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紫蓮來海沽前,就已經知道了,她的前任何賀,被手下舉報,很快叛變。
同時,何賀的手下孔井存,也就是那位舉報者,竟然被憲兵分隊策反了。
幸好,劉有軍很快識破了這個陰謀,反而利用孔井存,將沈竹光幹掉了。
曾紫蓮覺得,軍統應該主動出擊,派人潛伏在憲兵分隊,纔是獲取敵人一手情報的最佳途徑。
“你的意思,讓我們的人,故意被捕,主動叛變?”劉有軍很快明白了曾紫蓮的意思。
這個想法倒是不錯,也具有可操作性。
但由誰來擔任這個任務呢?潛伏在敵人內部,還是這種臨時潛入的,不但要膽大心思,機警沉着,最重要的是,還要有隨機應變的能力。
如果被敵人識破了身份,結局只有一個:死。
“大哥英明。”曾紫蓮笑吟吟的說。
她雖比劉有軍還大幾歲,可到了這個年紀,對年齡很敏感。
畢竟,二十幾歲的女子,還沒結婚,絕對稱得上“老女人”了。
“先不要說我英明,這個時候派人打入憲兵分隊,會不會太過明顯?”劉有軍說。
“只要安排巧妙,沒有時機成不成熟一說。難道說,憲兵分隊見到我們的人,還要放過不成?”曾紫蓮不以爲然的說。
“你準備派誰打入憲兵分隊?”劉有軍沉吟着問。
他剛纔腦海裡,將海沽的人員,全部過了一遍,並沒有發現非常合適的人選。
“我對情報組的人,還不是很熟悉,大哥覺得金連振如何?”曾紫蓮緩緩的說。
平常的曾紫蓮,看上去像個溫柔的女子,但談起工作來,殺伐決斷,像個男子一般。
金連振原來是孔井存的手下,被孔井存舉報爲“日本特務”。
當時,劉有軍告訴孔井存,軍統已經“處決”了金連振。
其實,是對金連振保護起來了,待除掉孔井存後,才讓金連振出來活動。
“怎麼才能讓憲兵分隊發現,並且策反他呢?”劉有軍問。
這個問題,其實交給路承周就可以了。
但是,他也想聽聽曾紫蓮的意見,畢竟,這位情報組長的能力如何,他還只是耳聞。
“金連振不是監視過路承周麼?就讓他在路承周面前露個面。路承周這個日本特務,一定會報告給他的主子。”曾紫蓮冷冷的說。
“你監視了路承周?”劉有軍詫異的說。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並沒有跟曾紫蓮說起,路承周在憲兵分隊任職的事。
“我在康伯南道22號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他每天晚上八點左右會從後門溜進去,十點半左右出來。”曾紫蓮緩緩的說。
身爲軍統海沽站情報組長,曾紫蓮最關注的,自然是憲兵分隊的情況。
作爲一名女性,她在獲取情報方面,其實有很大的優勢。
“怪不得這幾天,你晚上都要出門。”劉有軍恍然大悟。
這個新的情報組長,剛上任,就讓他刮目相看。
劉有軍原本覺得,一個女人當情報組長,除了靠情*色之外,怕是再也沒有別的本事。
然而,曾紫蓮的行爲,讓劉有軍徹底改變了對她的看法。
“路承周表面上是警務處的巡捕,還是巡官。暗地裡卻爲日本人服務,實在是可恥。”曾紫蓮想着路承周就來氣,看着人模狗樣的,卻當了漢奸。
“既然如此,就按你的計劃行事吧。”劉有軍點了點頭。
看得出來,曾紫蓮對路承周是發自內心的憎恨。
國難當頭,不積極抗日也就算了,竟然還替日本人賣命,確實該死。
“大哥,對這樣的漢奸,難道我們不應該制裁麼?據我所知,路承周以前還是我們的人吧?”曾紫蓮緩緩的說。
之前何賀對路承周暗中調查過,那個時候,何賀就已經認定,路承周可能是日本特務。
只不過,他拍的那張照片,並沒有被總部認可。
最終,路承周只是被冷藏起來。
現在可好,路承周暗中爲憲兵分隊效力,給黨國造成了更大的危害。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劉有軍緩緩的說。
“大哥,這可不是你的作風?”曾紫蓮疑惑的說。
對何賀和孔井存,海沽站的制裁都很及時,爲何到了路承周這裡,就要從長計議了呢。
“不是要借路承周之手,把金連振派進去麼?路承周以前是海沽站的直屬通信員,對咱們總有幾分香火情吧?”劉有軍分析着說。
“這倒是真的,好吧,暫且留着他的狗命。”曾紫蓮聳聳肩,略有些遺憾的說。
路承周接到劉有軍的情報,覺得軍統此時派金連振打入憲兵分隊,時機還不太合適。
孔井存剛剛被除掉,軍統當時完全佔據主動,原因何在?
