隻有她自己心中明白,即便表現的再幸福,心中的那一股愧疚卻始終不會煙消雲散的。越幸福,越落寞,這種感覺她能夠理解沈嫿,只有她能夠理解,卻沒有辦法言明。
對於腹中突如其來的孩子,四兒心中是歡喜的,但是同時又深深的擔憂,沈嫿對於孩子的渴求遠遠超過她,她擔心自己的孩子是否會傷害到她。
好在沈嫿對於這兩個孩子的喜愛甚至超過了她自己,由於沈嫿的體質問題,她不知道沈嫿是否能夠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沒有人知道,因爲沒有人經歷過。
沈嫿前世十幾年生活在親人的關懷保護之下,對於血緣紐帶的執着,四兒其實是不能夠理解的,她的記憶裡面親人的畫面已經寥寥無幾,大部分的記憶都是曾經的夥伴刀劍相向,所以真心的陪伴的朋友,是可以超越血緣的存在的。
不過那兩個煩人的小子的降臨,着實給她平凡而寧靜的生活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喜樂哀怒輪番上演,是那麼的瑣碎而真實。
這一日,也是一個平常的日子。
四兒在院子內看着兩個小子練習武藝,兩個小傢伙賊機靈,想方設法的偷懶,非得緊盯着才肯下功夫。
武陽回來的時候面色沉重,四兒心知定然是有事情發生了,讓兩個小子下去休息,那兩個小子歡呼了一聲,一下子就沒影了。
“怎麼了?”四兒走近,蹙眉問道,“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皇后娘娘遇刺身亡!”
“什麼?”四兒腦袋一轟,眼前一花,抓住武陽的衣領咬牙道,“你方纔說什麼?誰幹的?是誰幹的!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你說,到底是誰幹的!”
“是他們,一定是他們!”四兒紅着眼睛,隨手拿了練武場內的一柄長槍,氣勢洶洶的往外面闖。
“四兒,你冷靜一點!”武陽急忙拉住她。
“你叫我怎麼冷靜!”四兒聲嘶力竭的嘶吼道,“不要攔我,不然我會連你一起殺了!”
一個已經融入了生命的人,怎麼可以,怎麼忍心離去?
他們不懂,全都不懂你對於我的意義!那些一同走過的艱難險阻,一同面對的苦難蹉跎,不僅僅只是生命之中多了一個生死與共的人那麼簡單,更是一種信賴與信仰,一種寄託與理解。
若是你離去,那些黑暗之心無法對人言語的傷口,又該如何治癒?
四兒一驚完全失去了理智,武陽無奈,只得將她打暈,抱到了房間內,握着她的手等待着她醒過來。
武陽對於四兒的反應是驚訝的,她沒有想到她爲了沈嫿是可以放棄現在所有的一切的,包括自己與孩子。他還不懷疑,沈嫿在她心中的地位是大於自己的,這讓他有些無奈,畢竟有些事情他晚到了她的生命是沒有辦法參與的,有些事情沒有相似的經歷,他也是無法理解的。無法理解的傷痛,所有的安慰都不過是泛泛之談罷了,他能夠做的只有也只能在她的未來留下陪伴的痕跡。
到了後半夜,四兒才轉醒,此刻的情緒已經平復了很多,從牀上翻身起來,目光凌厲的說道:“我現在就是殺去,也無法將那些人斬盡殺絕,必須要有一個詳細的計劃……我得找人商量一下,陛下,我現在要進宮見陛下!”
“四兒!”武陽將四兒按回了牀上,“你先不要衝動,皇后沒事,這一切不過是陛下想出來的金蟬脫殼的之計罷了!”
“當真?”四兒眸子裡面閃過一絲光亮,“真的嗎?小姐真的沒事嗎?”
“是真的!”武陽說道,“陛下早有歸隱的想法,唯有這個方法方纔能夠徹底!不過你方纔的反應,那些人應該不會再起疑了!”
“太好了,她沒事就太好了!”四兒伸手抱住了武陽,“方纔嚇死我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武陽溫柔的拍着四兒的背,像哄小孩子一般。
四兒的情緒由驚喜慢慢的有些傷感,無力的趴在武陽的肩膀上,喃喃的說道:“她活着便好!”
此後的事情如同計劃一般,皇帝因爲皇后憂思過度,時日無多,臨終前將皇位傳給了晉王世子,壽王輔佐。
由於新皇帝年幼,雖然從登基到親政都經歷了不少的風波,好在在武陽與黎城傑以及幾位顧命大臣的輔助之下,都有驚無險的渡過了,大周依然維持着繁榮的景象。叫人意外的是,在幾次風波之下,壽王卻能夠顯示出其過人氣度,竭力輔助,這也驗證了長孫斐在識人之上的毒辣眼光。
沈嫿與長孫斐都離開了,剩下了四兒與寥寥無幾的幾位故人一起見證這個王朝的風雨。好在阿憶是個重感情的人,每一年都會抽出時間來看望她,也會給她帶來,身在遠方的故人的消息。
大週近年來雖然是一片太平景象,大仗沒有,邊境的小規模的仗卻是不少,所以少不得武陽出征。四兒雖然恨不得每一次都陪在他的身邊,但是她的生命之中有了其他的牽絆,她的肉骨,她的血脈,所以不得不在京城等待着她的歸來。時間就是這般的一次次的打磨掉了她身上的凌厲,她變得溫潤,是個賢妻良母,是一位普通的女人,也是她甘心的結果。
“孃親,孃親,你看外面,是沙漠!”車內兩個孩子第一次見到北漠的景象,興奮的不得了,一刻也停不下來。
四兒懶得管他們,半倚在武陽的身上,懶洋洋的問道:“什麼時候這收戰馬的事情都要有你這個將軍出面了?”
武陽把玩着四兒的手指,笑道:“這個差事不錯啊,領着你跟孩子們出來玩玩看看,你在京城這幾年早該憋壞了!不過最重要的是,現在的戰馬基本上由赫連家壟斷了,這一次去收購戰馬,價錢一直談不攏,偏偏那位少當家非要親自見見我們的將軍夫人方纔肯讓步!”
“是嗎?”四兒眯眼微微一笑,“的確是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了!”
“不過,去赫連家之前,我們要先去一個地方!”武陽故作神秘的說道。
四兒也沒有追問,伸了個懶腰,說道:“隨你的便吧,反正能夠出京城透透氣,去哪裡都好!”
快到傍晚的時候,馬車在一座莊園前停了下來。武陽帶着妻兒進入了莊園內,只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迎了上來。
四兒呆了一下,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之後,方纔驚喜的喊道:“小姐,真的是你嗎?”
這迎來的人正是沈嫿與長孫斐兩人。
四兒與沈嫿許久未見,再見時激動不已,只恨不得抱在一起哭一場,長孫斐與武陽兄弟也是久別重逢,激動不已。
年少時分的重重皆從眼前劃過,即便自此過着不同人生,但是那些羈絆卻從未斷過,只會隨着歲月的變遷,越發的厚重而已。
故人重逢,本是高興的事情,唯有這莊園內的一個小丫頭犯愁了,這新來的兩個小哥哥長得都那麼好看,將來嫁給誰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