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語看着跪在腳邊的封岫雲,心裡翻雲覆雨,臉上卻依然平淡無波。
對於這個人她原本沒有什麼印象,只記得她是一個木訥的庶女,不擅言笑,沒有主意,一切都只聽憑家族的安排。後來是因爲聽姚鳳歌說她背地裡造謠中傷自己,纔對她有了點印象。不過她素來沒有把事情弄到自己面前來,姚燕語也懶得理她,覺得這不過是見不得人的小手段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如今,看着她這樣跪在自己身邊,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反而對她刮目相看了。
封岫雲和蘇瑾雲都跪在地上求姚燕語,孫氏便在一旁勸道:“夫人,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若是能救,就請您看在蘇姚兩家的長輩的份上,救救夫人吧。”
姚燕語嘆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應該很清楚。對於夫人的病,我肯定會盡量醫治。但卻不能保證一定能治好——總之,我盡最大的努力吧。”
她這一句‘盡最大的努力’在衆人看來,又生出各種不一樣的希望來。
蘇瑾雲忙磕頭言謝,自然是萬分感激。封岫雲也磕頭言謝,心裡卻多了幾分慶幸。姚鳳歌看了旁邊的孫氏一眼,心裡冷冷一笑之後轉頭問姚燕語:“妹妹現在是否就給夫人醫治呢?”
姚燕語點了點頭,吩咐香薷:“拿我的銀針來。”
香薷忙打開針包遞上去,姚燕語選了最短的一根尖細銀針。
少府穴,是手少陰心經的穴位之一,位於手掌面,第4、5掌骨之間,平日按壓此穴,可排心毒。
姚燕語一手捻銀針,先取少府穴,以太乙神針之泄的針法旋轉着刺下去。刺下去須臾之後便放手,留着銀針在手心。
太沖穴,位置在足背第一、二跖骨結合部之前的凹陷中。平日按壓此穴,可排除肝毒。姚燕語同樣以太乙神針刺此穴,須臾之後留針,放手。
然後,接下來分別是:商丘穴,位置在內踝前下方的凹陷中,按壓,針刺可排除脾毒;合谷穴,位置在手背上,第1、2掌骨間,當第2掌骨橈側的中點處,按壓或針刺此穴道可排肺毒;涌泉穴,是人體最低的穴位,經常按揉它,排毒效果明顯。按壓針刺此穴道,可排除腎臟毒素。
這一通鍼灸下來不過半個時辰,封氏整個人便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不但大汗淋漓,而且還流了很多眼淚,銀針一根根取出之後,陳興媳婦和兩個婆子便把她扶進了屏風之後通泄一陣。出來時人雖然依舊有氣無力,但嘴脣的顏色不再泛紫,臉色也不再是那種死人般的灰白。
孫氏見狀,遲遲疑疑的問:“這病人經得起這般折騰嗎?”
姚鳳歌冷笑道:“難道二嫂子不相信我妹妹的醫術?”
“這倒不是。”孫氏訕笑兩聲,嘆道:“誰不知道咱們姚妹妹的醫術在大雲朝絕無僅有。只是我看大嫂子本來身體就弱得很,又出了這許多汗,還……這個樣子,就算是常人也像是剝一層皮啊。”
姚燕語淡淡的瞥了孫氏一眼,說道:“放心,剝一層皮也比沒了命強。”
孫氏笑了笑,說道:“這話說的是。”
丫鬟婆子把封氏扶到牀上,姚燕語又給她診脈,然後跟姚鳳歌說道:“今天只能這樣了。我開一副方子,姐姐安排妥當的人照方拿藥,煎了給夫人服下去。我隔日再來。”
姚鳳歌忙道:“先請妹妹去廳裡奉茶。剛纔侯爺叫人傳話來,說要當面向妹妹致謝。”
姚燕語轉身出了臥室,臨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蘇瑾雲和封岫雲。二人自然對姚燕語千恩萬謝,姚燕語也只是笑了笑,說道:“不用謝,親戚之間,原本就應該互相幫助的。”
從封氏的臥房裡出來,姚鳳歌陪着姚燕語在旁邊的花廳裡落座。孫氏藉口照應封夫人留在了臥房裡,丫鬟們奉茶之後都退了下去,花廳裡也只有姚氏姐妹二人。
姚鳳歌方低聲問:“妹妹,依你看怎樣?”
