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過她?我饒過她,她可會饒過我?”王夫人看着那邊的田氏,雪白的肌膚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紅紫青腫,一條一條的藤痕羅列在一起,可謂觸目驚心。
“求太太……姨娘不過是這府裡的一個奴僕罷了,求太太放她一條生路……”姚雀華抱着王夫人的腿不放開。
王夫人冷笑:“你若這樣說,不如求求你自己。”
“太太……求求您了……”姚雀華一怔之後,依然沒明白王夫人的意思,只是一味的抱着她的小腿在腳踏上磕頭,“求求您……”
“你一味的求我,看來還是不知悔改。好吧,那我就讓她死個明白。”王夫人說着,從袖子裡拿出一個信封,直接摔到姚雀華的臉上,冷聲質問:“你是個讀書識字的人,你給我們念一念這信上寫的什麼?!”
姚雀華撿起那個信封后,臉色頓時蒼白,連跪都跪不住了,直接癱軟在地上。
王夫人指着那邊剛剛緩過氣來的田氏,冷聲說道:“年前臘月十七,豐家發喪出殯,你讓你的好姨娘拿着這個信封去幹什麼了?!”
姚雀華死死地攥着那個信封,無聲的流淚,不辯駁一句。
王夫人的火氣卻被勾上來了,她怒氣衝衝的拍着手邊的炕桌質問:“我倒是不知道,咱們家裡何時輪到你三姑娘掌家了,還居然管起這些禮尚往來的大事了?!你一個姑娘家不知道自己尊重,偏要往下賤裡走,又怪得了誰?!”
那邊已經逐漸清醒的田氏聽了王夫人的話,便掙扎着往這邊爬,一邊爬一邊拼命地搖頭,因嘴巴堵着,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卻說不出話來。
王夫人今天是想狠狠地給姚雀華上一課,便揮手吩咐婆子:“叫她說話!”
婆子上前把塞着田氏嘴的帕子扯了出來,田氏先大口的呼吸兩下,方爬到姚雀華身邊辯駁道:“夫人開恩,夫人明鑑!這事兒是奴才乾的,姑娘並不知情……求夫人懲戒奴才,放過三姑娘吧!”
“你說是你一個人乾的,那裡面這封信是誰幫你寫的?!”王夫人冷聲哼道,“難不成你也跟着三姑娘一起讀書識字,練得了一手好書法?!”
“這……這……”田氏頓時被問了個大窩脖兒。一些事兒她想全攬到自己的身上不假,可王夫人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自從寧氏警告過姚雀華之後,家裡一直都沒有放鬆對她的防備,可謂是防火防盜防雀華,就怕一個不慎這位心比天高的三姑娘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來,讓姚家成爲雲都城的笑柄。
姚雀華蒼白着臉色握着那封信,淚流滿面,哽咽道:“是,我是喜歡他!是我做的!我只不過是想幫幫他而已!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王夫人恨得咬牙,“且不說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樣私相授受便是有悖禮教,敗壞門風的下賤勾當!你不要臉面,不知羞恥,我今天就是把你跟這狗奴才一起打死,姚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會怪我心狠!只不過我看在你年幼無知,被這賤婦挑唆的份上,暫且放過你,你好自爲之。”說完,王夫人又看了一眼田氏,狠狠地說道:“堵上她的嘴,給我繼續打!”
“太太!”姚雀華一看田氏又被堵上嘴拖到一旁,忙又上前哭泣哀求。
王夫人卻不讓她多說一個字,只吩咐另外的婆子:“讓三姑娘噤聲!”說着,又冷冷的看着姚雀華,慢慢地說道:“這剛過了年,你也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你給我好生看着——有些規矩你給我好生學着!”
旁邊立刻有婆子上前把姚雀華拉開摁着她跪在地上,並拿了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讓她出聲。
就在姚雀華這小小的三間正屋的小廳裡,屋門緊閉,厚重的門簾嚴嚴密密的遮住了門口。那邊的地毯上,四個婆子,分別踩住了田氏的胳膊和腿,讓她以一種極其屈辱的姿勢趴在地上,那條淺紫色棉綾裙子被扯得亂七八糟,原本雪白的腰股已經紅紫一片。
噼啪聲不絕於耳,懲戒一直在繼續。姚雀華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心如刀割,想要喊又喊不出來,漸漸地脫力,然後胸口一陣窒息,便沒了知覺。
“太太……三姑娘昏過去了。”摁着姚雀華的那婆子忙回。
王夫人手一擡,那邊抽人的四個婆子也住了手。王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問:“還有氣兒嗎?”
