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語看着宋老夫人悲苦的神情,心裡猜測着不知道老太太這樣子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裝的。於是輕嘆一聲,說道:“將軍雖然是輔國大將軍,但卻沒有水師的兵權,揚州,洞庭水師都直屬朝廷,將軍若是隨便插手,讓皇上知道了必然怪罪,輕了被責問個越權辦事,重了,都有可能被扣上謀逆的帽子。”
“哪有那麼嚴重的事兒呢!他們收受賄賂,難道就沒人問了?”宋老夫人一着急,說出這麼句話來。
姚燕語頓時笑了:“行,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有人收受賄賂就有人行賄買官,這事兒捅出來兩邊都討不到什麼好,這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思。
“那我先謝謝你了。”宋老夫人立刻轉悲爲喜,拍着姚燕語的手笑得慈眉善目。
姚燕語笑了笑,心想若是你知道我心裡怎麼想的,怕不得掐死我啊?不過這事兒還真的辦仔細了,不能叫人把消息傳到老太太的耳朵裡了,否則以後可真的沒有清淨日子過了。
好歹清淨了一會兒,馬車已經行至大悲寺門前的臺階前。
小丫鬟先下車,然後扶着姚燕語下去,姚燕語又轉身扶宋老夫人。老夫人因爲姚燕語答應了她的請求,所以神清氣爽,步履矯健,索性連柺杖都不用了。
蘇玉蘅和姚雀華先後下車,和後面的寧氏一起上前來。寧氏攙扶着宋老夫人,蘇玉蘅則趁機把姚燕語拉到了後面跟着。
姚燕語捏了捏她的手,笑了笑沒說話。蘇玉蘅也淡淡的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丫鬟婆子們簇擁着主子們一步步登上臺階進了大悲寺,因爲事先過來打點過,所以一進門便有師傅迎了出來。宋老夫人先去大殿給佛祖上香,然後捐贈了四十兩香油錢,又贈了十匹青灰色精細的棉布,說給寺裡的僧侶們做僧袍用。
寺裡的師傅帶着衆人在寺裡轉了一圈,參觀膜拜了寺中諸位佛祖菩薩羅漢,細細的給老夫人講解了一番,方請至偏院清淨的禪院吃茶。
大悲寺身爲皇家寺院,茶水和素齋點心都是一流的。這邊宋老夫人等人剛落座,便聽見外邊有人說道:“我剛纔在寺院外邊看見有輛馬車好像是輔國將軍府的?難道是姚太醫也來上香了?”
宋老夫人聞言轉頭看姚燕語,姚燕語便問着面前陪坐的師傅:“我聽着這說話的聲音很是耳熟,卻想不起是誰來了。”
“應該是宰相府的老夫人來上香了。”師傅淡笑着說道。
皇后娘娘鳳體欠安,豐老夫人來上香爲皇后娘娘祈福乃是常理。姚燕語看了一眼蘇玉蘅,笑道:“好巧。”
“既然是老夫人來了,那我過去請個安。”蘇玉蘅說着,便站了起來朝着宋老夫人點點頭,微笑道:“老太太請先用茶,我去去就回。”
“既是這樣,就麻煩夫人替我老婆子問候一聲吧。”宋老夫人笑眯眯的說道。
蘇玉蘅又跟寧氏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姚雀華不解的問:“蘇姐姐跟豐老夫人是親戚麼?”
