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姚燕語扁了扁嘴巴,她躲着宋家的人還來不及呢,豈能白白的送上門去讓人家算計?
“不想去就裝病,在家裡老老實實的睡覺。”姚延意笑道。
“哼。”姚姑娘萬般不樂意,但也不能頂風而上。不想去宋家,只能裝病。若果跑出去騎馬,那叫老太太知道了會怎麼想?
幾個人閒聊了一陣子,菜餚開始陸續的端上來。姚延意又要了一壺酒給蕭衛二人斟上,嘆道:“偷得浮生半日閒。來,咱們先乾一杯。”
蕭霖因笑問姚燕語:“姚妹妹不來一杯?”
姚燕語笑着搖頭:“等會兒回去我還想騎馬。”
衛章面露微笑,舉杯把杯中酒飲盡,一臉的春風得意。
不過是一頓尋常的飯局,吃完後大家還得各自去忙。酒足飯飽之後,蕭霖因有事跟衛章說,姚延意便帶着姚燕語先出去了。
說來也巧,兄妹二人剛出了雅間,便見不遠處有幾個人說笑着走了過來,姚延意幾乎認識江寧城裡所有叫得上名來的公子哥兒,所以一看見那幾個人便認了出來,轉頭對姚燕語說:“前面就有宋巖青在,你帶着人先走,去馬車上等我。”
姚燕語答應着轉身就走,但到底還是晚了一步,聽見對面宋巖青已經笑着開口:“這不是姚二哥麼?這是跟那家小公子一起吃飯呢?好生面善。”
姚燕語再走已經有些來不及了,只得站在姚延意身後,低頭側臉,裝作看風景的樣子不理會宋巖青等人。姚延意呵呵笑道:“好巧,居然在這裡遇見諸位。”
宋巖青帶着幾個好友走到近前,認真的打量了一番姚燕語,但是沒認出來。
這也不稀罕,姚二姑娘在家的時候一向深居簡出,親戚家也只見女眷,像宋巖青這樣的親戚,也只在小時候見過。
後來宋巖青名聲在外,姚家也不准許自家姑娘有事沒事的見外男親戚,姚燕語更是躲着他,所以一身男裝的姚燕語站在宋巖青面前,他也不認識這是誰。
事實上,姚燕語也不認識宋巖青。她也是頭一次見這位傳說中的花花大少是什麼嘴臉。事實上這廝長得還算不錯,說得好聽一點是風流倜儻,說難聽了就是一臉好色的*像。
“這是哪家小公子啊?姚二哥。”宋巖青笑嘻嘻的問。
姚延意皺眉道:“是我的一個朋友。”
“生的真是俊俏。”宋巖青看着姚燕語,直接別不開眼了。
姚延意滿心厭惡,只說:“巖青,說話注意些。你們不是來吃飯的?那就先進去吧。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姚二哥你這就走?不如一起來喝一杯?”宋巖青說着,湊近了姚燕語的跟前,笑問:“小兄弟,貴姓?”
姚燕語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哎?”宋巖青詫異的看向姚延意:“二哥,你這朋友好大的脾氣。”
“他一向如此。”姚延意不好跟宋巖青撕破臉皮,淡淡笑了笑,轉身欲走:“我還有事,改日再聊,告辭。”
“唉——二哥,明兒家裡的宴席,你一定要來啊!還有那位小兄弟,來家裡喝酒哈!”宋巖青抻着脖子朝着姚氏兄妹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那邊,衛章黑着臉走了過來,在經過宋巖青的面前時,身形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
宋巖青心裡一個激靈,偏生還死鴨子嘴硬:“看什麼看?!不認識你家宋爺?”
“爺?”蕭霖隨後跟了出來,嘲諷的笑了,“誰敢在本候這裡稱爺?”活膩了敢在靖海侯面前自稱‘爺’?
“喲!原來侯爺還在這裡。”宋巖青是認識蕭霖的,在總督府的酒宴上,他遠遠地看見這位年輕的靖海侯坐在姚總督的身旁最尊貴的位置上,那一桌子都坐着他的父輩們,他連上前去敬酒的資格都沒有。
“你是什麼東西?”蕭霖冷笑着,“也配在我面前說話?”
