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馬車裡,姚燕語問衛章:“關於江寧宋家的事情,現在是什麼結果?”
衛章輕笑:“那個收受賄賂的已經進了大牢,宋巖青麼,現在應該去了福建。”
“福建?”姚燕語納悶的皺眉,“這麼說他還在軍營裡?”
“嗯,只不過差事比較苦而已。”
“什麼差事?”
“雜役吧,搬搬擡擡的,做些粗活。你知道就他那小身板兒想要上戰場,那肯定只有拉稀的份兒。”
姚燕語哼了一聲,又低低的笑了。雜役什麼的應該是軍營裡除了軍奴之外最低等的兵種了吧?讓他受受苦也好,省的整天以世子爺的身份欺壓良善。
衛章看她笑,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把人拉進懷裡,低聲問:“累不累?”
“還好,我現在已經不那麼容易累了。你呢?喝了不少酒吧?”
“酒氣很重嗎?”衛章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酒氣是挺重的,便不由得皺起眉頭。
“還好吧,幸好是自家的家釀,酒味還不算難聞。”
“那改日跟岳父大人說一聲,多討點家釀來。外邊的酒就不喝了。”
“去!以後少喝酒!”
“唔……夫人越來越厲害了!”
“怎麼,嫌我管的寬啊?”
“不。”衛章低頭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低聲說道,“我是覺得有個厲害的夫人還是件挺幸福的事兒。”
“貧嘴!”姚燕語輕笑,這段時間在莊子裡住着的唯一好處就是這傢伙開始學會甜言蜜語了。
回到將軍府,還沒進門姚燕語便被門口的景象給嚇了一跳——十幾輛大馬車,還有幾十匹駿馬在大門外排成一溜兒,把門前的明堂空地都給擠滿了。
門口的焦急等待的二等管事斧頭一看又來了一輛馬車,還只當是又來了客人,忙上前迎接請安,待看見自家將軍從馬車裡下來時,方鬆了一口氣,嘆道:“哎呦餵我的爺!您終於回來了!”
“怎麼回事兒啊?這些車馬是做什麼的?”衛章掃了一眼那些油壁大馬車和高頭大馬,蹙眉問。
“各府的爺和夫人都來了!”斧頭說着,就開始搬着手指頭數:“靖海侯府侯爺和夫人,鎮國公府侯爺,二公子及夫人,定北侯府侯爺和夫人,誠王世子爺和夫人,燕王世子爺及郡主,安國公家的大爺和少夫人……”
“行了行了!這些人這麼晚了來幹嘛的?”衛章的眉頭皺成了疙瘩。
“說是聽說將軍和夫人回來了,特來拜會。”
“都這麼晚了!不能等明天麼?”
“二夫人也說了這話,只是……有些人聽了勸回去了,說明兒再來。有幾位爺和夫人卻不肯走,都說來都來了,幾個月不見將軍和夫人,着實想念的緊,總要見將軍和夫人一面。”
又不是見不到了!這些人……衛章無奈的嘆了口氣,把姚燕語從馬車裡抱出來放在地上,還叮囑:“小心點,看腳底下。”
姚燕語也知道但凡留下不走的都是很親近的人,便輕笑道:“還想回來睡個安穩覺呢。”
“將軍,夫人,快進府吧。”斧頭躬身道。
“走吧。”衛章拉着夫人的手往府裡走去。
將軍府春暉堂,蘇玉蘅和阮氏二人陪着韓明燦,封氏,以及韓熵戉的新婚夫人周悅琳等說閒話。這幾位是早就來了的,晚飯都是在將軍府用的,今兒是一定要見了姚燕語纔會走。
外邊丫鬟匆匆進來回道:“回夫人,咱們夫人回來了。”
“姐姐終於回來了!”蘇玉蘅欣喜地站起身來,對韓明燦等人說道:“幾位且先稍坐,我去迎一迎姐姐。”
“我同你一起去。”韓明燦說着,也站起身來。她一站起來,旁人也不好在坐下去,便都紛紛跟着起身往外迎。
衛章行至外書房便被雲琨,韓熵戈兄弟二人以及蘇玉平等人攔下了,姚燕語同那幾位見禮後便往後面來,剛進內院便見諸位夫人列隊相迎,一時間腳步都頓住了,心想我這是回自己的家嗎?
