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年沒見,皇帝竟然老了很多。頭髮花白,人也整個消瘦很許多。姚燕語跪拜之後給皇上診脈的時候,恍惚覺得這個曾經智珠在握且目空一切的老人很可憐。
養了那麼多兒子女兒,居然沒有哪一個是真心孝順的。一個個都工於算計,只爲了他的那把龍椅,只爲了能攥住更多的權勢。相比起來,一般的世族之家反而更好些。就算是父慈子孝的成分也有些摻水,但總比兒子要至父親於死地強吧。
診完脈之後,姚燕語默默地嘆了口氣。皇上的生命已經衰竭了盡半兒了,就算自己用太乙神針和強大的內息給他調理,也只是拖延而已。
“朕這病怎麼樣?”皇上雖然身子不好,但腦袋瓜子還挺好用,姚燕語看他時眼神中閃爍的一絲悲憫之情並沒逃過他的眼睛。
“無礙的。皇上就是素日裡太累了,待臣給您用太乙神針調理一下。”姚燕語微微一笑,轉身從醫藥箱裡拿出針包。這套銀針還是張蒼北給她的禮物,現在是姚燕語寸步不離的工具。
合谷穴,爲大腸經原穴,屬陽主表,取清走衰,宣泄氣中之熱,升清降濁,疏風散表,宣通氣血之功。
姚燕語取扁頭短針,刺皇上右手的合谷穴,以補之法,先呼後吸時針之。然後把自己的內息徐徐的注入皇上的體內,片刻後,又同樣的針法刺左手。之後再針三陰交。
半個時辰之後,整個鍼灸完成,皇上身上微微出了一層汗,睜開眼睛後便覺的神清氣爽,身上也有了力氣。因嘆道:“還是得你在才行啊。這半年你不在,朕覺得自己像是老了十歲。”
姚燕語忙道:“皇上就是太操勞了。思慮太重,夜間便睡不好。睡不好,五臟的氣血便都不足。如此身體便容易疲憊倦怠。時日短的話,好好休息便可調養過來,時日長了,就要接住藥膳等慢慢調理了。”
“你來了,朕就放心了。朕的身體就交給你料理了。”皇上微笑着打量着姚燕語,又皺眉問:“你怎麼瘦了這麼多?看着一身官袍都撐不起來了。”
姚燕語笑了笑,欠身回道:“回皇上,以臣看來,應該是湖廣的水土不如京都養人。”
皇上聞言失笑道:“那邊的水土不養人,卻把你給養的幽默了些。罷了,朕知道你今兒剛回來,就不都留你了。回去歇息幾天,好生調理一下你自己的身子吧。”
“謝皇上隆恩。”姚燕語忙跪拜下去,“臣告退。”
姚燕語從宮裡出來,正好遇見雲琨和衛章並肩而來。三人在紫宸宮門外站定腳步,雲琨朝着姚燕語一拱手:“夫人來給皇上診脈?”
“是啊。”姚燕語微微欠身:“見過世子爺。”
“夫人快別多禮。”雲琨說着,又近前一步,低聲問:“皇上怎麼樣?”
“挺好的。”姚燕語微笑着點頭:“你們要回話就趕緊的進去吧。”
雲琨和衛章對視一眼,知道皇上經姚燕語診治定然是有所恢復,身體好轉了,心情自然也不會差,於是一起點了點頭。衛章便道:“你先回去歇息。我今天可能會晚些回去。”
“好。我走了。”姚燕語知道他們兩個是因爲雲瑾的事情去面聖,也不再多說,告辭之後匆匆出宮回將軍府去了。
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在府門口下了馬車便有肩轎過來接,姚燕語站在門口看着將軍府五間大門在朦朧的暮色裡越發的巍峨莊嚴,門口大大的燈籠上銀鉤鐵畫般斗大的‘衛’端方而醒目。
長矛看着夫人盯着大門口看,心想知道將軍和夫人今日回來,家裡的上上下下已經打掃了三遍了,這燈籠也是今早剛換上去的,於是忙上前回道:“夫人,可是有何不妥?”
“沒有。很好。”姚燕語微微笑了笑,轉身上了肩轎,“這些日子我和將軍都不在,你這個管家可是辛苦了。”
長矛忙道:“瞧夫人說的,奴才可不敢當。奴才沒有別的本事,也就只能替主子看個家護個院的。”
及至內宅,腰身明顯臃腫的蘇玉蘅和阮氏,翠微,翠萍幾個人先後迎了出來,衆人互相見禮畢,姚燕語盯着蘇玉蘅的肚子看了半晌,方笑道:“你這是幾個月了?”
