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可以出去,張思昌還高興了一下。
他之所以招供,主要是因爲受不了酷刑。
路承周想要什麼樣的口供,他就會招什麼樣的口供。
要不然,日本人是真動手啊。
海田新一郎和田中,也算是熟人,可是他一進刑訊室,就像仇人似的,以前那種情分,根本就不值一提。
路承週一心想讓他承受是**,剛開始張思昌還咬牙堅持。
可是,日本人的刑訊,他真的受不了。
如果張思昌骨頭硬,也不至於當了漢奸。
張思昌的想法很簡單,今天熬不下去,先順着路承周的意思招供。
只要有機會出去,可以找野崎,甚至可以找茂川秀和,還自己清白。
張思昌也知道,他燒掉的那封感謝信,是個天大的敗筆。
自己現在所受的刑罰,就是因爲燒掉了信。
張思昌被送上汽車,由路承周親自駕車,海田新一郎和田中一前一後坐在車內。
車子離開英租界,很快到了南邊市郊的亂墳崗。
“下來吧。”路承周停好車後,說。
“多謝路主任,這是哪?”張思昌看了看,四周沒有燈光,藉着依稀的星光,似乎到了郊外。
“這是你最後的歸宿。”路承周緩緩的說。
“什麼?路主任,憑良心說,我是不是**?”張思昌露出一個悽慘的笑容,他想逃,可現在連站穩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能逃到哪去呢?
“我不能確定,因此,建議中山良一測試一次。可是,他已經斷定,你就是**,我也沒辦法。”路承周嘆息着說。
“中山和高橋,都害怕承擔責任。我一箇中國人,正好成爲替罪羊。”張思昌此時思路特別清晰。
沒有抓到馬文祥,他確實有很大的責任。
可是,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啊。
張思昌只是提供了情報,後面的行動,以及對情報的分析和判斷,都是高橋豐一作出來的。
如果自己有責任,高橋豐一的責任更大。
當然,情報有可能泄露,自己作爲中國人,肯定會承擔所有懷疑的目光。
可張思昌非常清楚,他沒有泄露情報,更不是**。
也就是說,情報泄露是其他人,憲兵分隊掩藏着真正的**。
而這個**,極有可能,還藏在特高班。
“知道就好,以後你也不會怪我了。畢竟,我也是聽命行事。”路承周嘆了口氣,哪怕張思昌要做鬼了,他也不能泄露半個字。
“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張思昌嘆息着說。
“走吧,給自己選個合適的地方。”路承周緩緩的說。
“路主任,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張思昌突然問。
“說吧。”路承周沒有拒絕。
“能不能給我買副棺材?我不想暴屍野外,最後落個屍骨無存。”張思昌看着四周,在這樣的地方,屍首只要停兩天,連骨頭都未必能剩下。
“這沒有問題,但是,你得出棺材錢。”路承周乾脆的說。
他可以盡人道主義,可絕對不會自己出錢。
說到底,張思昌只是一個漢奸,這樣的人,暴屍荒野,是最好的歸宿。
“這是當然,我在日租界須磨街12號有套房產,鑰匙和房契放在大興日雜店後面房間抽屜最下層。用這套房子,換副好棺材,總沒有問題了吧。”張思昌點了點。
他在海沽孤身一人,死到臨頭,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這個時候,路承周找他要棺材錢,不就是想最後再敲自己一筆麼。
這樣的套路,他熟悉得很,沒有讓路承周動心的錢,自己別想入土。
“你在須磨街也有房產?”路承周詫異的說。
但一想也正常,張思昌在野崎公館這麼久,賺點錢在日租界買套房子也是有可能的。
“路主任,你說句心裡話,我還有機會活嗎?”張思昌說。
“這個嘛……”路承周沉吟不語。
就算日本人給他機會,路承周也不能給他活的機會。
可是,這個時候,把話停着,能讓張思昌感覺到無限的希望。
“如果能留着一條狗命,張某一定有厚報。”張思昌回頭看了海田新一郎和田中站的位置,他與路承周已經走了幾十米,說話的聲音如果不大,都傳不過去了。