姚燕語一怔之際,韓明燦已經迎上前來,她看見姚燕語也登時愣住,片刻後方欣喜一嘆:“怪不得蘅兒跟我說再見妹妹時定會大吃一驚。妹妹這次回來,變化真是太大了!”
“不是吧?”姚燕語自己尚未覺得,只朝着韓明燦微微一福:“見過姐姐。”
韓明燦這才伸出手去把她拉住:“說心裡話,剛纔我都不敢拉你了。總覺得你好像……”韓明燦沉吟片刻才笑道:“好像那池中白蓮,只可遠觀,而不可親近矣!”
姚燕語燦然一笑,宛如撥雲見日,明媚至極:“姐姐真會開玩笑。我可不是什麼白蓮花!”
“是啊,白蓮不足與你媲美。”韓明燦拉着姚燕語走到諸位夫人面前。
“讓諸位就等,真是不好意思。”說着,姚燕語又嗔怪蘇玉蘅,“怎麼不叫人去給我送個信兒,我也好早些趕回來。”
封夫人忙替蘇玉蘅說道:“幾位夫人都說妹妹與老大人和夫人也是幾個月沒見了,骨肉親情自然要多說幾句話,我們橫豎無事,多等一刻也無妨。”
姚燕語又連連告罪,請衆人進屋重新落座,互相之間免不了一番客套。
丫鬟們重新奉上香茶,把點心果盤等換過一遍,韓明燦方道:“剛纔我們幾個人在這裡商議了一下,你在莊子裡受了這麼久的苦,終於熬過去了,如今又加官進爵,還有皇上隆恩欽此‘輔國夫人’的封號,這也算是雙喜臨門。必須要好生慶賀慶賀。”
姚燕語心想這還真是跟那邊的太太想到一起去了。於是笑道:“剛纔在那邊府裡,母親也這樣說呢,只是皇上的眼疾雖然除了,但身體還需要用心調養,國醫館那邊我也這麼久沒去了,肯定有很多事情。況且,我素來也不善於這些,沒得又給家裡二位夫人添麻煩。”
阮夫人笑道:“我們巴不得有個樂子呢!”
蘇玉蘅也笑道:“就是,我們都不怕麻煩。”
韓明燦笑道:“聽見了吧?到時候全部用你操一點心,你只露個面就成了。”
“感情你們是藉着我的由頭湊在一起找樂子!”姚燕語笑道。
衆人都笑起來:“你纔想明白呀!”
姚燕語也跟着笑,又打趣道:“先說好了,你們樂是樂,我可只管場地,不負責花銷。”
“這個姐姐不用擔心,份子錢我們都湊好了。”蘇玉蘅笑道。
“不是吧?”姚燕語這下真的驚訝了,“連這個你們都湊好了?”
蘇玉蘅說着朝着琢玉使了個眼色,琢玉便拿過一本緋色的箋子來遞給姚燕語,姚燕語接過來一看不由吸了口氣——我的乖乖,這上面一大長溜兒的名單是鬧哪樣啊?這個幾十輛那個幾十輛,還有一百兩的,一百二十兩的,粗粗的算一下,這些人居然湊了上千兩銀子?
“你們這是準備請幾日的酒席啊?”姚夫人直接傻了眼。一千多兩銀子只是吃酒看戲的話,差不多一兩個月都夠了吧?這意思是直接鬧到過年?
“三日。”蘇玉蘅笑着伸出三個手指頭。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銀子啊?”
“我們不在家裡請。”
“不在家裡去哪裡?”
“韓姐姐叫人在依雲湖上造了個畫舫,趁着現在天還不算太冷,咱們湖上泛舟,吃酒聽戲,好好地樂上三日。”
“真有你們的。”姚燕語忍不住擡手捏了捏眉心,“難道這宴會只請各府的夫人們?爺們兒不請?”
