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一聲怒喝,止住了所有人的爭吵。之後,誠王轉身看向姚燕語:“姚太醫,請再爲皇上診脈吧。”
姚燕語躬身答應一聲,轉身進了裡面。
張之凌正守在皇上旁邊,看見姚燕語進來便道:“剛剛皇上沉吟了兩聲,似是非常痛苦,然後接着昏睡過去。我本想請姚太醫進來……”
姚燕語立刻會意,剛纔那種狀況,張之凌是不想出去當炮灰,於是微微笑道:“那張大人可曾爲皇上診脈?”
“診過,好像是比之前好些,但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張之凌說話之間已經起身,把皇上牀榻跟前的凳子讓給了姚燕語。
姚燕語上前再次爲皇上診脈,然後又施了一次針。依然是把自己的內息耗費了十之*才收針。之前張蒼北放出話去說皇上明天能醒,現在天色已晚,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我們需要取銀杏提取液來做靜脈注射。”姚燕語說着,看向張蒼北。
張老頭乾巴瘦的臉嚴肅的繃着,皺紋更深眼神雪亮:“我已經叫人把翠萍和林素墨叫來了,她們兩個做靜脈注射是最好的。”
“好。”姚燕語點了點頭。
姚遠之和姚延意之前只知道皇上把姚燕語緊急傳召了去,還當是皇上在南苑騎馬受了小傷,既然宮裡沒傳出消息,他們也不好多問,事關皇上的龍體,問得多了指不定便會被扣上一頂謀逆的帽子,所以還是淡定些的好。
當翠微匆匆忙忙回來報信的時候,姚遠之父子着實嚇了一跳。
“這麼說,皇上是很危險了?!”姚遠之瞪着翠微,眼神壓着鋒芒,聲音低沉嚴肅。
“奴婢也不好說,但奴婢聽說皇上上午騎馬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就暈過去了,到現在都沒醒。太醫院張院令和我們國醫館的老院令加上我們姑娘三個人都守在皇上身邊,老院令還派人把林素墨和翠萍接了去,並帶了好多種國醫館言之出來的新藥。奴婢是怕……萬一……”
“沒有萬一。”姚遠之沉聲打斷了翠微的話,“這種時候不許你胡思亂想,更不許胡說八道!”
“是,奴婢謹記老爺的話。”翠微忙福身應道。
“現在你先回將軍府,把將軍府裡的人都穩住,另外,唐將軍和賀將軍哪個在府裡?”
“賀將軍沒在京城,唐將軍跟將軍在一起,此時應該在南苑行宮。”
“那將軍府裡都還有誰?!”
“趙大風跟着賀將軍出去了,只有葛海留在國醫館,原本是爲了保護蕭帝師的安危的。”
“那就去找他,告訴他,將軍府裡的所有家兵都給我約束好,不管聽到什麼風聲,除非有你們將軍的手令之外,任何人都不許衝動!”
“是。”大事當前,翠微在姚遠之沉靜的目光中慢慢地安靜下來。
這些年她跟在姚燕語身邊也見識了不少,什麼生離死別,什麼你死我活爾虞我詐,還有戰場上的瞬息萬變,死裡逃生,她都切實的感受過。剛剛的驚慌也是因爲事情牽扯到了姚燕語,如今有了老爺的吩咐,知道自己當務之急要做什麼,於是慌亂被安撫,一顆心漸漸地沉靜下來。
姚延意看着翠微出去之後,方問姚遠之:“父親,這事兒不可等閒視之。若是燕語沒辦法救治皇上的話……”
姚遠之擡了擡手,阻止了姚延意後面的話。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事到如今怕是沒有用的。”姚遠之站起身來,揹負着雙手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半晌之後,方道:“你悄悄地去鎮國公府,這會兒功夫鎮國公和侯爺應該都不在,但你可以找到二公子。”
“是,兒子明白。”姚延意躬身答應。
姚遠之又沉吟道:“多餘的話不要多說也不要多問。燕語這幾日要留在南苑照顧皇上,身上怕是連歡喜的衣裳都沒帶,你叫你媳婦收拾幾件衣裳給她送去。”
“是。”姚延意答應着,起身先回了內宅。
*
如今負責南苑行宮安全的首先是錦林衛。錦林衛由誠王掌控,是皇上的近身護衛。
另外一撥人則在暗處,是衛章的烈鷹衛,烈鷹衛人數不多,但個個兒都是精英,而且裝備精良,輕型強弩是基本武器,另外他們的身上還配有衛將軍和蕭侯爺聯手研製出來的火器——天罡雷。關鍵時刻可以以一敵十或者以一敵百。
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包裹誠王爺和鎮國公也只是知道衛章手裡有一支神秘的隊伍,這支隊伍只聽從於衛章的指揮,而衛章卻只忠誠於皇上。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不是壞事,因爲鎮國公和誠王爺都是皇上的真正擁護者,他們不偏向任何一個皇子,更不會參與皇子們之間的明爭暗鬥。
所以對他們這幾個人來說,保皇上萬安纔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退一萬步說,如果皇上不能萬安,他們也不能讓豐宗鄴和皇后得逞,如他們的願選一個聽命於豐家的皇子,把大雲朝的萬世基業拱手讓給外戚之族。
於是乎,當皇后看着自己的老爹跟謹王對峙之後,想要起身回宮時,卻被誠王爺給攔住了:“皇嫂,你不留下來照顧皇兄嗎?”