姚燕語淡淡的瞥了姚雀華一眼,說道:“妹妹剛纔就蘇姐姐蘇姐姐的叫,因當着蘇夫人的面我也沒好說你,蘇夫人乃是五品的誥命,縱然是親姐姐,也要說的和軟些。何況妹妹?她從小在大長公主身邊長大,氣量寬宏不跟你計較,如實換了別人,當場給你下不來臺,連帶着老太太跟我都沒臉了。”
姚雀華頓時紅了臉,低下頭去在沒話說。
寧氏淡淡的笑了笑別開視線,她一向不喜歡這個三妹妹,此時也不想爲她多說話。
宋老夫人見場面尷尬,因勸道:“你妹妹小不懂事,你做姐姐的說給她,她就知道了。你們姐妹倆沒必要爲了這些小事傷了和氣。”
姚燕語看了姚雀華一眼,沒應聲。這事如果蘇玉蘅不計較就是小事,但如果她要計較就是大事。現在她不計較完全是看自己的面子,可憑着她對這位三妹妹的瞭解,怕是今天不說她,以後會弄出更過分的事情來。
宋老夫人便轉頭叮囑姚雀華:“你姐姐說給你的話你要記住了,這裡是京都,不必江寧。禮數規矩是最重要的。”
姚雀華忙站了起來,福身應道:“是,老太太和姐姐的話,我都記住了。”
姚燕語還沒說什麼,邊有個管事媳婦模樣的人進來,福身道:“奴才是宰相府的,我們家老太太叫奴才過來請老夫人和姚太醫過去一起品茶。”
姚燕語看了宋老夫人一眼,料定老太太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果不其然,宋老夫人很高興,立刻就應了:“如此多謝你們老夫人了。”
姚遠之跟豐宰相不合這不是秘密,這麼多年了豐宗鄴就沒正眼瞧過姚遠之,一直把姚家當成唯利是圖的商人。到現在姚遠之身居都察院御使之位,且又有兒子女兒左右幫襯,還成了輔國將軍的岳丈,豐宰相不像之前那麼犀利了,但也是明裡暗裡的冷嘲熱諷,就是看姚遠之不順眼。
這事兒寧氏和姚燕語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因此,姚燕語對宰相夫人一向都留有餘地,就算她爲蘇玉蘅和唐蕭逸保媒,姚燕語對她仍然只是場面上的應付,從不過多的交往。
此時雙方在大悲寺相遇,想來也只是場面上說幾句話的事兒,宰相夫人可不是宋老夫人,心裡明鏡兒似的,一絲一毫都不糊塗。寧氏跟姚燕語對視一眼,心想但願老太太見了豐家的老太太可別犯左性。
豐老夫人就在旁邊的院子裡喝茶,說話的功夫就到了。
兩個老夫人相見,自然要客套一番。
樑家亦是拜年望族,而宋老夫人乃是國公之女,說起來這兩個老太太對坐在一起,倒是宋老夫人的出身要略高一些。再往下比,豐宗鄴雖然是宰相,但兒子卻只是個從四品。宋老夫人的兒子姚遠之卻是二品大員。只不過豐家出了個皇后,這就把姚家給壓了下去。
而姚燕語一進這院子就後悔了,她暗暗地責怪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豐老夫人出門身邊必須迴帶着她那寶貝孫子呢!
豐少琛長大了兩歲,卻比之前更加風雅溫潤,已經把雲都城裡的貴公子們的風頭都壓了下去,是這百年帝都裡排名第一風流俊雅的貴公子。
在看見姚燕語的時候眼神一亮,笑意盈盈的上前兩步,拱手施禮:“姚夫人好。”
這個翩然公子,美得無可救藥。禪院古樹下,他斂盡了陽光的亮色,襯得滿院生輝。姚雀華氣都沒喘一口就直接被秒在了當場。
“豐公子好。”姚燕語淡淡一笑,朝着豐少琛點點頭。他再好看再風流再俊俏也不是自己那盤菜。
寧氏攙扶着宋老夫人落座後轉頭看見呆了的姚雀華,上前去低笑着提醒:“三妹妹,還不去給老夫人見禮?”