“爺們兒自然請,不過不歸我們管。”韓明燦笑道,“我交給哥哥了,他們去張羅爺們兒的事情,到時候幾艘畫舫一起泛波湖上,說不定能成就咱們大雲帝都的一段佳話。”
這大冷的天。姚燕語從心裡腹誹了一句,卻也不好駁了衆人的心意,只道:“那就有勞幾位了。”
韓明燦便道:“我們平日裡受你大恩,若都這般客氣起來,怕你也受不了。所以你也別跟我們客氣了。”
封夫人便道:“靖海侯夫人說的極是,妹妹就不要說這些客套話了。只是當時候我恐怕不好過去,就讓雲兒替我去。”
姚燕語知道她熱孝在身,不能參加這樣的宴會,便道:“嫂子的心意我自然知道,我們之間也無須說這些客套話。”
封夫人笑着點頭,又道:“既然這樣,天色也不早了。妹妹從宮裡回來一直忙到現在怕是累壞了。我們也該回了。”
韓明燦笑道:“正是,若不是今日見不到她晚上回去睡也睡不好,真不該這麼晚了還等她。”
衆人又笑着說是。姚燕語也只好客氣挽留,韓明燦拍拍她的手,笑道:“好生歇息兩日,後日記得跟老院令告假。”
姚燕語含笑答應,和阮夫人蘇玉蘅三人把韓明燦封夫人等送出二門,看着她們上了馬車。
裡面女眷起身告辭,外邊男人們自然也不會再耽擱,事實上這些爺們兒都是被自家夫人給拉來的,她們不走,身爲丈夫自然也不能先回。
好不容易把這些侯爺世子以及夫人們送走了,姚燕語站在衛章身邊長長的舒了口氣。
衛章悄悄地拉住她的手,低聲問:“累了吧?”
“還好。”姚燕語彎起嘴角笑了笑。
“不累?”衛將軍劍眉微挑,眼神中閃過一絲別有深意。
“嗯,我現在已經不那麼容易累了。”這話說的多少有點得瑟,不過確實實情。自從她跟青雲子找到修習的正門,能把周圍萬物的能量化爲己用,就真的沒覺得累過了。
“好。”衛將軍握了握夫人的手,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不累就好,就怕她累了,今晚什麼也做不成。
於是,不過半個時辰,姚夫人看着她家夫君狼一樣的眼神就後悔了!
“明天還要上朝受封,你今晚就不能節制一下?”姚夫人試圖同身上的餓狼講理。
“你不是不累嗎?”衛將軍的眼睛裡的熊熊慾火越來越烈。
“那也要節制啊!太頻繁了對身體不好。”姚燕語預感今晚將會很慘烈,便想着能爭取一點十一點,希望不要死的太快。
“哪有很頻繁?你自己說隔了幾天了?!”衛將軍幽怨的低吼。
“……”姚夫人很認真的轉了轉眼珠,猶豫着:“不是前天才做過嗎?”
“所以已經隔了一天了!”
“不行,你今晚喝太多的酒了!”
“不要亂找藉口!”將軍怒了,“我已經提前徵求過你的意見了!”
