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公子走的時候,雖然還稱得上風度,但一張俊臉明顯地變了形。孟子惆並不否認陳氏的貨與他有關,卻把話題繞在嚴真真的身上。陳大公子最終拿出最好的人蔘“賄賂”,也只是把時間提前了半個月。
嚴真真看着陳氏衆人護着陳大公子離開,才轉頭嗔道:“原來你是帶我做擋箭牌來了!倒讓你找着了個好藉口,陳大公子這回吃了個悶虧。”
“他敢找人傷你,這個悶虧,不吃也得吃!”孟子惆的臉色一沉,看着陳大公子的背影,“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嚴真真意外地看向他,按理說,孟子惆並不是一個爲了一己小利而枉顧大局的人,爲何會在她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許下諾言呢?
“王爺,還需顧全大局。我與陳大公子之間,雖然是不死不休之局,卻只是我與他的私人恩怨。”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讓孟子惆替她復仇這個極具誘惑力的念頭。
他身系整個臨川,即使她以私廢公,也不能讓臨川好不容易開始復甦的經濟就此衰退。況且,在北方的京城,還有一頭猛虎在等候最佳的機會。如果孟子惆不能拉攏陳家,與陳氏作出某些方面的妥協,勢必無法經受腹背受敵的重創。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孟子惆微微陰沉了臉,扶住了她的胳膊,目光近乎兇狠地盯着她,“有人能爲你刺殺劉濤,我就能爲你擊敗陳大公子。”
嚴真真半啓櫻脣,喉嚨裡發出一個毫無實際意義的聲音。他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想與龍淵比個高低?她頓時覺得頭痛如裂。人家龍淵是殺手,但求千里取人首級,根本就不必再有什麼後續的考量。可孟子惆能一樣麼?在他的身後,站着整個臨川。
當初三大異姓王的封地,以臨川王最小,但地理位置最爲優越。北可進逼京城,南可放馬江南,如同一把刺在天旻王朝的尖刃,隨時都能威脅皇帝的統治。難怪憲宗皇帝自盛年起便着手對付孟子惆的父親,及至皇帝繼位。還不肯放過孟子惆。
嚴真真難以想像,孟子惆小時候,是如何能從夾縫裡求得生存的。
看着他嚴肅而冷峻的面容,她忽然覺得心疼。女人總是多少有些母性,更何況嚴真真還是一個自小缺少母愛的孩子。孟子惆的神情和得境。讓她得到了深深的共鳴。想也不想,伸出一隻手,握住了他的。
“相信我。日後我所能做的,不會比他更少。”孟子惆任由她把自己的大手放在她的掌中,忽地反手一握,又疊上一隻手。她柔軟的小手。便完完全全地落到了他的掌心。這一刻,他竟覺得可以擁有全世界。
“我……不是的。你恐怕誤會了。”嚴真真有些心慌,“我沒有做什麼……”
她想說自己仍然白璧無瑕,可是想到自己在精神上,早已經出軌了不止一兩次,便覺得說不下去。
孟子惆卻誤會了她的心虛,看着她緊緊咬住了脣,忽然擡起手,把指尖探進她的貝齒:“我知道,你還是完璧之身。”
“啊?”嚴真真沒盧到迎來的是這樣的答案,“你怎麼知道?”
“看你的身形便知道了。”孟子惆含糊其詞。當然不肯告訴她,幾乎她的所有一切都會有人全程監控持。只是他對嚴真真的重視,是從別院開始。竟沒有發現那個神秘黑衣人的身份。因爲他們僅僅憑窗而談,因此他也把心裡發了酵的陳醋。狠狠地壓在心田之間。
“咳咳咳……”突如其來的咳嗽,解救了嚴真真的尷尬。
“怎麼回事?是不是又受了涼?”孟子惆把她攬進懷裡,輕輕以手拍背。
“不是的,我只是……也許是風寒到了一定的階段,便會出現咳嗽的症狀。”嚴真真信口胡謅,“剛纔那批貨,究竟是什麼,竟然勞動陳氏的家主親自上門求情?”
“是一批黃白之物和絲綢。”
“金銀?”嚴真真納罕,“是不是數量很多?”
