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還要說什麼,胭脂卻是幫着大夫人對着柳蓉點頭,扶住大夫人坐下歇着,便替大夫人跑腿去請柳璇。
“三丫頭,是祖母對不住你。”待得胭脂走了好一會,大夫人終於忍不住對着柳蓉開口。
永城郡主忍不住哼了一聲。
鍾姨娘作爲柳蓉的母親,又是文定侯府的妾侍,算是大夫人的半個兒媳,也是府邸的半個丫鬟,自然不能將心底的不高興表露出來,卻也不像平日裡向着大夫人的態度,沒有幫大夫人說話,只是在一旁沉默着。
事實上,鍾姨娘應該是屋中最能理解大夫人會做這些事情,以及大夫人的想法的人,畢竟鍾姨娘也是母親。但鍾姨娘更是柳蓉的母親,這種會傷害到自己女兒利益的事情,她從心底不喜歡。只是礙於情面纔不開口,保持緘默。
柳蓉卻是對着大夫人搖搖頭:“沒事。”
對於大夫人,她是確實不責怪。
上一世母親那麼沉默,什麼委屈都自己受的那麼一個人,遇到她的事情,都會努力去爭取改變,又何況是大夫人這樣的。
母愛真心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東西。因爲愛,可以隱忍許多東西,可以自己承受委屈,可以犧牲性命。
所以,她不怪,也絕對不會對大夫人心生芥蒂。
見柳蓉面上沒有怨懟,大夫人心底就更加內疚了,張了張口,最終也沒有辦法將放棄這件事情說出口,最後只是對着柳蓉開口詢問:“三丫頭這段日子在外面過的可好?聽侯爺說。你這陣子去了傷兵營,還接管了傷兵營的事情。”
“你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還是要緊着自己的名聲的。”大夫人說着微微一頓:“雖然你做這些,對侯府好。但是,但是也記得要緊着自己。”
柳蓉對着大夫人笑着點了點頭,心底卻不禁微微嘆氣。
雖然她對大夫人沒有責怪,可到底是因爲這件事情生分了一些。
人心就是這樣,一旦發生了一些事情,即便你作爲受傷害的一方不怪罪,但傷害人的人,也未必能再保持原來的態度。距離,終歸是在不知不覺中遠了。
而她之與文定侯府越來越特殊。也造成大夫人作爲她的長輩,對她的態度反倒是不像長輩。恐怕整個文定侯府,能夠保持最開始的對她的態度的,也就只有鍾姨娘和冬兒了。
不知道爲什麼,柳蓉突然覺得有一點點酸澀,隨即搖搖頭,這就是生活,生活總是要往前看的。只要過的越來越好,想要保護的人自己也保護到了,也就可以了。
柳蓉從來都不是矯情。會爲什麼事情悲秋傷冬的人,只片刻,便恢復了過來。
而屋中卻是靜默了一陣,不一會,胭脂便領着柳璇來了,柳璇身旁還跟着越媽媽。
只是柳璇到的門口時頓了頓,目光掃過大夫人,眼底帶着明顯的埋怨和不喜,柳蓉看在眼底。眼睛眯了眯:“九姑姑這是打算站在門口一直不進來了嗎?”
柳璇聽到柳蓉話。面上緊了緊,看了一眼一旁的越媽媽。卻是快速的昂首挺胸,一臉我來這裡,是你的榮幸的樣子:“想來我的事情。你祖母已經和你說了,你既然知道了,就應該知道怎麼辦了纔是,爲何還讓我作爲長輩的,這般奔波過來?”
坐在柳蓉身旁的永城郡主,面色瞬間陰沉。
大夫人則是面上尷尬,看着柳蓉滿臉歉意,張嘴想要開口訓斥柳璇,卻不想柳蓉早一步開口。
“誰說我答應要幫九姑姑了。”
柳蓉的話一出,柳璇一愣,大夫人一呆,永城郡主卻是面上瞬間露出笑容,只覺得柳蓉這一句話,卻是解氣到極點。
“柳蓉,就該這樣子。”永城郡主說着看向柳璇和大夫人:“你都已經離開文定侯府,搬到蓉府住了,能夠幫襯着文定侯府已經不錯了,這幫人竟然還如此不知足,找你麻煩也就罷了,這會竟然還想讓你涉足這麼危險的事情,這是對待府中晚輩的該有的狀態嗎?這是真真的不要臉面了!”
