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見他這樣也沒有遲疑,回頭看了一眼青黛吩咐她照顧客人,這就翻身上了她的那匹紅棗。寧羽這時候才反應了過來,立刻衝上前,一把抓住了林秋禾手中的馬繮,“我跟着一起去!”
“胡鬧!”寧卿皺眉呵斥,“這是公務,你去除了添亂還能幹什麼?”
林秋禾趁機搶回了馬繮,低頭道:“阿羽幫我照顧客人。”寧羽性子上有一個特點,就是喜歡照顧人。雖然驕縱了些,但是別人有需要請託到她跟前,她向來是不拒絕的。
寧羽這邊剛被寧卿訓斥,得了這麼一個臺階就高高興興地答應了,等看到那兩人策馬離開,寧羽竟然真的如同主人一樣招呼衆人回去繼續玩耍。
寧卿帶着林秋禾一路奔馳,等到離遠了這才放下速度回頭等着林秋禾趕上來。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林秋禾皺眉跟他並排走,“讓你特意跑來尋我?”
寧卿聞言眉頭就又皺起,遲疑了一下才道:“那地方按照之前設計的要挖出來一個湖,結果今天挖到一半竟然起出來幾具屍骸。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不過那骨頭間卻是有些東西……”
林秋禾聞言心中一跳,心知若是那東西跟她沒有關係的話寧卿是斷然不會來找她的。但是,如今屍體都成了骨頭就算是有關係只怕也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
所以說,這是跟“林秋禾”有關?
她心中惴惴,就沒有再說話。寧卿見她神色不好,也沒有再說只是帶着她一路過去,然後進了一個臨時搭建的棚子裡面,這才道:“東西我讓人放在這裡了,你看看吧。”
林秋禾低頭一看,徹底愣住了。
那東西很是眼熟,正是蘇曉寧身上曾經出現的金鎖玉佩。
“這……?”她遲疑地擡頭看向寧卿,“這是怎麼回事?這兩樣東西不是在蘇曉寧的手中嗎?”
如今蘇曉寧都已經入宮了……
寧卿陰沉着一張臉點頭,“所以看到這兩樣東西的人我都給關起來了。這東西是當年王府訂製的,玉佩和金鎖上的花紋都是母親畫的。若這一副埋在土中的纔是真的,那麼蘇曉寧身上的是怎麼來的?”
林秋禾跟着點頭,實際上在看出這剛剛出土的兩樣東西的時候,她就隱隱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等認出是什麼,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那蘇曉寧是怎麼回事?
不說着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對一模一樣的玉佩金鎖了,就算有這被人草草埋在京外的人只怕更符合當初她所做的那些夢。
只怕當初那人搶了她的東西,轉眼就被追殺她的人給殺了,然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拿走這金鎖玉佩反而是又做了一副?想到這裡,林秋禾又有些遲疑。
這麼想似乎有些不對勁?
真的不用做假的,這怎麼也說不通啊?
她想着擡頭看向寧卿,把心中所想說了。寧卿皺眉道:“以我猜測是這些人同歸於盡了,然而這屍首只怕也是後來被人隨意填坑了,也沒有注意到裡面有貴重物品。
所以之後攝政王這邊搜尋纔沒有找到一點的線索,而對方也無奈仿製了一對玉佩金鎖。
“仿製到一模一樣?”林秋禾揚眉,怎麼也不信這個說辭。寧卿則神色更是陰鬱,“只怕攝政王府裡面真如你之前懷疑的那樣不乾淨,有人在寧羽身邊搗鬼,甚至還偷出了金鎖玉佩的設計圖。”
“可是蘇曉寧當初被孫家收養的時候也不過是三四歲的年紀,這點卻是不容置疑的。”林秋禾皺眉,“三四歲的女孩又怎麼可能記得那麼多?”
所以說,就算有人想要利用這點做什麼,這線也埋得未免太長了,長到了可能都沒辦法用了。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最後林秋禾突然開口:“這事兒,是不是要告訴攝政王?”