宋巖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簡直不能看。他身後還有他的狐朋狗友,這位靖海侯是一點面子都沒給他留啊!若是就這麼滾了,以後還怎麼在江寧城混?好歹他父親還是靖南伯,他家也是公侯世家!
宋巖青咬了咬牙,一擡頭,對上蕭霖含着冰雪的雙眸,硬着頭皮問:“蕭侯爺,在下並沒得罪你吧?”
蕭霖冷笑:“你還用得罪我?你剛纔對着誰說混賬話呢?告訴你,站在姚延意身邊的那位公子是本候的至交。你算什麼東西,膽敢對她輕薄無禮?下次再讓本候遇見,非閹了你不可!”
宋巖青這回碰壁也算是碰了個明白,原來那個俊俏的小公子是靖海侯的至交,好,小爺認栽!
他拱手對蕭霖作了個揖,賠笑道:“侯爺您見諒,是在下瞎了眼,不認識侯爺您的貴友。對不住。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高擡貴手吧。”
“滾!”蕭霖懶得跟這些人多說,斥了一聲轉身就走。
衛章似笑非笑的看了宋巖青一眼,問了一聲:“你是不是姓宋?”
宋巖青忙應道:“啊,是。這位……”
衛章點了點頭:“很好。”說完,也轉身走了。
很好?宋巖青傻傻的看着那位清峻的背影,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當晚回去,姚燕語果然被宋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過來通知,明天靖南伯家老太太的壽辰,太太要帶着她和姚雀華一起過去吃酒,讓二姑娘好好地準備一下。
靖南伯家的老太太是宋老夫人的弟妹,姚遠之的舅母。她過壽,姚家自然不能怠慢。
翠微等宋老夫人的人走了之後,便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姑娘,我不想去。”
姚燕語輕笑着拍拍她的肩頭:“你必須去。”
“姑娘?”翠微擡頭看着姚燕語,紅了眼圈兒。去宋家,勢必會遇上宋巖青,那裡是他家,他想偶遇一個丫鬟太容易了。
姚燕語微微低下頭,在翠微的耳邊悄聲說道:“這次去,咱們收拾他。”
“啊?”翠微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姚燕語卻從手心裡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翠微:“這個,你收好。”
翠微忐忑的眸子瞬間亮起來,微紅的眼眶裡還帶着淚,眼睛裡卻閃着興奮的光彩:“姑娘?”
姚燕語輕笑着反問:“你知道嗎?得罪一個懂醫術的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嗯!”翠微重重的點頭,把那個小紙包捏在手心裡。
事實上,姚燕語自從中午遇見宋巖青之後就開始想這件事情了。
明天去靖南伯府的事情推脫不掉,就算是推病不去,以兩家的親戚關係,來往總是免不了的。而從那天她聽見宋巖青跟姚雀華的對話來看,他們已經有了算計自己的計劃。
就算明天不去,誰知道以後他們不會再製造機會?與其讓他們一直盤算下去,還不如一次性解決這件事。再加上五芳齋的偶遇,姚燕語更加確定,宋巖青這個混蛋太過分,是該讓他嚐點惡果了。
這個下午姚姑娘調動自己大腦記憶裡所有的宅鬥資料,七拼八湊的形成了一個大致的計劃。
第二日一早,姚燕語早早起身洗漱裝扮。
繁複精緻的髮髻,滿頭的金玉珠翠,華麗的硃紅綿綢暗繡閃銀福字長裙,杏色金線繡團花牡丹的貢紗披帛。
姚燕語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忍不住笑:“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呢。”
翠微恨恨的說道:“昨兒姓宋的見過了姑娘,必定有印象的,咱們必須這樣打扮,才能混淆他那雙色迷迷的賊眼。”
“打扮的這麼漂亮就是爲了混淆他那雙色眼?那也太便宜他了。”姚燕語嘆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就他那德行,若是知道姑娘男裝出去跟蕭侯爺和衛將軍一起吃飯,可不得說的滿江寧城的人都知道?”
