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請不如偶遇,桑子岷不待妹妹相邀,便打橫作陪。嚴真真笑睇了他一眼,不敢再看。真是個秀麗出衆的人物,兩世見過的男人加起來,也沒有一個及得上他的。要怎樣的天地毓秀,才能孕育出這樣的人物!
風沼新波,菊釀醇和,嚴真真縱然喝得並不多,也有了三分醉意。醉眼看人人更美,醉眼看景景更佳。耳邊聽着桑子岷和桑子涵兄妹的不着邊際的說話,只覺得人生得三五知己,她這會兒已一下子得了兩個,也算足了。
酒至半酣,卻有小婢盛了一甕葡萄上來:“這是東府大爺差人送來的,說是從南沼得來的,給公子和小姐嚐個鮮。”
“正要這東西來佐酒,替我去謝謝大伯。”桑子岷讓人接下,“咱們前兒還有些莊上交來的東西,揀那新奇的給大伯送去
。”
小婢應着去了,嚴真真的酒醒了兩分。原來,這看似神仙般的人物,也一樣要食人是煙火的。應酬往來,一樣要費心。世界上,又哪裡真能片塵不沾呢?
“王妃請用葡萄。”桑子岷並不算殷勤,但溫和淡然的神情,卻讓人甚覺舒服。
“好。”嚴真真也不客氣,拈了一枚,甜而微酸,哪裡及得上自己空間裡的出品?心念一動,對自己的空間戒指,更具信心。
“怎麼,王妃可是不喜這葡萄的味道?”桑子涵問。
嚴真真幾乎是囫圇着葡萄肉給嚥了下去:“我覺得不如聯華超市賣的好吃。”
“聯華超市?我與哥哥去買過梨子,味道果然比平常吃的好。可是……從來沒見着有葡萄我還以爲這是南方進貢的呢!”
是麼?葡萄也是稀罕物兒?嚴真真的脣微微地勾了起來,看來,她的葡萄,應該會有相當的市場。只賣這一個夏季,也能抵回被砸的損失了。
她心情愉快地又拈了一枚:“自然不是隨處可見。但也不見得沒有。這聯華超市,許是從哪裡運來的,味道倒是比這個還要好些。”
“明兒咱們就去買來嚐嚐!”桑子涵一臉垂涎的模樣。“那聯華超市的東西,想必是好的。”
“好。”桑子岷的目光,落在嚴真真的臉上。笑容溫暖。顯然,這對兄妹的感情。是很好的。嚴真真甚是羨慕,在前世她沒有兄弟姐妹,到了這個時代,雖然據說是有妹妹的,可能夠狠心把長姐推入湖中,不說親厚,倒比仇人還要生疏幾分。
“哥哥。你不常出門,可不知道聯華超市。進去的時候,也不問老闆拿什麼東西,只消自個兒去看。貨架上都擺着呢,想拿什麼東西都行,拿個簍子裝上,到門口一總付銀子,倒着實方便。”
桑子岷目光微閃,脣邊的笑容,似乎逐漸加深:“是麼?倒真想去瞧瞧。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所在。”
“待得天氣暖和了,哥哥再出門罷。”桑子涵勾起了他的興趣,卻又開始行打壓之能事。
嚴真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單衫,現在的天氣
。難道還不算暖和嗎?再暖和下去,那可就得進入炎夏了。
“我自幼畏寒,雖是春暖花開,仍覺得寒意侵骨,因此家父和家妹都不許我出門。只待太陽正好的初夏,才放我出去。”桑子岷看出了嚴真真的疑惑,溫言解釋。
“原來是體寒之症!”嚴真真半懂不懂,把空間裡的藥材盤算了一遍,卻不知道是否對症,“平日裡也不請太醫好生調養麼?”