“我已經讓人回攝政王府請人了。”寧卿說着示意林秋禾坐在一旁,“那些屍骸……”
“那些屍骸留着吧,等着開學之後可以直接做成教材。”林秋禾迅速補充了一句,看着寧卿滿臉的錯愕就忍不住笑了下,道:“這是必備了,爲了讓那些學員早些明白人體的構造和骨骼的問題。既然那坑裡發現了好幾句屍骸,總歸是能夠找到整副的。”
寧卿點頭,出去吩咐了下去,進來兩個人就又對着那金鎖玉佩發呆。說真的,在地裡埋了十多年,這金鎖玉佩比起蘇曉寧身上那一直貼身帶着的自然差上不少,上面還有不少的沁色。可也就是這樣,才讓兩人更堅信他們面前這一對的玉佩金鎖纔是真正的那一對。
攝政王府的馬車過了些時候也到了,寧卿聽聞是馬車來了眉頭就越皺越緊低聲道:“母親也來了。”若是攝政王獨自前來,定然是騎馬的。
兩人一起應出去就見攝政王妃帶着一個斗笠,斗笠圍了一圈的輕紗擋住了她的容貌。他們兩人迎上來,還沒行禮就被攝政王給攔住了。攝政王看了一眼正在清坑裡屍骸的工人,這纔回頭看向寧卿,“帶路吧。”
寧卿這纔回身帶路,王妃則示意林秋禾跟她一起走,四人進了由黑澤和黑田守着的帳篷。一眼就看到了擺在桌子正中央的玉佩金鎖王妃腳步一頓,立刻就拉着林秋禾上前。
“這……這……”她連續兩次欲言又止,林秋禾在一旁由着她緊緊抓着手,痛了也只是微微蹙眉並沒有說話。
攝政王上前一隻手輕輕地按在王妃的肩膀,一隻手則按在林秋禾的肩膀,“無論如何,如今我們一家人是在一起的。”
林秋禾這是第一次得攝政王親口承認,以前父女那曾還沒有捅破關係的曖昧讓她覺得彆扭又難受,一直以爲她跟攝政王夫婦沒有那種親人的感情。然而,現在聽到攝政王這麼平淡的一句話,她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鼻頭酸酸的,眼睛也漲得難受。
王妃低聲應了聲,手一直抓着林秋禾不放。半響,她才低聲道:“我看着那坑裡的屍首,看着這一對金鎖玉佩,只想着若是當初不是這東西被人搶了,只怕你……”她說着搖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林秋禾被她影響得更是難受,連忙拉着她到一旁坐下,這才低聲問道:“這金鎖玉佩有什麼辦法辨認出來真假嗎?”
王妃想了想,才又道:“有,那金鎖做的時候就是中空的,裡面我放了一塊玉,那玉是玉佩的邊角料,上面刻了一個林字。”
寧卿聞言立刻過去,直接抽出靴子中的匕首把金鎖給撬開,果然見裡面還有一塊玉。他拿給攝政王,回頭又低聲問道:“金鎖裡有玉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嗎?”