“說的也是,爲了本姑娘的清譽,也不得不這樣了。”姚燕語笑着點了點頭。
這邊剛裝扮好,姚雀華便來了。一進門看見姚燕語的一身華服,三姑娘驚訝的嘆道:“二姐姐好美啊!”
“三妹妹也很美啊!再過幾年,你可就是名動江寧城的美人兒了!”姚燕語看姚雀華也穿了一件華麗的石榴紅裹胸裙,只是她還是小孩子,再怎麼打扮都是一臉的稚嫩,算不上窈窕淑女。
“哪有,我及不上姐姐十分之一呢。”姚雀華認真的恭維着姚燕語。
姚燕語微微一笑,懶得多說,只拿過翠微手裡的紈扇,說道:“走吧。”
姐妹二人先到宋老夫人房裡,宋老夫人見姚燕語打扮的如此精緻華麗,心裡很是高興,又把她誇獎了一番,再叮囑了一些話,便叫她們二人至王夫人這邊來。
王夫人見姚燕語這樣也有點意外,不過想想姑娘家大了,出門就應該好好地打扮一下,不然家裡也沒什麼臉面,於是也很高興。
江氏的孃家有事,早就回過老太太不去了,寧氏則奉命留在家裡打理家事,伺候宋老夫人。至於姚延恩和姚延意二人,都是各有公差的,所以也不必去應酬。因此,王氏只帶了兩個庶女出門。
王氏坐四人擡的轎子,姚燕語跟姚雀華各帶一個貼身丫鬟同乘一輛馬車。後面跟着的丫頭僕婦體面的坐車,粗使的步行跟隨。一行人也算是浩浩蕩蕩的往靖南伯府裡去。
至靖南伯府門口,轎子和馬車都停下。姚燕語扶着翠微的手慢慢地下車,靖南伯府的僕婦們已經等在那裡,紛紛上前來迎接問好。王夫人便帶着姚氏姐妹兩個進府去給老太太拜壽,並送上壽禮。
壽宴的排場並不大,一共也就七八桌的樣子。姚燕語心裡覺得好笑,誰不知道靖南伯家老太太的壽辰在九月,如今四月裡巴巴的祝壽,怎麼說都透着怪異。
幾桌酒席,一臺小戲。幾家近親坐在一起吃酒說笑,其實也也算不得什麼壞事。只是靖南伯夫人特別的熱情讓姚燕語心裡很不舒服。
“燕語啊,你嚐嚐這個,這個點心是仿照宮裡的法子秘製的,是你喜歡的玫瑰餡兒。”
“燕語,你嚐嚐這個李子,這個一點都不酸。”
“雅韻,好生招呼你二姐姐,不許只顧着自己聽戲!”
“燕語,你別見外啊,到了這兒還不是跟自己家裡一樣麼!你這孩子去了京城一趟,回來倒是矜持了許多。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啊!”
“燕語……”
“燕語……”
靖南伯夫人在耳邊一句一句的,說的姚燕語的腦袋漲的兩個大。
旁邊坐着的姚雀華悄聲跟宋雅韻說了句什麼,便起身離開。姚燕語一直注意着她的動向,立刻察覺,給翠萍使了個眼色,翠萍便悄聲的跟了上去。
沒多會兒功夫,姚雀華又回來了。之後翠萍也回來了。姚燕語便把手裡的瓜籽一放,說道:“我手心裡出了汗,去洗洗手。”
宋雅韻立刻要起身跟着,姚燕語笑道:“有丫鬟們就行了,你看你的戲。”
後面廊檐下,翠萍接過一個小丫鬟端來的一盆水過來服侍姚燕語洗手。姚燕語低聲問:“有什麼發現?”
翠萍低聲說道:“他們約了個地方,說在後面的海棠林的小亭子裡。”
姚燕語冷笑:“果然。”說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了帕子擦手。
翠萍便把水盆還給小丫頭,吩咐道:“你下去吧。”之後,見左右無人,又問:“姑娘,我們怎麼辦?”