姚雀華恍然回神,又不捨的看了豐少琛一眼才上前去給豐老夫人行禮:“雀華給老夫人請安。”
“起來吧,好俊俏的丫頭。”豐老夫人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她早就看見這個小姑娘看着自己的寶貝孫子發呆,也聽宋老夫人說了這是姚遠之庶出的三女兒。只是覺得好笑,怎麼同樣是庶出的姑娘,這個三姑娘竟比二姑娘差了這麼多?容貌模樣妖里妖氣的也就罷了,連行事做派也上不得檯面。怪不得老頭子瞧不上姚家商人出身,看這個三姑娘的樣子,真是叫人失望。
“老夫人過獎了。”宋老夫人忙謙虛的笑了笑。
一時大家各自落座,旁邊的丫鬟重新上了茶,豐老夫人便跟宋老夫人說些場面話,話題無非是圍着姚燕語轉,從當年姚燕語出手相救開始,說到後來相處中姚燕語的大度得體,以及她精妙的醫術等等。
姚雀華坐在後面低着頭,藉着品茶的功夫往豐少琛那邊瞄一眼又瞄一眼,那邊兩個老夫人說什麼她完全沒聽見,卻只瞧見豐公子笑意吟吟的只跟姚燕語說話。
雖然他說的都是關於養生的事情,什麼藥膳,什麼補湯,老夫人現在該如何進補,郡主現在該如何進補,還有他的姐姐鎮國公府的夫人該如何進步等等。
明明是在尋常不過的話題,而且旁邊還有蘇玉蘅搭腔,連同豐家的兩個庶出嫡出的女兒豐子星和豐子月,那幾個人湊在一起有說有笑,完全把自己孤立在外,猶如透明。
最可氣的是豐少琛那語氣溫婉輕柔,以及看向姚燕語時眼睛裡都是掩飾不住的情誼,姚雀華看了一眼有一眼,心裡越來越憋氣。
只是再憋氣也不能怎樣,她剛來京城,還沒跟京都這些貴女們混熟,將來想要跟各府的姑娘們有所走動,還要靠今天這個機會呢。
姚雀華理了理思緒,擡手拿了一個小核桃捏開,剝出核桃仁遞給姚燕語:“姐姐,這個小核桃挺好的,你嚐嚐。”
姚燕語回頭看了姚雀華,微笑着伸手接過了那枚核桃仁卻沒有吃,只是捏在手裡把玩。豐子星因看見了姚雀華手上的紅寶石手鍊,便笑道:“姚姑娘這手鍊真好看,這工藝像是雲都正元街那家的師傅的?”
姚雀華笑了笑,說道:“這是二姐姐給我的,我剛來雲都城,哪裡知道首飾鋪子呢。”
寧氏在一旁笑道:“豐姑娘說的那家首飾鋪子的師傅手藝的確好,在雲都城可是首屈一指呢。”
“是啊,二奶奶也在那家定首飾嗎?”
“那是姚夫人的鋪子呀。”蘇玉蘅笑道。
豐子星驚訝的笑道:“啊!原來是這樣。那請問姚夫人可以可以幫個忙,我上個月在那裡定了一套首飾,他們說還要兩個月才能取,可是我等不及了,那是我送燕王府郡主的生辰禮,趕不上日子可是不好呢。”
“這有什麼難的?回頭叫人去鋪子裡說一聲,叫工匠晚上趕一趕好了。”姚燕語輕笑着說道。
“那先謝謝夫人了。”
“不客氣。”
由此,幾個人便扯着首飾又聊起來。
姚雀華原以爲聊首飾什麼的豐少琛會厭煩,可沒料到這人居然也十分的精通,各種工藝,各種造型,他好像比姑娘家還懂,甚至連胭脂水粉什麼的也能插上話兒。可見對女孩兒有多用心。只是,他們幾個人聊得熱火朝天,自己卻一點也插不上嘴。
至此時,姚雀華才漸漸地悟出來,這分明是姚燕語故意的,而且還有那個蘇玉蘅。每回自己想要插話,蘇玉蘅總是有辦法把話頭接過去,完全不給她插嘴的機會,而且轉話題轉的飛快。
幸好兩盞茶的功夫,豐少琛道了聲失陪起身離開,姚雀華的眼神悄悄地追着他離開的方向看了兩眼不着痕跡的收回來,神情漸漸地淡定了許多。
有小沙彌過來說齋飯已經預備好了,請問二位老夫人可否擺飯。豐老夫人便笑道:“今兒倒是熱鬧,咱們能湊在一起吃頓素齋,這就擺上來吧,用完了還要趕路回城。”
宋老夫人也笑道:“說的是,這會兒光景用了齋飯趕回去,天也要黑了。”
趁着衆人都要洗手的時候,姚雀華一個人悄悄地往院子角落處走去,這禪院四四方方的,院子裡只有幾棵高聳入雲的古槐,那邊角落裡一道矮牆拐過去是個僻靜的小院,放了些雜物,另外,淨房也在這邊。
姚雀華拐過矮牆便遇見了豐少琛,忙止住腳步微微一福:“豐公子。”
豐少琛朝着她笑了笑,微微點頭側身走過。
僻靜之處,男女之防還是要有的,女兒家的閨譽比性命還重要。豐少琛是憐香惜玉之人,所以也沒同姚雀華說話,就匆匆過去。
姚雀華卻站在原地良久沒動。
自小到大,姚雀華沒少聽田姨娘說些鄉間趣事,那些才子佳人的話自然也有。田氏這個人本來就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對一些大家子的規矩敬而不敏,且從心底裡牴觸,所以言談舉止很不入王夫人的眼。
姚雀華小的時候還不見怎樣,如今漸漸長大,又出了宋巖青那檔子事兒,幾乎帶累整個姚家,連王夫人自然不能不管,所以一直想方設法把她跟姚雀華隔開,不讓她整日挑唆薰陶,把本來長相妖媚入不得大家子青眼的三姑娘給帶歪了。
只是王夫人主理總督府內宅,上面有老太太,下面還有自己嫡出的兒女孫子孫女,精神着實有限。
而且自從姚燕語嫁給衛章之後,王夫人幾次想要把田氏打發出去,都被老太太給攔住了,而且還搬出了‘不賢’‘善妒’這樣的罪名來壓制王夫人。惹得王夫人一肚子的氣。她不賢善妒?那姚燕語和姚雀華兩個庶女是怎麼來的?
