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書房。
這天韓耀庭用過了午膳,纔回來坐到御案後面,太監進來稟報:“齊國公世子回來了。”
韓耀庭忙道:“傳。”
十天前唐奕時遞上來一份詳細的摺子,將河間府的事情稟報了。齊王的兵馬沒有出青州,這一次的層層阻擊就沒有進行,唐奕時在河間府能夠有充足的時間來查囤積軍糧的事情。
查的也很清楚,就是河間知府華濟寧收到戶部尚書樑啓明的親自書信,才這麼做的,書信雖然燒了,但唐奕時將華濟寧拘押之後,華濟寧自己招供,樑啓明是寫了書信的。
韓耀庭當時的回覆,叫唐奕時將華濟寧押解進京。
唐奕時大步走了進來,跪下去道:“臣唐奕時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韓耀庭道。
唐奕時站了起來,躬身道:“皇上,華濟寧已經押解進京了,昨晚上進的城,因着晚了便沒有進宮稟報,直接押到了大理寺,今早上皇上上朝,因此到現在纔來稟報。他的家人也隨同來京。”
韓耀庭微微蹙眉:“家人?”
唐奕時忙道:“皇上並未有關押、押解家人的旨意,只是他們非要跟着,一開始還驅趕了兩天,不過就是跟的遠了點,但還是跟着進了京。臣原本是要……”
韓耀庭擺了擺手道:“那就不要管了……”頓了頓:“大約是想跟着來京裡走動走動吧,華濟寧的女兒和皇后以前還頗有交情,也許想求情。”
唐奕時點頭,他也知道,華家人跟着進京,就是想走動找人幫着求情的。
“華濟寧交代了之後,臣搜查了他的書房,並沒有找到任何一點和樑啓明來往的書信,華濟寧自己也交代,看過之後便馬上燒掉了。但是,囤積軍糧的命令是華濟寧親自下的,囤積軍糧之所,臣也查明瞭,是華濟寧府衙中的一個文書的老家宅子,離滄州三裡,正好就在官道旁邊。倒是真方便。”
唐奕時說着道:“一應的物證、人證,全都按照旨意交給了大理寺,華濟寧也關押進了大理寺中。”
韓耀庭皺眉想了一會兒,問道:“你問沒問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唐奕時道:“臣在審訊中問過幾次,一開始華濟寧並不說,後來交代的多了,大約也沒所謂了,才說了。因覺着他是錢逸陽的親戚,先皇雖然沒當即處置他,但那只是先皇不願意才登基就殺伐過重而已,過一兩年,必然也會尋理由治自己的罪的。這是其一,其二,先皇病重,朝廷的局勢……”
說到這裡停頓住了。
韓耀庭道:“只管說。”
唐奕時便道:“華濟寧的糊塗心思,想着先皇若是駕崩,皇上即便不登基爲帝,也是輔政王爺,小皇上還是嬰孩兒,自然一切都是您說了算。錢逸陽是陷害老王爺的人……他料想您登基掌權,必然會進行一次殺伐立威,他覺着他這一次跑不掉。”
韓耀庭搖了搖頭,道:“讓大理寺整理案卷吧,理順了報上來,便可處置了。”
“是。”唐奕時躬身道。
韓耀庭想了想,道:“六部中有五部現在都缺人手,唯獨兵部倒是人員齊備,不過朕知道你對兵事有研究,還是去兵部吧,歷練歷練。”
唐奕時大喜,忙跪下道:“臣謝主隆恩。”
對於這些侯門子弟,大部分的皇帝都是棄之不用的,因爲很多都有一種先入爲主的想法,就是侯門勳貴中出來的都是一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除非是特別出衆出彩的,才能被重用。
河間府知府空缺,這是個比較至關重要的位置,皇上馬上傳來了吏部官員,詢問誰合適。
從對這些官吏的熟悉和選拔中,也能看看吏部有沒有合適的人,能擢升一下。
坤寧宮。
楚恪寧起來沒多久,一個宮女進來稟報道:“娘娘,外面有罪臣之女華錦妮求見娘娘。”
楚恪寧想了想道:“傳。”
華家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幾天前韓耀庭收到了唐奕時的摺子,確定了華濟寧有罪,便和她說了,因爲韓耀庭也知道,華錦妮和她關係不錯。
楚恪寧也想到了,華家人很可能會跟着進京,畢竟,他們在京城也認識一些人,就算是沒把握,但是希望能走動一下找人幫忙求情,這也是基本的,任何人都會這樣選擇。
那宮女出去稟報,毛豆馬上就上前一步要說話。
香豆突然咳嗽了一聲,毛豆咬住了嘴脣,又退回去了。
楚恪寧原本還在琢磨華家的事情,看見這兩人如此,便知道有事,對還在屋裡的其他兩個宮女道:“你們去前面找一下成公公,詢問一下皇上有沒有見河間知府華大人。”
兩個宮女躬身道:“是。”出去了。
楚恪寧這纔看向了香豆她們:“你們幾個做什麼?鬼鬼祟祟的?”