姚燕語輕笑:“按照我們說的辦。一會兒你回去告訴翠微,讓她可以去辦那件事了。”
“好。”翠萍堅定的點了下頭。
再回來聽戲,姚燕語落座後,繼續同宋雅韻姚雀華敷衍,說些無關痛癢的話。翠萍悄悄地推了一把翠微,翠微咬了咬牙,悄悄地退了出去。
靖南伯府裡,翠微已經三年多沒來了,但這裡的房屋格局都還是老樣子沒怎麼變。
從裡面出來後,翠萍便遇到了一個伺候茶水的小丫鬟,便笑着問:“我們姑娘嗓子有點疼,要要給她衝一杯自帶的降火茶,妹妹能給我找個蓋碗和熱水嗎?”
“姐姐請稍等。”那小丫鬟很是乖巧,轉身去了旁邊的小屋子裡,拿了個乾淨的茶盞出來交給翠萍,又說:“熱水在那邊,我去幫姐姐提來。”
翠微笑道:“不用了,我自己過去。”
翠微去那邊負責熱水的婆子跟前,要了熱水衝好了茶,然後找了個托盤託着,一邊走一邊往四處看。剛拐過一道長廊,宋巖青便從那邊閃身出來,笑嘻嘻的攔住了翠微的去路:“這不是翠微麼?好幾年沒見了。”
翠微往後退了兩步,冷着臉說道:“宋大爺好。”
“嗯。”宋巖青眯着眼睛笑了笑,“比以前懂事了啊,跟着你們家二姑娘去了一趟京城,就是不一樣了。讓爺瞧瞧——果然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啊!從小美人兒變成大美人兒了。”
翠微又躲了躲,低頭說道:“大爺別鬧,姑娘等着用茶呢。”
“什麼茶?正好我也渴了,先給我喝了吧。”宋巖青說着,擡手就去端托盤上的蓋碗兒。
“這是給姑娘的!”翠微忙又躲。
宋巖青一個男人家,手長胳膊長,認真要搶一杯茶,翠微還真躲不過去,何況她也不是真心要躲開。
“喲,這是什麼茶?這麼香?”宋巖青搶過茶盞,掀開杯蓋,輕輕地嗅了一下,便被那奇異的茶香給吸引了。茶水裡也只有幾片尋常的茶葉,已經舒展開來,完全沒有什麼兩樣。只是茶香竟如蘭似桂,沁人心脾。
宋大公子說着,便吹了吹茶末喝了一口,果然覺得甘冽無比,又問:“你們姑娘從哪兒弄來的好茶?”
翠微冷笑道:“哪有什麼好茶?這不過就是尊府上的茶葉罷了”說完,轉身便往回走。
宋巖青又喝了一口茶,趕緊的攔人:“唔……別走!”
翠微沒好氣的瞪着宋巖青:“大爺還有什麼吩咐?那邊有的是丫頭婆子們,大爺儘管使喚,我還得給我們姑娘倒茶去呢。”
“彆着急啊!”宋巖青把茶喝完,擡手把茶盞遞到翠微面前。
翠微擡手要接,他又笑嘻嘻的收回去。
翠微‘哼’了伸手把茶盞奪了過來:“請大爺讓開,奴婢還有事呢。”
宋巖青還想說什麼,旁邊有人喊了一嗓子:“翠微!姑娘等着喝茶呢,你怎麼還不來?”
“啊,這就來了。”翠微匆匆的推了宋巖青一把,急急地走了。
小丫頭,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宋巖青摸了摸下巴,回頭看見那邊走廊盡頭站着的綠衣女子,得意的笑了。
翠微拿着那隻茶盞匆匆離開,行至茶房忽然腳下崴了一下,茶盞落在地上,啪的一聲碎了。
有婆子聽見動靜出來見是翠微,因問:“姑娘沒事兒吧?”
