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景亮一直都有點心不在焉,皺着眉頭不時的看看某個方向。
剛纔天還亮着,他忙活烤肉的時候無意中轉頭髮現的,華錦妮居然坐在外圈的一個火堆前,有點呆呆地。
因爲她坐在那個火堆前,因此侍衛和勳貴子弟就沒過那邊去,那個火堆沒有烤肉,便只有她一個人坐着。
五月中的天,已經很熱了,坐在火堆前是烤火嗎?女子家眷們都在裡頭,雖然出來玩,可好歹的也要有個避諱吧?她一個姑娘跑出來坐在外面幹什麼?
因爲她的奇怪行徑,錢景亮不得不多看她幾眼。剛纔皇上因爲聽見了有人喊娘娘小心,頓時火燒屁股一樣的跑了進去,錢景亮就看見,華錦妮就像是被鬼推着一樣,居然也跟着進去了。
錢景亮那時候心裡就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不對,太不對了。
等了半天,皇上伺候着娘娘應該是快吃飽了纔出來,這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到處都是火把,篝火,閨秀們更加不會出來了,便是丫鬟宮女們都不太出來了。說話的時候,錢景亮就發現華錦妮又出來了,依然是坐在那邊的那個火堆前。
錢景亮頭皮都炸開了。
“哎!皇上問你話你,你看什麼呢?”就在錢景亮皺着眉頭心不在焉的時候,高源突然的推了他一下說道。
錢景亮一愣,忙回神道:“什麼?”
韓耀庭看他的樣子好笑道:“你在想什麼呢?朕問你,讓你畫的圖畫好了沒有?”
因爲錢景亮對劉公島那邊非常的熟悉,當時打仗的時候,囫圇的畫了個大致的圖形,回來了之後,皇上找了專門畫魚鱗圖的畫匠,配合錢景亮畫一幅那邊的標準地圖。
錢景亮忙道:“畫好了……還有一點點,一兩天就完成了。”
高源疑惑的道:“你沒事吧?”說着也看了看之前他一直看的地方。看過去,發現那邊的火堆前坐着一個女子,這會兒已經是抱着膝蓋將頭埋在了膝蓋裡面,好像是睡着了。
看身形並不是鄭玉依。
高源皺眉盯了一會兒,認出來了,好像是見過一兩次,那個華濟寧的女兒?他疑惑的看了錢景亮一眼。
錢景亮正在回答皇上的問題,也沒看他。
韓耀庭並沒有發現,對於其他的人和事情他就沒那麼細心了,關心的事情他會多關心,不關心的看到都不會過心裡去。
說了幾句錢景亮起身去割烤肉,順便看了那邊一眼,也看見華錦妮抱着腿頭埋在膝蓋裡面的樣子,他不由的皺眉,一個姑娘坐在外面已經不像話了,還那副樣子……
其實白天外圈也有女子,一些宮女、嬤嬤偶爾的出來,大戶人家女眷跟着的丫鬟婆子外面就更多了,華錦妮坐在那裡穿着的衣裳也不像是勳貴家眷,可能別人將她當成了誰家的丫鬟,也沒太注意她的。
但是天黑了,就是嬤嬤婆子都不出來了,她在外面實在有些引人注意。
錢景亮割了一盤子肉下來,將架子轉了轉,讓火烤另一邊,端着盤子轉身準備放桌上。
一轉身愣住了,桌邊沒人了。皇上和高源都不知道去了哪裡,錢景亮驚訝的扭頭找,就看見高源從另一個火堆那邊過來,手裡提着一罐酒。
“皇上呢?”錢景亮馬上問道。
高源搖頭:“不知道啊,我去拿酒,走的時候還在……是不是方便去了?”他並不是很在意。
錢景亮正要將那盤子肉放桌上,下意識的卻又覺着什麼了,扭頭看了一眼。這一看真的是大吃了一驚!
華錦妮居然也不見了!
錢景亮將盤子‘咚’的一聲放在了桌上,着實的火了!他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被華錦妮算計了,她蜷着腿假裝睡覺,其實就是爲了讓自己失去警惕性,讓自己覺着沒什麼,因此不提醒……該提醒的人!
高源被他重重的扔桌上的動作驚了一下,擡眼看他,見他黑着臉盯着那邊,便也看了過去,自然馬上發現了,華錦妮也不見了。
“不會……”高源驚訝的才說了一句。
錢景亮已經道:“高大人,你去找找皇上,我去稟報皇后。”
“稟報皇后?”高源有些納悶:“稟報什麼?”
錢景亮道:“該稟報什麼就稟報什麼。”說着看見一個宮女正好出來拿東西,便走過去,說了一聲,宮女猶豫了一下,點頭進去了。
錢景亮很惱火。皇后娘娘一直被矇在鼓裡,而華錦妮卻作爲皇后娘娘的朋友進出宮廷,這實在是有利用皇后娘娘之嫌,而華錦妮利用這個身份,卻爲了接近皇上!這不是給皇后娘娘背後捅刀子?
