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父子
天未亮,城門未開。
京城南城門,城牆上放下一個吊籃。
劉詔嫌吊籃有損他的威嚴,乾脆一隻手抓住繩索,讓人將他拉上去。
上了城牆,直接騎馬趕去早朝。
這就是劉詔住在城外,卻依舊能夠按時上早朝的辦法。
只是苦了城門守將,每天都要準時準點的上牆頭,將大皇子殿下拉上來。
同時也苦了劉詔的侍衛們。
他們得早早起來。
跑路前進,前往城門迎接劉詔。
大半夜,可不敢在京城街頭策馬奔騰。
金吾衛可不是吃素的。
跑步前進,權當鍛鍊身體。
唯獨不好的一點,大冬天特冷了。
劉詔靠着一根繩子,努力做一個好臣子,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
旁人如何議論猜測,他半點不關心。
京城又接連下了兩場雪,轉眼就到了年下。
衙門放假,劉詔結束了每天上早朝的苦逼日子。
放假之前,戶部送來了半年的糧食。
這事讓國子監很不爽。
國子監,朝廷官辦書院,歷來高人一等。
山河書院,私人創辦,即便科舉成績不錯,但在國子監衆人的心目中,依舊是低了一等。
如今戶部給糧食,供養山河書院的師生。
豈不是說,山河書院有一天也會成爲類似於國子監的官辦書院嗎?
國子監衆人很憤怒,也很慌張。
大過年的,不在家這好好休息,整日裡四處亂竄,打聽消息。
戶部給山河書院送糧,到底幾個意思?
只是單純送糧?
還是說朝廷有意扶持山河書院?這
還有人打聽消息打聽到顧玖面前。
黃去病閒來無事,跑到山上找劉詔閒聊,實則是找顧玖拿主意。
劉詔十分嫌棄黃去病。
那麼多表兄弟,黃去病是最不上進的一個。偏生他又是活得最瀟灑的一個。
大家都知道他自小身體不好,所以格外寵愛他。
身爲娘不疼爹不愛的苦逼娃,像根野草一樣野蠻長大的劉詔,被黃去病一襯托,越發苦逼。
他能看得慣黃去病,那真是有鬼。
他提醒黃去病,“夫人身體虛弱,你少說幾句話。沒事別來打擾他。”要不然有你好看。
黃去病大冬天還拿着一把摺扇耍帥,他笑呵呵的,“表兄放心,我也盼着夫人的身體早日康復。”
劉詔不那麼情願的離開,帶着下屬出門去了。
黃去病打趣顧玖,“大殿下被夫人調教的不錯,不知有何秘訣?”
顧玖白了他一眼,“這麼冷的天,不窩在房裡,跑出來幹什麼?”
“這都年底了,總得來看望看望你。其次,因爲戶部給山河書院送糧一事,國子監那邊鬧騰得厲害,好多人找到我,想打聽內幕消息。我推脫不了,只能求到夫人跟前。”
顧玖笑了起來,“沒有內幕消息。戶部給糧食,是陛下對我多年辦學的獎勵。”
“就這麼簡單?”
顧玖點頭,“對啊,就這麼簡單。你以爲能有多複雜。陛下是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讓戶部掏錢養着那麼多師生,有可能嗎?”
黃去病搖頭,當然沒可能。
養讀書人特費錢。
一個讀書人的開銷,可以養活一二十個人。
養幾千師生,等於是拿錢養着好幾萬人。
文德帝那麼吝嗇的人,可不會這麼大方。
而且戶部也沒這麼多錢。
黃去病問道:“這麼說,山河書院不可能變成官辦?”
顧玖低頭一笑,“哪個官辦書院能有山河書院的規模?”
國子監,朝廷官辦,高峰期師生加起來也才千把人。少的時候,只有幾百人。
就這點人,朝廷養着國子監,都覺着破費錢糧。
一個山河書院,頂得上五六個國子監。
把山河書院改成官辦,讓朝廷出錢養,朝廷只會說:沒錢!
凡是要錢的人,有多遠滾多遠。
戶部就恨不得只進不出。
誰來要錢,都看着不順眼。
黃去病聞言,哈哈一笑,“我就說那些人想多了。一個二個聽風就是雨,整日上躥下跳,沒事都搞出事情來。”
顧玖說道:“不用理會國子監。山河書院搶了國子監的生源,他們數次反擊,全都失敗。如今有點風吹草動,就跟驚弓之鳥似得,實屬正常。
明年,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將《楊先生講江陵》推出去,成爲名副其實的爆款。爭取將文青書局做大做強,做成讀書人心目中唯一值得擁有的書局。另外,我會將文青書局從四海商行剝離出去,從此以後,文青書局完全獨立。”
“真要讓文青書局徹底獨立出來?”