“我的腳崴了一下,茶盞給打爛了。”翠微扶着廊柱,皺眉道。
那婆子立刻招呼人來,說道:“快把這碎瓷收拾了,扶姑娘往這邊坐坐。”
翠微扶着一個小丫頭的手去旁邊的欄杆上坐下,回頭看見宋巖青轉過月洞門往那邊去了,嘴角微微一翹,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一閃而過。
姚燕語那邊還在唱戲,翠萍令端了一盞茶過去,低聲道:“姑娘,喝茶。”
“嗯。”姚燕語擡眼看了翠萍一下,翠萍微微一笑。姚燕語立刻明白翠微那邊事情已經成了。
只是……姚雀華今天怎麼這麼安靜?難道她放棄了?姚燕語心裡正納悶呢,姚雀華忽然轉過頭來,低聲跟姚燕語說道:“姐姐,我想去洗個手,你陪我一起去吧。”
還是來了。姚燕語微笑着把手裡的茶盞放下,說道:“好啊。”說着,便站起身來。
“你們幹嘛去?”宋雅韻偏頭來問。
“出去洗個手,馬上就來了。”姚雀華天真的笑了笑,挽着姚燕語的手臂悄悄地離了席。
姐妹二人出了後門,姚雀華牽着姚燕語沿着走廊往偏院走,姚燕語也不多問,只跟着她一起走。
行至拐角處,姚雀華忽然‘哎呀’了一聲,說道:“我帕子忘了拿了。”
姚燕語笑道:“用我的,我拿了。”
“這不好,我用姐姐的,姐姐用什麼?”姚雀華轉頭吩咐紫菱:“你回去拿我的帕子。”
紫菱答應着轉身往回走。姚燕語看了翠萍一眼,翠萍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紫菱匆匆跑回去又匆匆往回跑,恰好遇見端着一杯茶的翠微從旁邊閃過來,紫菱腳步一頓,正要多躲開,翠微卻忽然端着茶盞撞了過來。一盞熱茶盡數灑在紫菱的衣服上。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翠微忙拿了自己的帕子給紫菱擦拭。
紫菱看着自己的溼透的衣裳,無奈的問:“姐姐,你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兒啊?”
翠微嘆道:“姑娘要喝茶,我剛去倒了一杯,不小心摔了。這會兒剛重新倒了一杯,又被碰了……你說我今兒做事兒怎麼這麼不順呢!”
“哎!我這倒是沒什麼,三姑娘還等帕子呢!”紫菱苦着臉,看着手裡那塊溼了的帕子。
“無妨無妨,我這裡有乾淨的,是二姑娘的沒用過的,先給三姑娘用。”翠微說着,便從懷裡拿出一塊嶄新的帕子來。
“可……我這個樣子……”紫菱看着自己滿懷的茶水,真的很想哭。姑娘交代的事情辦砸了,這後果不堪設想啊!
“好妹妹,你先去換衣裳,我去服侍三姑娘。”翠微說着,便把手裡的托盤塞給紫菱,匆匆走了。
“哎——翠微姐姐?”紫菱看着手裡一塊天青色的綃紗帕子,一肚子話真不知該說什麼。
翠微匆匆的追上姚燕語時,姚燕語跟姚雀華兩個正站在一叢紫荊花下說話。
“二姑娘,三姑娘……”翠微有些氣喘的福了一福,“紫菱有些事,暫時不能過來了,託奴婢過來服侍三姑娘。”
姚雀華的臉色立刻變了:“她能有什麼事?莫不是又躲去偷懶了?”
“沒有,她剛剛拿了姑娘的帕子過來,跟我撞到了一起,撞翻了我手裡的茶,把衣裳給弄溼了。我叫她先去換衣裳了。姑娘不是要帕子麼,我這裡有二姑娘沒用過的,三姑娘先拿着用吧。”翠微說着,把一方嶄新的粉色綾帕遞到了姚雀華面前。
姚雀華的臉色變了變,伸手拿過帕子,說道:“這死丫頭越來越毛糙了,回去說給太太,把她給打發出去算了。”
姚燕語淡然一笑,勸道:“三妹妹別生氣了,不過是個丫頭罷了,不喜歡就換一個。家裡最不缺的就是丫頭。”
姐妹二人說着,進了一間盥洗室,洗手畢,姚雀華又道:“姐姐既然不喜歡聽戲,咱們就去那邊坐坐?我瞧着那芍藥花開的正好。”
姚燕語輕笑:“好啊。”
姐妹兩個遂往那邊的芍藥叢中走。半途中,姚雀華東觀西望,心事重重。姚燕語把她的舉動都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
忽然,姚雀華站住了腳步,說道:“哎呦,姐姐,不好,我肚子有些疼。”
姚燕語忙問:“不礙事吧?要不我幫你瞧瞧?”
