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堪可稱得上極品紫參,但龍淵傷得實在太重。兩天以後,才能勉強坐起身。他想逞強行功,卻連吐了兩口鮮血,把嚴真真駭得不管三七二十一,塞了兩片紫參給他。
忙着在一旁替龍淵渡氣的陳濤看得暗暗乍舌,那紫參就是小小的一段,都被賣成天價,更何況嚴真真手裡的那段,是他所知年份最久的一棵了。可是她卻像是不要錢似的,有事沒事都往龍淵嘴裡塞。
事實上,對於嚴真真來說,這些紫參還真是不要錢的。
“沒事的。”龍淵看着她煞白的臉,只覺得心裡又是痠疼,又是甜蜜。混合在一起,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只這份情義,就讓他銘感五內。她的心意,他就是想故作不知,這次離府夜探,也把最後的一層窗戶紙給掀沒了。
他能不感動嗎?
“見過沒事的人隨便吐血玩兒嗎?”嚴真真怒道,“你的底子本來就虧得狠了,這會兒還逞什麼強好好地用紫參將養,一年半載好不了,那就十年八載的,急什麼?我就不信了,這些紫參能養不好你”
龍淵看着她惱怒萬分的臉色,忍不住嚅嚅:“我是想快一點恢復功力,好送你回王府。”
哎呀,遇到了心愛的女人,真是百尺鋼也得化作繞指柔啊陳濤不忍看龍淵因爲兒女情長而來的英雄氣短,找了個藉口就奔出洞外,和雲帆一同蹲在大樹底下劃圈去了。
有些畫面,兒童不宜,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然後擡頭望天,嘴角都浮出了笑意。儘管嚴真真身份不一般,但只要是龍淵喜歡的,大不了就冒着大不韙,搶來就是。
而山洞裡的嚴真真,卻只是瞪大了眼睛,然後,就慢慢地紅了眼圈。
“你……別哭啊,我不是要趕你走……”龍淵慌了手腳。他怎麼會又把她惹哭了,明明不是這個意思的,可是話一說出來,卻又上她誤會。
“就是要哭”其實,本來是不想哭的,卻被他這句話,勾出了淚意。
龍淵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讓你爲難。陳濤說,你和侍女留話,過兩日便要歸去的。”
“什麼叫過兩日?這個兩是個概數,又不是確切的日期說不定是三日,也說不定就是五日,甚至可能是十**嫌我在這裡礙眼,我走便是了。”嚴真真越說越覺得委屈。她不顧“名節”跑到碧霄山,倒是爲的誰啊名節是不值錢,但也值些別的東西。
“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咳咳……”興許是說得急了,龍淵一陣急咳,把嚴真真嚇得忘記了繼續哀怨。忙把他扶起來,輕拍他的後背。
“有什麼話好好說就是了。”她嘆息。
恐怕要等龍淵主動表白,這輩子是沒有什麼機會了。自己先表白嗎?可他如果拒絕了怎麼辦呢?而且,看他明明心底有意口難開,分明是有着什麼難言的隱衷。就算她今天逼他表了態,也許只是讓他更爲難而已。
還是再等等吧,時機不對。嚴真真咬了咬脣,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把葡萄擠出汁液。她做得很耐心,簡直比練大字的時候還要耐心幾分。
龍淵止了咳,眼睜睜地看着她垂着頭。
她一定是氣急了,他想。可是他想要安慰,又拙於言辭。想要道歉,卻又不知道說什麼話才能讓她開懷。他愛看的,是她的笑靨,卻偏偏總是惹她生氣。
“喝吧”嚴真真面無表情地把碗遞給他,其實心裡正懊惱無比。要知道,她可不是真的只有十三四歲,明明二十好幾快三十的大齡女青年了,竟然像小女孩兒似的大發嬌嗔,胡攪蠻纏難不成生理年齡變小了,這心理年齡,也跟着變小了不成?