豐皇后無奈的嘆了口氣:“後宮還有許多事情等着本宮去處理。皇上這裡本宮也幫不上忙,再說了,不是還有七弟你和鎮國公呢嗎?大事上你們幾位王爺和大臣做主,皇上的傷情又有兩位院令和姚御醫,本宮在這裡也是礙事。”
“皇宮內院雖然離這裡不遠,但此時天色已經晚了,皇嫂回宮怕是多有不便。另外,我們幾個男人總不比皇嫂心細,而那三位太醫也只能負責皇上的傷,一些近身服侍的事情,還是皇嫂在更妥當些。況且,後宮的什麼事情比得上皇兄的身體重要?”誠王爺神情平靜淡定,說出來的話卻犀利無比。
躲在角落裡的翠萍和林素墨聽了,都暗暗地爲之驚訝。誠王爺真不愧是皇上的親兄弟,是真心真意關心皇上的身體,也不怕得罪了皇后一族。
入夜之後,凝華長公主來了。
衆人皆有些驚訝,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凝華長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妹妹,跟誠王爺三人乃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如今皇上重傷,人事不知,她來探望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凡是進入南苑行宮的人都必須遵守一條規定:進來可以,出去不行。所有來探視皇上聖躬的人在進入行苑之後,都必須留下來等到皇上甦醒。
這是誠王爺和鎮國公以及謹王,燕王,靖海侯及衛章等人一致的觀點,爲的就是不讓一些人進進出出,私自傳播消息,趁便散播有關皇上的謠言,引發不必要的禍亂。
當凝華長公主看完皇上之後來後偏殿看姚燕語時,姚燕語剛給皇上施過第三次針,累及而眠了。守在姚燕語身邊的翠萍見了長公主,忙起身行禮。凝華長公主擡手示意她不要聲張。
“長公主請坐。”翠微低聲說着,搬過一隻鼓凳放在姚燕語的牀邊。
“你們夫人看上去好憔悴。”凝華長公主蹙眉低嘆。
“夫人一日之間連着用三層太乙神針,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雖然這段日子她一直用心調養,但身子還是會吃不消的。”
“我知道。”凝華長公主輕聲一嘆。
姚燕語第一次昏厥是爲了給自己的兒子醫治腳傷,第二次昏厥是爲了治療蕭太傅,說白了也是爲了讓自己的女兒不至於新婚燕爾就守孝。而這次爲了救治皇上雖然不至於昏厥在當場,但看樣子也沒差多少。
這個女子生的並不算高貴,卻有一顆高貴的心。她精修於醫道,忠誠於大義,對家人親和倚重,對愛人關切信任,對朋友包容友好。
這樣的女子是多少男人都比不上的!大雲朝能有這樣的一個女子,乃是天下之大幸,皇室之大幸,她凝華之大幸。
不管將來怎樣風雲變幻,凝華長公主在這一刻都決定要保姚燕語周全。
凝華長公主在姚燕語的窗臺跟前坐了片刻便站起身來,臨行前叮囑翠萍:“好生照顧你家主子,需要什麼直接來找我。”
“是。”翠萍忙躬身下去,“恭送長公主。”
看着凝華長公主離去,翠萍站在殿門口望着沉沉的夜色,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漫漫長夜,無比的煎熬,卻又讓人莫名的期待,連溼熱的夜風裡也夾雜着一種蠢蠢欲動。
在今夜,將有多少人徹夜難眠?將有多少人精打細算?又將有多少人戰戰兢兢,多少人躍躍欲試?
