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鳳歌不想在孩子跟前多說什麼,便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說道:“讓孩子們在這裡吃吧,叫他們把爺的飯菜擺到正院的花廳去。”
蘇玉祥看了一眼三個孩子,不管是嫡出庶出都是他的骨肉,在孩子跟前保持父親的尊嚴也是必要的,於是他也沒廢話,直接跟着姚鳳歌往正院去了。
吃飯是次要的,談話纔是第一要緊的事情。所以夫婦二人一進屋門,立刻吩咐屋裡的丫鬟出去,不傳喚不許任何人進來。
丫鬟們很少見兩位主子這般嚴肅的樣子,立刻福身退出並緊閉了房門。
“你想怎樣?”姚鳳歌在榻上落座後,開門見山的問。
“我想要賺錢。”蘇玉祥在對面坐下來,理直氣壯地回道。
“很好啊!”姚鳳歌淡淡的笑了笑,“三爺終於玩兒夠了,想要養家了?”
“我知道這幾年你很辛苦,我的身子骨不好,不但挑不起責任還給你添累贅。”蘇玉祥收起爪子打起了感情牌,“如今我正好遇到一個機會,但需要你出個面,幫忙說幾句話。”
“如果是跟藥商有關的事情就不用說了。別的都好說。”姚鳳歌看都不看蘇玉祥那張臉,直接那話把他的想法堵死。
“爲什麼藥商的事情不行?你妹妹現在就在江寧,我們正好借她的勢做一點藥材的生意啊!就像是這個玻璃場,她不好出面,我們出面,賺了錢大家一起分還不成嗎?”蘇玉祥着急的問。
姚鳳歌低頭撫弄着袖口上的刺繡,淡淡的說道:“這事兒我自有主張,不用你插手了。”
“你什麼意思?”蘇玉祥忽的一下站了起來。沒辦法,這事兒如果姚鳳歌不讓他管,他就真的沒什麼希望了。
蘇玉祥想過姚鳳歌會拒絕,因爲自己曾經對她那個寶貝妹妹動過心思,女人家心眼小的很,嘴上說不在乎,其實心眼兒跟針鼻兒一樣。所以他連說辭都盤算好了,自己只管跟藥商那邊的合作,跟姚燕語那邊的事情讓姚鳳歌去說,這樣自己就沒什麼嫌疑了。
不得不說,蘇三爺覺得自己的臉忒大了。
“我沒什麼意思。姓孫的許了三爺什麼好處,讓三爺居然動了依靠二妹妹賺銀子的心思?”
“一成的乾股呢!”蘇玉祥心裡着急,一張嘴就吼了出來。吼完了才發現事情不妥——她是怎麼知道老孫的?
“我不缺那一成的乾股。”姚鳳歌冷笑着瞥了蘇玉祥一眼,“再說,看不見摸不着的事兒,誰信呢?”
“整個江寧城藥商的一成乾股!”蘇玉祥只當是姚鳳歌相差了,再次強調了一遍。
“我說了,我不稀罕那一成乾股。”姚鳳歌不耐煩的站了起來,往門口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冷笑着說道:“我看三爺昨晚是在十九樓睡傻了吧?那姓孫的算是什麼東西?他也做得了江寧城幾大藥商的主?三爺別是因爲妓債的緣故上了人家的賊船吧?”
蘇玉祥一怔,完全沒想到姚鳳歌居然知道自己去睡窯姐兒的事兒,到底是有些心虛,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接話。
姚鳳歌再次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三爺沒什麼事兒,我去忙了。”說完,轉身就走。
“你等下!”蘇玉祥兩步走到姚鳳歌跟前攔住她的去路,擺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樣子來,低聲說道:“我去那種地方也是爲了應付老孫。他這不是說要跟我合夥做點事兒嘛!我也是爲了這個家,以後我再不去那種地方了,你別生氣。”
“三爺說笑了。”姚鳳歌好笑的看着蘇玉祥,心想你那隻眼睛看着我生氣了?你還值得我生氣麼?