顧玖笑着問道:“我會讓你做文青書局的大總管,一應事情你拿主意。有信心嗎?”
啪!
黃去病搖着摺扇,“讓我做大總管,不怕我貪墨?”
“定期會有財物覈算。而且我信你,你不缺錢,犯不着爲了一點蠅頭小利敗壞自己的名聲和錢途。”
黃去病笑了起來,“多謝你的信任!我會管好文青書局。這可是個下金蛋的母雞,比你的水泥路利潤高多了,我得好好看着他。不能讓心懷不軌的人染指純潔的書局。”
顧玖抿脣一笑,“水泥路是基礎設施,沒有基礎設施,一切都是紙上談兵。”
“知道,知道。你的那套基礎設施理論,我全都記在腦子裡。我想着,等到將來時機合適的時候,我一定要將你那套理論出版成冊,叫天下人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
哈哈哈……
顧玖很高興。
她終於影響了一部分人,這些人緊緊跟隨着她的步伐,正在大步前進。
思想的微弱光芒又大了一圈。
……
劉詔帶着御哥兒衡哥兒出門打獵,順便做做思想交流。
衡哥兒在雪地裡玩瘋了。
侍衛們忙着護着他的安危。
劉詔帶着御哥兒上了山頂。
“此處景色可好?”
御哥兒點頭,“極好!”
他好奇地望着高大的父親,“父親有話對兒子說嗎?”
“爲父回京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問你,你到底如何說服你皇祖父,讓他同意你拜師任丘?能不能和爲父說說?”
御哥兒閉着嘴巴。
劉詔笑了起來,“不好意思說嗎?”
“是孃親讓父親問的嗎?”
“你孃親如果想問你,會如此迂迴曲折?”
御哥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孃親一直沒問兒子,兒子挺好奇。”
“那是因爲你孃親信任你。”
“父親不信任我嗎?”
“不一樣啊!”劉詔拍拍御哥兒的肩膀,“我們都是皇室子弟,意味着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你母親不問你,一來她信任你,二來她不想給你壓力,三來她不想在你面前詆譭劉氏一族,更不想詆譭你皇祖父。”
御哥兒似懂非懂。
劉詔同他說道:“你只需告訴爲父,你是如何說服你皇祖父。別的事情,等你再大一點,我會一一告訴你。”
御哥兒點點頭,“兒子對皇祖父說,兒子是皇孫,無需科舉仕途,也就無需專攻四書五經。任先生學識頗豐,除天象外,其他雜學都有涉獵。若是孫兒能跟隨任先生學習,定能開拓眼界,開闊胸懷。”
“就這樣?”
劉詔顯然不相信。
御哥兒斟酌了一下,接着說道:“兒子還對皇祖父說道,父親不學無術,算賬都算不清,總是錢糧虧空,一應開銷都要母親支應。兒子要吸取教訓,不敢說學得多好,至少不能像父親一樣做個敗家兒子。”
劉詔一臉心塞地看着御哥兒,這個坑爹兒子。
有這麼說話的嗎?
“爲父怎麼就不學無術?你這個臭小子。”
御哥兒一臉委屈,“在皇祖父面前,唯有詆譭父親,方能取悅皇祖父。纔有一線可能,說服皇祖父同意兒子拜師任先生。兒子也是沒辦法,只能如此。”
說完,他內心偷偷嘀咕了一句,“父親的確是不學無術。”
劉詔曲指,敲在御哥兒的頭上,“爲了拜師任丘,你就這樣詆譭老子?你良心不通嗎?”
坑爹的兒子,到底是學了誰?
御哥兒可憐兮兮地說道:“因爲兒子說了父親的壞話,兒子連着幾天做噩夢,整夜整夜睡不着。”
呵呵!
“老子就沒看出來你有做噩夢。每天晚上呼呼大睡的是假人嗎?”
御哥兒委屈,“兒子做噩夢的時候,父親還沒回來。”
“就算爲父沒回來,爲父也知道你在撒謊。你在你皇祖父面前,肯定說了老子很多壞話,是不是?”
“沒有的事!父親誤會兒子了。若是兒子一味詆譭父親,皇祖父定不會同意兒子拜師任先生。”
這倒也是。
劉詔點點頭。
他摸摸御哥兒的頭,“去玩吧。”
御哥兒偷偷鬆了一口氣,往山下跑。
這一關總算混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