姚燕語笑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沉吟半晌又道:“或許可以保住一命。”
“真的?”姚鳳歌的眼睛裡立刻燃起了希望。
姚燕語剛要說什麼,便聽門口的丫鬟回了一句:“侯爺來了。”於是只好先站起身來。
雖然姚燕語乃是女客,蘇玉平身爲男子不好相見,但蘇姚兩府乃是姻親,姚燕語也曾在定候府住過,如今有姚鳳歌在定候府執掌家事,姚燕語又是爲了侯夫人的病而來的,況且她身爲國醫館的院判,本來就不能以尋常女子而論。所以蘇玉平過來見她,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蘇侯爺穿着一身淺灰色福字閃銀的家常袍子進來,見了姚燕語便拱手道:“拙荊之事,有勞夫人了。”
姚燕語忙福身還禮:“侯爺客氣了。本來應該早些來探視的,只因宮裡的事情多,才耽擱了這些日子。說起來,倒是失禮在先了。”
“這話可不敢當,夫人肩上擔着萬歲爺的安康,責任重大,責任重大啊!”蘇玉平說着,請姚燕語落坐之後又問姚鳳歌:“岫雲怎麼沒過來?”
姚鳳歌忙道:“她在大嫂子房裡服侍呢,那邊也離不開人。”
蘇玉平又歉然的跟姚燕語說道:“現在家裡着實不成個體統,還請夫人見諒。”
姚燕語忙道:“等夫人的病好了,一切自然會好起來。”
蘇玉平一怔,繼而又苦笑着嘆了口氣,又朝着姚燕語拱手:“正想請教夫人,還請夫人給我一句準話兒,拙荊這病可還有希望?”
姚燕語沒急着開口,只轉頭看向姚鳳歌。姚鳳歌便擺擺手,讓屋子裡的丫鬟們都退了出去,方道:“妹妹有話只管說,侯爺也不是那麼沒擔當的人。”
“哎!”姚燕語便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夫人根本不是病,而是遭人陷害中了一種慢性毒藥,如今時日已久,這毒已經侵入了腑臟之中,我也不能一次治好,只能慢慢來了。”
此言一出,蘇玉平是大驚失色。
而姚燕語說到這裡便想起當初姚鳳歌重病不治,而自己則差點被嫁給蘇玉祥爲繼室的事情,一時間不免生氣,便冷笑道:“我說句多餘的話,還請侯爺不要見怪。”
蘇玉平忙道:“夫人請講。”
“我怎麼覺得在貴府之中好像有製毒高手在啊!動不動就給人下毒,想弄死誰不過是轉念之間的事情。想想真是可怕!”姚燕語難得的一次快言快語,蘇玉平聽了之後便愣在那裡,半天沒說話。
姚鳳歌這會兒也想到了自己的遭遇,雖然她的事情跟封氏的事情好像不是一回事兒,但府中有人暗中下毒,能讓一個人慢慢地得病,並騙得過太醫院裡幾個有名的太醫,不得不說這手段很是高超。若是不把此人揪出來,以後這定北候府哪裡還能安生?還不一定哪天又被人家一不高興給毒死呢!
死氣憋悶的沉默之後,便是可怕的爆發。
“查!”蘇玉平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這事兒必須徹查!否則這侯府之中,難有清淨!”