蘇玉蘅微紅了臉,低聲說道:“四個月了。怕姐姐掛念,沒敢跟姐姐提及。”
“這麼說,年前能生?”姚燕語上前去拉了她的手,問。
“翠微幫我算過,應該是十一月中要生。”蘇玉蘅應道。
姚燕語又笑着搖搖頭沒再多說,只叫着衆人一起進屋。
這次蘇玉蘅沒有請別人來,連姚府那邊也沒有人過來,只是寧氏已經叫人過來傳話,說後日老太太壽宴第一天,請姚燕語和這邊幾位夫人一定要過去。姚燕語聽翠微說完之後便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眉心,點頭道:“我真是過糊塗了,連老太太的壽辰都忘了。”
翠微忙道:“夫人無須擔心,壽禮二位夫人跟我商量着,已經準備好了。等會兒用了晚飯夫人過去瞧瞧,看有什麼不妥的再改也來得及。”
姚燕語笑道:“幸虧有你們在,不然我這回可真是要出糗了。”
蘇玉蘅笑嘻嘻的說道:“怎麼可能讓姐姐出糗呢。我們可不真成了廢物?”
“這話可不能說,讓咱們唐將軍聽見了必定不依。”姚燕語又笑着看蘇玉蘅的肚子,因問:“你害喜嚴重麼?可曾吐過?”
“還好,有半個多月不怎麼舒服,過去那一陣兒就什麼都好了。現在是見着什麼都想吃。”蘇玉蘅說下又自顧笑起來,“看看我都胖成什麼樣了。”
姚燕語真是好生羨慕,靠在榻上連聲說:“胖了好,珠圓玉潤的,好看。”
“姐姐這是安慰我呢。”蘇玉蘅扁了扁嘴巴。
一時琢玉進來回說:“飯菜已經好了,請夫人的示下,是現在就擺上來呢,還是等將軍們回來?”
姚燕語忙道:“別等了,他們今晚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呢,咱們先吃,吃飽了好睡覺。”
阮氏忙道:“那就傳飯吧,夫人也累壞了,就別挪來挪去的,就在這花廳裡吃好了。”
琢玉叫過四個丫鬟進來把屋子裡紫檀木雕花圓桌上的花瓶水果以及茶水點心等都撤了下去,換上一塊豆青色祥雲紋桌布,擺好了五張椅子。
外邊八個清麗的小丫鬟魚貫而入,每人手裡拎着一個八寶食盒。精緻的菜餚一道一道的擺上來,八個冷盤,八個熱菜並兩道湯,滿滿的擺了一桌子。
阮夫人吩咐自己的丫鬟:“把咱們帶來的果酒打開。”
姚燕語忙道:“酒就算了吧,蘅兒還懷着身孕,不宜飲酒。”
“我只看着你們喝就好了。今晚是姐姐的洗塵宴,怎能無酒?”
“我這陣子也不怎麼舒服,不宜飲酒。”姚燕語忙吩咐香薷,“去把西瓜打成汁,來代酒吧。”
飯菜擺好,阮氏便請姚燕語入座,姚燕語坐了主位,阮氏和蘇玉蘅左右相陪,翠微和翠萍坐在了對面。
蘇玉蘅先拿過姚燕語的湯碗來給她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魚湯,並道:“這個魚湯是按照姐姐說的方子燉的,姐姐嚐嚐味道可好。”
立在姚燕語身後的香薷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姚燕語便已經拿了帕子捂着嘴巴轉過身去。
“姐姐怎麼了?”蘇玉蘅納悶的問。
姚燕語苦笑着搖搖頭,說道:“這事兒本來也瞞不住,我也不放跟你們實說,我也有了身孕,已經兩個多月了。真真聞不得這魚蝦的味道。”
衆人聞言忙都起身道恭喜,蘇玉蘅忙吩咐琢玉:“快把這魚湯撤下去。還有那個烹蝦段兒和那個香煎魚。再吩咐廚房做兩道清淡的素菜來。”
於是丫鬟們又是一通忙碌,翠萍又嗔怪香薷:“死丫頭早不說,害得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這會子手忙腳亂的。”
阮氏便道:“你也別怪她不說,這事兒還真是不宜張揚。”
翠萍不解的問:“夫人成婚兩年終於有了身孕,這是好事兒啊?怎麼不能張揚?”
阮氏嘆道:“夫人剛從湖州回來就有了身孕,這若是讓那些言官給知道了,還指不定胡說八道什麼呢。”
蘇玉蘅嘆道:“夫人這話說的對。那些科道言官連皇上都敢參,別說臣子了。而且他們自以爲讀的是聖賢書,從來都瞧不起咱們武將之家。如今將軍和姐姐都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妒忌得睡不着覺呢。若是抓住了這個把柄,豈能放棄?”
翠微想了想,說道:“這也沒什麼難的,咱們只瞞過兩個月就好。反正皇上已經下旨奪情了。”
蘇玉蘅點頭嗷:“這話也有道理。況且成公是夫人的師傅,雖然要守孝,但也沒有那麼嚴格。這世上還有誰爲師傅守孝一年的呢。現如皇上倚重姐姐,姐姐過些日子進宮的時候趁便跟皇上求個情,直接把事兒挑明,皇上難道還真因爲這個問姐姐和將軍的罪不成?只要皇上那裡說過去了,下面那些人怎麼鬧騰都沒用。”
衆人都點頭道:“這話說的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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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期作廢真的很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