王妃搖頭,“除我之外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當年做這金鎖的金匠也早就死在了戰亂中。”
“那金鎖和玉佩的圖樣?”林秋禾緊跟着問了一句,王妃皺眉想了許久才道:“圖樣多年前就丟了。”
林秋禾心中頓時一緊,這樣的話,只怕就真的難以找到線索了。她和寧卿能夠想到的,攝政王這邊也是一轉眼的功夫就考慮到了,聞言見兩人露出難色,就毫不在意地說:“不過是些許小事,只要按照線索摸索下去肯定就能查出來。”
他說着看了一眼林秋禾,沉聲道:“如今最要緊的反而是這醫學院,這京城之中想要立住腳跟靠的全是真本事,別人能看家世給你一時的面子,難道還能給一世的面子。更何況,若是家道中落……”
王妃聽到這裡,一肘子拐過去撞了攝政王小腹一下。林秋禾本來還有些愁緒,這會兒全沒了。她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這麼咒自己的,不過也隱約意識到攝政王是借這個機會跟她解釋什麼。
她對攝政王的感覺一直都是淡淡的,覺得這是一個典型的古代父親。對於女兒沒有像兒子那麼看重,甚至因爲自小遺失的緣故對她就比對陌生人好了一點。
然而去漠北的事情讓她意識到了攝政王對女兒的感情跟她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樣,而這一次,這種拐外抹角的解釋又讓她心下暖暖的。
東西被攝政王夫婦帶走了,林秋禾又在工地上轉了一圈,覺得這醫學院建得似乎比她所想的大了一些。她和寧卿是騎馬轉的,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管事的卻是都知道的,一路逢迎林秋禾都頗有些不自在。寧卿看了出來,笑着道:“不如我們賽賽馬?”
兩個人一甩鞭子胯、下駿馬奔馳自然是將那些人都甩開了。等到不見了人影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而才低聲問寧卿:“剛剛攝政王在,我有些話不敢說。如今蘇曉寧可是在皇宮之中,這是不是不大好?”
蘇曉寧入宮也有一個月左右了,聽說還頗爲得寵。
寧卿想了想然後搖頭,“跟我們沒有一點的關係。”蘇曉寧在孫家住過,是孫韶喆的養妹。跟攝政王府雖然傳出來過一些流言,攝政王府這邊卻是一直不冷不淡的,最後更是挑明瞭沒關係——不然寧邵哲也不可能把她收進宮。
所以,不管蘇曉寧是什麼身份,日後做出什麼事情都不會牽連到攝政王府的。
林秋禾明白他的意思,然後還是忍不住張了張口,最後才把心裡想說的話給吞了回去。她能想到的,寧卿如何想不到。萬一蘇曉寧刺殺皇上呢?
等等!
實際上寧邵哲已經經歷過一次刺殺了,就是那次跟蘇曉寧一起出宮去攝政王府的時候。那時候蘇曉寧還真的揹着攝政王府流落在外的女兒的名頭呢!
林秋禾猛然拉緊了馬繮停下,寧卿反應迅速,在越過她之後也立刻停下馬回頭。
“怎麼了?”他漂亮的桃花眼中透露着擔憂,“不舒服嗎?”
她迎上那樣的目光微微搖頭,“不,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蘇曉寧的目標是刺殺皇上的話,只怕不用入宮爲妃就能做到了。”她略微感慨了下,雙腿微微夾了下胯、下的紅棗示意它慢慢前行,“也難怪當時她所受的都是輕傷,身上的傷疤也那麼容易就消除。”
寧卿見她想起了這點,也跟上去笑着道:“蘇曉寧身邊的人肯定是會被徹查的,看到底有沒有跟阿羽身邊的人有交疊的情況。另外,孫韶喆也不可能獨善其身,畢竟蘇曉寧的身世都是他說的。”
至於皇宮之中,除非找到切實的證據,不然的話妄議後宮妃嬪是最容易讓帝王反感的舉動之一了。所以這件事情急不得,只能徐徐圖之。
臨近傍晚的時候,寧卿護送着林秋禾回莊子。莊子中一羣女孩,林秋禾本來不想留她用晚膳的,然而寧羽這邊剛好注意到她們回來就立刻衝了過來叫着寧卿:“哥,我今天抓了一條好的魚,還挖出來了一節藕你一定要留下來嚐嚐!”
