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中山良一每天都去英租界,等路承周下班後,要麼請他吃晚飯,要麼請他喝酒。
兩人聊天的話題,也從路承周的轄區,延伸到英租界各個方面。
比如說警務處的情況,甚至包括戈登堂的結構,都是中山良一感興趣的話題。
“路先生,英租界的抗日組織,好像不少。”中山良一突然說。
“我們不支持抗日組織。”路承周馬上說,但還有一句他沒說出來,英租界工部局,也不反對抗日組織。
路承周暗忖,中山良一終於問到這上面來了。
“如果路先生有這方面的信息,《民報》願意花大價錢買。”中山良一緩緩的說。
他知道路承周欠了債,又要完成母親遺願娶妻生子,這些都需要錢。
“我在警務處,這方面的信息並不多。”路承周搖了搖頭。
“如果你能發現藍衣社的成員,每發現一名,可以給兩百銀元。”中山良一自顧自的說。
以路承周的身份,應該多少知道一些這方面的情報。
就算路承周不知道,也很容易打聽到這方面的信息。
“這麼多?”路承周臉的閃過一絲“興奮”和“詫異”。
“這不算什麼。如果發現了**,可以給到五百元。當然,前提是不能讓他們發覺。”中山良一準確的捕捉到了路承周的神情。
只要路承周需要錢、喜歡錢,這就夠了。
“《民報》爲什麼對他們這麼有興趣?”路承周“警覺”的說。
從見到中山良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個中山良一跟川崎弘是同類人。
“路先生放心,我們只是對這些抗日人員有興趣,想寫詳實一篇報道。”中山良一解釋着說。
哪怕他是要讓路承周當間諜,但嘴上他永遠不會承認。
“此事路某怕是無能爲力。”路承周搖了搖頭,遺憾的說。
“沒事,有機會的話可以合作。”中山良一不以爲意的說。
他與路承周畢竟只認識幾天,讓路承周監視英租界的抗日組織,確實有點操之過急。
第二天,路承周特意去了趟警察教練所,向川崎弘說起了此事。
果不其然,川崎弘並沒有覺得意外,反而勸路承周,要趁機多賺點錢。
“這種賺錢的機會,不是隨時都有的。按照中國人的說話,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家店。”川崎弘微笑着說。
中山良一與路承周的談話內容,川崎弘當然是知道的。
他也受野崎的委託,勸說路承周搞抗日組織的情報。
“中山良一到底是不是《民報》的記者?”路承周突然問。
“中山良一的身份,你可以去核實的。”川崎弘不動聲色的說。
他早就考慮到,路承週會懷疑中山良一的身份。
中山良一作爲野崎公館的特務,對外的掩護身份,正是《民報》的記者。
所有日本特務機關的特務,除了內勤外,其他人員,都會有公開的掩護身份。
這些特務,不但包括日本特務,也包括他們一些中國情報人員。
“我當然相信老師了。”路承周忙不迭的說。
事實上,與中山良一第一次見面後,他就打聽了此事,中山良一還真是《民報》的記者。
“你不是要還債,還要結婚麼?家裡的房子,還得拾掇一下吧?全部搞好,沒有一千元怕是不行。”川崎弘苦口婆心的說。
“可我找不到抗日組織的線索啊。”路承周苦笑着說。
日本人想要抗日組織的線索,他可以理解。
但川崎弘將主意打到自己頭上,路承周都有些啼笑皆非。
要知道,路承周就是抗日分子,他怎麼可能爲了日本人,而去監視其他抗日人士呢?
哪怕就是軍統,路承周也不會將他們出賣給日本人的。
這一點,路承周從來沒有動搖過。
“這種事情急不得的,要慢慢來。平常你要表現得正直,有正義感、愛國心,比如說在公開場合,發表一些抗日救國的言論。到時候,不用你去找他們,就會有人主動找上門的。”川崎弘不大的眼睛裡,閃爍着陰謀得逞的光芒。
如果路承周能走出這一步,實際上就已經成爲大日本帝國的情報人員了。
“可我對日本,並沒有他們那麼偏激。”路承周苦笑着說。
“我當然知道,你是日本的朋友。正因爲如此,我們纔要共同努力,不要讓這些人,破壞了中日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川崎弘緩緩的說。
“川崎老師說得很對,有些人就是想破壞現在安定團結的局面。”路承周緊握拳頭,憤慨的說。
日本人已經表現得很明確,就是要讓蒐集抗日組織的情報。
甚至,還要讓他趁機打入抗日組織。
路承周想想都覺得可笑,自己是地下黨,難不成還要再次“打入”自己的組織?
此事不好向張奉新彙報,但可以與李向學討論。
路承周雖然在警察教練所,可他並沒有去找李向學。
等到下班後,路承周通過正常渠道,與李向學接上了頭。
“日本人成立同學會,就是爲了發展情報員。看來,他們選中了你。”李向學沉吟着說。
路承周擔任同學會常務理事,他就認定,日本人不懷好意。
可是,他也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該怎麼辦?”路承周問。
拒絕川崎弘和中山良一很容易,但同時也關閉了,與日本特務機關接觸的機會。
“這件事要慎重考慮,我向組織彙報後,再通知你吧。”李向學說。
涉及到日本人,還是日本特務機關,必須得謹慎。
“還有件事,今天張奉新通知我,明天晚上早點去廣發旅館。”路承周突然說。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他的自傳經過了審覈。
“看來軍統準備給你舉行宣誓儀式了。”李向學說。
路承周能成功打入軍統,說明第一階段的工作,取得了圓滿成功。
“如果加入軍統,是否要把中山良一之事,告之張奉新呢?”路承周問。
涉及到軍統、日特還有地下黨,很多事情,都要經過認真研究,才能決定是否可以做。
“先等一等吧。”李向學說。
沒有接到上級通知前,最好保持現狀。
如果讓軍統知道,日本特務機關在接觸路承周,事情會變得異常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