姚燕語看了姚鳳歌一眼,沒再多說。她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有些逾越了,至於接下來這定北侯府會發生什麼事情,府中各人的命運如何,就要看蘇玉平和姚鳳歌二人的手段了。
當時,姚燕語起身告辭,隔日,果然又按時來給封夫人診治,只是這次她不再親手施針,而是讓翠萍出手。雖然翠萍沒有深厚的內息,但與針法的造詣也不低了,由她來施針,效果雖然不及姚燕語,但只需多來幾次,同樣可以救人。況且封氏的身體狀況以及定北侯府現在的情形也只能徐徐圖之,所謂欲速則不達,着急也沒用。
暮色沉沉,天空不知不覺間匯聚了濃重的雲彩,遮住了原本絢爛的晚霞。風驟起,夾雜着塵土和水的腥味,頗有幾分山雨欲來的氣勢。
封岫雲從封氏的臥房裡出來,迎面看見奶媽子抱着蘇玉平唯一的兒子從外邊進來,原本呆滯的眼神便閃過一絲狠厲之色。
原本這兩天她有些怕了。之前受孫氏的慫恿,暗中給自家嫡姐喝的茶水裡下毒,原本想的便是取而代之。這樣幾遍自己生不出孩子來,也可以做定北候夫人,執掌整個侯府。用孫氏的話說,就是一切回到最初,她依然是繼室夫人,而她的嫡姐不過是上輩子積德行善,多換了三年的壽命而已。
這樣的建議,對於一個被太醫斷定不能再生孩子的封岫雲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誘惑。她這個人並沒有太大的志向,她這輩子唯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成爲蘇玉平的夫人,成爲定北侯府的女主人。
而弄死嫡長姐對封岫雲來說,也不僅僅是爲了自己的夢鄉去清除障礙,更是爲自己死去的孩子報仇。
是的,她已經把自己故意摔倒早產導致胎兒喪生的事情歸到了封夫人的頭上。用孫氏的話說,若不是封夫人叫人瞞着胎兒是男是女的事情,李氏那個賤人怎麼可能生下兒子?而她生不出兒子,封岫雲肚子裡的女兒也不至於胎死腹中……
總之,一切都是封夫人的錯!都是她害自己先不得不做妾,後又失去了骨肉,而且還斷絕了一切後路。當然,在封岫雲看來姚鳳歌那個賤人也不是好東西,但只要嫡姐死了,自己成了侯夫人,想要收拾區區一個姚鳳歌絕不在話下。
當然,封岫雲的計劃中也有姚燕語,她也知道只要姚燕語在,她就沒有出手的機會。就算出手了,憑着這女人的神奇醫術,怕也打不成目的。所以當姚燕語奉旨送成公回湖州安葬的事情定下來,並且她會在湖州替成公守墓一年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封岫雲的一顆心頓時雀躍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年的時間,足夠了!
等姚燕語回來的時候,不僅僅封夫人早就入土爲安,怕是她那個可惡的姐姐也死翹翹了!到那時,整個侯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連他們在晉地合夥辦的玻璃場都會是自己的!至於姚鳳歌的那份產業,自然應該歸到侯府之中,蘇玉祥還沒死呢,她的嫁妝店鋪莊子等都只能是蘇家的。
當時,封岫雲甚至悄悄地燒香拜佛,感謝老天給她這次翻身的機會,讓她終於能夠夢想成真。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姚燕語居然能夠提前半年回來!而且一回來就被姚鳳歌請進府中看病!想當初自己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如今卻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完美的計劃又要破滅!
今日是姚燕語等人第三次來侯府。封岫雲縱然不懂醫術也看得出來,她的嫡姐這次又死不成了。
剛剛她的心裡恍惚閃過放棄的念頭,兩次了,她都死裡逃生。可見是天不絕她,不如就此罷手吧,或許還來得及。
只是當她一出屋門看見奶媽子抱着的李氏的孩子從外邊進來時,她心底的仇恨又徹底的被激起來。藏在袖子裡的手暗暗地攥緊,指甲掐進掌心裡,痛不可言。
決不能就此放棄!一定要報仇!封岫雲暗暗地咬碎了銀牙,強壓下心頭的憤恨,轉身離去。
當晚,雷雨交加,漫天大雨像是銀河決了口,嘩啦啦從天上澆下來,鋪天蓋地。
