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升在前帶路,一行人很快來到偏殿,陌易唐擎着酒樽慢悠悠的品着,看到良辰進殿,招招手,待她坐下,這才轉而看向青蕪。
“這就是青蕪吧。”
聞言,青蕪面上終於露出了不安之色,侷促地看向良辰,不知如何是好。
陌易唐捉住良辰放置在桌下的手,牽上臺面上來細細摩挲。
良辰想要抽回,他偏偏不讓,脣角抿出一抹淡笑,一雙眸子亮的絢爛,在透過窗戶照來的陽光下竟顯出幾分和暖。
良辰剛要開口讓青蕪過來見禮,就聽得陌易唐再度開口。
“朕本想下了朝就過來,想着這些日子沒見,你該是有很多貼己話要同青蕪說,等朕批閱完奏章過來,還是等了半個時辰,若朕不在這耗着,怕是午膳你都打算不吃,就這麼冒尖打諢過去了吧。”
他語氣之輕巧,竟讓良辰有了幾分錯覺,就那樣怔愣的看着他明朗的笑意,像是已經迷失在了笑意裡面。
若不是青蕪反應過來,怕是良辰還要木呆上一會兒。
“皇上萬福。”青蕪撲通一聲跪下行禮,後面還加了一句,“是奴婢照顧不周,忘了主子用膳的時間。”
“青蕪剛進宮,不懂宮裡的規矩。再者,是皇上自己下令不準通報的。”最後一句話,良辰說的底氣十足。
面前的男人是九五之尊,誰敢忤逆!
良辰這話,聽着就有夠嗆人,祿升公公不禁替她捏了一把汗。
反倒是陌易唐,他看着良辰,脣角的笑容掩都掩不住,“朕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個匪氣十足的女人。伶牙俐齒還得理不饒人。”
他這番話下來,饒是良辰再怎麼裝乖巧,這會也裝不下去了。
其實,自他接她入宮那日起,陌易唐就是高深的,只是她的性子本就淡薄,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癡纏不休,良辰自有一套法子敷衍過去,可如今不同,青蕪進宮來了,她要保護青蕪。
微微擡頭,剛要張嘴還擊,卻見陌易唐向自己看來。
他的那種目光,怎麼說呢,不可不說,有些遊移和考究,可良辰更多的覺他深邃的瞳眸蹦出的是十足的挑釁,她看在眼裡,卻成了腦海裡意識的重演——他陌易唐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來關鳩宮,故意等半個時辰,故意以權壓人,甚至,他是故意讓青蕪進宮來逼迫自己的。
所以,他早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即使自己替青蕪求情,也抵不過他一番毫無道理的滋事。
良辰猜測到這些,雖然臉上表現出了訝然無措,心裡卻是
瞭然鎮定了下來。“是,臣女滿身匪氣。臣女一定改正!”
他是帝,她是臣女,只有今天,她才感受到了其中的幾分滋味——真是官高一階壓死人!
對於她的低頭服軟,他微蹙眉頭,轉而看向青蕪,對待旁人他還是那種淡淡的口氣,“起來吧。既然是辰兒親近之人,不用拘於宮廷禮節。”
良辰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心力交瘁,她定定的看向陌易唐,原本想面無表情表現鎮定些,來回擊他的無端生事,但是此刻,卻彷彿突然厭倦了跟他這樣你追我趕的遊戲,只想快速了斷這頓午膳。
所以,在這麼一場鬧劇面前,她的心思,全在思索如何遠離這個男人又能查證白家大火一事。
彷彿是看穿了她的神思恍惚,陌易唐將酒樽塞入她手,“陪朕喝點。”
良辰直覺想要拒絕,轉而看着始終保持着謹慎言行的青蕪,心裡只盼着陌易唐吃完了快走,接過酒樽,又幫陌易唐添了新酒。
整個側殿瀰漫着宮廷佳釀的酒香,薰得良辰眼神有些迷濛,玉白的臉頰漸漸浮上了緋紅之色。
陌易唐眼見她如此,便掂量出了她的酒量,脣邊的笑意猶如也沾染了甜點的蜜意,就那樣柔情水的看着良辰,“這四月天的,過了晌午寒氣還會上來,再喝一點酒釀,暖身子的。”