大夫人聽到永城郡主的話,面上瞬間露出羞愧。
柳璇卻是瞥了一眼越媽媽,看着柳蓉面色難看到極點:“這是你對長輩該有的態度嗎?長輩讓你做一件小事,你不答應也就罷了,竟然還將長輩叫到你的屋中耍弄,這會還讓外人如此奚落長輩!”
柳璇說着不禁看向鍾姨娘:“鍾姨娘,你這女兒怎麼教的,我哥當初就不該讓你自己教養孩子,若是柳蓉放在大奶奶屋中養,肯定養不出這般目無尊長的脾性!”
柳蓉面上一沉:“九姑姑,看來你不是來求人,而是希望九姑父快一些因爲謀逆之事被斬。想來京城已經有那三千條謀逆而死性命,也不多榮國府一府之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威脅我?”柳璇瞪向柳蓉。
“不是威脅,九姑姑應該知道自己今日到文定侯府來,究竟是做什麼的!”柳蓉擡頭冷冷的看向柳璇。
柳璇聽到柳蓉的話,瞬間清醒,身體不禁一涼!
柳璇想起自己夫婿的事情,想到自己的夫婿真的被謀逆之事牽扯砍頭,她便要成爲寡婦,在榮國府毫無依靠的滿滿枯萎。再想到榮國府的三夫人寡居消瘦,日日臉色慘白毫無人色的狀態,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對待柳蓉的態度不知不覺中改變,再也無法像之前那般傲氣:“你,你究竟想怎麼樣?”
柳璇說着,一咬牙,顧不得在越媽媽面前的體面,終歸是對着柳蓉快速開口:“你究竟要怎麼樣,要怎麼樣才肯幫我。”
不等柳蓉回答,永城郡主卻是冷淡的開口:“你這樣是求我們柳蓉的態度嗎?我們可不覺得你這樣是求人的態度!”
柳蓉卻是阻止永城郡主繼續開口。對着永城郡主搖搖頭:“我們並不需要九姑姑求,不是嗎?畢竟出事的,只是九姑父而已。”
“不過,九姑姑若是好好求我。說不定我真的會答應幫你救九姑父!”柳蓉說話間,突然看看向柳璇笑眯眯的開口。
柳璇心一提,咬牙切齒。
她,她可是文定侯府最受寵的九姑娘,如今更是開國功臣榮國府的二奶奶!
以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什麼時候需要求到別人。可如今,柳蓉這賤人竟逼着自己,要自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對她一個文定侯府最最沒地位的庶女開口懇求!
而這些人中還有夫家婆婆身邊的媽媽在。
她若是做了,恐怕以後在夫家就別想再擡起頭來。一個連自己府邸的晚輩都鎮不住的人,又如何能在榮國府當好二奶奶。
但是,偏偏她又不能不開口,因爲若她不開口,她的夫婿就……
她不要守寡,她不要像榮國府的三夫人一樣,她不要。
柳璇臉都快皺成一團,卻最終不得不對着柳蓉低聲開口:“柳蓉,我……我求求你……”
柳璇說到最後聲音都幾近聽不到。
“你的聲音我都聽不到。你究竟在說什麼呢?有開口說話嗎?”柳蓉淡淡的看向柳璇開口問道。
“你究竟想怎麼樣?我都已經開口求了!”柳璇見柳蓉這般說話,瞬間滿臉憤恨!