“我不是想要趕你走”龍淵的心有點慌,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端碗的手,“其實,我恨不能你永遠都在這裡陪着我……”
嚴真真瞪視着他,脣角終於一點點地往上勾起。漸漸地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龍淵卻因爲心亂,而根本沒有發現,還是嚅嚅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
“做夢,都想要你陪着,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的。要你放棄現在的生活,怎麼可能?況且,我無法提供更好的。”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嚴真真收斂了笑容,沒好氣道,“你想那麼多幹什麼願不願意放棄,那是我的問題,而不是你的。”
不過,心裡卻是甜滋滋的,像是某一年,偷偷和小夥伴分食的棉花糖。雖然長大以後,還吃了很多次,卻再沒有那樣的甜味。
有時候,得到的太容易,反倒不會去珍惜。
“你……”龍淵聽到她的回答,心臟的跳動,一波接着一波,竟沒有平息的時候。她姣好的容顏,保養得宜的素白纖手,卻讓他的熱情再度降溫。她養尊處優慣了的,怎麼可能陪他過清苦的生活?就是她願意,他也不捨得。況且,還有江湖的仇殺,他不敢想像她滿身是血地躺在他的懷裡。即使做夢,也會不寒而慄。
“好啦,快喝吧,我好容易擠的呢”嚴真真也不生氣了,把碗放到他的嘴邊,“很甜的呢,一會兒還有蘋果和梨子,都是很好吃的水果。”
昨天,她終於把蘋果和梨樹給栽到了坡上,今天去摘的話,那些紫色也應該褪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離開王府不能太久,而離開後的水果,要爲龍淵供應充足。
儘管功力尚未恢復,但臉色已經好看多了。有這棵紫參,她相信龍淵要復元,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她,不會有這麼多的時間留在山上。
“其實,我可以自己剝了吃的,你不用這麼麻煩。”龍淵訥訥。他只是受了內傷,手可沒傷着。雖然無法運功,剝個葡萄什麼的,還是勝任的。可是看着紫色的汁液,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爲他洗手做羹湯。嚴真真雖然沒有下廚,但這幾天喝的葡萄汁,據說都是她親手擠的。
他覺得眼睛微微有些溼潤,嚴真真能替自己做到這樣的地步,他要再說不明白她的心,那就真是自欺欺人。可是,他不配擁有這樣的幸福。從成爲殺手的那一天起,他就註定與幸福無緣。
或許,默默地守護,纔是他應該扮演的角色。
“你真想要趕我走,就快點好起來吧”嚴真真看他默默地喝湯,忍不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龍淵的身上,似乎還有着許多說不出的秘密。如果她再逼下去,恐怕不用等以後,今天就一拍兩散了。對於這樣彆扭的男人,要細水長流。
至少,龍淵還沒有對另外一個女人,表現出什麼異樣的情愫出來。所以,她應該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
更何況,如果她不回王府,就成了逃妃,那動靜可就大了。別說是臨川王府,恐怕京兆府尹也得發出公文。若是驚動了皇帝,掘地三尺的事兒,也可能會發生。
京城統共也就這麼大的地方,幾萬兵丁挨家挨戶地搜下來,除非她躲在深山老林永不出去,否則總有被發現的一天。連累嚴家她是不怕,就怕搜到了碧霄山,連累龍淵。
雖然有陳濤和雲帆二人護着,但四拳也難敵軍隊啊
所以,嚴真真知道自己是要離開的,可還是想要得到龍淵的一個承諾。女人總是那樣的不務實際,再多的金銀,也比不上幾句好話哄一鬨。
“你……我不是想趕你走,只是怕……”龍淵急急地擡頭。
他沒有再說下去,理由是什麼,兩人都心知肚明。嚴真真的身份固然是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龍淵自己肩負的使命,也不容許他輕易作出承諾。
“我明白了。明天,我就會回府去……”嚴真真不捨地看着他的側臉,明明是冷峻的輪廓,可卻讓她覺得溫暖。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勉強可以稱之爲朋友的人。當然,也是她想要託付這一生的人。她相信,唯有龍淵,能對自己不離不棄,不會再有二奶三奶之類的煩惱。
“明天就回去?”龍淵反射性地問。
“是啊,人家又不要我留在這裡,我纔不討人的嫌呢”嚴真真故意扁着嘴,一臉的委屈。
“你沒有討嫌,你……”龍淵想要辯解,卻看到嚴真真已經繃不住臉地笑開了,才醒悟過來,她這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呢
沉默良久,還是嚴真真再度開口:“你在這裡好好養傷,我若是有了機會,再來瞧你。但願下次見你,已經活蹦亂跳。”
龍淵失笑:“我又不是兔子,還活蹦亂跳呢”
“你……別逞強來看我了,鋪子的事,我重託了別人。過一陣子,再找個掌櫃的,那裡你也能脫身。”
“有人替你當經理了啊……”龍淵悵然若失。沒有了鋪子的藉口,他往後還怎麼每天夜入香閨?雖然他並沒有偷香竊玉,但仍然享受那樣一個靜坐聊天的夜晚。
嚴真真嗔道:“總不能真讓你管理那個鋪子吧?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嗎?你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在商場大展身手。如今超市已經步入正軌,只要用個經理人管着就成。”
“好。”龍淵答應得有些情緒低落。也許只有在她的面前,他纔會卸下冷漠的面具,展現最真實的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