第二日清早,當第一縷晨曦穿過窗櫺照到姚燕語的牀前時,她從睡夢中醒來。
牀邊的腳踏上,翠萍坐在上面靠着牀榻打盹兒,手裡卻握着她身上薄被的一角。幾乎是姚燕語一動,翠萍便醒了,睡眼朦朧尚來不及完全睜開,便啞聲問:“夫人醒了?可曾有什麼不適?”
“我挺好的,倒是你。”姚燕語無奈的嘆口氣,“守了我一夜吧?瞧這眼睛都熬成兔子了。快去睡一會兒吧。”
“奴婢給主子打水洗漱。”翠萍說着,便站起身來。
“不用你了,外邊不是有宮女嗎?”姚燕語說着,便把翠萍拉回來,“你就在我的牀上睡吧,我先出去走走。”
翠萍也是很累了,但她還是不能在姚燕語的牀上睡,只是拿了一條薄毯子去了那邊一張藤編的躺椅上睡下。
姚燕語洗漱時看見自己留在姚府的衣裳不由得一怔,心想父親這是知道了這邊的事情,所以纔會叫人想辦法把這衣裳送進來。只是不知道父親和二哥會是怎樣的着急,一時想想又覺得應該想辦法給家裡通口氣。
正猶豫着,衛章從外邊進來,見姚燕語捧着衣服發愣,便把旁邊的一個宮女打發出去,低聲說道:“你放心,我已經跟岳父大人聯繫過了。姚府和將軍府有他老人家坐鎮,不會出岔子的。你只管給皇上醫治,別的事情不用多想。”
姚燕語點點頭。如今的事情是明擺着的,治好了皇上,萬事皆好說,若是皇上治不好,恐怕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我去看看皇上,昨晚是誰守着的?”
“是張之凌院令。長公主昨晚過來了,不過當時你已經睡了,長公主沒叫人驚擾你。”衛章擡手拿過姚燕語手裡的粉藍色外袍替她穿上,一邊系衣帶一邊說:“昨晚我也守在皇上身邊,皇上睡得很平靜,呼吸比之前悠長有力了許多,你的治療應該是有效果的。不要着急,穩紮穩打就好。”
“我明白。”姚燕語握了握衛章的手,低聲說道。
“走,我送你過去。”衛章雖然一夜沒睡,但不見一絲疲憊之色。這讓姚燕語的情緒又穩定了許多。
皇上身邊不僅有張之凌,還有誠王和鎮國公。這兩位手握重權的天子近臣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的守着皇上。
見姚燕語進來,鎮國公微微舒了口氣:“姚太醫好早。”
“姚燕語給王爺,國公爺請安。”不管什麼時候,禮數不可廢。
“起來吧,先來給皇上診脈。”誠王爺擡擡手,說道。
“是。”姚燕語應了一聲上前去,半跪在牀榻跟前給皇上診脈。
脈象的確比之前強,但依然不是很樂觀。看來今天醒過來的話很難兌現了!姚燕語的臉色漸漸地凝重起來,這可怎麼辦呢?