既然寧羽開口了,林秋禾這個主人也就只要“爲難”地留下寧卿一起用晚膳,晚飯的時候寧羽跟寧卿一個桌子,林秋禾這邊陪着其餘幾女,中間只隔了一個屏風。
以前在攝政王府算是家宴,對於王妃來說並沒有外人,所以雖然分桌卻沒有用屏風隔起來。如今這樣的情形反而是林秋禾第一次遭遇。雖然看不清隔壁桌的人具體的表情和動作,卻能夠聽到寧羽和寧卿在說些什麼。
寧羽在不斷地試探寧卿匆匆來找林秋禾究竟是爲了什麼,因爲好奇,連林秋禾這桌的女孩們也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動作,聽着隔壁桌的動靜。陳自晴飛快地看了一眼林秋禾,用眼神示意。林秋禾微微搖頭,加了一筷子的小青菜過去,低聲道:“嚐嚐看味道如何?”
陳自晴見她怡然自得的樣子,這才點了頭咬着青菜吃下去。
寧卿這邊怎麼可能會把事情告訴寧羽,在寧羽不死心地詢問了幾次之後,他就放下碗筷直接呵斥了寧羽一聲。
“阿羽,不該知道的事情不要問。”
林秋禾這桌其他人聽到這話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趙思思更是吐了下舌頭,低聲說:“晉王殿下好可怕啊!”秦舒蘭連忙擺手,“噓!別瞎說!”
桌上所有人都交換了一個眼神,在不敢說話發表評論的時候就只好用眼神交流了。
晉王殿下,真的好可怕!
林秋禾看着她們這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女孩們的交情還是很容易建立起來的,之前幾人對寧羽還有些生疏和排斥,這才兩天的功夫聽到她被寧卿訓斥,竟然都升起了同情之心。
吃了晚飯,寧卿並沒有多留。除了交代她們一羣女孩住在莊子中要注意安全之外,就是在林秋禾送她出去的時候低聲說:“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明日我若沒空的話會派人過來護送你們回京的。”
林秋禾剛想要拒絕,就見寧卿伸手阻止她說話。
“父親回去若是想要調查當年的事情,勢必要找一些藉口的。只怕從今晚開始京城之中就要暗中戒嚴了。有我這邊的侍衛護送的話,你們會安全不少,也能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他說着笑了下,“放心吧,當年的事情很快就會有結論了。”
林秋禾點了下頭,然而眼中還是帶着一絲擔憂。寧卿見她這樣,也只能無奈地道:“也許當時是我不夠冷靜,若是不找你過去,你也就不知道這事兒了。也就用不着爲這件事情擔憂了。”
“我還是寧願知道的。”林秋禾低聲說:“總比被瞞在鼓裡,等到事情爆發出來才毫無準備的知道時感覺好些。”
寧卿伸手想要觸摸林秋禾,然而手到一半就又收了回去,低聲道:“回去吧,郊外夜裡天涼,不要在外面久留。阿羽不懂事,若是有做錯的地方,你儘管管教她就是了,我相信你有的是辦法對付她。”
林秋禾笑了笑,看着寧羽翻身上馬,這才拉住了想要跟着離開的紅棗,摸了摸它的馬鬃交給了一旁莊子中的人,“好好照看。”
而全部都湊到窗戶邊上偷看他們兩個說話的人正在討論兩個人究竟說些什麼,就看到寧卿伸出了手。
“阿羽阿羽,你哥哥不會是想要打秋禾吧?”
“我哥不是那樣的人,他從來沒動手打過人!”寧羽反駁,“而且他對秋禾一直很照顧的……”她頓了一下,突然覺得既然不能說出真相就真的沒辦法解釋寧卿爲什麼會對林秋禾好。她扯下頭髮,道:“你們不懂了,我覺得大哥是寧可對我動手都不會傷害林秋禾的。”
這話引得衆人紛紛看過去,甚至沒有注意到林秋禾回來了。
“晉王殿下跟秋禾……”趙思思遲疑地開口,“不是說秋禾是負責晉王殿下的御醫之一嗎?”