……
寅時初刻,廊檐下值夜的婆子低聲喚了一下:“將軍,夫人,該起身了。”
紫檀雕花千工牀上,姚夫人還沒合上眼睛。聽了外邊的喚聲,幽幽的嘆了口氣:“知道了!叫人預備熱水沐浴。”
衛將軍心滿意足的欠身在夫人的額角狠狠地吻了一下,低聲笑道:“待會兒去車上睡一會兒。”
“去!”姚夫人擡手拍了他一巴掌,但卻實在是沒什麼力道。
衛將軍伸手攥住拍在自己胸口的小手,低聲笑道:“夫人的體力果然大有進益。”不像以前他還沒盡興呢,她就累昏過去了。害得威猛無比的將軍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太過分了夫人的身子又受不了。
成婚這麼久了,終於盡興了一次啊!大將軍的心情簡直好極了。
沒多會兒功夫,有小丫鬟進來回說熱水已經準備好了,請夫人沐浴。
衛將軍直接取了條毯子把夫人裹起來抱去沐浴。
時間緊迫,這回不敢耍什麼花樣了,二人沐浴完畢換上朝服,便匆匆出門上車進宮去接受皇上的封賞。
車裡早就預備了點心和熱粥,衛將軍拿出幾個月前的勁頭兒來服侍着夫人吃了兩塊棗泥山藥糕,喝了一碗桂花粥,姚燕語在最後一口粥嚥下去的時候進入睡眠狀態,連馬車的顛簸都感覺不到了。衛章拿了帕子給夫人擦了嘴角,然後把剩下的點心和粥都掃儘自己的肚子裡。
到了宮門外,看看時間還來得及,衛將軍又讓夫人睡了一刻鐘才把她叫醒,害得姚燕語匆匆忙忙整理衣冠,並連聲埋怨他爲何不早點叫人。
夫婦二人先後下了馬車並肩走在天街上,此時大臣們基本都已經進宮去了,只有豐宰相,謹王,燕王等幾位位高權重之臣往常都是掐着點上朝的還在不緊不慢的走着。
豐宗鄴看見衛章先是一怔,待看清衛章身邊一身月白色貢緞繡金絲孔雀朝服,身材窈窕,步履輕盈如風的女子時,便驚訝出聲:“咦?這不是姚太醫麼?”
姚燕語回頭朝着豐宗鄴微笑拱手:“下官姚燕語見過宰相大人。”
“果然是姚太醫啊!”豐宗鄴一臉的驚喜:“姚太醫的身體恢復了?!啊呀!這可真是我大雲之幸啊!皇上的眼疾有救了!”
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好吧?姚燕語實在不知道豐宰相這會兒唱的是哪一齣,只得拱手笑了笑:“宰相大人言重了!眼看早朝的時間已經到了,大人,下官可不敢耽擱,就先行一步了?”
“這話說的,老夫也不敢耽擱呀!不過你們年輕人自然走得快些,我等老朽自然跟不上你們的步伐。你們且先行吧。”
姚燕語淡淡的笑了笑,顧不上跟這老傢伙繞彎子,便拱了拱手,道了聲:“謝豐大人體諒。”便跟衛章加快了腳步,沒多時把豐宗鄴給甩出了幾丈遠。
豐宗鄴看着那一對夫婦翩然走遠的身影,深邃的眼窩裡閃過一絲精光。
昨天他在跟皇上說春闈的事情被打斷,便很好奇是什麼事情讓皇上如此上心,於是便留了個神。後來聽說是衛章和姚燕語進宮面聖,而且姚燕語一舉治好了皇上的眼睛。
當時他覺得匪夷所思之外,更多的是心驚。這姚燕語到底什麼來路?!幾個月前還半死不活,這麼快又捲土重來,而且針到病除!
“豐大人,再不快點走,就要誤了早朝了。”身後有人笑呵呵的說道。
豐宗鄴忙回頭,同時拱手見禮:“給王爺請安。”
燕王笑眯眯的擡了擡手,跟豐宗鄴並肩而行,一邊走一邊問:“剛纔過去的那兩位好像是輔國將軍和夫人?”
“王爺好眼力,正是他們二位。”豐宗鄴微微笑道。
“哎呀,姚太醫真是不得了。昨天一回來便治好了皇上的眼睛,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籠罩在我大雲朝上空的這朵烏雲終於散了。”燕王感慨的說道。
“王爺說的極是。只有陛下聖躬安康纔是我大雲朝的福氣。”
“也是豐宰相你的福氣啊!”燕王呵呵笑道。
“這個自然。陛下待臣恩重如山,陛下抱恙,臣恨不得以身替之。”
“豐大人不愧爲衆臣之首,對我大雲可謂赤膽忠心哪!”
“王爺過譽了!爲君盡忠,乃是臣子的責任。”
“哈哈,說的是,說的是啊!”
燕王和豐宗鄴互相扯着皮,一路進了皇宮。
太極殿上,羣臣林立,鴉雀無聲。
伴着三聲鞭響,尖細而高昂的聲音從九龍屏風之後傳了出來:“皇上駕到!”