“姚大人,如何?”張之凌比姚燕語還緊張,就好像萬一皇上醒不過來,王爺和國公爺以及皇后皇子們一定會拿他開刀似的。
“我繼續給皇上施針。”姚燕語說着,取過針包,換了一支扁頭長針,用醫用棉花擦拭過,看了看皇上的睡顏,換在太陽穴上鍼灸。
對於太乙神針的妙處,大雲朝太醫院的人幾乎都懷着一種崇敬的心情。而且醫道越深,資格越老的太醫,對太乙神針的虔誠崇拜也越深。張之凌便是其中一個。
這次施針的時間比昨天長了兩倍。
昨晚姚燕語入睡的時候喝過了安神湯,一夜無夢睡得極其香甜,所以今天一早起來精神很好。也有更充沛的內息爲皇上施針。並且,今天她雖然盡全力也不一定能把皇上醫好,但必須盡全力。
收針後,姚燕語自然又進入疲憊狀態,誠王立刻吩咐懷恩端上一碗濃濃的百年山蔘湯。
凝華長公主起身來看皇上的時候,皇后也正好過來,姑嫂二人在殿門口相遇,凝華長公主微微欠身,叫了一聲:“皇嫂。”
“皇妹。”豐皇后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年紀大了,心裡裝着一肚子的心事,加上連日來吃不香睡不好,任誰臉色都好看不到哪裡去。
“皇嫂臉色不好,皇兄受傷,現在朝廷正是緊要關頭,皇嫂還應該多爲江山社稷着想,保重身體纔好。”凝華長公主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既找不出任何毛病,又提點了皇后。
皇后已經不再是昨日那種咄咄逼人的樣子,因爲此處有父親坐鎮,她已經換了一副淑德嫺靜的面孔,淡然一笑:“長公主說的是。不過皇上受命於天,自會洪福齊天,這次也不過是小小的災禍罷了。有姚神醫在,皇上今日必然會醒過來的。長公主也無須擔心。”
凝華長公主一怔,因問:“姚燕語說皇兄今日會醒過來?”
皇后淡然一笑,沒有接話。
張蒼北剛好從後面過來,朝着皇后和凝華長公主躬身行禮,禮畢,又朗聲說道:“剛剛臣聽見長公主問皇上的病情。是這樣的,昨日是臣說,臣與張院令,姚太醫合力醫治,皇上可能會在今天醒過來。”
“原來是張院令說的。”凝華長公主看了皇后一眼,淡淡的說道:“張院令服侍皇上龍體三十多年,皇上身體如何,你自然是最有數的。”
皇后驚訝的看了張蒼北一眼,問:“怎麼張院令也跟令愛徒學會了太乙神針?”
張蒼北對皇后的諷刺聽而不聞,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拱手道:“皇后娘娘,長公主,二位若是沒有別的吩咐,臣想先進去探視皇上。”
“去吧。”凝華長公主率先說道。
皇后還想諷刺兩句,卻被凝華的話給噎了回去。張蒼北懶得看着兩個女人鬥氣鬥嘴,又躬身一揖,進了大殿。
姚燕語扶着翠萍的手從裡間出來,跟張蒼北走了個對過。張蒼北一看姚燕語的神色便知道她又給皇上施過針了。於是低聲問:“你要不要緊?”
“師傅放心。”姚燕語輕輕地搖了搖頭,皇上還沒醒過來,她還不敢讓自己昏厥過去。
張蒼北幽幽的嘆了口氣,擺手讓姚燕語快去休息,自己則挑起帳幔進去看皇上。
這一天在衆人的焦慮和姚燕語刻骨的疲憊中度過。
眼看着暮色四合,天已經漸漸地暗下來,一天都保持沉默的皇后娘娘終於發話了:“皇上怎麼還不醒?張蒼北呢?”
張蒼北應了一聲:“臣在。”
“皇上到底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你之前不是說今天能醒過來麼?現在都天黑了!而且本宮看姚太醫已經沒什麼力氣再爲皇上施針了吧?”豐皇后冷清的目光從凝華長公主身上拂過。眼神中多多少少都有幾分挑釁的意思。
凝華長公主眼皮沒擡,理都沒理會皇后的挑釁。在她看來,皇上是在今晚醒過來和明天醒過來或者後天醒過來都是一樣的。皇上只要能在十天半月之內醒過來,一切都不會有什麼改變。就算豐皇后想階級挑事兒,也得看看她們豐家有沒有那個實力。
凝華長公主端坐在榻上安然不動,身上那股凜然的氣勢便更勝一籌。
鎮國公府兵權在握,滿朝文武誰敢不從?她跟誠王兩個人一裡一外,足以能保住皇上的那把龍椅。就算那個皇子想要逼宮篡位,也要仔細的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搬動凝華長公主和誠王這兩塊鎮山石。
“回皇后娘娘,臣是說皇上有可能今天會醒過來,但一來今天還沒算過去,二來,皇上的傷情已經大有好轉,就算今晚不行,明天也就差不多了。”張蒼北早就想好了說辭,所以不疾不徐的回皇后的話,完全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豐皇后立刻火大,擡手一拍手邊的小几,怒道:“你當這是菜市場呢?還跟本宮討價還價!”