“是啊,所以晉王殿下對秋禾很客氣很正常吧?”陳自晴有些緊張地緊握着袖子下的手,“反正像我自幼身體弱,是從來不敢得罪大夫的。”
“噗!”幾女笑了起來,“晴兒,照你這麼說晉王殿下的威嚴何在?剛剛吃飯的時候,我光是聽他說話就嚇得不敢大聲喘氣了。”
“大哥人很好了。”寧羽在衆女面前維護寧卿的形象,“平日裡面對我也很好,是我不該問他公務上的事情。”她說着撇了下脣角,“而且,我哥也不是會怕大夫的人!”
林秋禾進來的時候就聽到寧羽這麼說,轉頭看着衆人露出了一絲好奇的神色,“你們在說什麼?”
衆女左右看看,突然就都笑了起來。
第二日傍晚的時候,黑澤帶隊護送着這羣少女回去,林秋禾準備了莊子中的一些東西當做禮物讓她們一起帶回各家,又親自往攝政王府送了一份。
王妃見着她很是高興,趁着寧羽去洗漱的時候拉着她低聲把京中的事情說了一下。“你別擔心,這件事情有我和攝政王呢,絕對不會讓人影響到你。”
林秋禾點頭,低聲道:“我更擔心攝政王府會因此而被牽連。”一旦對蘇曉寧的身份產生了懷疑,那麼如今在皇宮中的她就如同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寧邵哲給炸死了。
到時候就不是攝政王府想要不被牽連就不會被牽連的了。
王妃卻笑着搖頭,握着她的手低聲道:“不用害怕,當年他既然下定決心做了這樣的事情,就早已經準備好了後路的安排。無論發生時候,攝政王府都能夠全身而退的。”
她說着眨了下眼睛,聲音再次壓低了一些,“只可惜你和阿卿的婚事,我原本以爲等到過完年就可以提親了。誰知道你們都去了漠北,一路傳回來的消息把你的位置越捧越高,就連我在深宅之中也知道這樣下去對你不好。然而事已至此,他們也是沒辦法才定下了這樣的計劃。”
既然地位越來越高,那就做到範圍內的最高好了。這樣最起碼會讓一些人知難而退,讓林秋禾所要走的道路上少去不少的絆腳石。
林秋禾從攝政王府離開的時候才意識到在她不在京城的時候,隨着一次次捷報傳入京城,這裡究竟進行了多少勾心鬥角的爭鬥和佈置。而如今她能夠成爲軍事醫學院的常任理事之一,也是這場角逐的結果之一。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京城的繁榮之下究竟有着怎麼樣猙獰的面孔。
京城居之不易,說的不只是房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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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似乎過比五月份的更快,在四下忙碌中轉眼就過去了一大半。林秋禾醒過神的時候發現六月份就只剩下幾天就結束了。而軍事醫學院的建造也已經完成了大半,似乎等到七月中旬就可以全部完成了。然後新建的房子晾一晾,等到八月份就能夠正式開課了。
而實際上,這些日子以來她大部分的空餘時間都是在和張章、白朮,甚至是寧卿等軍部的一人一起挑選醫學院的學員。這可不是一個按照考試資格招生的年代,又是軍事醫學院第一次招生,所有人都把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包括寧邵哲也都多次關注招生的情況,對於寧邵哲來說,忠心是唯一的要求。
而林秋禾附加上的要求是必須三十歲以下,實際上她想要定的是二十歲以下,這樣接受新生事物快,而且不容易對她的年輕產生意見,更容易對她老師的身份認同。