重臣齊聲山呼萬歲萬萬歲,呼啦啦跪倒一片。
眼睛上蒙着一塊玄色輕紗的皇上扶着懷恩的手臂慢慢的坐在龍椅之上,方緩聲道:“衆卿平身。”
衆大臣齊聲謝恩,之後方緩緩地站了起來。
雖然臣子不能直視君上,但皇上久不早朝,今日上朝眼睛上卻蒙了一層黑紗,衆人頓時覺得不好。甚至猜測皇上這眼睛是不是徹底的瞎了?
皇上瞎了是不是該禪讓帝位了?會是哪個皇子登基呢?恆郡王?憬郡王?還是恆郡王的可能性多一些吧?畢竟這段時間可都是恆王監國呢。
大殿之內一時間嗡嗡聲四起,宛如飛進來成千上萬只蒼蠅。皇上端坐在龍椅之上,輕輕地咳嗽了兩聲。衆臣立刻閉嘴,然後恭聽聖訓。
“衆愛卿,好久不見啊!”皇上淡淡的笑着,“朕很想你們,所以今兒早朝來看看你們。”
這話說的,有些迂腐忠臣立刻熱淚盈眶,噗通跪倒,伏地悲泣:“臣等也萬分思念皇上!還請皇上保重龍體!”
“皇上聖體安康纔是大雲之福!”
“君父痼疾在身,而臣子無良策爲君分憂,臣等罪該萬死!”
“臣等罪該萬死!”不知道皇上龍目復明的臣子們紛紛跪倒,高聲請罪。
皇上哈哈一笑,說道:“行了,都起來吧。這也不是你們的錯。”說着,皇上便一擡手把眼睛上的黑紗掀了去。
站在最前面的豐宗鄴,燕王,誠王,鎮國公等幾個人早就聽見了消息,知道皇上的眼睛已經被姚燕語治好了,但剛剛看見皇上眼蒙着黑紗出來還當是所謂的治好,應該還需要些時日,卻不想皇上居然把黑紗掀了?!
並且,看皇上眯起雙眸逐一打量殿內衆臣的樣子,好像是真的能看見了?
“皇上?!”豐宗鄴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的眼睛。
“皇兄,真的可以了嗎?”誠王爺也有些擔心,看皇上的樣子,似乎對光線還很敏感,有些不大敢睜眼的樣子,於是又關切的問:“要不要宣姚太醫上殿來給皇兄診脈?”
“哈!”皇上又開心的笑了,“朕好的很。”
“皇兄真的可以看見了?”燕王也驚喜的問。
“二哥,你的朝珠沒整理好,朕就不怪你的失儀之罪了。”
皇上笑得有些詼諧,把燕王笑得有些臉紅。忙低頭看去,果然見自己脖子上掛着的珊瑚朝珠有兩顆打了結,扭在了一起。於是忙擡手整理好,然後高聲道:“臣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皇上萬福啊!”
“臣剛纔在殿外看見了姚太醫,請問皇兄,可是姚太醫治好了皇兄的眼睛?”誠王爺雖然早就知道了,但如今在金殿之上還是要問一句的。
“當然。”皇上高興的說道:“除了姚太醫,還有誰能針到病除,讓朕重見光明呢?姚太醫何在?”
太極殿門口的太監高聲宣道:“宣——上太醫姚燕語進殿!”
“宣——上太醫姚燕語進殿!”外邊的護衛緊接着把話傳了出去。
“臣,大雲國醫館上太醫姚燕語奉旨覲見。”一聲清泠的女聲遠遠地傳來,飄渺而清晰,宛如一道清澈的溪水與冰雪消融之際乍然流出,又恰似崑山千年寒玉碎裂之聲。
聲音一落,殿內之人紛紛愣住。此時的姚燕語應該在太極點之外外幾十長遠的地方恭候,離得這麼遠,她的聲音怎麼會這麼清晰?
文臣們不知其中緣故,武將們已經猜到了幾分,但也更加納罕——幾個月前尚且半生不死的女子,怎麼會有這麼深厚的內息?!她是怎麼做到的!有何方高人相助?