老太太逮着個機會就擠兌王夫人,都弄得是非不分了。
因爲以上種種緣由,姚雀華從心底裡認爲太太是不會爲自己的婚姻之事操心的,將來自己肯定是隨隨便便被許個什麼人家,給一份妝奩嫁出去算完,至於過的好與不好,老爺太太根本不會放在心上。所以自己的事情還得自己多上心。她甚至還想過自己就算比不上姚燕語嫁得好,也不能差到哪裡去。
只是,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今日寺中會見到豐少琛這樣丰神俊朗,如謫仙下凡般的人物兒。
尤其是剛剛他從自己面前走過時腳步那一頓,臉上微微的笑意如春風一般,拂開姚雀華那顆少女的心扉,那張笑臉便從此印在她的心裡,痕跡深刻見血,再也撫不平了。
那一刻起,什麼爭強好勝,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宏圖大志都沒有了。她只想,若是自己這輩子能夠守在這樣的人身邊,縱然折壽十年也值了!
“三妹妹?”寧氏清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姚雀華身子一僵,驟然回神。
寧氏狐疑的回頭看了一眼,豐少琛修長的身影已經遠去,再回頭看看姚雀華一臉癡迷的神情,寧氏面色凝重的上前兩步,問:“你在這裡發什麼愣呢?”
“沒有。”不過轉瞬之間,姚雀華的神色已經恢復了。
“你剛跟豐公子說什麼了?”寧氏警惕的問。
“二嫂子,你這話什麼意思?”姚雀華臉上有了怒意。
寧氏嗤笑一聲走到姚雀華的近前,低聲說道:“我好心提醒妹妹,妹妹可別誤會了。剛剛從你眼前過去的豐公子乃是宰相府的孫少爺,當今皇后是她的姑母,老燕王之女靈溪郡主是她的親孃。豐宰相府到他這一輩兒,嫡孫就他一個,那可是捧在手心裡的長大的主兒。全雲都城裡多少王公之女都等着嫁給他,還沒排上號呢,妹妹你最好死了這份心思。”
“二嫂子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姚雀華冷了臉,轉身便走。
寧氏淡淡的冷笑一聲,說道:“你最好聽不懂,否則到時候不但自己丟人,還帶累一家人爲你擡不起頭來。”
姚雀華猛然住腳回頭看着寧氏,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怒氣。
寧氏笑得越發淡然:“怎麼,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要我說三妹妹還是多跟二妹妹學學,凡事順其自然,你好歹也是姚家的姑娘,別太自作多情,自以爲是了。做人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你這話也敢跟二姐姐說去嗎?”姚雀華豎起全身的刺,冷聲問。
“我說的這些話不過是給愚蠢的人提個醒罷了。你二姐姐是何等聰明,別說我了,怕是你大姐姐如今也十分的敬着她。你還是想清楚的好。”寧氏說完,手中帕子一甩,率先離去。
姚雀華站在原地又穩了穩心神才轉身回去。
姚燕語看見豐少琛,寧氏,姚雀華先後從一個方向過來,只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沒吱聲。
素齋很簡單,無非是些麪筋豆腐青菜還有饅頭,但味道都很好,做的也挺精緻的,畢竟這些人都不缺錢,隨便一出手就是幾十兩銀子,而身爲皇家寺院,平日招待的出了皇室宗親便是達官貴族,伙食也不好太差。
素齋分開幾個小桌子,豐少琛陪坐在豐老夫人旁邊,照顧自己的祖母,而宋老夫人身邊則是寧氏照顧。姚燕語姚雀華蘇玉蘅和豐家的兩個姑娘分別在旁邊的兩個小桌上。大家也就隨便用了點東西沾了沾佛氣也就罷了。
回城的時候,姚燕語藉口累了,沒在跟老夫人坐一車。老夫人自以爲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便也沒再強求。