封岫雲以照顧姐姐爲由留在了封夫人的房裡伺候,並把陳興媳婦和蘇瑾雲給打發回去,只留了一個小丫鬟在一旁幫忙。
蘇玉平照樣每晚睡前過來一趟,跟之前一樣,他看過封夫人之後,再叮囑女兒幾句便回書房去睡。出門是遇到了封岫雲,因問:“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
封岫雲福身行禮之後,低聲嘆道:“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多陪陪姐姐。”
蘇玉平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在離去的時候悲憫的看了封岫雲一眼。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當晚蘇玉平便把封岫雲給捉了個現場。
他一腳踹開房門進來的時候,封岫雲的手裡捏着的紙包正懸在半空,裡面的藥粉只抖進茶盞裡一點,更多的則落在了檀木小高几上。
蘇玉平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盯着她時,她完全傻了,愣愣的站在那裡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都忘了收回那隻下毒的手。
“來人,把她給我綁了。”蘇玉平的聲音冷而平靜,不見一絲怒氣,情緒也沒什麼波動。只是厭惡的瞥了封岫雲一眼便不再看她。
一道厲閃,黑暗中的一切都暴露在慘白的閃光之中,轉瞬間有歸於寂滅。封岫雲這才反應過來,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抱住蘇玉平的腿嚎哭了一聲:“侯爺,妾身好苦……”
蘇玉平擡腳把人踹開,冷冷的看着兩個黑衣護衛把那個嚶嚶啜泣的女人給綁起來提走。另外有人進來取了那個藥包把桌面上的藥粉小心的掃進紙包裡,並收走那杯被下過毒的茶水。
與此同時,一道滾雷在屋頂上炸開,孫氏與夢中驚醒,忽的一下坐了起來,驚動了一向警醒的蘇玉安。
“你怎麼了?”蘇玉安皺着眉頭欠起身,伸手撩開青紗帳,藉着外邊豆大的油燈看見孫氏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因皺眉問:“被雷聲驚到了?”
“嗯,好大的雷聲……”孫氏心有餘悸的拍着胸口——她自然不是被雷聲嚇到了,她這幅樣子是因爲剛剛做了個夢,夢裡兩個孩子朝自己笑,那孩子子像是不足月的樣子,特別細小的胳膊和腿兒上沾着血跡且不停地舞着,眉眼都還很模糊,笑得卻是那樣的詭異!
蘇玉安嘆了口氣,擡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慰道:“沒事兒,不過是打雷下雨罷了,睡吧。”
“嗯,你先睡。”孫氏說着,便要下牀。
蘇玉安剛要躺下,便見外邊燈光一晃,接着就有婆子在窗下低聲的說道:“二爺,二奶奶,上房院來人,說請二爺二奶奶過去。”
孫氏一時慌亂,腳上的鞋子沒穿好就急着起身,差點兒絆倒。蘇玉安手疾眼快伸手扶了她一把,低聲埋怨着她慢點兒,又不耐煩的朝着窗戶問了一聲:“是有什麼事?”
“奴才不知。來人只說是有要事,請二爺和二奶奶務必過去。聽說二老爺也過去了。”
“連二叔也驚動了?”蘇玉安的眉頭皺的更緊,一時也不再多說,忙翻身下牀自顧從衣架上拿了長衫往身上穿。
丫鬟們聽見動靜已經推門進來,各自服侍主子更衣梳洗後,蘇玉安夫婦方急匆匆的往上房院來。
侯府的上房院,燈火通明。丫鬟們在廊檐下站成一排,院子裡有十幾名青壯家丁在列,大雨如注,這些人依然直挺着腰身站在雨裡,宛如鐵塔。
蘇玉安夫婦過來的時候,蘇光岺夫婦和蘇玉康已經在座了。同時,連平日裡病怏怏的蘇玉祥也在,姚鳳歌自然更不會缺席。
孫氏進門時又有些腳軟,差點被門檻絆倒。
蘇玉安不滿的拉了她一把,低聲問:“你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
“妾身不舒服。”孫氏這會兒真後悔,應該早就知道沒什麼好事,應該稱病不過來的。
“忍一忍。二叔和二嬸孃都過來了。”蘇玉安低聲斥責了一句,方近前給蘇光岺夫婦見禮。
蘇光岺點點頭讓蘇玉安坐下,之後方轉頭問坐在旁邊的蘇玉平道:“人都到齊了,老大,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吧?”
