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楚琉素蓮步款款而來,臉上透着清寒卻驚豔的笑,"大姐不知道背後嚼舌根是沒教養的行爲嗎?莫不是母親的禁足讓大姐失了分寸,不顧禮數便在外人面前指着自己的妹妹說三道四?"
楚琉素也是絲毫不顧及楚琉月的臉色,開口便不依不饒,楚琉月一噎,訕訕道,"七妹在說些什麼,姐姐怎的就背後嚼你舌根了?這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你叫三妹來此問問,看看到底是不是你陷害母親。"
"呵,"楚琉素冷聲一笑,楚琉瑩從來都是向着楚琉月的,就算叫來又有何用?她道,"你說的沒錯,當時的事有目共睹,母親先是買兇殺我,再是下毒謀害老夫人,這事鬧得人盡皆知,除了外人,誰不知是母親一手謀劃,就欲下死手!"
聞言,宋平煜微眯眼看向楚琉月,侯府主母已經做到如此地步了麼?雖說他心中早已有數,可這被人當面說出來卻是另一種感覺。
楚琉月冷眼看着楚琉素,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以泄她心頭之恨!半晌她才壓住心中的怒氣,平淡道,"這些何嘗不是你們給母親冠上的罪名,你自己到底做過什麼,你最好心中有數!"
楚琉素心中哈哈大笑起來,早就知曉這楚琉月是個比大夫人還能隱忍的人,卻沒料她她不僅忍功厲害,這顛倒是非的本事更是牛逼。她嗤笑,"大姐的意思是說老夫人下毒之人另有其人?還是在說父親和祖母已經糊塗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你……"楚琉月欲上前一步,冷笑起來,"我看你纔是個厲害的,三言兩語就給我扣上一頂帽子。當初母親好心好意把你接回府邸,吃穿用度與我們衆位小姐皆是一樣,沒想到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反咬母親。"
楚琉素連連冷笑,大夫人好心?好心會在侯府中步步下殺手,步步設死局?
"大姐莫要失了嫡女風範纔對,母親禁足之事,皆是父親跟祖母商量過後下的決定。你就算是想怨,也決然怨恨不到我的身上。"楚琉素忽的清寒地道,"再說……母親買兇殺我之事,我就算是告御狀也斷然不會有人說我的不是。你說對嗎,大姐?"
最後一句她咬字清宛,氣若游絲,卻讓在座的人皆是下意識一個冷顫。
告御狀,如果成了,大夫人入獄也是極有可能。
楚琉月恨得吸血翻滾,差點失了風度,一想到宋平煜在此,她忽然面色一改,哭訴了開來,"求三殿下做主!"說着,還福這身不肯起來。
宋平煜皺眉,瞧着楚琉月面色憔悴,哭得梨花帶雨,他心中一動,就欲扶着她起身。
半晌,他轉首對楚琉素道,"你身爲妹妹,怎可頂撞長姐?況且,說當家主母的不是,這一條你便是不孝,在北宋,你可知這不孝的罪名?"
楚琉素不作聲了。倒是楚琉諾驚駭,悄悄拉着楚琉素的衣裳,輕輕地道,"七妹,你快別說了。咱們快些走吧!"
楚琉素轉手握住楚琉諾的手,輕輕安撫,隨後轉眸,看着宋平煜大義凜然的模樣,噗笑道,"那你可知道謀害一品誥命夫人的罪名?"
楚琉素含笑看他,沒等他開口,又接着道,"哦,對,三殿下乃皇子出身,又怎會不知道呢。還有……你可知道誣衊之罪?"
北宋的律法自然不是這般就可以定罪的。宋平煜敢拿此話來壓她,定是篤定她不知。
可她一個活了兩世的人,豈會就這樣被拿捏,被人打壓?
真是笑話!
宋平煜忽而脣畔勾起陰冷的弧度,他劍眉一動,冷笑一聲,"果真是個伶牙俐齒的,一個庶女誰給你的膽子?"
他這副嘴臉,讓楚琉素只覺得渾身冷煞,像是冬日裡尚未化開的殘雪全數覆蓋在身上一樣,冷得她嘴裡都麻木不堪。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楚琉諾的胳膊。就欲開口之時,卻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陣雜沓的步伐聲,緊接着一道冷傲的男聲油然傳來,"我給她的膽子行不行?原來三皇子是個欺軟的人,要是攝政王知曉了,省不得要把你發配到北宋邊境去駐紮看守!"
側首看去,只見宋燁帶着侍衛匆匆而來,一羣人浩浩蕩蕩的闖進碧水閣中,絲毫沒有顧忌這是楚琉月的院子。
宋平煜肅然起身,眉眼戾氣閃過卻迅速頷首道,"二哥,你怎麼來了?"
"哼!"宋燁走到楚琉素身畔,星光眸中灼灼昇華,不答問題卻對楚琉素道,"你別怕。"
你別怕……?楚琉素怔楞住,想對他說,她從來沒怕過。卻聽他轉而接着道,"父皇派人前去東郊別苑佈置場地,卻不見你蹤影,要不是去到你的府邸聽你的管家說你來了寧國侯府,我省不得要在這京都轉上幾圈才能找到你的身影!"
說着,他高冷轉頭,瞧着楚琉素,輕微眨眼,眸心透着戲謔,和微不可見的柔情……
楚琉素垂下頭,視而不見。
"父皇怎的沒早派人傳來消息?"宋平煜急切道,"現在呢,東郊別苑置辦好了嗎?"