蘇玉祥趕緊的打蛇順杆上,一把抓住姚鳳歌的手說道:“那你幫幫我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就是去跟你二妹妹說一聲,把藥監署扣着的那些人准許保釋就可以了,這都要過年了,好歹讓人家回家過個年嘛。”
姚鳳歌臉色頓時大變,用力甩開蘇玉祥的手,怒道:“你別碰我!”
蘇玉祥被猛地甩開,一時愣了。
姚鳳歌像是躲瘟疫一樣躲開老遠,冷聲說道:“我說了,藥商的事情我不會管的,你怎麼答應的別人是你的事兒,有本事你自己去找二妹妹說。還有——這裡是我的家,昨天這次算我沒提前跟你說。今兒我索性跟你說明了,以後你若是還在外邊沾惹那些髒的臭的就不要回來了!反正你蘇三爺在某些人眼裡就是香餑餑,連出去嫖都有人給你買賬,你不如直接搬出去更方便些吧?!”
“你這是什麼話!”蘇玉祥氣的滿臉通紅,指着姚鳳歌怒聲喝道:“你眼裡還有蘇家麼!”
“這裡不是蘇家。”姚鳳歌微微太高了下巴,鄙夷的看着他,“這裡是姚家!你站的地方,吃的,住的,都是我姚家的!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跟我耍威風?”
“你!”蘇玉祥氣得頭髮都炸起來了,“你……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爲什麼不敢?我怕你什麼?”姚鳳歌冷冷的笑着,“哦,對了,剛纔你不是說你能賺錢了嗎?我想你也不稀罕我那二十兩銀子的月例了,索性從今兒起就停了吧。三爺手眼通天,就算不能賺銀子養家,但養自己總是沒問題的吧?”
說完,姚鳳歌繞過蘇玉祥走到屋門口,一把拉開房門出去了。
蘇玉祥氣急敗壞的把屋裡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然後叫囂着讓姚鳳歌后悔,將來一定要來求自己云云,便一甩袖子走了!
是的,蘇三爺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姚鳳歌聽李忠說完,沉沉的嘆了口氣,擡手揉着眉心,半晌纔不耐煩的說道:“就讓他出去一陣子吧。好歹是個男人,總悶在家裡也不是回事兒。再說,他有手有腳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管得住他?”
李忠沉了沉氣,又勸道:“可三爺身上沒什麼銀子,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兒……侯府那邊也不好交代。畢竟咱們是在江寧城。”
姚鳳歌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不耐煩的說道:“那就找幾個人暗中跟着他吧,只要他不太過分就不用理他。”
李忠答應了一聲,欠身出去了。
姚鳳歌只覺得頭疼,真的很想找個什麼東西來狠狠地剁一頓出氣,可是眼下還有許多事兒要做,不是耍脾氣的時候。
倒是姚燕語那邊這兩日清淨的很,藥商們不肯再服軟,她也懶得理會。白彥崮來了,姚鳳歌跟他談的很好,更不用她操心。於是這幾天姚夫人就只在家裡準備過年的事兒了。
每年過年就那麼幾件重要的事兒,放例銀,賞紅包,準備新衣裳和各種好吃的。另外就是年後的酒宴。
因爲來了江寧,年酒的事兒倒是可以省了不少,只把姚家本家的那些族中親戚們請一請也就罷了。至於江寧官場上的那些人,姚燕語壓根兒就沒打算請——她要動江寧城幾大藥商,其實已經暗地裡跟當地的官員對上了。那些人心裡還不知多恨她呢!到時候年酒怕也沒什麼好吃的。
姚燕語早就想好了,過了年跟姚家本家吃一頓年酒之後,就趁着大家都吃年酒的功夫跟衛章找個風景好的地方清閒幾天,權當去度假。
奶媽子剛給依依換上新衣服,大紅色錦緞開檔小棉褲和白狐毛小襖,衣服做的有點大,姚燕語正跟奶媽子說這小襖是不是再改小一點兒,門簾一響,一身男兒裝扮的玉果進來了。
“夫人。”玉果本來是被派出去盯着藥商那邊動靜的,她一進來,奶媽子便抱着依依下去了。
“怎麼了?”