蘇玉平便揚聲吩咐:“把那賤婦帶上來。”
旁邊有婆子應了一聲,駕着已經全身發軟的封岫雲上前來,把人丟到地上後,閃身退到一旁。蘇玉平冷冷的看着她,說道:“把你剛纔跟我說的話再當着大家的面說一遍。”
蘇玉平自然是有手段的人,只是那些陰狠都藏得很好,這兩年定候府連年有孝,蘇玉平很快從那個肆意張揚的武將成長爲一個頂門立戶侯爺。這兩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副溫和的樣子,幾乎讓大家都忘了他也曾是馳騁沙場殺人無數的武將。
像封岫雲這樣段位的人在蘇侯爺的面前自然連一個回合也過不了,就把能說的不能說的全都吐了個乾淨。也是,到了這個地步,封岫雲是再也沒有任何選擇了。
聽話,配合,或許還能死的體面一點,否則,怕是灰飛煙滅都不爲過。
封岫雲跪在地上開始坦白自己的罪過——如何給夫人的茶水裡下毒,爲什麼會害夫人,已經下毒了多長時間,毒是從哪裡弄來的,云云。
當她說出是孫氏幫她弄到了那種可延後女子經期,造成假孕現象的藥時,孫氏立刻上前去指着她破口大罵:“你個賤婦胡說!我跟夫人無冤無仇,何故害她?!你個賤人覬覦夫人的位子,想要害死嫡姐上位,何故要拉上別人!你再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蘇玉安本來很生氣,但見孫氏這般樣子,又很氣惱,不等蘇玉平說話便上前把人拉回來,並厲聲斥道:“有二叔和大哥在,哪有你個婦人指手畫腳的份兒?!清者自清,難道二叔和大哥還會讓這賤婦胡亂攀扯你不成?!”
孫氏的一顆心瘋狂的跳着,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裡鑽出來。別人不知道內情,她自己心裡是有數的。她之前想過無數次,明着幫封岫雲的風險太大,這種事情不應該留下把柄。
只是姚鳳歌和封夫人二人聯手,防她跟防賊似的,她手下能用的人接二連三被打發出府去,沒有極爲可靠的人幫忙,她也只能自己出手。如今事情敗露,封岫雲眼見着是不顧一切了,她這個出謀劃策的軍師又怎能躲得過去呢!
聽了蘇玉安的話,蘇玉平方淡淡的說道:“二弟說的不錯,沒有證據的話都是胡亂攀咬。”說着,又擡手拍了兩下。
屋外有人推了一個五花大綁的婆子進來,正是孫氏的陪房孫守禮家的。另外又有一個婆子把一包東西拿上來放在孫守禮家的面前。
“孫家的,這寫東西是什麼?”蘇玉平冷聲問。
孫守禮家的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孫氏,孫氏看見地上的紙包,銀票以及字據便又坐不住了,剛要說話,便聽見蘇玉安怒聲斥道:“你個狗奴才,沒聽見侯爺問你話麼!?你看什麼看?如實回話!若有半句虛言,二爺我先揭了你的皮!”
“這些是……是奴才買來的藥。”孫守禮家的是被人從被窩裡直接揪出來的,蘇玉平還沒來得及審訊,所以她還抱着幻想,覺得孫氏能護得住她,所以便不敢說實話。
蘇玉平卻不想聽她胡攪蠻纏,直接問門外:“白家的大爺請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有人一疊聲的答應着踩着雨水匆匆進門,“回侯爺,白太醫到了。”
“快請。”蘇玉平忙道。
白家長孫白竟陽現在是太醫院的四品內醫正,白家祖傳的醫術極其高明,尤善配藥。白家跟蘇傢俬交不錯,白竟陽跟蘇玉平的交情更深一些,所以即便是深夜大雨,聽說有要事相煩,依然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互相見禮畢,這位白大爺也不管這正廳裡氣氛如何詭異,只朝着蘇玉平拱了拱手,問道:“不知侯爺夤夜傳喚,有何要事?”
蘇玉平便道:“請兄弟幫個忙,看看這幾種藥粉分別有什麼用處。”
對這種事情,白大爺是手到擒來,他把那幾種藥粉一子擺開,先觀其色,後用指尖沾一點粉末放到嘴裡細細的品,之後便指着其中一包說:“這個是延緩女子葵水的,連續使用可造成假孕。”
說完,又指着另一包說:“這個是催女子葵水的,連續使用可致使女子大出血。”
之後又指着最末一包說道:“這個是毒藥,只需一點可要人性命,在下可不敢嘗,侯爺若是不信,可叫人抱一隻狗或者貓來試試便知。”
最後,指着一包微黃的粉末,說道:“這個是可致人幻境的,說白了也就是一種麻醉藥,用少了,可叫人看見想看的人或者情景,用多了,可使人重度昏迷。是外科醫生給病人療傷的妙藥。”
蘇玉平聽了這話忍不住轉頭問姚鳳歌:“前幾個月夫人特別高興,說自己懷了兒子?是不是這種藥粉在搗鬼?”