別人也許想不到,但錢景亮頭一個自然是替皇后娘娘着想,這些當然想得到,因此特別生氣。
裡面。
大部分的女眷都已經去休息了,這種烤肉不是她們常吃的東西,很多人吃一兩口就覺着咽不下去了,所以也就不吃了。
楚恪寧還在轉悠,她多吃了幾口,就不能早早去睡下,要活動活動才行,另外也確實是因爲心情好,暫時也睡不着。
王婷先走了,只有趙月兒陪着她,正在說着:“總之覺着奇奇怪怪的,剛剛看她的眼神,覺着挺嚇人的……”
她說的也是華錦妮。
楚恪寧有點疑惑:“你說她直勾勾盯着我們這邊?”
趙月兒點了點頭:“對,那種眼神很嚇人。”
楚恪寧正在疑惑,一個宮女過來了,躬身道:“娘娘,錢將軍求見您,說有要事回稟。”
楚恪寧愕然,這麼晚了,一個將軍求見自己有急事?皇上已經回來了,如果是朝中的事情,必然是找皇上,不會來找自己,且錢景亮就是跟皇上一起回來的,他也沒機會因爲朝務找自己。
就是說,是其他的事?
楚恪寧想了想,點頭道:“傳。”
宮女躬身去傳,趙月兒猶豫了一下,道:“皇后娘娘……”
楚恪寧點頭:“你退下吧。”
趙月兒便忙福身退下去了。
錢景亮跟着宮女跟着宮女走了過來,皇后穿着輕軟的長裙站在那裡,沒有了朝上見過的穿着厚重皇后朝服的樣子,看起來像一兩年前,那個在自家的花園中參加堂妹生辰,淡然若定的絕色女子。
錢景亮突然覺着鼻子有點酸,低頭走了兩步,深吸着氣,將這股難受掩藏了過去,重新擡起頭來。
“叩見娘娘……”上前想要磕頭。
楚恪寧道:“免了。什麼事回稟?”因爲之前趙月兒再說華錦妮的不對勁,楚恪寧隱隱的有種感覺,錢景亮要說的,也是這件事。
錢景亮道:“一件挺久遠的事情。那時候華錦妮還以親戚的身份住在榮國公府,但是因爲一些事惹了國公府的三姑娘不高興,被三姑娘排擠,錦妮一氣之下在一天晚上天快黑了的時候帶着丫鬟婆子出門,要回滄州。臣怕她出事,便跟着護送,到了天津衛碼頭卻沒有船,這時候,是當時還是晉王的皇上幫忙,將他自己的船騰了出來給錦妮,讓她坐船回家。”
錢景亮說的很直白:“從那之後,錦妮心裡便有了個人。”他看着楚恪寧:“儘管這兩年遭逢鉅變家道中落,但也許她的心從未改變過。突然的想要入宮,臣不得不懷疑她另有目的。”
楚恪寧睜大了眼睛看着他,震驚至極!心中很快的閃過了很多和華錦妮有關的情景。
以前一直有種疑惑,爲什麼她身份已經是平民了,卻仍然經常跟着鄭玉依和趙月兒進宮。當然,因爲其實楚恪寧不希望華錦妮頹廢自慚身份,也希望她和以前的朋友不要斷了來往,而且似乎總有種,這樣的想法是不是不太好的感覺,所以沒有深想。
現在想想,如果自尊心強的人,如華錦妮在其他事情上面表現出來的超強的自尊心的話,她是不應該一直跟着鄭玉依和趙月兒進宮的,這種做法本來就和她的性格有矛盾。
那麼突兀的提出來要進宮去什麼尚衣局。楚恪寧一直都想不通,華錦妮是怎麼想到要去尚衣局的,真真是感覺八竿子打不着一樣。現在也終於明白了。
楚恪寧覺着有點噁心。
那種被人利用被人揹叛的感覺很強烈,噁心的想吐。
“爲什麼現在過來說?”她問錢景亮,說着已經懷疑起來:“皇上跟你們在一起吧?”
錢景亮道:“剛剛還在一塊兒,一轉眼不見了。錦妮……今天一直盯着皇上,我原本想和玉依說明白,叫她勸勸錦妮,想不到……”
“皇上不見了?”楚恪寧沒聽懂。
錢景亮忙道:“皇上也許是方便去了……或者因爲什麼事情走開了,而錦妮應該是跟去了。”
楚恪寧蹙眉,過了一會兒才道:“知道了。”停頓了一會兒才道:“謝謝你提醒本宮。”
錢景亮躬身:“那臣先告退了。”他還要去找找。
楚恪寧點頭:“好。”看着錢景亮急匆匆的走了,皺眉想了半天。她當然也很想馬上就去找,但是去哪兒找?天都黑了,這周圍一片空曠,自己去哪兒找?華錦妮的心思,皇上知道還是不知道?他突然不見了,是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