豐少琛服侍豐老夫人上了馬車,轉過身來看姚燕語時又被姚雀華看見,姚雀華一個愣神,手裡的帕子便被風吹起來,在空中飄蕩着往一旁飛去。
“啊——”姚雀華輕哧一聲,擡頭看着自己的帕子。她身後的杏兒忙追着帕子跑,熟料一陣山風吹過,那塊粉色的帕子竟被吹到了樹枝上,掛住了。
豐少琛聽見動靜看過去,便擡手招過一個護衛吩咐:“去幫姚姑娘把帕子撿回來。”
那護衛應了一聲,一跺腳縱身躍起,身形輕盈的掠過姚雀華的馬車車頂,呼啦啦躍到半空,伸手扯下那方帕子,然後轉回來立在姚雀華面前:“姑娘,你的帕子。”
姚雀華回頭看了豐少琛一眼,粉面含羞,微微一福:“謝了。”
“不客氣。”護衛把帕子還給姚雀華,眼神卻像是捨不得移開,又多看了她一眼。
此時豐少琛已經轉身上馬,回頭喊了一聲:“走了。”便跟上了豐老夫人的馬車。
蘇玉蘅因比姚燕語晚上一步馬車,把這邊的事情全都看在眼裡,上了馬車後便拉了一把姚燕語的衣袖,低聲問:“姚姐姐,你那個三妹妹是怎麼回事兒啊?”
姚燕語輕笑道:“就是你看到的那麼回事兒。”
蘇玉蘅悄聲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道:“她好像喜歡上了豐公子。”
“只要是風流俊逸的公子她都喜歡。”姚燕語毫不留情的笑道。
蘇玉蘅驚訝的看着姚燕語,片刻又吃的一聲笑了:“從未見姐姐說話如此犀利過,早知道這樣,我就不那麼讓着她了。”
“以後見了她也不用理會,不用看我的面子。”姚燕語說完,想了想又把當初回江寧時姚雀華聯合宋老夫人孃家的親戚陷害自己的事兒跟蘇玉蘅講了,之後又嘆道:“若不是看父親的面子,我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別說把她當妹妹。簡直是侮辱了‘姐妹’這個詞。”
“她怎麼可以這樣?!”蘇玉蘅驚訝萬分,在她看來,姐妹就算不合,就如她跟姐姐蘇玉蓉一樣,最多互不往來,卻絕不可能如此陷害。還是爲了兩千兩銀子!
“世人有千千萬,人心的變化就有萬萬千,你不能要求別人都跟你一樣。”姚燕語早就淡定,拍拍蘇玉蘅的手,安慰:“我告訴你這事兒只是想讓你知道她的爲人,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我不覺得這兩年不見她會改好了,所以以後的日子大家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你跟她本就沒什麼關係,更沒必要讓自己在她這種人面前受了委屈。”
蘇玉蘅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沒什麼委屈的。只是想不到她會這樣,替姐姐不值罷了。”
姚燕語無奈的笑了笑,反手握了握蘇玉蘅的手,說道:“不把她當回事兒就行了。沒必要爲了她這樣一個人影響了自己的心情。”
“姐姐說的是。”蘇玉蘅微笑着點點頭。
馬車進城後,宰相夫人便派人過來跟宋老夫人說了一句自己有事先回府了,改日有空兒請老夫人過府一敘的話,便率先走了。豐少琛策馬跟上去的時候猶自回頭看了一眼姚燕語的馬車。但終究也不能怎樣,只能默默地離開。
宋老夫人原本還想着姚燕語會邀請自己去將軍府住幾日,卻不料姚燕語根本沒說那句話,讓馬車直接跟着她的馬車至姚府,見着王夫人簡單說了幾句,晚飯都沒吃便走了。
姚燕語這樣,宋老夫人心裡自然有些不高興,但想想只要她能把自己孃家侄子的事情給解決了,其他的事情倒也可以以後再說。
回去的當晚,姚燕語便跟衛章說了宋巖青之事,並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此事不管老太太不會安生,必然是要管的,只是怎麼個管法,卻由不得他們說了算。你只叫人帶話過去,行賄受賄買賣軍職乃是重罪,任何人不能包庇徇私,看那邊水師的將軍怎麼處置。
衛將軍聽了這話忍不住低笑着捏了捏夫人的臉,嘆道:“我之前還覺得你太善良,原來是裝的好。善良可愛的小兔子也有陰險狡猾的時候?”