“我們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請得着太醫?”桑子涵埋怨,“王妃若是能說動個太醫過來替哥哥瞧瞧,興許倒真能調理好了。”
原來太醫的規格很高麼?嚴真真想起王太醫,有意舉薦,卻又想起,人家早去了軍中,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而別的太醫,可沒有人欠着她半段紫參的人情兒。
桑子岷打斷了妹妹的話:“我這病是先天不足,自孃胎裡便帶出來的,哪裡能治得好?素常請的崔大夫,也堪稱國手,並不比太醫差上幾分。”
桑子涵看着哥哥溫和的側臉,幽幽地嘆了口氣,終於沒有再說。
“不知紫參是否有用?”嚴真真試探着問。
桑子岷笑道:“聽說王妃用一段紫參,救得了王爺。不過,紫參雖是補氣佳品,對於我卻是無用。我這病由來已久,只得靜養,再無他法。”
“哦。”嚴真真很失望。他還真是弱不勝衣,瘦削的肩膀,配上秀麗的五官,確實顯得很是單薄。可是他溫暖的笑容,卻讓她覺得安定,真心想要幫他。
“王妃不必憂心了,哥哥他……這病怕是紫參也治不好的。”桑子涵的聲音裡,帶着頹唐。
“那有沒有其他的藥可以見效呢?”嚴真真繼續追問。
桑子涵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其實不過是先天不足,並沒有什麼其他不適。”桑子岷笑着接口,“王妃的好意,我心領了。”
嚴真真遺憾地搖頭,看着眼前清冽的菊花釀,只覺得眼前的英俊公子,也仿如這酒一樣,越是相處,越覺得醇厚
。可是當他站在清風裡,衣飄袂舉的樣子,卻像是要隨風而去,也化作一縷清風似的。
“如果需要用什麼藥,只管告訴我,興許會有什麼辦法呢!”她最終也只能這樣說。
“好。”桑子涵滿臉的感激,“一定告訴王妃,要王妃替我們設法。”
桑子岷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也真好意思。”
“王妃乃性情中人,我們又真有這樣的需要,推三阻四,反倒顯得虛僞。”
“不錯!”嚴真真對桑子涵的話,大爲欣賞,擊節而贊,“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
桑子涵戀戀不捨:“這會兒才過了午呢,不如便在寒舍歇箇中覺罷。”
“謝謝你們的菊花釀,該走了。”嚴真真堅持,“太晚回府,總不大好。”
“也是,你府裡還有兩個側妃呢,聽說都不是什麼安份的。”桑子涵誤會了她急於回府的原因。
嚴真真納悶:“齊側妃倒不安份,可安側妃……還是很安分守己的。”
“是麼?可是怎麼聽說她開始接管王府的事務了?”桑子涵疑惑地問。
“是我交給她的。”嚴真真這才釋然,“我瞧她也讀過不少書,從前在家裡的時候也替她母親管過家,才漸漸地把王府的日常事務交給她。這下子,我倒是輕鬆了不少呢!”
“王妃你……把管家的大權交給外人?”桑子涵似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連在一旁執着杯子的桑子岷,也意外似地擡了擡眉。
難道她的這番舉動,很駭人聽聞麼?嚴真真不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安側妃也不能說是外人罷?她也是王府的人。”
“王府的人,可不是王妃的人!”桑子涵恨鐵不成鋼地瞅了她一眼,“再這樣下去,恐怕王妃在王府裡,便沒一點地位了。”
桑子岷見嚴真真不說話,輕輕地叩了叩妹妹的肩膀:“子涵,王妃自有她的打算
。”
嚴真真無辜地點頭:“是啊,有人接管過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其實當初我也想交給齊側妃的,不過看她趾高氣揚的樣子,十分來氣,才硬挺着自個兒管着。如今好容易又進來個人,不趁機把這些事務脫出去,更待何時?”
“可若是她抓在手裡不肯再放權,王妃在王府裡,可就等於被架空了。若是她和齊側妃二人聯手,王妃被擠出王府,都是可能的。”桑子涵急道。
“那也沒有什麼。”嚴真真不以爲然。事實上,這樣的結果,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一封休書,就等於是自由的代名詞啊!若非這個度不好把握,嚴真真還真想挑戰底線。若是由於妻妾糾紛被休出王府,那可是最安全的一條道路了。
“王妃清風霽月,原不在乎這些世俗的東西。”桑子岷在妹妹再度開口之前插了一句話。
“我只是怕麻煩而已。”嚴真真汗顏。這大概是桑子岷以己度人了,其實自己哪裡有這樣的灑脫?真正不染世俗的人,是他纔對。
“哥哥,替我送一送王妃罷,我去打發人盛點心,讓王妃帶回去。”桑子涵見桌上的一個空的點心碟子,靈機一動。
“好。”桑子岷的目光,同樣落到空無一物的點心碟子上。看來,這對兄妹都注意到了自己的喜好。
“我可以自己走。”嚴真真有點不好意思。要在現代,這樣的帥哥,只在銀幕和熒屏上看過。
“閒來無事,我也不會走出二門。”桑子岷笑着邁前一步,與她並肩而行。
“哦。”嚴真真漫應一聲,緩緩步行。
“那聯華超市,與王妃的關係似乎不錯。聽說它身後的老闆極是神秘,不知是男是女呢!”桑子岷彷彿不經意,卻讓嚴真真微微赫了一跳。
“那個……有點轉彎抹角的關係罷了。”
“是麼?”桑子岷笑得雲淡風輕,卻讓嚴真真在心裡打起了小鼓。聽這口氣,似乎多少查到了她和聯華超市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