“沒事,我還得去一趟恭房,姐姐且在這裡等等我,我去去就來。”說着,姚雀華皺着眉頭捂着肚子,好像十分痛苦的樣子。
姚燕語便吩咐翠微:“你服侍三姑娘快些去。”
翠微答應着,上前攙扶着姚雀華往回走。
姚燕語看見她們兩個走了十幾步,便給翠萍使了個眼色,主僕二人快步往一旁走了幾步,饒過幾顆大樹,從另一條小徑往淨室那邊走去。
翠微扶着姚雀華再回到淨室,姚雀華跟翠微說道:“你去找紫菱來,我的東西都是她拿着。”
“奴婢且扶着姑娘先進去吧。叫這邊當值的婆子去叫紫菱。”
姚雀華無奈,只得扶着翠微的手進了恭房,翠微看着她解了裙子蹲下去,方從恭房裡出來。
翠微一出來,姚燕語和翠萍也轉了過來,三個人湊到僻靜的角落裡。
“怎麼樣?”翠萍悄聲問。
“在裡面蹲着呢。”翠微恨恨的啐了一口,罵道:“紫菱那個小蹄子,竟然跑去找姓宋的報信,還拿了姓宋的帕子,不知道想幹嘛!”
姚燕語冷笑:“還能幹嘛?無非是想給我安上一個私相授受的罪名罷了。”
“奴婢看沒那麼簡單。”翠微悄聲說道:“他們不是說好了海棠林嗎?這邊往東十幾步就是海棠林。姓宋的肯定會去那裡堵人,而且奴婢覺得那帕子肯定有蹊蹺。”
“何以見得?”姚燕語皺眉。
“那帕子本是天青色,被奴婢的茶水潑溼了,顏色居然帶着點紅。說不定裡面藏了什麼藥粉呢。”
姚燕語的心咯噔一下,心想難道他們真的想用藥害我?
不過細想想也就明白了,姚雀華把自己帶到海棠林裡,自己也不一定會任憑她擺佈,若是用上迷藥,可就不知道會怎樣了。姚燕語氣的咬牙,虧了這還是親姐妹!竟然如此狠毒!若不是自己早有察覺,一直盯着她,今日必遭暗算。
好吧,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姚燕語冷冷的笑了笑,擡頭看着翠微翠萍兩個丫鬟。
“姑娘,您說怎麼辦?”翠萍已經氣白了臉,恨不得立刻衝進恭房去把那個一天純良無辜的三姑娘拉出來臭罵一頓。
姚燕語招手叫過翠微,小聲叮囑了幾句,翠微點點頭,轉身走了。
之後,姚燕語從荷包裡拿了一小包藥粉看了看,展開自己的帕子,挑了一點灑在了帕子上。這本來是她不打算用的,誰知道到底還是要用上。
弄完之後,姚燕語朝着翠萍點頭,翠萍便關切的高聲喊了一聲:“三姑娘,您怎麼樣?”
“啊,還好,沒事。”姚雀華的聲音透着驚慌。
沒有一絲難過,只有驚慌。姚燕語冷笑,到底還是小孩子,裝都裝不像。
翠萍接過姚燕語遞過來的帕子,擡腳走了進去:“三姑娘,二姑娘不放心,叫奴婢來看看。您到底怎麼樣?”
裡面,姚雀華的裙子早就係好了,馬桶上也蓋上了蓋子,就那麼坐在馬桶蓋子上等時間。
翠萍一進來,她嚇了一跳,猛地站起身來:“你——誰叫你進來的?”