然而就跟每隔三年一次的秋試一樣,年輕一代的學子是有,但是真的只能佔小部分。可以說金榜題名的人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二十歲以上的,而甚至百分之九十都是三十歲一樣的。
年齡是一個大問題。
事實上要不是張章相對還算年輕——等七月份過生日他也不過三十七歲——他們真的有可能把年輕定到三十五歲以下。林秋禾在這個時候提出了強烈的抗議,指出長期而繁複的外科手術實際上是一場體力勞動,如果學員因爲年齡大而體力不足的話,完全是一種資源的浪費。
而他們建立學院教授外科知識,最根本的意圖就是實用性,長期的實用性。一批教導出來的學院最起碼要能夠繼續爲國家服務二十年吧?四十歲的人,二十年後就是六十歲了。在平均壽命不到五十歲的時代,誰都不會認爲這樣的年紀可以持續一場長時間的外科手術。
實際上把門檻定在三十歲已經已經是一次極大的讓步了。
然後就如同林秋禾所知道清朝大選一樣,每一個推舉過來的學院都要經過多方人證。給他們做出證詞證明他們就是本人的人都要承擔一定的風險。甚至每個軍區送來的大夫都是要軍區中的副副將連同最少隨即抽選出來的三位地方官員一同護送入京,以避免半路被人冒名頂替。
事實上,諸國不是不想要得到這份醫術,而是因爲一年前寧邵哲那次遇刺讓攝政王和寧卿兩人聯手掃蕩了整個京城各國暗中埋下的釘子,讓京城的環境乾淨無比。
這纔是林秋禾等人免於被騷擾綁架或者刺殺的真實原因。
林秋禾疲憊地合上那一串的名單,對於這種前期的準備工作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實際上最想要的是學院的各種老師,只有她、張章和白朮明顯是不夠的。然而,老師比學生還要難找。
骨科這邊擅長的御醫倒是有兩個,只是一個太老對於拿着屍骸當教材很是反感,認爲學院不尊重死者。至於年輕的那位,實際上也有四十多了,然而正值當用卻在林子岱受傷事件中被林秋禾搶了風頭,這會兒正在擺架子對着林秋禾冷嘲熱諷呢。
林秋禾又不是忍辱負重的受虐狂,這兩個人選都不好說服的情況下立刻該換目標,倒是張章勸她說關傑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在骨科上的造詣其實早就超過了他的那位前輩。他安撫林秋禾道:“既然你不願意出面,我去也是一樣的。”
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真的全部丟給張章一個人處理,林秋禾答應了他今天下午他們兩個人一起去。如果關傑還拒絕的話,那就只能再拉上白朮了。
沒辦法,在關傑面前,他們三個一個比一個年輕,而年輕就意味着分量不夠。
這纔是林秋禾有些煩躁的真實原因。一旁的青黛看她放下冊子就連忙端了酸梅湯過去,笑着道:“消消暑,綠袖那邊做了酸奶,我讓人給你端上來一碗?”
“放紅豆和蜂蜜。”林秋禾提出要求,一口氣喝完了杯子中的酸梅湯,還沒有吃到她點名的紅豆酸奶就被突然過來的黑霧給叫走了。黑霧騎馬過來,卻讓林秋禾準備了馬車,等到林秋禾出行她就直接鑽進了馬車,笑着道:“外面熱。”
林秋禾見她這個態度就鬆了一口氣,遞了一杯酸梅湯過去這才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王爺調查的事情,有結果了。”黑霧說,“讓我過來接你。”
林秋禾這纔想起還有那一對玉佩金鎖所引起發事情,只是這段時間太忙了,她除了開始兩天惦記着這件事情之外後來早就拋之腦後了。現在聽到黑霧提起,她心中這才一緊,還沒有來得及問一些細節就見黑霧露出爲難的神色。
“怎麼了?”