姚燕語踩着天階,從左側一步步登上大殿。
月白色錦緞官袍無風自動,頭上鑲嵌孔雀石的錦絲冠跟官袍上胸前的織錦孔雀相得益彰,襯得一張清泠的容顏如美玉般溫潤。
她的確清瘦了不少,但臉上卻泛着一層淡淡的華彩,映着初冬的晨曦,整個人都鑲上了一道金色的的輪廓,背光而立,衣袖飄飛,儼如謫仙降臨。
滿朝文武或錯愕,或驚呆,或傻愣。連姚遠之都微微張開了嘴巴,心裡默默地問,這是我女兒嗎?昨日匆忙之間還沒覺得她有什麼變化,怎麼今日倒像是換了個人?
殊不知昨日姚燕語急着進宮給皇上醫治,後來又與父親同車而行,在最親近的家人身邊,自然是最輕鬆的狀態,一身的華彩氣勢全部收斂,是最溫婉可人的狀態。
而今天她醫術小成,歸來面聖,爲的是受封謝恩,面對的是當今聖上以及文武羣臣,當然就不自覺的散開了氣場,通身靈氣四射,直接閃瞎這大殿之中的一雙雙鈦合金狗眼。
唯有衛章與衆人不同,卻在心裡默默地抱怨,這女人怎麼就不知道收斂一下?看看這些老少色鬼們看她的眼神,衛將軍真的是很抓狂啊!
文武衆臣悄然往兩側分開,給姚燕語讓開道路。姚燕語坦坦然然的邁進大殿,從容的走上前去,徐徐跪拜,朗聲道:“臣,姚燕語,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姚愛卿平身。”皇上微微笑着擡手。
“謝皇上!”姚燕語再次叩頭,然後緩緩地站起身來。
“姚愛卿,你昨天有一句話說的不怎麼對。”皇上溫和的笑着。
姚燕語微微一愣,忙拱手低頭:“是,臣恭聽皇上聖訓。”
皇上笑眯眯的彎下腰,看着姚燕語,說道:“你說朕許久不見光明,怕眼睛會受不了光線的刺激,要朕等幾天再摘了這黑紗。朕沒聽你的話,不過,朕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朕不用再等了!”
“皇上受命於天,自有神靈護體,所以不與常人一般。是臣太過謹慎了!”姚燕語忍着全身的雞皮疙瘩,一邊說着一邊低下頭去。沒辦法,她是個誠實的孩子,撒謊總是有點心虛。
“哈哈……”皇上顯然很吃這一套,開心的笑過之後,方朗聲道:“懷恩,宣旨。”
旁邊的懷恩這才抱過一卷明黃色綢子繡龍紋的聖旨徐徐展開,尖細而高昂的聲音遍及大殿的每個角落:“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雲國醫館正三品上太醫姚燕語醫術高明,醫德高尚,自國醫館建立以來,姚燕語憑一己之力,配製出三十六劑藥方,並研製成藥。姚燕語更有無私情懷,不僅將這些藥方盡數先給朝廷,造福於民,還傾力教授醫女,讓神奇醫術得以傳承,傳播。此等大無私的精神堪稱醫者表率!且捨生忘死,醫治朕躬,實乃有大功與社稷。是以晉封姚燕語爲國醫館左院判,另賜封號:輔國夫人。賞:紫玉如意一對,漢白玉屏風兩架,暹羅進貢的玉獅香爐一對,黃金千兩,白銀兩千兩,城西玉山路別院一座,妝花貢緞十二匹,織錦十二匹,苧羅十二匹,霞影紗十二匹!欽此!”
