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弘殘殺中國人,只是爲了泄憤,真正參與哄搶麪粉的,一個也沒抓到。
然而,消息還是傳了出去,日本人主動放的風,要的就是中國人的恐懼感。
“彪老火,聽說了嗎?憲兵分隊胡亂抓中國人,只要進了憲兵分隊,沒有一個能活着出來。”張保頭看到朱彪的膠皮擺在路車,也將車子擺到他旁邊,放下車子後,低聲嚷嚷着說。
“聽說了,這些該死的日本鬼子!”朱彪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日子越來越艱難,可他們還在殺人。
“今天麪粉一袋21元了。”張保頭坐到車把那裡,伸手遞給朱彪根菸。
幸好他搶回4袋麪粉,要不然,以目前拉車的收入,自己都吃不飽。
“聽說法租界只有15元,但限購,每人只能買一袋,還必須是法租界的居民。”朱彪嘆息着說。
他昨天晚上雖然也搶了麪粉,但搶來的終究會吃完。
如果海沽的糧食短缺無法解決,接下來所有沒有存糧的人,日子都會過得很悲慘。
可以預見,今年海沽餓死的人,將會成倍增加。
“去年水災時,麪粉一代8塊5,當時以爲,這是這輩子最貴的麪粉了。沒想到,現在15元一袋的麪粉,還要搶着買。”張保頭低垂着頭,他有家室,如果糧食價格依然暴漲,以他的收入,根本無法養活一家人。
“得想個辦法才行,要不然,我們很快養不活自己了。”朱彪緩緩地說。
“看來腳力錢要漲點價才行了,可是,那幫老爺,又怎麼會讓我們漲價呢?”張保頭嘆息着說。
漲價不是說說就可以的,必須人力車協會提出,市公署和工部局批准才行的。
如果私自漲價,會連僅有的收入都沒有了。
“不要想了,不會讓漲價的。”朱彪搖了搖頭,連自來水、電費漲價,都費了很大週摺,遑論他們這些苦哈哈。
“我們拼盡全力,起早貪黑,賺的錢依然不能解決溫飽。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張保頭很迷茫,他現在天沒亮就出車了,吃了晚飯後,還會出來跑幾個小時。
回去之後,家人都睡了,而他一身疲憊,什麼都不想做,倒頭便睡。
可就算這樣,每天賺的那點錢,也無法讓一家人吃飽穿暖。
現在立春了,天氣越來越暖和,如果天氣寒冷,他無法保證家人不挨凍。
“只有把日本人趕走,我們才能過上好的生活。”朱彪突然說。
“怎麼趕?你找到他們了?”張保頭眼睛一亮,他之前也跟朱彪說過,如果有機會,他們要參加抗日組織,跟小日本幹。
所謂的“他們”,自然指的是抗日組織。
“找他們難得找,不如咱們自己幹!”朱彪緩緩地說。
“怎麼幹?”張保頭湊到朱彪面前,低聲問。
“我們能接觸到的漢奸有哪些?”朱彪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異常後,輕聲問。
作爲一名人力車伕,平常也沒什麼人會注意他們。
只有別人要叫車的時候,纔會發現,他們畏縮在路旁。
“憲兵分隊的特務,偶爾會坐我的車,還有路承周。”張保頭想了想。
他能想到的漢奸,只有憲兵分隊的特務。
至於市裡的漢奸,就算他們坐了他的車,張保頭也分辨不出來。
“就對路承周動手如何?”朱彪頓了頓沉吟着說。
“他……他……不太好吧。”張保頭遲疑着說。
“是不是你得了他的小恩小惠,現在下不了手?漢奸就是漢奸,既然你想抗戰,就不能手下留情。”朱彪冷笑着說。
“他是漢奸,我跟他不是一路人。”張保頭搖了搖頭,堅定地說。
他被路承周迷惑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前對路承周交待的事情,總是盡心盡力。
當他得知,路承周是日本特務後,感覺受到了極大的欺騙。
“那就幹他。”朱彪像是下定了決心。
“怎麼幹呢?”張保頭知道,朱彪腦子要比自己更靈活。
“在他家動手!”朱彪想了想,說。
路承週一個人住在二十四號路15號,如果幹掉他,都沒人知道。
“他有槍怎麼辦?”張保頭擔憂地問。
路承周在警務處時,就配有槍的,到了憲兵分隊,身上更是隨身會帶槍。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朱彪嘿嘿笑道。
**要暗殺路承周,軍統要暗殺路承周,他都能理解。
同時,也能提前作出防範。
可是張保頭和朱彪也準備暗殺他,路承周還真是想不到。
晚上回家時,路承周看到後面的巷子裡停着兩輛膠皮,他當時也沒在意。
英租界有八千多輛膠皮,這個時候也正是他們回家吃飯的時候,將人力車擺在小巷子裡,就是不想拉客。
“路先生。”路承周正準備開門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馬嬸自從去了估衣街後,路承周就沒讓她回來。
馬厚谷天天待在中西大藥房,需要有人照料他的生活。
在門口聽到有人喊自己,他還真有些不習慣。
“張保頭啊,找我有事?”路承週迴頭一看,發現是人力車伕張保頭。
“有個事想求路先生。”朱彪突然從後面走過來,說。
“進去說吧。”路承周不以爲意地說。
“唉。”朱彪點了點頭,路承周的回答正合他心意。
“說吧,什麼事。”路承周進去後,掏出煙,給他們遞了一根。
今天的朱彪和張保頭都有些拘謹,一隻手接過煙後,躬了躬身,連話都不會說了。
“怎麼,手受傷了?”路承周從來沒想過,這兩個人會存着殺自己之意。
“沒有,沒有。”張保頭連忙掏出手,他口袋裡插了把刀,隨時準備動手的。
“現在糧價上漲,你們能吃飽飯麼?”路承周關心地問。
“現在能不餓死就行了,哪還能吃飽飯啊。”朱彪的手,也從口袋裡慢慢拿了出來。
“是啊,現在想吃頓飽頓實在太難了。這樣吧,今天晚上我請你們下館子。”路承周微笑着說。
“多謝路先生。”張保頭感激地說。
雖然他認爲路承周是他所痛恨的漢奸,但面對路承周時,卻怎麼也恨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