“什麼厚報呢?”路承周掏出煙,點上一根後,吸了一口,將煙遞給了張思昌。
“須磨街的房子,送給路主任。以後,我可以替路主任做牛做馬。”張思昌堅定的說。
“做牛作馬倒不必,對了,我問你一件事,救國會的馬玉珍,是不是**?”路承周突然輕聲問。
“救國會的人,基本上都是**。”張思昌一愣,他不知道路承周爲何會這樣問。
“你在野崎公館時間這麼久,有沒有發現,日本人的一些秘密呢?”路承周又問。
“路主任想知道什麼?”張思昌心裡一動。
路承周話裡的意思,並沒有要救自己,反倒想榨乾自己。
“什麼都想知道。”路承周已經將腰後的槍悄悄掏了出來,暗中打開了保險。
“路主任,我看,不是日本人想殺我……”張思昌也是個極爲聰明之人,他一直在想,到底誰纔是真正的**。
“砰,砰砰。”
路承周知道,再說下去,恐怕張思昌就要開竅了。
這件事,最清楚的莫過於當事人。
張思昌是被誣陷的,這一點,路承周清楚,張思昌也清楚。
如果說,誰能知道,此事由自己設計,非張思昌莫屬。
路承周連開三槍,槍槍命中張思昌的要害。
路承周開槍後,海田新一郎和田中拿着手電筒過來了。
他們察看了張思昌的傷口,又在他頸部摸了一下,沒有探到脈搏後,這才與路承週一起離開。
回去之後,路承周在二十四號路15號附近下了車,海田新一郎則回憲兵分隊彙報。
“處決了嗎?”中山良一問。
他桌上擺着張思昌的是口供,這個**,早在野崎公館時期,就暗中與**聯繫了。
“處決了,開了三槍,槍槍擊中要害。”海田新一郎恭敬的說。
路承周開槍很果斷,顯然,他對**沒想過手下留情。
“很好。他們說了什麼沒有?”中山良一問。
“沒說什麼,好像是張思昌想拜託路承周,給他買具棺材。”海田新一郎的漢語本不是很好,路承周與張思昌說話的時候,又隔得較遠。
張思昌被處決,“破日計劃”也就圓滿完成了。
除掉張思昌,最主要是想給馬玉珍清除一個潛在的危險。
馬玉珍想與自己交往,如果被張思昌看到,肯定會被懷疑。
畢竟,救國會在康伯南道22號辦過一段時間的公。
而馬玉珍當時在搞內勤,免不了會與張思昌接觸。
路承周在第二天,從警務處離開後,又去了趟大興日雜店。
“路先生,掌櫃的今天還沒來。”張廣林看到路承周進來後,看到路承周想往後頭走,連忙說。
“他以後都不會來了。”路承周緩緩的說。
張廣林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路承周到後面的房間,在櫃子的最下面,果然找到了一把鑰匙,以及一張房契。
這可是“**”的房產,以後留給地下黨使用,自然也合情合理。
“等會,金連振要來,以後,這裡就交給你們了。你當掌櫃,他當夥計。”路承周緩緩的說。
“是。”張廣林沒想到,張思昌走了後,自己也能當掌櫃。
“晚上,你也住到康伯南道20號,讓金連振住店裡。”路承周又交待。
讓金連振住在大興日雜店,並不是要降低他的待遇,則是給他創造一個與軍統接觸的機會。
如果金連振住到康伯南道20號,曾紫蓮與他聯繫,要冒很大的風險。
可是,金連振在這裡當夥計,軍統的人,要與他聯繫,就太簡單了。
隨便派個人,來日雜店買點東西,兩人就能接上頭。
路承周昨天晚上,親手處決了張思昌,上午自然得去憲兵分隊,向中山良一彙報。
“聽說,張思昌拜託你買棺材?”中山良一聽了路承周的彙報後,隨口問。
“這樣的**,讓他拋屍荒野便是。”路承周不以爲意的說。
“這不太好吧?”中山良一蹙了蹙眉頭。
但心裡,他很認同路承周的做法。
一名合格的特工,必須要能狠下心來。
不要說張思昌是外人,哪怕就是自己的親人,只要是**,都要冷酷無情。
“我們與**勢不兩立,沒有將他暴曬,就已經很不錯了。”路承周冷冷的說。
金連振昨天晚上,就已經接到命令,今天不用再監視張思昌。
他又恢復原來的工作,在情報一室幹內勤。
“金連振,從今天開始,你去大興日雜店當夥計,張廣林以後是掌櫃的。以後,你晚上就住在日雜店。”路承周到情報一室後,吩咐着說。
“是。”金連振心裡一喜,在憲兵分隊,他與軍統的聯繫實在不方便。
但如果去了大興日雜店,再與曾紫蓮聯繫,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