“這個,王爺跟攝政王吵起來了。”黑霧說,“大概是因爲要請林姑娘你過去的事情,攝政王不是很想讓你參與到其中。但是王爺堅持林姑娘你作爲當事人最起碼具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然後父子兩個就爭執了起來,大體內容就是攝政王覺得林秋禾就算比一般的人都要心理強大一些——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解剖屍體而面不改色的——但是,她畢竟是個女孩不應該接觸太多這方面的陰謀。而寧卿則認爲,這種保護是對林秋禾無形中的侮辱——林秋禾多次表示知情權最重要,幾次下來寧卿的一些觀點也被改變了——而如果事後等到一切都結束才讓林秋禾知道的話,很可能會造成她跟兩人之間關係的裂痕。
攝政王最後被說服,不然黑霧也不可能去接林秋禾。但是,生氣還是無法避免的。黑霧就是提醒林秋禾一下,免得她被攝政王的怒火尾風給掃到。
林秋禾謝了她,等到了地方在黑霧的提醒下帶着面紗下車這才意識到他們去的不是攝政王府而是京城某個不起眼的宅子。黑霧上前敲門,門被打開開門的人檢查了黑霧的腰牌又看了林秋禾一眼這才放人進去。
兩人一路走過去,林秋禾隱約意識到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宅子,而是一個監獄,或者說是刑訊部門更爲準確。
屋中的血腥味很淡,用薰香蓋着,但是對於她來說還是能夠輕易分辨出來的。她們一路到了後院的正廳,她這纔看到了分主次坐着的攝政王和寧卿。
黑霧站在門口示意她進去,林秋禾進屋還沒有行禮就被攝政王給叫住了。
“坐。”他簡單的吩咐,然後等林秋禾坐下就直接開口:“我們查到了一些東西,讓阿卿跟你說吧。”老實說,攝政王的語調中聽不出有什麼怒火的感覺,然而屋子中的低氣壓卻是實打實的。
林秋禾沒有多話,直接轉頭看向了寧卿。
寧卿苦笑,飛快地說出了他們調查的結果。
當初搶了林秋禾金鎖玉佩的人實際上只是一個普通的見財起意的人,並不是各路的勢力——如果是的話,就不會只搶東西那麼簡單了。而那人搶了東西出城的時候錢財外露,又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最後兩撥人追出了城廝殺的時候所有人都死了。
“實際上有人逃了出去,不過並沒有逃出去多遠就被亂軍殺死了。”攝政王補充了一句,“不過在被殺死之前他花錢僱人掩埋了死在那裡的屍首,準備等傷勢好之後再行動。我們找到了當時埋屍的人,如果不是那人當時就受了重傷後來又被亂軍殺死,埋屍的人說不定當年就被殺死了。”
林秋禾點頭,這纔算是明白了那一堆屍骸形成的原因。這條線到這裡算是清晰明瞭了,而金鎖玉佩的線卻更加複雜。
“當初蘇曉寧出現的時候,我們曾經調查過她,只可惜當時重點在她身上又一直懷疑過她的身份,調查進行的並不詳細。”寧卿苦笑,這才他們算是陰溝裡翻船了,“這次重新調查我們才知道,在蘇曉寧七歲之前到她十二歲生日這四五年間,孫韶喆是外出讀書的。這其中一次都沒有回家過。”
“也就是說,這蘇曉寧外貌變化最大的那幾年他們實際上根本就沒見過面?”林秋禾瞪大了雙眼,如果兩個人再見面是十二歲的話,又沒了一路見證蘇曉寧長大的孫父孫母的話,這蘇曉寧的真實性就大打折扣了。
“而他是在他父母意外身亡的時候纔回去的。”寧卿點頭正是了她的猜想,“兩人守孝之後蘇曉寧足不出戶,三年之後出孝兄妹兩人處理了雜務就直接到京城來了。”
“那,他們故鄉查得怎麼樣?”林秋禾雙手一緊,人死留屍,如果當初處理後續的人沒有那麼謹慎的話,也許可以找出一具十二三歲少女的屍體。
寧卿搖頭,“並沒有什麼發現。”他說着嘆了口氣,“沒有什麼發現可以說是我們懷疑的方向錯了,也可以說是對方非常小心,處理得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聞言房間中一陣沉默,攝政王也緊皺眉頭很明顯對於目前事情的進展有些束手無策。
“孫氏夫婦的屍體呢?”林秋禾在沉默片刻之後突然擡頭問道,“他們相繼在一個月之內過世,應該不會真的是那麼巧吧?如果不是巧合的自然死亡的話,謀殺總會留下痕跡的。”
“如今三四年過去,還可能有什麼痕跡嗎?”攝政王皺眉,對於從屍體上查找線索的信心並不是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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