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一得玄金劍在手,當即如龍得大海,虎入山林,孫悟空得了金箍棒,陳老師拿了照相機,當下便指東打西,連施妙招。
只見他運轉自如,劍招精妙,旁觀衆人只見一道金色光芒在夕陽下耀目生輝,流轉不已,便彷彿一條金龍一般。
那青年眼前這少年劍術如此高明,不由得目瞪口呆,一個不留神,齊御風乘隙而入,手中長劍便遙遙抵住了他的下頜。
他措不及防,楞了一愣,當即揮劍朝玄金劍上砍去,卻只見他手中精鋼長劍,撞上這少年這柄金劍,便如同紙帛一般立刻斷成兩截,“嗤”一聲,半截斷劍便落在了地上。
那青年眼見這寶劍如此鋒利,不由得又是大吃一驚,心下凜然。
齊御風嘿嘿一笑,回頭吩咐道:“老吳,將這位綁了。”
那青年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怒道:“小子,你好大的狗膽,你可知我是誰?”
齊御風道:“不知閣下貴姓?”
那青年道:“我叫馬人鳴,乃是……”
齊御風輕抖長劍,拍了拍他下巴,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不是馬雲馬季馬伯庸,又不是漩渦鳴人,有什麼好吹的。”
那青年見那異常鋒利長劍在咽喉處,晃來晃去,當即住口不言,只是一雙眼睛冒着怒火,緊緊地盯着齊御風。
齊御風回頭叫道:“老吳,你是吳老大,又不是吳老二,渾身抖什麼玩意兒,趕緊將他捆上。”
那老吳先前見兩人比鬥,驚嚇得渾身發抖,眼見齊御風得勝,便顫顫巍巍,拿着繩子走到那青年身後,面帶難色道:“怎麼捆?”
齊御風道:“豬蹄扣,平時怎麼捆豬便怎麼捆他。”
老吳雖然心中忐忑,但幾十年殺豬宰羊的功夫練下來,結個釦子卻是熟練至極,當下便把那青年捆得結結實實。
那青年胸膛起伏不定,一張臉憋得紅中透紫,顯然已怒火中燒,不能自已。
齊御風見這青年已被擒獲,當即目光一轉,看向那書生,問道:“你便是劉家二公子嘞?”
那劉公子早嚇得不能動彈,此時聞言,好半天才從牙縫裡吱吱扭扭憋出幾個字來:“不……敢,正是……小人。”
齊御風見他七尺男兒,與自己年紀相仿,長得眉清目秀,一張臉卻漲得通紅,說話如同個大姑娘似的,當下便有些瞧他不起,心道你仗着財勢熏天,欺男霸女之時,怎麼不見你這般扭捏?
當下回頭道:“老吳,這家人搶你的二師兄,也綁了。”
老吳先前將那武林高手也綁了,此時膽氣一橫,也不怎麼害怕,當下聽齊御風這一說,不由楞道:“我哪來的二師兄?”
隨即醒悟過來,啐罵道:“你才認那死豬是師兄呢。”
齊御風嘿嘿一笑,當即也不理那劉公子一再求饒,當即與老吳一同綁了劉公子和那馬人鳴,押解着迴轉到老張飯鋪之外。
齊御風在門口便高叫道:“老張頭,飯菜準備好了麼?”
裡面登時便鑽出一人,矮胖的身子,紅光滿面,笑容可掬約莫有四十多歲,這胖子笑道:“還差着點材料,今兒個你做東,不吃白不吃,我可也得喝上兩杯。”
齊御風也笑道:“咱哪一次請吃飯不陪你喝酒了?”
那飯鋪老張一偏頭,看見旁邊五花大綁的二位,不覺一愣道:“這是?”
齊御風大大咧咧道:“這劉公子派人搶了老吳的豬肉,老吳爭執之中,錯手殺了他那個李管家,於是劉公子便請了這位高手……”說着他停頓一下,回首一捋那馬人鳴的耳朵,拍了拍他的臉頰,那馬人鳴漲紅着臉,幾欲拼命,只可惜繩子捆的結實,不能動手。
齊御風戲弄他一番,也不理睬,繼而轉頭對老張說道:“他來殺咱們老吳報仇,我哪能讓咱們喝酒吃肉的朋友吃虧,就綁了他倆頂賬。”
老張登時便是一驚,隨之肅然道:“沒想到齊小哥兒還是個少年英雄,當真是真人不露相,老張頭走了眼啦,失敬失敬。”
他這一番做作,齊御風看在眼裡,心中暗笑,當即也拱手道:“彼此彼此,能否借貴鋪子一用,等着一會兒收賬?”
老張哈哈一笑道:“咱們關係,還有什麼說的,咱們一邊吃飯,一邊等着老劉家來人便是。”說罷將幾人迎進屋內。
街上行人,見這飯鋪老張突然如此豪邁,不由得都心生疑惑,都心道:“你一個做小買賣的,怎麼焉敢如此跟劉員外作對?”
當下齊御風,老張,老吳三人坐定,老張便道:“酒菜一會兒就好,要麼把隔壁聞先生請來?”