抽人的四個婆子裡的一個上前去彈了彈田氏的鼻息,回道:“回太太,還活着呢。”
“罷了,先把她弄下去吧。”王夫人仰着臉,苦惱的看了一眼姚雀華屋裡掛着的那副前朝古畫《遊春圖》,又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把三丫頭也扶去牀上養着。這屋裡服侍的丫頭婆子都給我關到後面的柴房裡去,不許任何人接近探視,若有風言風語傳出去,你們幾個便都去見祖宗吧。”
“是。”王夫人的陪房王平家的趕緊答應一聲,先叫兩個心腹把姚雀華擡進臥室去,又另外叫人把田氏送去了她自己房裡,然後調派可靠人手分別服侍看守這兩個人。最後,吩咐那四個抽人的婆子:“你們四個負責看守這院子裡的一干下人,務必盡心盡職,若有紕漏,咱們這十幾年的老臉可顧不得了!”
處理完這一切,王夫人疲憊的扶着王平家的手出了姚雀華的院子,已經是半夜三更的時候,又陰了天,凜冽的北風夾着溼冷吹得人從心裡打顫。王夫人裹緊了身上的貂絨斗篷,低聲嘆道:“你說,我今晚是不是太狠了些?”
“太太這可不是狠。若是不下這一記猛藥,只怕三姑娘永遠也醒悟不了。夫人這是長痛不如短痛,用心良苦啊!”王平家的如何不知,那豐家如今可是皇上都恨的人家,這雲都城裡的人避之不及,三姑娘還非要貼上去,這事兒搞不好會累及全家人。她雖然是奴才,可也不想跟着倒黴。
王夫人又輕聲一嘆:“我怕老爺終究還是捨不得。”那田氏可是個能說會道的人,陪在老爺身邊這麼多年,雖然說不上妖媚惑主,但老爺也挺喜歡她的曲意逢迎的。一下子被自己打殘了,豈會不心疼?
王平家的忙勸:“以奴才看,老爺可不是那種糊塗人,孰輕孰重分的可清楚着呢!夫人不必擔心。”
“還有老太太那裡……”一想到老太太,王夫人便覺得腦仁兒疼。這老太太天生就是克自己的,一天不給自己找不痛快她就不痛快。身爲當家人,可真是千難萬難。
“老太太那裡只有先瞞着了。就說三姑娘今兒喝醉了,又着了涼,不能走動。至於田姨娘,老太太才懶得問呢。等過了這幾天年酒,夫人在尋個時機跟老太太實話實說,以奴才看,老太太好歹也是國公之女,這些丟人的事兒她肯定也是深惡痛絕的,絕不會爲難夫人。”
王夫人輕聲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王平家的前面幾句話倒還可以用用,至於真相要不要跟老太太明說,她還得細想想。
過了初二,各大府邸互相之間的年酒宴席開始了。王夫人自然應酬繁忙,而姚家自然也要邀請各家。爲了怕宋老夫人閒着找事兒,王夫人便想了個主意,她親自去老夫人房裡,以低姿態請老夫人出面出席各家的年酒宴,然後又派寧氏相隨。而她自己則留在家裡招待各府的來人。
宋老夫人心裡高興,但嘴上還是推脫了兩句:“我年紀大了,眼花耳聾的記性不好,就不要出門丟人現眼了吧?我在家裡照應着,還是你去各府走動更好些。”
王夫人便笑道:“不是媳婦偷懶不願去,實在是想着若老太太去,各府上必然會覺得咱們對人家更加尊重。老爺初到京城,說不得要請老太太替兒孫們辛苦一番了!”