姚鳳歌苦笑道:“那陣子夫人是挺高興的,但是真的高興還是藥的緣故,可就不好說了。”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蘇玉平跟白竟陽關係再好也不願把家裡這些醜事給抖摟出去,於是對蘇玉祥說道:“三弟陪白大爺去廂房奉茶吧。”
蘇玉祥對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感興趣,再說他現在也不敢忤逆他大哥,於是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朝着白竟陽拱了拱手:“白兄,這邊請。”
白竟陽跟蘇光岺,蘇玉平等人告辭,隨着蘇玉祥出去。蘇玉平方怒視着孫守禮家的,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孫守禮家的跪在那裡以額抵地,似是拿定了主意一句話也不說。
“老二,你覺得這些藥是這奴才自用的麼?”蘇玉平轉頭看向蘇玉安。孫守禮家的是孫氏的陪房,有蘇玉安處置更加妥當。
蘇光岺不等蘇玉安說話,便插了一句:“這刁奴分明是居心叵測!大夫人中毒險些喪命,下毒之人是小封氏,而她便是幫兇。這事兒絕不簡單!還有這好幾種藥都是新奇貨色!她們從哪裡弄來的?誰又是外邊的幫兇?這事兒若是不弄清楚了,定候府內永無寧日!”
蘇玉安轉頭看向孫氏,一字一句的問:“你,對這件事情,有、何。看。法?”
孫氏的嘴巴張了張,半晌方好笑的反問:“我能有什麼辦法?這麼大的事兒自然是爺們兒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實在不行——報官好了!”
對,報官!定北侯府爲了顏面肯定不會輕易報官,還有封家……嫡女庶女互相殘殺,若是傳出去,封大學士幾輩子的臉都丟盡了!想到這些,孫氏的目光越發堅定起來:“此等人命關天的大事,妾身以爲還是報官比較妥當。”
蘇玉平淡淡的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你這樣認爲,那就說明你是清白無辜的了?”
“我自然是無辜的!”孫氏不悅的說道:“誰知道那賤婦如何收買了這狗奴才!她既然叛主,我也沒什麼好護着她的!直接交刑部議罪,是殺是剮隨他去罷了!”
孫氏這話聽起來狠絕無情,實際上卻給了孫守禮家的無限生機。首先,她只是個奴才,只要咬定封岫雲給了她好處讓她去買毒藥,就可把自家主子給摘的一乾二淨。而且就算是議罪,她也只是個從犯。那封岫雲尚且只是個殺人未遂的罪過,罪不至死,何況她一個從犯?
孫氏的舅舅現就是刑部侍郎,只要孫氏還顧着她,肯定會想辦法把她弄出來。出來後最不濟也是給點銀子打發的遠遠地,依然過她的逍遙日子去!
蘇玉平回頭看了一眼蘇光岺,蘇光岺皺眉道:“你現在是侯爺,是一家之主。這事兒自然由你定奪。該如何就如何,不要放過這些心思歹毒的宵小之輩!不然我蘇家男兒將以何面目立於世上?”
“侄兒明白了。”蘇玉平拱手答應着,又轉頭吩咐:“把孫守禮家的和封岫雲分別關起來,等天亮了就報官。”
蘇光岺的眉頭皺了皺,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
“天色不早了,今晚這事兒是我處理不當,不該把大家吵起來。還請大家見諒。”蘇玉平說着,已經朝蘇光岺躬身行禮:“二叔,二嬸孃,是侄兒莽撞了。”
樑夫人嘆道:“家門不幸,纔出這樣的事情。真是造孽啊!”
蘇光岺有叮囑了一句:“身爲一家之主你更要三思而後行,萬萬不可衝動。不過最終你做什麼樣的決定,二叔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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