“喲,三姑娘,您沒事兒啊?”翠萍涼涼的問道。
“出去!”姚雀華惱羞成怒。
翠萍淡淡的笑道:“您若是沒事就出來吧,二姑娘還等着您一起回去聽戲呢。”
“哼!”姚雀華憤憤的瞪了翠萍一眼,擡腳就往外走。
翠萍手裡的帕子忽然一甩,一陣香味在姚雀華面前散開來。
“阿嚏!”姚雀華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便覺得頭暈腦脹的,腳下沒了根兒。
翠萍擡手把姚雀華拉住,身子一矮,把人背了起來,匆匆的走了出去。她一個十七八歲的大丫鬟背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完全不在話下。
這邊園子離得戲臺很近,剛剛出了在淨房當值的一個婆子已經被翠微指使走了之外,周圍都沒有一個人,大家忙差事的忙差事,偷聽戲的偷聽戲去了。
翠萍揹着姚雀華直接去了海棠林中,把人送進了一座小亭子裡。進了小亭子一看,便知道這些人早有預謀。
小亭子四周掛了竹簾,擋住了視線,裡面居然還安放了一張窄榻,榻上還鋪了一條毯子。可不就是妥妥的發生姦情的地方麼?姚燕語早一步來到這邊看過之後,心裡的怒氣更盛。
卻說翠微聽了姚燕語的話,沿着剛剛的路找回去,果然再次遇見宋巖青。
宋巖青一眼看見翠微,伸手把人攔住,得意的笑了:“翠微!嘖嘖!你說咱倆有沒有緣分呢?”
“你躲開!誰跟你有什麼緣分!”翠微說這話的時候變了聲,像是哭了。
“喲,哭什麼?”宋巖青納悶的問。
翠微吸了一口氣,委屈的說道:“姑娘不知去了哪裡,我轉了大半圈兒都找不到她!”
宋巖青心思一動,暗想着事情肯定是辦成了,於是笑得更加歡實:“這也值得哭啊?反正早就在這園子裡,她還能自行跑回家去不成?”
“你走開,我要去找姑娘。”翠微推了宋巖青一把,急匆匆的跑了。
宋巖青看着翠微跑開的背影立刻欣喜若狂,摩拳擦掌的往海棠林那邊走去。
姚燕語和翠萍把姚雀華收拾好放在窄榻上便悄悄地退了出來,剛躲到旁邊的海棠樹後沒多久,便見宋巖青急匆匆的走來,走近小亭子跟前,警惕的環顧四周,沒發現什麼異動之後,方緩緩地走了進去。
翠萍拉着姚燕語兩個人躡手躡腳的離去。
片刻後,翠微拉着王夫人匆匆而來,身後還跟着驚慌失措的紫菱。一行人直奔海棠林,王夫人看見那落了竹簾的小亭子,和竹簾裡面暗綽綽的人影,腳步頓了頓,登時變了臉色。
“太太?”翠微紅着眼圈兒扶着王夫人的手臂,欲言又止。
王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推開翠微上前去,一把掀起了竹簾。
“誰?!”宋巖青猛然回頭,看見王夫人和衆人後,立刻愣住。
亭子裡,姚雀華的外衣已經陪褪掉,只穿着粉紫色的貼身中衣躺在榻上,小臉微紅,睡得正香,長長的睫毛微微翹着,嬌豔欲滴的紅脣有些微腫。
“畜生!”王夫人險些氣暈過去,指着宋巖青怒罵:“你個混賬東西!畜生!”
“三姑娘!”翠微驚叫一聲,衝上前去,擡手抽了宋巖青一記耳光,怒罵:“你個禽獸!”
翠微這一記耳光,包含了三年來的憤怒,狠狠地抽過去,一絲力氣也沒留。
宋巖青被打得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然後也惱羞成怒,罵了一句:“你個小賤人!”便要還手。
翠微早有防備,豈能讓他還手,於是雙手一擡猛地推了宋巖青的肋下一把,宋巖青一個站立不穩邊往後仰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腦袋‘砰’的一聲裝在了身後的柱子上。
“啊——”宋巖青慘叫一聲,擡手按住了後腦勺。偏生這一下撞得不是太嚴重,只是疼的厲害,卻沒見血。
太棒了!翠微忍不住從心裡歡呼一聲。若是見了血,自己反倒不好說了。
此時,王夫人也已經從憤怒中清醒過來,立刻呵斥旁邊的人:“還不把這混賬給我綁了!去請宋太太過來!”