聽了這話,宋老夫人自然高興地很,便道:“兒子是我自己生的,我這一輩子的心血都給了他,爲他做什麼都不覺得累。說不得今年我替你去各處走動,明年我可就不管了。”
王夫人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忙道:“那就辛苦老太太了。”
如此,宋老夫人每日忙着出去赴宴,回來便累的渾身痠痛,自然再沒心思問姚雀華的事兒。這一晃五六天過去,各府的年酒纔算是過去了大半兒。
卻說這幾日裡,田氏高熱不退,又沒有好藥可用,身上的傷疤也開始潰爛,人竟然奄奄一息。姚雀華自那晚親眼目睹田氏的慘狀也嚇病了,起初也是高熱,後來更是昏迷不醒,滿嘴胡話。
到了初八這日,宋老夫人不用出門,才忽然想起了姚雀華,因問:“三丫頭到底是怎麼了?這幾天總是不見人影?”
服侍宋老夫人的丫鬟早就收到了王夫人的指示,於是忙回道:“回老太太,三姑娘病了。高熱不退,夫人都急壞了!”
“怎麼忽然病的這麼厲害?之前不是說只是喝醉了,受了點風寒麼?”宋老夫人疑惑的問。
丫鬟忙回道:“是的,之前只是有些發熱,因爲都以爲是吃醉了的緣故,便給姑娘餵了些解酒的湯水,後來又把二姑奶奶平時送來的銀翹丸給三姑娘服了,原本還見了效驗,可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天忽然病情重了。因爲正月裡不好請太醫,太太已經叫人去請二姑奶奶了。”
“哎!這孩子,真是多災多難的。”宋老夫人聽說已經叫姚燕語了,便放了心。她自己這幾天也累壞了,只想安靜的休息休息,便把姚雀華的事兒暫時擱下了。
說來也巧,初八這日,定北候夫人因想着各處的年酒都請過去了,便跟姚鳳歌商議着,想在定候府城外的別院設宴單請姚燕語,蘇玉蘅,翠微三個人。封氏的意思很簡單,定北侯府跟輔國將軍府的關係非比尋常,這是幾層的親戚關係,所以纔想單獨請這三位。
姚鳳歌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定北侯府孝期未滿,不宜擺宴請酒,但又不想跟姚燕語那邊生疏了,纔想起去城外別院這個法子,當即便道:“大嫂子有心了。”
商議定,封夫人便於初七這日悄悄地先去別院安排,初八一早,姚鳳歌也悄悄地坐了車帶着瑾月出門。
帖子是初七送到輔國將軍府的,姚燕語和蘇玉蘅二人自然不好推脫,翠微是隻聽姚燕語的安排。於是三人乘坐一輛馬車,也悄悄地往城外去。
其實封夫人這次費盡心思請姚燕語一敘,也是存了私心的。
現如今定北侯府人多,進項卻少,又逢災年,定北候的封地恰好也在災區,莊子上今年的夏收肯定指望不上了,眼看着入不敷出,用不了兩三年侯府就得坐吃山空了。
身爲當家作主的夫人,現在也有了子嗣,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侯府陷入絕境。所以封夫人便想要拿出目前所有的積蓄來入股姚燕語的玻璃場。本來她也想入股藥場的,但聽姚鳳歌說藥場的一半股份是凝華長公主府的,連姚鳳歌都沒資格參股,封夫人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宴席之中,封夫人也不扭捏,當着蘇玉蘅和姚鳳歌的面直接說明了自己的意思,並當場拿出了一張三十萬兩的龍頭銀票,並歉然的說道:“不怕幾位妹妹笑話,這便是我們府裡能拿得出來的所有積蓄了。妹妹好歹給我謀一條生路吧。”
姚燕語自然不缺這三拾萬兩銀子,但她也不能駁了封夫人的面子。畢竟相處這幾年來,封夫人這個人也還算有可取之處的,但憑她知恩圖報,一直對自己敬重有加這一點就很難得。