“謝主隆恩!”姚燕語再次徐徐跪拜,連着磕了三個頭。然後徐徐起身,接過聖旨之後,再次請退。
皇上攆着鬍鬚笑道:“你且去紫宸宮等候,待朕散朝之後,再找你說話。”
“是,臣告退。”姚燕語再次跪拜,然後退出大殿,隨着一個年輕的小太監往紫宸宮去了。
且不說皇上重新出來主理朝政,那些文武大臣們如何繃緊了皮應對,且說姚燕語這一受封領賞,卻讓多少人紅了眼。別人不說,單說鳳儀宮的豐皇后就第一個不高興了。
“真的?!”豐皇后聽完小太監的回話後,蹙眉問。
“大殿之上,皇上讓懷恩當着文武衆臣宣的旨意。絕對錯不了。”
“哼!”皇后頓時冷了臉,捏着玻璃茶盞的手指指肚泛白,恨不得把這隻玲瓏剔透的小茶盞給捏碎了。
旁邊的小太監低着頭不敢說話,生怕皇后娘娘的怒火一不小心燒到他的頭上去。
半晌,皇后方擺了擺手,讓那小太監退下了。小太監從鳳儀宮出來,去別處轉了幾個圈兒之後方回到紫宸殿當差,一進門剛好碰見紫宸殿的大太監懷仁。
“站住!小猴崽子,不好好的當差,跑哪兒去了?!”懷仁在皇上身邊服侍多年,地位僅次於懷恩,是紫宸殿裡的掌案太監,管着這紫宸宮裡大小太監宮女六十六名。
小太監立刻慘白了臉,腦門子上滲出了汗,低着頭捂着肚子回道:“回公公,小的不知是吃壞了什麼東西,肚子疼得緊……哎呦!”說着,他還有木有樣的咧嘴叫苦,“可疼死我了!”
“肚子疼?巧了!”懷仁八歲進宮,從皇上還是小皇子的時候就開始服侍,見過各式各樣的人,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咱們大名鼎鼎的姚太醫剛好過來了,讓她給你診診脈,一劑藥下去包你就好了。跟我來。”
小太監這下子腿都軟了,連聲說道:“姚太醫是給皇上看病的,奴才是什麼阿物兒,哪敢老家她老人家。奴才回去找御藥房拿幾粒丸藥吃就行了。謝公公恩典了!”
“怎麼,有這等好事兒你居然不要?你也知道姚太醫是給皇上診脈的,今兒姚太醫榮升,你小子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回去吃什麼丸藥?吃不好就得拉死你!讓姚太醫給你針一下,不消一刻鐘就好了。”懷仁說着,對身後的一個太監使了個眼色,轉身就走。
那太監上前揪住小太監的衣領把人給拎進了偏殿。
姚燕語剛進偏殿,一杯香茶剛端到手裡還沒喝,就見一個老太監身後跟着哥壯太監拎着個小太監進來了。於是把茶盞放下後問:“公公是有什麼事麼?”
“姚大人,奴才斗膽麻煩您個事兒。”懷仁對着姚燕語拱了拱手,回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差點真的拉稀的小太監,說明來意。
姚燕語微微一笑,對那小太監說道:“你張開嘴巴,伸出舌頭來給我看看。”
小太監不敢違抗,只得張嘴伸舌。
姚燕語看過之後,又道:“把你的手也伸出來。”
小太監又伸出雙手,正反都給姚燕語看過。
姚燕語方笑道:“你的症狀很簡單,是嚇得。而且你也沒拉稀,不過我看你快嚇尿了。”
那小太監果然雙腿一軟,顫聲喊了一句:“大人饒命。”就跪在地上尿了。
“該死的東西!”懷仁萬萬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於是立刻喚人:“給我拖出去!先關起來,等會兒慢慢地審!”又一疊聲的喊着:“來人!趕緊的弄水擦地!”