“若是數量少了,你覺得陳大公子會親自出面麼?以往這些事,都是陳思雨替他做了的。看來,陳氏兄弟果然已經生出離心,但凡不能同心協力,陳氏也不會有什麼好起色。”
嚴真真想了想說道:“陳思雨不會跟他哥哥爭權的,他在陳家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替他那位體弱多病的哥哥撐住場面而已。當時陳大公子匆促接手,家族不穩,幸好有了他的力挺,否則今天的陳家,指不定已經沒落了呢!唉,若是真沒落了那該多好,陳大公子不掌權,也就不會黑心到火燒別院,秀娘也就不會……”
“沒有他,還會有別人。沒有陳家,也會有別的家族。”孟子惆看她傷感,忙握住了她的柔荑,以示安慰。
“嗯,我明白。”嚴真真感激地一笑,“我不會再爲秀娘傷心了,因爲她一定不會希望我這樣。她總是希望我過得幸福快樂,平平安安。”
事實上,秀娘還有一個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她與孟子惆白首偕老。當然,這句話,嚴真真是不會說出來的。
“這樣想就對了。”孟子惆欣慰,“你放心,那批貨我不會黑吃黑,如今的臨川,最大的問題並不是沒有金銀投入,而是缺少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我們要做的,不完全是投入純粹的金銀,而是要吸引更多的商家,進駐臨川。稅收減少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則需要商人們對臨川有信心。”
嚴真真若有所思地點頭:“信心,這可真是一個玄而又玄的東西,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引導。不過,聯華超市運營良好,每天進賬的可是真金白銀。臨川並不缺乏購買力,現在的難題是賣方市場的嚴重潰乏。”
“正是。”孟子惆心事重重,“我已經讓當鋪和錢莊,現在已經相繼進駐。”
“啊?”嚴真真吃驚不小,“那是你的……”
孟子惆苦笑:“不錯,那實際上是我的產業。開始的時候,只是爲了賺銀子。朝廷雖有俸祿,畢竟杯水車薪。不過現在看來,幸好當時還有幾家鋪子,這兩日,我已經陸續從餘杭移到臨川。”
“你還開到了餘杭……”嚴真真無語。
孟子惆牽着她的手沒有放開,緩緩前行:“不能開在金陵和揚州,目標太大。而餘杭離京城遠,商業規模還不能與金陵和揚州相比,不會引起皇帝的注意。”
“嗯。”嚴真真點頭,又驚訝地揚起眉,“當時你纔多大?”
“六七歲的樣子罷。”
嚴真真肅然起敬,六七歲?那時候她才上小學一年級,可能爲了一顆糖與小朋友鬥氣呢!
“形勢逼人,只得接手父親留下的鋪子。”孟子惆感慨,“若不然,怕我還在父親膝下背史讀經呢!”
嚴真真赧不語,比起孟子惆來,自己可幸福多了。史和經?她在空間里長日漫漫的時候,纔會斷斷續續地翻幾頁呢!六七歲的小孩子,不正是愛玩兒的年齡嗎?
“咳咳!”穿堂裡的風有些大,嚴真真被風一灌,喉嚨發癢,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孟子惆緊張地問:“怎麼又咳了起來?趕緊回去再服一帖藥,可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亂跑,好好兒地在房間裡歇着。”
“沒有什麼的,只是咳兩聲而已。”
“快把醫生請過來給王妃看脈。”孟子惆根本不理她的解釋,回頭吩咐了小廝,帶着她的腳步,明顯快了起來。
王志中卻等在房間門外,見兩人相攜而行,雖微覺詫異,倒也沒有露出什麼聲色,上前施了一禮:“王爺,臨川來信。”
“送進去罷。”孟子惆頭也不回地吩咐,“醫生來了麼?”
爲了看陳大公子,嚴真真的藥裡又加了一味。看着黑得幾乎發亮的藥汁,嚴真真還沒有喝,便已經覺得舌頭髮苦。
孟子惆的臉色,有些焦急。看了來自臨川的消息過後,便更焦急了。嚴真真沒好意思再裝癡賣嬌,猶豫了一會兒,便仰着脖子一口灌了下去。
放下手裡的紙條,孟子惆看向嚴真真,似乎有些猶豫:“再留兩天。”
嚴真真打量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有急事,你帶着人先回臨川?過兩天,我再和碧柳回去。”
她還能留下來,看看揚州有什麼可爲呢!孟子惆在身邊,總覺得有些束手束腳。她不想壞了孟子惆的好事,可做點小動作什麼的,應該大有可爲罷?
孟子惆似笑非笑:“你急着把我打發走,不會又想要做些什麼罷?”
“不會!”嚴真真本能地反駁。
對於她的信用,孟子惆始終持懷疑態度,聞言搖頭:“再候你兩日,這兩天不許出去,好生歇着。你一個留在揚州,那是萬萬不可。你看看,”
嚴真真端詳了一番他的面色,終於確定某人是不會放任她獨自留下,只能撇了撇脣:“算啦,如今我也沒有什麼,一起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