於是姚燕語也直接跟她說了自己的想法:“之前跟恆郡王合夥的那個場已經被這場天災給毀了。而且現在是敏感時期,我也不打算再重建那個場子了。京城這邊,我只想保留跟靖海侯府合夥的那一座場子,再也不開分場了。不過,之前那些在城南玻璃場混飯吃的人總不能餓死,我便打算着去西邊建個場子。幾二位姐姐和三妹妹也知道,晉地多風沙,氣候不好。而晉商又都富足。去那邊開場子前景不錯。”
封夫人聽了這話,忙道:“妹妹這主意是不錯的。”
姚燕語又嘆道:“只是我也聽說人家晉商很抱團兒,外人輕易進不了人家的地盤。之前老馮也跟我說過,有兩個晉商大戶想拿出三百萬兩銀子入股,邀請我們過去建廠,只需要我出技工,但給的股份卻只有四成。你說我一個皇上御封的夫人,還能讓那些人給壓下去?所以我沒答應。”
聽了這話,蘇玉蘅先笑了:“這回姐姐不用愁了。大嫂子的孃家祖籍就是晉地,封老大人現在是禮部尚書,憑他們晉商再抱團兒,也不敢對大嫂子怎樣。姐姐只管把這事兒交給大嫂子去料理好了。”
姚燕語其實早就想到這一層了,但卻不露出來,只驚訝的笑道:“原來姐姐孃家的祖籍是晉地!那可真是太好了。”
封夫人之前一聽說人家出三百萬兩,心裡便有些發涼,覺得自己這三十萬兩的確太寒磣了。後來又聽了姚燕語說的難處,便立刻有了主意,便笑道:“妹妹放心,三百萬兩我是拿不出來的,但我可以說動父親,再幫個忙,一起湊個百十萬兩還是能的。”
把禮部尚書綁上船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姚燕語便笑道:“銀子應該用不了那麼多,姐姐回去只管跟老大人說,只要他願意幫咱們,不出銀子我也要跟他一份乾股兒。不過具體事宜麼還得讓老馮去弄,一來我不懂這些生意上的事情,二來麼,我也沒時間。過了十五我得向皇上上書,請旨護送師傅的棺木去湖州安葬了。所以剩下的事情還得姐姐多操心。”
封夫人忙道:“只要你放心我,這事兒就交給我了。”
姚燕語又看向蘇玉蘅:“你呢?是不是也拿出點銀子來入股?你那私房錢白放着可是要長毛的。”
衆人聽了這話都笑起來,封夫人便道:“既然妹妹這麼說了,不如大家都拿出點銀子來入股吧。”
姚鳳歌笑道:“我就不摻合了。我的錢都在江寧呢,一時也抽不出來。”
“我出十萬兩。”蘇玉蘅說着,轉頭問翠微:“妹妹呢?你的錢不會也在江寧吧?”
翠微紅了臉,說道:“我可沒有多少錢。”
“不管多少,拿出來是個意思。不然可就辜負了姚姐姐的一番好心了。”蘇玉蘅笑道。
“好吧,我也出十萬兩。”翠微低頭說道。
“好哇!原來財主都在這兒呢!出手就是十萬兩!”蘇玉蘅出十萬兩封夫人一點都不意外,畢竟大長公主在的時候就給她預備嫁妝,後來樑夫人爲了跟姚燕語搞好關係,在陪嫁上一點都沒虧了蘇玉蘅。
只是翠微不過是個丫鬟出身,縱然被姚燕語擡舉,嫁給了葛海,肯定也沒有什麼積蓄,最多拿個三五萬兩就到頂了,沒想到人家一開口便是十萬兩。
再想堂堂定北侯府之前有大長公主的迴護,也算得上是百年基業,如今到了自己手裡也不過才三十萬兩的積蓄,如此想想,封夫人的後背上一陣陣的發涼。
商議定了大事,衆人便開始閒聊起來。封夫人挨個兒敬酒,衆人又喝了一圈兒之後,姚燕語便藉口去更衣,給姚鳳歌使了個眼色,姐妹二人並肩出去。
“太太給我捎信來,說雀華病重。不知道是怎麼個緣故?”姚燕語悄聲問。
姚鳳歌回頭看了一眼珊瑚,珊瑚帶着丫鬟們全都退下之後,姚鳳歌才低聲說道:“太太把田姨娘給打了個半死,就當着她的面打的。她驚嚇悲傷再加上本來就喝了酒,一股腦都壓在肚子裡,能不病麼?”