如果這會可以放開了對付柳蓉,恐怕是直接上前咬柳蓉的心都有。
她卻是從沒想過,她今日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全是她自己找的。
她自己當初如何對待柳蓉,如何讓柳芙給柳蓉下套的,又如何對着柳蓉步步緊逼,若不是柳蓉聰明,如今恐怕已經被毀的完全不成人樣。亦或者。若柳蓉是個心性不堅強的。恐怕也早就被逼的不在人世了。
說到底,柳璇的一切。不過咎由自取罷了。
卻說柳蓉絲毫不爲柳璇所動,只是淡淡的對着柳璇開口:“九姑姑缺個九姑父想來不是什麼大事。”
柳璇一咬牙,眼睛一閉:“求求你救救我夫婿!”
柳璇說話之間。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底只覺得這一次,是這輩子經歷的最大的恥辱。
一旁的大夫人望着柳璇的模樣,不禁心疼,卻沒有開口說什麼。
柳蓉聽着柳璇的話,也將大夫人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在柳璇等不及,又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柳蓉才淡淡的開口:“既然你這麼誠心的求我,我便看看九姑父究竟是什麼情況,不過不保證救下。”
柳蓉說着微微一頓:“如果九姑父真的沾了謀逆的事情,那也只能讓九姑姑節哀了。”
“你!”柳璇見自己這麼開口懇求,柳蓉竟然只是這麼回答,還不保證救下自己的夫婿,氣的心肝肺都疼了。
“你可以隨便開口說什麼,不過我也可以直接放棄幫九姑父。”柳蓉淡淡的,心平氣和的開口:“我還真不大想幫這個忙。”
柳璇心一抽,氣的不行,卻不敢放任何狠話。
一旁的永城郡主見柳璇氣的面目猙獰,卻是什麼都不敢說,只覺得解氣,臉上的笑容也不禁放大。
倒是鍾姨娘有些不忍,倒不是對柳璇不忍心,而是對大夫人不忍。
“好!好!好!越媽媽,我們走。”而柳璇在咬牙切齒了一會後,終於看着柳蓉狠狠的大聲開口,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柳蓉,你竟然敢這麼逼我,今日的恥辱,我必定百倍萬倍的還你,只要你今日幫了我,等我在榮國府穩定下來,我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知女莫若母,望着柳璇的模樣,大夫人卻是又心疼,又無奈,只是對着柳蓉歉意的點頭。
柳蓉卻是對着大夫人笑着搖頭,繼而看向柳璇:“慢着!”
柳璇的腳步不禁一頓:“柳蓉,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覺得我如果得寸進尺,你又能怎麼樣呢?”柳蓉卻是閒閒的開口,毫不在乎柳璇放的重話。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柳璇這一輩子恐怕都沒受過這麼大的氣,偏偏這樣的氣,她必須要全部都忍着。
如果柳璇是一個氣球,現在恐怕已經炸掉了,而且絕對是氣太多,撐爆的。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柳蓉,因爲大家也不明白柳蓉究竟還想做什麼,畢竟折騰柳璇也已經摺騰了,難不成還要讓柳璇繼續不舒服,或者,直接告訴柳璇,之前的一切都是耍柳璇的,她不會救柳璇的夫婿。
大家想到這一點,都忍不住緊緊的盯着柳蓉。
“生氣嗎?覺得羞恥,開口求不應該求的人難受嗎?”就在所有人覺得肯定是他們想的結果,柳蓉卻是神轉折的對着柳璇問了一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話。
柳璇咬住下脣。
“你有的感覺,祖母在求我的時候,也全部都有。”不等柳璇回話,柳蓉卻是再次開口:“而且我可以告訴你,祖母比你的難受的感覺更強更多。”
所有人聽到柳蓉的話,都不禁愣住。
柳蓉卻不管大家的反應,看着柳璇繼續開口:“自己都無法做到的事情,覺得全身難受的事情,卻利用別人對你的疼愛,逼着別人去做,你難道就不愧疚?就不覺得不該?”
“不是沉默對你好的人,接受你的傷害不喊疼,就不疼的。”
所有人都被柳蓉的話一震,都忍不住再次看向柳蓉,她們……她們都將柳蓉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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