姚燕語忍不住笑着站起身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公公莫急,皇上回來怕是還得等會子呢,你叫人慢慢收拾。”
“是。還請大人去西偏殿用茶吧。”懷仁萬分愧疚,現如今的姚院判可是皇上眼裡的第一紅人,那是萬萬得罪不得的呀。
“不必了,我在院子裡隨便走走。”
“奴才讓人把茶水給大人送過去。”懷仁是打定主意討好這位新鮮出爐的院判大人了。
姚燕語只得領情,微笑點頭:“那就謝公公了。”
紫宸宮前後三進宮殿,院子裡有玲瓏的山石盆景,佈置的大氣而雍容。姚燕語便在院子裡夏日納涼的石凳上坐了將近兩個時辰,喝了兩杯熱茶,終於等到萬歲爺散朝了。
這兩個時辰裡,懷仁只吩咐了一個宮女好生侍奉大人用茶便往後面去了,看樣子應該是去審那個小太監。姚燕語對這些宮廷秘事素來不感興趣,連想都懶得想。
萬歲爺回來的時候,身後跟着懷恩以及諸位執事太監,另外還有豐宰相,誠王爺,以及輔國大將軍衛章。姚燕語忙站起身來躬身行禮。
“大冷的天怎麼坐在院子裡?”皇上裹着一件紫貂大氅,一邊往大殿走一邊問。
“臣在想些事情,需要冷清的地方纔好。不然腦子一熱,就只想睡覺了。”
“哈哈,你呀!”皇上心情很好,大步流星的登上臺階進了大殿,全然一副意氣風發的架勢。把跟在旁邊的懷恩看的直打顫。辛辛苦苦的給皇上當了幾個月柺棍兒和眼睛,皇上乍然好了,他還真是不適應。
大殿裡早就燃起了炭盆和龍涎香,一進門便是香風撲面。
懷恩上前把皇上身上的大氅脫下來,另有宮女奉上香茶,皇上接過茶來聞了聞茶香,嘆道:“哎!終於又可以聞茶香,觀茶色了!”
姚燕語忙躬身回道:“回皇上,皇上若是夜裡睡的不安穩,還是少喝茶爲好。”
“哦?說的也是。”皇上一怔之後,點了點頭,“不過朕不想吃什麼安神丹,喝什麼安神湯了!”
“皇上可讓宮女取合歡,酸棗仁粉,野生靈芝粉按比例放在一起煮,以茶飲,可保安眠。”
皇上轉頭看懷恩,懷恩忙應道:“奴才記下了。”
姚燕語又欠身道:“請萬歲爺准許臣爲您診一下平安脈。”
“好。”皇上答應着,把手腕伸出放在了旁邊的炕桌上。
姚燕語上前去半跪在腳踏上安心診脈,之後又道:“皇上的身體近期調養的很好,看來是素嬪娘娘用心了。如今皇上顱內淤血已除,之前的治療便可終止了。臣另外給皇上寫兩道藥膳的方子,讓御膳房照做即可。”
又說了些養生之談之後,皇上便命姚燕語先退下,留幾個大臣商議國事。
姚燕語不便等衛章,便先行出宮,想着去國醫館看看張蒼北老頭子去,不料在宮門口遇見了雲琨。
雲琨似是早就等在這裡,看見姚燕語出來便上前拱手打招呼:“姚大人。”
“世子爺。”姚燕語忙拱手還禮,“好巧啊。”
雲琨笑道:“不巧,我是專門在這裡等姚大人的。姚大人剛從宮裡出來,按說該累了。只是我母妃的病還需姚大人多多幫忙啊!”
姚燕語忙道:“這事兒是我的責任。我既然答應了王爺,就不會不管王妃的病。既然世子爺專程在這裡等下官,那咱們這就去給王妃醫治吧。”
雲琨原指望着是跟姚燕語約個時間的,不想她如此痛快的答應這就去,於是喜出望外,忙道:“如此,真是多謝了。”
誠王妃的眼疾本來已經醫治好了大半兒,按照當時的治療,只需再鍼灸個三四回便可痊癒了,偏生出了皇上那檔子事兒給耽誤下來,說起來姚燕語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今日再來誠王府,不消半柱香的功夫,銀針一拔出來,姚燕語便微笑着讓誠王妃睜開眼睛。
誠王妃睜開眼睛,眼前面試一片清明,一應舊景絲毫不差的展現在眼前,還有她的兒子,女兒,還有從進門就沒看清楚的兒媳。一時間誠王妃又高興又心酸,直接摟着兒子女兒嗚嗚的哭起來。
世子夫人見狀,只先向姚燕語道謝:“真是多虧了姚太醫了!”
誠王妃哭夠了,方轉身握住姚燕語的手,連聲道:“姚太醫,真是謝謝你了!”
姚燕語笑道:“治病救人乃是醫者的本分。況下官又食大雲的俸祿,爲王妃治病乃是應當的。王妃不必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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