“臣不敢。”張蒼北拱手回道。
“好了!現在皇上未醒,正是用人之際。皇后娘娘難道想把張蒼北給推出去砍了不成?”凝華長公主淡淡的開口。
豐皇后神情一滯,轉頭看了凝華長公主一眼,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說道:“如此老邁無用之人,砍了也不可惜。”
凝華長公主冷笑道:“人家都說卸磨殺驢,皇后娘娘這裡磨還沒卸呢就着急殺驢了,看來皇后娘娘是不希望有人能給皇上治傷,不希望皇上早點醒過來了?”
“你……”豐皇后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臉色驟變。
“皇后娘娘請息怒。”豐宗鄴趕緊起身救場,然後轉身朝着凝華長公主深施一禮:“那麼,以長公主的意思,皇上的傷該如何呢?”
“自然是盡心醫治。”凝華淡淡的說道,“剛剛張蒼北的話你們也都聽見了,皇上的傷情大有好轉,張之凌也不是庸才,皇上的脈象如何他也應該清楚,是不是?”凝華說着,轉頭看向張之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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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凌被凝華長公主的眼風一掃,立刻躬身應道:“是,回長公主,皇上的脈象卻是比之前平穩有力了許多。據臣所見,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醒來。”
“喏?皇后娘娘可聽清楚了?”凝華長公主又掃了豐皇后一眼。
豐皇后要說話,卻被豐宗鄴搶了先:“那請問張太醫,皇上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甦醒?甦醒之後是否還需要長期的調養?現在紫宸殿內堆積的奏摺如山,請問長公主該如何處置?”
“朝政是你們王爺大臣的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懂得?”凝華長公主好笑的反問,“難不成豐宰相這個文臣之首是吃白飯的?皇上不過才傷了一天一夜,你就一籌莫展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之前皇上去行宮避暑或者去塞外狩獵,宮中都會留皇子監國。而臣今日的意思,也無非是想要跟幾位王爺及國公爺商議一下,看皇上養傷之時由哪位皇子監國比較合適。”豐宗鄴理直氣壯的。
“哦,我明白了。”凝華長公主輕笑:“這是有哪個皇子皇孫逼着你來藉機立儲了?皇上待你豐家不薄,你們這樣做,難道就不怕皇上心寒麼?”
“只不過是要選出一個皇子來監國,這跟立儲有何關係?”豐宗鄴依然據理力爭。
誠王爺卻淡淡的開口:“此事幹系重大,還是等皇兄醒來之後再做決定吧。現在當務之急便是處理好積壓的朝政。豐宰相心繫皇上,自然是不適合回去的。依我看,不如由靖海侯,監察御史姚遠之,再加上安國公張謙,太史令樑思阡四個人一起協理朝政,諸位意下如何?”
“這……”豐宗鄴萬萬沒想到誠王一開口便把自己踢出了圈兒外,四個輔政大臣里居然有鎮國公府的兩個嫡系——姚遠之和蕭霖!而他豐家嫡系裡只有一個樑思阡。安國公張謙又是三皇子的外祖父!
這實在是……豐宗鄴心裡的感慨還沒發完,燕王便開口了:“七弟舉薦的這幾個人很好,本王沒有異議。”
謹王也點頭道:“本王也覺得甚好。”
鎮國公含笑點頭:“這四個人很是妥當。”
凝華長公主雖然不發表意見,但卻轉頭看向蕭霖:“皇上的事情關係到國本,你回宮之後萬不可肆意妄言。”
蕭霖忙躬身應道:“是,臣謹記諸位王爺及長公主教誨。”
“如此,就由懷恩陪你走一趟。”誠王爺說着,轉頭看向懷恩。懷恩是皇上身邊的人,大臣監政的事情如果由他去說,朝中之臣應不會有太多的異議。
懷恩應了一聲,轉身便走。豐皇后卻厲聲喝止:“慢着!”