玉果走進前來,低聲說道,“有件事兒奴婢覺得您得知道。”
“是關於蘇家三爺的事兒。”玉果便把蘇玉祥跟老孫扯到一起的事兒跟姚燕語說了。連姚鳳歌夫婦吵架的事兒都沒瞞着。
姚燕語聽完後咬牙罵道:“這個畜生!居然敢這麼對姐姐!”
玉果沒有說話,她知道這事兒不是她能決定的,她的任務就是奉命辦事。
姚燕語恨恨的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兒,忽然轉過身來吩咐玉果兒:“你繼續盯着那些藥商,別的事兒不用管了。”
“是。”玉果應了一聲,又擡眼看了一眼盛怒中的夫人,遲疑的問了一句:“夫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先下去了?”
姚燕語點了點頭,又吩咐道:“你去前面看看侯爺可忙着,若是不忙的話就說我有事請他過來一下。”
“是。”玉果領了命令趕緊的去請侯爺。
衛章剛送走了東陵水師主將盧嶽西便聽玉果說夫人有事相請,一邊暗想夫人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一邊匆匆往後院去。
姚燕語見着衛章也不說別的,直接問:“你有沒有辦法把姓蘇的弄去打海賊?”
“啊?”衛侯爺被問的一陣發懵,疑惑的問:“哪個姓蘇的?”
“蘇玉祥。”姚燕語咬牙道。
“讓他去打海賊?”衛章好笑的搖搖頭,“倒不如說讓他去送死。”
“送死總比作死強。照着他現在這個作法,也活不了太久了。如果他能戰死,還能給我姐和孩子博得一點好名聲。將來月兒也能是個烈士的女兒。”姚燕語憤憤的說道。
衛章頓時瞪大了眼睛,詫異的看着她,不解的問:“你……這是認真的?”
姚燕語把蘇玉祥被藥商拉去青樓的事兒跟衛章說了一遍,之後冷笑着反問:“你不覺得我這樣對他實在是太善良了嗎?”
衛章抿了抿脣沒有說話,他雖然自己不會逛青樓也不喜歡手下人去,但像蘇玉祥這樣的紈絝子弟逛青樓的何其多?姚燕語因爲這事兒就把他給弄去打海賊……哎!衛侯爺默默地嘆了口氣,心想蘇老三你就自認倒黴吧,誰讓你攤上我夫人這樣的小姨子。
這邊姚燕語有了自己的打算,便立刻叫人寫了一封書信給定北侯府,轉交夫人封氏。
把蘇玉祥在江寧城的所作所爲誇張了幾倍去告狀,之後又說了劍湖水師要擴建,衛章這邊有幾個副尉的名額,反正蘇三爺終日無所事事,不如過去歷練歷練。也省的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帶壞了云云。
這事兒在一般人看來絕對是好事。蘇玉平和封氏二人看完書信後便對姚燕語很是感謝。蘇侯爺又親筆寫了一封書信給他那不長進的三弟,讓他好好地珍惜這次機會,一切聽從寧侯的安排。這已經是春節之後的事情了,此時暫且不提。
且說蘇玉祥跟姚鳳歌賭氣離開家之後走到大街上被冷風一吹纔有點後悔了,又擡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和癟癟的荷包,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尋了個早點攤子喝了一碗豆花,吃了兩個包子。之後便尋思着該怎麼樣去找姚燕語把老孫的事兒給辦了。
只是姚燕語可不是當初的姚燕語,她現在不僅是國醫館的右院判,掌管着整個大雲朝的醫藥監督之事,還是寧侯爺身懷有孕的夫人,豈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哪怕是他蘇玉祥打着姻親的名頭找上門來,姚燕語這邊的人也有一百個藉口讓他見不到人。
於是到了跟老孫約好的時間,蘇三爺毫無懸念的讓人家失望了。
老孫當然也沒指望蘇玉祥能真的幫上自己,蘇三爺別的不行,吃喝吹噓的功夫大家還都是有所耳聞的,所以一開始老孫就是另有打算的。
聽了蘇玉祥的一番大道理,無非是藥監之事如何如何重要,我那小姨子也無非是讓你們服個軟,接受藥監署的監督,先走個過場不要跟朝廷做對等等一些措辭之後,老孫嘆了口氣從懷裡拿出了幾張賬單:“既然三爺不能幫咱們辦事,那咱只好就親兄弟明算賬了。”
蘇玉祥一聽這話就傻了:“什麼帳?誰跟你親兄弟?!”