還不是因爲劉有軍早就知道了孔井存的身份,而憲兵分隊,卻還要證明此事。
此事之後,憲兵分隊對劉有軍特別重視。
這個時候,金連振突然被捕,還要叛變,路承周覺得,被識破的機率比較大。
路承週迴復,不建議此時打入憲兵分隊,就算要派金連振進來,也不能由他來策反,交給張思昌,或者苗光遠更合適。
這雖是一次立功的機會,但同時也等於捏着一枚定時炸彈。
一旦金連振出了問題,那個策反他的人,是不是就得承受日本人的怒火?
路承周不想給自己留下後患,他做事情,只會留後手,絕對不想留後患。
或許,策反金連振,一旦能得到日本人的讚賞,但相比以後要承受的怒火,他覺得還是不要這樣的功績比較好。
下午,路承周路過大興日雜店時,張廣林突然走出來,對他招了招了手。
“什麼事?”路承周將自行車往日雜店門口一擺,伸手就去摸煙。
這段時間,他的煙癮着實見漲。
有的時候,思考問題時,總喜歡抽根菸來提神。
特別是獨處時,更是要抽好多煙。
“本店新到一種煙,請路警官賞臉品嚐一下。”張廣林看到街上有人,故意說道。
“那倒不錯。”路承周已經摸到了煙,又將煙塞了回去。
進了大興日雜店後,張廣林卻將他引到了後面的房間。
房間裡,有一位穿着西服的短壯男子,路承周看清後,驚詫的說:“宮本清君,怎麼是你?”
宮本清是憲兵分隊特高班的人,正是高橋豐一派到敦橋道,通過雜貨店夥計,尋找買鞭炮男子的兩名憲兵之一。
“路主任,之所以來找你,是因爲需要你的幫助。”宮本清的中國話講得不太流暢,所以與路承周交流,直接用日語。
“請說。”路承周沉吟着說。
宮本清那天跟着高橋豐一到了利順利酒店,當時正是他與海田新一郎,押着萬國興。
“我們想請你,協助我們在敦橋道福順裡搞一次搜查。”宮本清躬了躬身,客氣的說。
雖然嘴裡說得很客氣,實際上卻是給路承周下了命令。
宮本清只是特高班普通的日本憲兵,而路承周是情報一室的主任。
論職務,宮本清要低得多。
可是,日本人在中國人面前,見官大一級。
不要說路承周,哪怕就是碰到劉同宇、孫志書,甚至高傳書,宮本清都會用這樣的語氣。
“沒有問題,我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路承周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下午三點,如果五點纔開始搜查的話,姚一民應該有機會離開。
宮本清說出“敦橋道福順裡”時,路承周心裡就咯吱了一下。
“最多一個小時,天黑之前,我們要全部搜查完。”宮本清搖了搖頭。
“敦橋道福順裡是聞敬載的轄區,沒有他的首肯,肯定搜查不成的。我只能說,儘快。”路承周堅持着說。
如果他緊急找到聞敬載,或許一個小時之後,就可以開始搜查。
但是,姚一民怎麼辦?
聽宮本清的語氣,肯定是找到了什麼線索。
“好吧。”宮本清無奈的說,英租界就是規矩多,要不然,他早就帶人一家一家的搜查了。
“宮本清君,此事高橋班長知道了麼?”路承周突然問。
“路主任,難道我做事,還需要你來教麼?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宮本清冷冷的說。
“是。我現在馬上去警務處,先得找到聞敬載才行。”路承周忙不迭的說。
路承周想找聞敬載是假,他得儘快通知姚一民。
快到警務處時,路承周撥了與姚一民的緊急聯繫電話。
然而,電話卻沒人接聽。
路承周焦急萬分,又不敢耽擱太多時間。
到警務處後,他先去找聞敬載,結果,聞敬載也不在警務處。
沒有找到聞敬載,路承周反而鬆了口氣,至少,他有機會拖延時間了。
路承周騎着自行車,迅速趕回了大興日雜店,宮本清此時還沒走。
“宮本清君,聞敬載不在警務處,我得去找他。你可先去敦橋道福順裡,我們在那裡會合如何?”路承周問。
“此事越快越好。”宮本清很是無奈,路承周滿頭大汗的趕回來,已經顯示了足夠的誠意。
“宮本清君吩咐的事情,哪怕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路承周堅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