“把田姨娘打了個半死?這大過年的,是爲了什麼?”姚燕語非常驚訝,王夫人不是那種不容人的人,否則也不會任憑田氏以及自己的孃親宋氏進門,可如今田氏都人老珠黃了,又被打個半死,肯定不會因爲媚主。
“因爲田姨娘讓人拿了雀華寫的書信和一張二百兩的一票,在豐家發喪的那天去隨禮了,好歹被太太的人給半路劫了,又把去的那人給打了個半死關了起來。原本想着大過年的,暫時把事情壓下去,不找這些不痛快,可初二那日你也看見了,雀華幾乎走火入魔了!”姚鳳歌說完,又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怪就怪她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也就註定了是個悲劇。”
的確,豐少琛真的不是姚雀華該喜歡的人。之前豐家沒有落魄,豐少琛乃是宰相之孫,皇后的內侄,郡主之子。那身份在雲都城可是獨一份兒,除了皇室宗親恐怕再也沒有誰能比得上他。
姚雀華一個庶女的身份,去給人家做妾還差不多。可那豐宗鄴乃是姚家的政敵,據說從姚遠之的父親那一輩兩家就不對付。姚遠之怎麼可能讓女兒去封家做妾?!
況且,如今豐家落敗,抄家下獄,連靈溪郡主都被軟禁了。姚家身爲他們的政敵,更不可能同意姚雀華跟豐少琛有沾染。更何況,到了這一步,縱然姚遠之願意,人家豐家還不願意呢。
姚鳳歌看姚燕語皺眉沉思,便沒再多說。半晌,姚燕語方嘆道:“她也真是太糊塗了!”
“可不是麼。太太爲了這事兒都愁死了!思來想去也只想出這個敲山震虎的法子。但願她病過這一回能夠想開些,否則可真是難辦了。”
“恐怕很難。”姚燕語無奈的搖頭:“姐姐都說她走火入魔了。”
“那要怎麼辦?”姚鳳歌也覺得頭大。按說她們嫁出門的女兒是不該再管孃家的事兒,但這事兒王夫人和寧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總不能直接把她打死吧?對外只說病重身亡?可姚家還有個神醫呢!說出去誰信啊?
姚燕語想了想,蹙眉道:“能不能讓她回江南去?京城這個地方,太不適合她了。”回到江南她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反正礙不着自己的事兒了。江寧城遠去千里,再丟人也丟不到雲都城來。
姚鳳歌嘆了口氣,說道:“明兒我們都回去一趟,跟太太商議一下。”
“好吧。”姚燕語心裡想着不把這個定時炸彈搞定,自己也不能放心去湖州。
不過姚燕語到底還是想的不夠多,等第二天她坐車回姚家,進了內宅上房的屋門看見太太屋裡坐着的一個老尼姑時,和早一步先到的姚鳳歌時心裡便是一緊,暗道太太打得是什麼主意?
果不其然,姚燕語先上前給王夫人請了安,又跟姚鳳歌見禮後,王夫人嘆道:“今兒爲了三丫頭的病,我把能請來的都請來了,你們商議着辦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姚燕語便看姚鳳歌,姚鳳歌捏了捏她的手。
一時用茶畢,王夫人便請那位法號淨慧的尼姑先去給姚雀華看病,那尼姑跟着王平家的去了姚雀華房裡,過了半個多時辰纔回來。
王夫人問她怎樣,淨慧便道:“太太萬福了!”
“到底是個什麼緣由?還請師太明示。”王夫人問。
“尊府上的三姑娘乃是觀世音娘娘蓮花座上的一瓣蓮花轉世歷劫,原是註定的在紅塵中潛修十五載,還是要回到觀世音娘娘身邊的。如今三姑娘已經修了十四載,最後這一年便該按照她轉世前的諾言,回到佛祖面前潛心修行。若是家人捨不得硬要留她,不但會禍及滿門,還會讓她墮入無間地獄,再受油煎火烤之苦,阿彌陀佛!佛法無邊,還請太太不要存有紅塵執念,許三姑娘皈依佛門吧。”
王夫人便連聲嘆道:“這如何使得?!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受過那清修之苦?而且師太說十五年……難道十五年之後?”