老孫嘿嘿一笑,直接跟蘇玉祥算起了帳:“吃茶的錢就不說了,算是我個人跟三爺您交情一場。吃飯的錢也不提了,算是三爺這兩日的辛苦費,只是這睡花魁的五千兩銀子您得自己掏了!”
蘇玉祥差點沒被這幾句話給氣死!立刻拍桌子罵道:“不就是個會彈琴的窯姐兒嗎?睡一晚上要五千兩銀子?這他孃的也忒貴了吧?她那玩意兒是金子做的也不值這個價兒啊!”
“三爺話可不能這麼說!”老孫立刻跟蘇玉祥掰開了手指頭:“田大家可是整個江南省拔了頭籌的花魁!江寧知府大人想約她陪個酒場都的看她的心情,她能放下架子來陪三爺您一夜春宵,滿江寧的人都快羨慕死了!別說五千兩,就是一萬兩也有的人願意掏!”
“老子不管什麼頭籌不頭籌!你怎麼一開始沒說?”蘇玉祥想耍無賴——本來嘛,你他孃的拉着老子去逛青樓,塞給老子一個姐兒,老子只管睡就是了,誰知道她這麼值錢?這年頭,十二兩銀子可以挑一個水靈靈的黃花大閨女,老子一天換一個,五千兩銀子夠睡一年的!還夜夜不重樣!
老孫根本不看蘇三爺的臉色,接着又嘟嘟囔囔的埋怨上了:“原本是三爺答應了在下的要求,在下爲了答謝您纔給你找了江寧城最有名的田雨妝田大家相陪,可您卻沒辦成事兒……這錢幾位大東家定然不認,而在下小本經營也湊不齊這筆銀子,沒辦法,三爺您還是還錢吧!”
“老子沒錢!”蘇玉祥倒是回答的乾脆。
“喲,這可對不住了。爲了以防萬一,我們在十九樓留的是您的帳。賬單給您,您看看。”老孫說着,把幾張單子遞過去給蘇玉祥看。
蘇玉祥一看就傻了眼,那幾張賬單上分分明明印着自己的私人鈐印!
“你!你居然偷我的鈐印!”蘇玉祥頓時急了,抓着那幾張賬單便往老孫臉上摔去。
老孫一偏頭輕鬆躲過,嘿嘿一笑,拱手道:“對不住您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我們也知道您沒錢,您有錢我們也不會對您用這個招兒。哎——您別生氣,十九樓的老鴇子來了,您有話跟她說。”老孫說完,一擡腿——腳底抹油,溜了!
蘇玉祥一看那邊十九樓的老鴇子帶着十多個五大三粗的打手上前來,直接嚇的腿都軟了。
當然人家也沒想打他——開玩笑,青樓楚館的人怎麼敢爲難定北候的胞弟呢?
欠債還錢,沒錢還就告官嘛!
十九樓的老鴇子早就拿了好處,如今是照章辦事。她沒把蘇玉祥往知府的門上送,她知道知府大人要應付寧侯,而且他們這等民怨小事也不夠資格去驚擾知府衙門。
於是當蘇玉祥看見江南省江寧縣府衙門的大門兒時,便長長的吁了口氣——進衙門好啊!爺長這麼大,最不怕的就是金衙門了!何況還只是個縣衙門!
然而蘇三爺沒想到的是,他這兒進了衙門也沒人審訊,直接就把他丟進了縣衙的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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