毛豆剛剛就想說,但是被香豆的眼神攔住了,只能閉上嘴,現在皇后動問,她哪裡忍得住,上前一步撅着嘴道:“娘娘,華姑娘進宮,外面傳話的嬤嬤已經傳到了奴婢這裡,奴婢本想先問問香豆姐,因爲皇上吩咐過奴婢幾個,叫奴婢們照顧好了娘娘,不要讓娘娘太勞神……奴婢還沒和香豆姐說完,不知道是誰又找了馨子,馨子就直接來稟報了。”
香豆忙道:“也有可能是跑腿傳話的多傳了一遍,這也沒什麼。”
毛豆就哼了一聲。
楚恪寧半天沒說話。後宮裡這種索賄跑腿的事情肯定不少,從宮門口到後宮這邊,估計都有幾套熟悉的路數了。華錦妮也是官宦女兒出身,不會不懂,而且應該是很自然的就掏銀子,請人一定將話傳到自己面前。
陋習很多,但也只能一點點的改,想要一下子全都消滅各種陋習,不是很容易。便道:“知道了……香豆,你找個時間,出宮去一趟吧,回府裡把卓媽媽找到,讓卓媽媽問問府裡的那幾個媽媽們,誰願意進宮來。”
想了想道:“宮裡什麼規矩,她們這些王府的媽媽們應該還是清楚的,如果有家的,不願意來就在府裡好了。不過再過幾個月,王府那邊會去住別的主人,跟她們都說一下。其他的,本宮在想想,也許制度規矩的可以改一部分。”
香豆忙答應:“是。”
“今天就別去了,不要讓人覺着你們告了狀。”楚恪寧說着看向了毛豆:“香豆、甜豆現在已經比較穩重了,你年紀小,多看看她們的做法。雖然你們幾個是跟着我進宮的,自然更親近一些,但是後宮人多,本宮也沒辦法所有的事情全都讓你們做,身邊是需要其他人的,所以你還是要和大家搞好關係。你們幾個,不要被人聯手排擠纔好。”
毛豆忙答應:“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說的這一會兒話,去前面詢問的那兩個宮女先回來了,道:“娘娘,成公公說,皇上沒見華大人,華大人直接就被押到了大理寺。”頓了頓又道:“只是聽齊國公世子稟報了河間府的情況,然後便讓齊國公世子進兵部了,任兵部僉事。”
楚恪寧道:“知道了。”
宮女便退到了一旁。
去傳華錦妮的宮女也回來了,進來稟報,楚恪寧叫進來。
一會兒,華錦妮進來了。模樣沒變,但是裝扮卻已經是大變,穿着一件素青色細布長裙,頭上包着包頭,並無任何頭飾,身上手上也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戴,進來連頭都沒敢擡,低頭進來,便跪下磕頭:“罪臣之女華錦妮,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恪寧道:“平身,賜坐。”
華錦妮沒敢馬上起來,之前去傳她的那個宮女端了錦杌過來,放在了下面,然後過來輕聲道:“娘娘賜你平身坐下。”
華錦妮跪着伏地,顫聲道:“娘娘恩寬海量,罪臣之女不敢放肆。”
“沒事,起來坐下說吧。”楚恪寧示意攙扶一下,那宮女便伸手將華錦妮攙扶了起來,坐下了。
華錦妮很拘謹,依然是不敢擡頭,好像沒法面對如今的皇后娘娘,只坐了錦杌前端一點點的地方,渾身都僵直的,只頭抵着,看着她前面的地,聲音微微顫抖的道:“罪臣之女求見皇后娘娘,是因爲,因爲罪臣之女的父親,其實是膽小之人,實在是被樑啓明等人蠱惑,才做了罪大惡極的事情,他……求娘娘看在……娘娘仁慈寬厚,求您能在皇上面前求情,饒了罪女的父親吧。”
說着便又跪下了,伏地哭了起來。
楚恪寧嘆氣,道:“香豆,把華姑娘攙扶起來,給個手絹擦擦。”
香豆和毛豆上前將華錦妮重新攙扶起來,給她自己的手絹,華錦妮不敢要,低頭從自己袖子裡拿出來一張細布手絹,給香豆用頭碰手,表示感謝。
楚恪寧看她如此,心中實在心酸嘆氣,原本也是聰明靈秀的姑娘,以前在一塊兒的時候談笑風生的,心思也不比人差,只是因爲父親的一念之差,現在居然成了這副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