“皇后還有何話說?”誠王爺擡頭看向豐皇后。
“你們這樣,算不算矯詔?!”豐皇后怒視着誠王,“監政大臣不也應該由皇上定麼?!”
“豐宰相也是這個意思嗎?”誠王爺看向豐宗鄴。
豐宗鄴卻無法應誠王的話,因爲輔國監政的事情是由他來提議的,如果他說這算是矯詔,就等於打了自己的臉,也等於他豐宗鄴是本着矯詔監國的事情來的,然後就會被人指責他圖謀不軌。
如果說不算,那就等於打皇后的臉,那可是他的女兒,他豐家目前最大的依靠!
誠王的這句話是圈套,可他豐宗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豐宗鄴此時才意識到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
“行了,後宮不幹政,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皇嫂你只負責照顧好皇兄的身體就好了。朝政大事由豐宰相爲主的文臣處理,是絕對不會出岔子的。”誠王爺擺擺手,示意懷恩趕緊該幹嘛幹嘛去。
以豐宰相爲首的文臣裡卻不包括豐宰相,誠王這句話差點把豐宗鄴的心頭血給嘔出來。
懷恩忙又躬了躬身,隨着蕭霖身後出去了。
入夜,寅時,姚燕語又來給皇上施針。
這一次誠王爺,鎮國公,凝華長公主和皇后都守在旁邊。大家對這次的期望很高,都覺得皇上能夠醒過來,所以誰也不願意離開。
姚燕語的內息雖然一直保留一二,但連番六次鍼灸下來,也幾乎耗盡了心力。
這一次,她更是毫無保留的把內息盡數輸入皇上的體內。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皇上便輕聲哼了一下,手指輕輕地動了動,然後低語喃喃,重複着一個字:“水,水……”
“快!水!”皇后率先轉身叫人。
林素墨忙遞過半盞清水來,皇后忙接了餵給皇上。而姚燕語則在此時把最後一絲內息送出去,之後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夫人!”翠萍早就做好了準備,但姚燕語真正昏厥的時候她依然心疼的叫了一聲。
衛章上前去把人抱起來,低聲吩咐翠萍:“給皇上把針取出來。”便抱着姚燕語出去了。
翠萍把皇上太陽穴裡的那根銀針慢慢地旋轉着取了出來,皇上便幽幽的嘆了口氣,問:“事情查清了沒有?”
皇后顧不得許多,伏在皇上的身上便嚶嚶的哭起來。她自己沒有兒子,所以如果皇上死了,不管擁立哪個皇子登基,她的日子都不如皇上活着好過。
皇上睜開眼睛,想說話,卻半晌沒說出來,只是伸手摩挲着扶住了皇后的肩膀。他這一舉動別人沒有注意,張蒼北卻嚇了一跳,失聲問道:“皇上,您……的眼睛……”
“唔,怎麼不掌燈?”皇上奇怪的問了一句。
然,這簡單的一句話便如晴天霹靂,把一屋子的人都給震了。
怎麼不掌燈?怎麼可能不掌燈?這可是皇上的行宮寢殿!就算是深夜皇上入睡,這殿內的燈也不能熄滅的!
皇后已經傻了一樣坐在牀邊,瞪着眼睛看着皇上,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皇兄?”誠王上前去握住皇上的手,低低的叫了一聲。
“七弟?”皇上雙目無神,手指在誠王的手裡動了動,“朕……怎麼看不到?”
“皇兄莫要擔心,這也許是顱內瘀血所致。我的王妃因去年冬天賞雪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頭,也有一段時間看不見東西,不過後來經過姚太醫的醫治調理,現在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誠王說的小心翼翼,生怕皇上受不了這份打擊而發瘋發狂。
皇上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沉默不語。
鎮國公也十分的爲難,他們想過皇上可能今晚醒不過來,或許會推後幾天,但卻沒想到皇上醒過來卻雙目失聰。
凝華長公主忙道:“既然七弟妹已經被姚太醫治好了,那麼皇上這病也不必擔心的。皇上剛剛醒過來,身子還虛弱着,張院令,你看是不是應該給皇上進點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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