“所以啊,你以後要聽話一些,不要老欺負我。說不定哪天我就反擊咯。”姚夫人得意一笑。
“來啊。”衛將軍忽然傾身把夫人壓在身後的靠枕上,聲音低而魅惑,“你知道爲夫有多麼希望你能反擊一次?”
姚燕語臉上一紅,忙揮手推他,“起來!一會兒丫鬟們進來了。”
“進來就進來,難道我還怕她們?”若是丫鬟們都這麼沒眼色,回頭就都打發出去,換有眼色的進來。
“好好好!你是天下無敵的大將軍,你什麼都不怕。我怕,行了吧?”姚燕語伸手抵着他的下巴,預防這人隨時人來瘋。
“你也不是怕。”衛章張嘴咬住了姚燕語小春蔥一樣嬌嫩的手指,“你只是找藉口。”
溼熱的氣息纏繞着指尖,微微一掙,可惡的牙齒便咬住,刺刺的疼。不掙的話,更可惡的舌尖又輕輕地抵着指腹,弄得人心癢難耐。姚夫人只覺得臉頰滾燙,呼吸都亂了:“喂……放開!”
衛將軍邪魅一笑,不但沒放開,反而更放肆了。
姚燕語一直以爲,任何事情都是有保鮮期的,愛情也如此。
兩個人再愛的死去活來,天天守在一起,這股狂熱也會漸漸的過去。等沸騰的感情平靜下來,或許一切就會變得淡了。縱然不會兩看相厭,但也會像他們說的如老夫老妻那樣,‘牽着你的手,像是左右牽右手’的感覺。
只是好像事情並不是那樣。
雖然衛章只要在家便會跟她膩在一起,可那種感覺好像永遠不夠。想要更多的耳鬢廝磨,長相廝守。好像賠上這一生也不夠,還要期待來生。
姚燕語終於知道了爲什麼世間會有生生世世長相守的誓言,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想把他刻入骨髓裡,通過血脈一代一代延續下去,直至天荒地老的。
*
寧氏回府之後,便找了個空閒跟王夫人把寺裡的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王夫人聽完之後沉默良久,之後問:“以你的意思,這事兒也怎麼辦?”
寧氏低聲嘆道:“太太請恕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三妹妹的行事做派照着二妹妹差了十萬八千里。可她偏偏心氣兒比二妹妹還高。若是由着她的性子下去,將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兒。”
“你這話在我心裡早就過了幾十遍了。之前在江寧她對你二妹妹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二妹妹所以才如此厭煩她,連個好臉色也不給。”王夫人冷笑着哼了一聲,又道:“若她是我親生的,我早就下狠手教訓她了。如今你也看見了,她有老太太護着,我說幾句重話老太太都不依,若真的遵照規矩辦事兒,老太太還不得跟我鬧起來沒完?”
“老太太……總歸是上了年紀……哎!”寧氏吞吞吐吐的這聲嘆息裡,包含着說不清的無奈。
“且小心嚴防着點吧,豐家跟我們本來就沒什麼過多的來往。宰相府高高在上,老爺也無心攀附。她養在深閨更沒什麼機會出去。再說,就憑着她這般的品性,又是這樣的出身,真的想去巴結宰相府,怕是會連個貴妾的份位都沒有,老爺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寧氏點點頭,說道:“太太說的是。”
“不過爲了避免醜聞,從今兒起還是要多防範一些。”
“只怕是管得住人,管不住心。”
“想個法子吧。”王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擡手揉着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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