“這要看着最後一年的修爲如何了。若是修的好,到得圓滿之時,蓮花瓣歸蓮花座,乃是功德圓滿。若是修不好……就很難說了。”
“這……”王夫人轉頭看姚鳳歌。
姚鳳歌便道:“記得小時候三妹妹就喜歡朝着觀音像笑,她再哭再鬧,見了觀音菩薩便乖巧的不得了。之前還只以爲她身上是有什麼小鬼纏着,如今看來,竟是她跟觀音菩薩大有緣法。”
“阿彌陀佛!施主所言不假。”那淨慧師太忙道。
姚燕語已經對這幾個人不忍直視了,心想好麼,這些人還真能扯,居然連觀世音菩薩都成了跑龍套的了!
那邊幾個人打了好些機鋒,最後王夫人沒辦法,只得說:“茲事體大,我還得跟老太太和老爺商議一下。還請師傅暫時在府中住下,時刻關注三丫頭的病情。”
“太太放心。這也是蓮花的一次渡劫,有貧尼在旁護法,她肯定能挺過去的。”
姚燕語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心道既然有佛門子弟護着,那就用不着自己操閒心了,於是只留下來混了一頓中飯便告辭回去了。
而那淨慧師太也的確能忽悠,後來居然說服了宋老夫人,讓宋老夫人從自己的體己中拿出了二百兩銀子相贈,並讓一個丫鬟隨着姚雀華一起出家,擺在了淨慧師太的門下,成了佛門子弟。
姚燕語聽見這消息是在正月十三那日,據說淨慧師太施法,治好了姚雀華的病,姚雀華也心甘情願的出家,而且更重要的是淨慧師太說今年是她早就定好的雲遊之年,十日後她便會離京,先去臨州,再往江南去。至於會在何處寺廟庵堂定居,目前還不一定。
“夫人,您說三姑娘真的要斬斷情根,皈依佛門了麼?”翠微聽了這些話,總覺得恍若如夢,怎麼都有些不敢相信。
正在收拾行裝的姚燕語聽了這話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吧。這或許就是她的宿命。”
翠微聽了這話也之後嘆氣的份兒,沒再說什麼,只用心的給姚燕語把一件竹青色的鳳尾紋披風認真的疊起來又用月白色的綢子包了一層,放進那隻樟木的箱子裡。
姚燕語卻因此想到了自己的當初,爲了家族的利益被悄無聲息的送到這雲都城來的事情,又想到姚鳳歌明明跟恆郡王相愛,姚遠之卻硬生生的把她許給了蘇玉祥。
姚家這三個女兒,若不會因爲自己是穿越來的,又懂醫術,步步爲營爲自己謀得了這個歸宿,怕是個個兒都逃不過悲劇的命運吧?
誰沒有豆蔻年華?誰沒有暗戀情思?尊貴如嫡女姚鳳歌也不過如此,而姚雀華這樣的身份,再加上不知進退,一味任性,最後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吞嚥罷了。
大家都是可憐之人,誰又有什麼資格可憐別人呢?
衛章進來的時候便看見姚燕語站在書架跟前,手裡握着一本泛黃的古醫書,臉色沉靜如水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中盡是悲慼落寞之色。於是上前去從後面把她擁入懷中,低聲問:“這麼出神,是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姚燕語回神,轉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過幾天我走了,你要多保重自己。”
衛章的手臂緊了緊,低頭吻着她的臉頰,輕聲說道:“我請旨跟你一起去。”
“皇上怕是不會準的。”姚燕語輕輕搖了搖頭:“現在這種時候,我們還是不要觸怒皇上了。”
“烈鷹衛又到了徵選的時候,這理由光明正大。想來皇上是不會拒絕的。”
“試試看吧,若是皇上不準,你也彆強求。觸怒了皇上對你我可都沒好處。”姚燕語微微側轉了身,擡手撫上他冷硬的眉骨,想想這個男人曾經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時刻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竟有些心酸的感覺。
多麼幸運!我於萬丈紅塵中遇到你。又多麼慶幸!我能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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