跟着王夫人出門的人個個都是人精,此時哪敢怠慢。兩個婆子接了腰帶上前來把宋巖青摁着捆了起來,另有丫鬟匆匆跑回去請靖南伯夫人過來。
靖南伯夫人本來是陪着知府夫人說話的,忽見姚家的丫鬟面色不善的過來,心裡便是一怔,還沒開口問,那丫鬟便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靖南伯夫人神色大變,立刻起身隨了那丫鬟離席。把旁邊的知府夫人等都晾在了那裡。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值得靖南伯夫人這樣。
靖南伯夫人隨着王夫人的丫鬟匆匆行至海棠林的時候,姚雀華已經被紫菱和翠微服侍着穿上了外衣,只是人依然昏睡不醒。
不用問,看了這番情形靖南伯夫人的心就涼了半截,轉身擡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兒子一記耳光,怒罵道:“混賬東西!糊塗脂油蒙了心的!你做的這叫什麼事兒!說!誰給你出的這等餿主意?!我定要把那人剝皮抽筋!”
宋巖青先是好事被撞破了腦子有些拐不過彎兒來,後被翠微抽了一記耳光,便別了一肚子怒火想要打人,到後來被王夫人的人困起來之後,腦子才漸漸清醒了幾分,此時被他母親再抽一記耳光,又喝問那些話,已經完全清醒了。
這種時候,他說什麼都是錯的,於是只好認錯,便向着王夫人磕頭:“侄子吃多了酒,一時犯了迷糊,幸好沒犯下大錯,求太太原諒。”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王夫人氣的半死,姚雀華就算是庶女,那也牽扯到姚家的名聲。以後姚家的女兒還怎麼嫁人?!這種事情若是傳了出去,自己的嫡親女兒在定候府怎麼做人?!
靖南伯夫人忙賠禮道:“太太別生氣了,這件事情是不能傳出去的,幸好這裡都是我們自己人。至於事情怎麼解決,我們都聽府上的。現在先把三姑娘挪到那邊的屋子裡,等她醒了再說吧?”
“你說的輕巧!”王夫人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轉頭呵斥身邊的奴才:“還不把人帶走!回去了!”
衆人忙答應着,早有婆子抱了姚雀華往外走。
王夫人看了翠微一眼,又問:“二姑娘呢?”
“二姑娘本來是說去那邊採芍藥的,奴婢尋了一圈兒沒找到人才去回太太……”翠微怯怯的應道。
“還不叫人去尋!”王夫人一肚子火氣沒處撒。
“太太找我?”姚燕語帶着翠萍,手裡捏着一把含苞待放的白芍藥從旁邊的岔路上走了過來。
王夫人看見姚燕語安然無恙,不由得鬆了口氣,還是忍不住斥責:“這裡又不是自己家裡,胡亂走動什麼?”
“太太教訓的是,因爲三妹妹說這邊園子裡的芍藥開的晚,還有些沒開的,女兒想來採一些拿回去炮製花茶……”姚燕語說着,目光從王夫人身後的婆子們身上瞟過,看見被一個婆子抱在懷裡的姚雀華,頓時驚慌:“三妹妹怎麼了?”
王夫人生氣的‘哼’了一聲,說道:“有事回家說!”
姚燕語不敢多話,只福身應道:“是。”
王夫人氣勢洶洶的帶着姚燕語及一衆僕從直接往外走,臉色陰沉至極,前所未有。
靖南伯夫人隨後跟着,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只在出園子的時候回頭吩咐了一聲:“把這不長進的東西給我關起來!”
兩個婆子應了一聲,駕着宋巖青往旁邊的跨院去了。
王夫人一路出了府門直至上車離開都沒跟靖南伯夫人說一句話。
姚燕語帶着翠微翠萍上了自己的馬車,姚雀華被婆子抱着上了另一輛馬車。
“呼——”翠微甩了甩手,剛纔抽人抽的太爽了,這會兒她才覺得手疼的要命。
翠萍憋着笑,悄聲問:“打的痛快吧?”
“太痛快了!”翠微抿着嘴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