話盡,又給良辰面前的酒樽滿上了酒釀。
良辰推辭不得,又是幾杯下去。
青蕪見自家小姐如此,心裡更是着急,她是知道良辰脾性的,酒量差不說,沾了一點酒,便要睡上好幾個時辰才能緩過酒勁,醉酒酣睡這種情況還算好的,若是碰到心情差些的時候,沒準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青蕪側身看了看玉質酒壺,透明的玉壺裡一壺好酒已經見底,終於忍不住開口,“皇上,小姐不勝酒力……”
她還未說完,陌易唐微微凝眉,看樣子已經不悅。
青蕪頓了頓,瞥了眼良辰,見她一雙美目在醇酒的刺激下,更是迷濛的不成樣子,像是瀕臨於醉酒與清醒的邊緣,一不小心就會歪倒趴在桌上的樣子。
青蕪咬咬牙想要再開口的時候,陌易唐已經揮手招來一旁的寸心,“將青蕪安置到關鳩宮東暖閣休息,朕與辰兒要小憩一會。”
最後那一句話,激起關鳩宮宮女興奮的目光。
良辰的臉色更加紅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略帶羞惱的看着陌易唐,“我不要跟你睡。”
胳膊突然一緊,竟被陌易唐拽起身子。
“不跟朕睡,你跟誰
睡?”
他酒後的聲音暗啞沉迷,溼潤溫和的撲到她的臉上,霎那間她竟然沒有抗拒之力,只能任由着自己被拉進關鳩宮內室。
良辰不願,牟足了勁捶打鉗制自己的那大掌,可任憑她怎麼用力,就是撥不開他的手。
待兩人踏入了內室,良辰已經惱羞嗔怒,急的滿身都是汗,這一番折騰下來,倒是清醒了幾分。
“放開,青蕪不在,你不用裝模作樣的演戲了。”
她一語既出,陌易唐一愣。
良辰癟着嘴目光迷濛幽怨的瞪着他,陌易唐一看她那樣就知道是喝高了,也瞭然她心裡憋着氣不舒坦。
“辰兒……”他突然嘆氣,話沒說完,顯然是在思索,手下還未停一直輕拍着良辰的臉頰,一下一下如同悶鼓一般砸在她的心上。
他這樣子軟語了下來,良辰就是再想借酒裝瘋也下不去手,索性一掌拍掉他的毛手毛腳,乖乖的爬上牀。
她才鑽進被子裡,身旁的錦榻一沉,陌易唐也躺了下來。
良辰本來已經閉上眼睛,聽到動靜,刷的一下睜開迷濛的雙眼,正巧看見陌易唐伸過來的胳膊,“你怎麼不回乾清宮?”
陌易唐以爲良辰酒醉倒頭就睡着了,想要摟她入懷,不提防她竟然醒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陌易唐片刻間竟覺得狼狽,橫在她肩膀處的大掌尷尬地收了回來。
“都躺下來了,你總不能要朕起來,趕朕回乾清宮吧,”
良辰還想反駁,陌易唐簡直欲哭無淚,尤其想到到她睜開雙眼那一剎那的驚慌與防備,他的心裡竟有絲絲噬咬般的難受。
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麼滋味,便翻身背對着良辰,還有些賭氣將被子朝自己那裡一扯,嘟囔了一句,“折騰這麼半天,朕也乏了,別鬧了,趕緊睡。”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驚得良辰一怔,卻也無法說些什麼,霎那間心亂如麻。
慌忙將頭蒙進錦被裡,死死的咬住嘴脣,唯恐自己發出聲來,旁邊就是他溫熱的身體,平穩的呼吸間,似乎還釋放着淡而幽香的酒氣。
她唯恐被他察覺自己的軟弱,因此緊張的不成樣子。
良久,就在她近乎要伴着他的呼吸聲進入夢境的時候,卻聽他開口,雖然聲音細小的像是嘆息,她還是聽了個仔細。
他說,“良辰,不是不想疼你,只是我和你的時機不對。”
她想掀開被子問問他,到底她哪兒不對,他竟這樣針對自己。可是,這樣的理智終究在極度迷濛的睡意中潰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