"有事的時候找不到人,沒事的時候你無處不見。"宋燁撇嘴,在陽光下他衣袍上的金絲繡線更加灼灼耀眼,一如他本身一樣。他可以完全無視宋平煜,這即是他的優點,卻也是他的缺點。
一個舞女肚子裡爬出來的皇子,是完全不受待見的。缺點就在於,他忽視了宋平煜暗地的陰狠手辣,防不勝防。
宋平煜在側乾着急,他雖面上無異,但眼底卻是透着急躁與……不甘。
"三哥……我也是一時急了點,口無遮攔倒是讓七小姐受驚了……你別見怪。"宋平煜壓低頭,雙手抱起拳,卻是攥的緊緊得。
楚琉素到此刻,終是明白前世他爲何登上皇位後會給宋清一個死無全屍。這樣的人不是在隱忍中沉沒,便是爆發……宋平煜真真屬於後者,那種身處高處,可以掌握所有人性命的權利,他自當使用的淋漓盡致……把這些年的恨,發泄在無干人士的身上。這擺明的處事方式,殘忍無常,楚琉素竟然還一心一意的扶持他?
真是可笑至極。
說話間,楚琉月驚愕的看着眉眼底下的宋平煜,也是不可置信的皺起眉,枉她還對他抱有希望,卻不料也是個沒骨氣的。
"行了。"宋燁不耐擺手,道,"你進宮去向父皇覆命吧。"
這話一出,楚琉素無聲搖頭,宋燁雖然不喜宋平煜,但到底沒對他動壞心思。這事一落便落在宋平煜頭上,賞賜等搶風頭之事自然也是他的。枉費宋燁忙裡忙外的去東郊別苑打理內外。
楚琉素只爲他剛纔那句別怕便絕不會袖手旁觀。她道,"這裡畢竟是女子的閨房,二殿下和三殿下莫不如出去說,總歸是不方便。"
宋平煜皺眉,冷然蕭索的看向楚琉素,似乎是在打量她這句話的意思。
"也好。"宋燁道。
他深覺楚琉素惜字如金,所以她每說一句,他都會細細考慮。還沒等宋平煜反駁,他便點頭道,"說得對,那等改日我再來看你。"
宋燁覺得自己的話有道理,又接着道,"嗯,就這樣。走,進宮覆命去。"
說着對楚琉素溫和一笑便留給她一個瀟灑的背影。宋平煜只覺得渾身的戾氣都不受控制的散發了出來,他壓住中燒的怒火,半晌才道,"那我也改日再來。"
楚琉月嗯了一聲,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人散了大半,楚琉諾這才拽了拽楚琉素,楚琉素莞爾一笑,輕聲留了句,"大姐,你好自爲之。"便轉身離去。
楚琉月一怔,卻突然咬牙切齒道,"你個賤人!"
楚琉素的步伐越加輕快,恍若未聞。
自大夫人再次被禁足後,老夫人的動作也是極快,當日下午就發出書信,傳去郊外,期限楚凌毅十日之內搬回侯府。
可就在第八日的時候,侯府來人了。
楚琉諾倒是早早的便來了怡風閣,說是怕生,等着楚琉素一起去。
等楚琉素梳妝好,倆人便攜手相去,並不是前廳,而是福熹閣。
到了院子的時候,前廳中早已人滿人患,楚琉素瞧着都是些生的面孔。
三姨娘此刻忙翻了天,二房的人回來就回來吧,還帶着她們的吃穿用品,就好像侯府承受不起他們的用品一樣。最關鍵的是,一些青釉蓮花瓶等金銀瓷器一併給帶了回來。
楚琉素攜着楚琉諾尋了個小道,進了老夫人閣子裡。二房等人也坐在裡面,倆人請過安後便坐在一旁。
楚琉素擡眸打量着這位二房主母,徐氏。她一襲蜜色雪緞羅裙,婦人的髮髻上斜插一顆如卵石一般大的碧玉瑪瑙,更顯柔潤溫和,溫婉迷人。她面上略施粉黛,眼角有着幾絲淺淺的皺紋,含笑而坐,舉手投足間隱約可見幾分大家溫婉,頗有點江南女子的溫柔。
二夫人見楚琉素正在看向她,她便笑着道,"這位是七小姐吧,沒想到雲戟將軍生的女兒這般好看。"
老夫人見狀,視線也移到楚琉素身上,頗爲贊同道,"媳婦秦氏身上總是有一股英姿颯爽的味道,七姑娘卻總是極爲嫺靜。但總歸是個美人坯子。"
楚琉素言笑晏晏,起身微福身,"見過二嬸。"
"這孩子真好,長得美又懂禮數,關鍵是這性子看起來還是個不驕不躁的,將來啊,定能許個好人家!"二夫人徐氏起身虛扶一把,隨後遞給楚琉素一個匣子,含笑道,"這第一次見你,算是長輩的見面禮。"
楚琉瑩頓時開口,"二嬸偏心啊,我來的時候你也不給我。"說着一雙狐狸眼緊緊盯着楚琉素。
二夫人溫婉笑道,"都有,都有,人人都有!"聞言,她身邊的媽媽便遞給楚琉瑩暗紋匣子,楚琉瑩這才心滿意足的接過來,趕忙打開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