齊御風聞聽,不由得有點躊躇,心道,你老張是個武林人士,暗中混跡市井,自然不懼那劉員外,可山貨鋪的掌櫃聞先生哪能……
他想到此時,有個念頭突然在心中一閃,不由得“哎呦”驚叫一聲,看着老張說道:“莫非……”
他看着老張笑嘻嘻點了點頭,當下又驚又喜,連聲說道:“沒看出來,沒看出來!”
老張哈哈大笑,指着齊御風道:“你這小兄弟不光厚道,而且有趣……”未了看了看他身後那柄明晃晃的玄金劍,“沒想到又這般仁義心腸,我老張平生最愛你這般少年英雄,且敬你一杯!”
齊御風與這老張平時裡嬉笑怒罵,此時卻已將身份都擺在了檯面上,不敢受他一敬,當即恭恭敬敬站起身來,倒了兩杯酒,與他共飲了一杯。
老張喝了這一杯酒,突然道:“大老吳,你的家眷……?”
齊御風霍然一驚,心中想起胡斐少年時救人的故事,便是被人調虎離山,害了鍾阿四一家,引爲平生憾事,當即便拔身而起道:“我去你家……”
卻見門口站着一人笑嘻嘻道:“不用啦,我都把他們叫來了,眼下正在我鋪子中歇息。”正是隔壁山貨鋪的夥計劉二。
劉二走過來輕輕一拳擊在齊御風胸口,笑道:“好小子,整個鎮子都在談論你,先前若不是聞先生提醒,連我都走了眼。”
說話之間,只見聞先生隨後也施施然走進飯鋪,幾人急忙起身相迎。
聞先生看着齊御風呵呵一笑,繼而向老張一拱手道:“張幫主……”
老張一揮手道:“咱們今日只爲齊小哥兒做這等俠義之事歡慶一番,只論私誼,不論其他,你是山貨鋪掌櫃,我是飯鋪老闆,來來來,咱們坐下好好喝上幾杯。“
說罷幾人坐定,幾盆熱氣騰騰的菜餚也端了上來。
一邊老吳聽的這幾人好似都大有來頭,當下心中感嘆道:“我是個殺豬的……”
聞先生舉起酒杯笑道:“仗義每多屠狗輩,咱們到淳安縣這些時日,街坊鄰居那個不念叨殺豬老吳是個古道熱腸,爲人忠厚之人。今日之事,若不是齊小哥兒出手,咱們在場,也定然不能教你吃虧。來,我先敬大老吳一杯,給你壓壓驚。”
說罷幾人觥籌交錯,就着這齊御風“發明”的“新式火鍋”和菜餚便喝起酒來。
一邊馬人鳴坐在一邊椅子上,聽得這幾人談笑風生,各個來頭甚大,言談之中,似乎將他極爲不放在眼裡,當下不由得心底冰涼,一張臉逐漸變得鐵青。
幾人吃了一陣,天色漸暗,不一會兒,只見門口來了一行人,幾個家丁擡着一扇門板,上面有白白淨淨一口宰好的肥豬。
當前一位是身穿醬色繭綢袍子、矮矮胖胖、年約五旬開外的老者,遠遠看見齊御風即一鞠躬道:“老夫教子不嚴,導致大禍,先前李管家所搶奪的豬肉,現已原數奉還,外加肥豬一口,另外奉上紋銀一百兩,贈予吳先生。望少俠念我老來得子不易,放他一條生路。”
這老者對着齊御風這少年恭恭敬敬,未及進屋便深深一揖,一路向前,走到飯桌旁邊,也不擡頭,依舊弓着腰懇求。
齊御風見此,不覺一怔,心道這劉二公子臭名昭著,他這老爹卻真是一直不聲不響,沒有什麼劣跡可聞。當即見這老人如此,也不禁有些動容,站起來拱手道:“老先生說哪裡話來,還請坐下說話。”
那老者搖頭道:“適才家人稟告,我才知道兒子闖下了這般大禍,老朽慚愧不已,那敢在諸位英雄面前坐着說話,還請少俠放了我這不肖兒子和他的朋友,無論少俠提出何等條件,老朽自當從命,無不敢違。回家之後定當好生管教,不致再讓他傷天害理,招惹是非。”
齊御風心下躊躇,不由得道:“這個……這個……”
這老者悔改和解之意看上去甚爲誠懇,但齊御風心想他嬌縱幼子,也有過錯,他也未曾想到這鄉下財主,看上去土裡土氣,卻如此恂恂有禮,一時竟然不知說些什麼好。
一邊飯莊老張自己喝了杯酒,夾了口菜,一邊低頭咀嚼一邊說道:“齊小哥兒,看在劉老爺子親至的面子上,這次就算了罷。”
那老者一擡頭看見這說話之人,擡頭一望,登時便是一驚,肅然道:“多謝張幫主美言……”
老張一擺手攔住他話頭道:“我等皆是販夫走卒,市井之徒,今日現得身來,也是念在你這三四年規規矩矩,未曾犯下什麼大過。可是劉……劉老爺,眼下這淳安縣風雲齊聚,你卻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裝聾作啞,閉目塞聽,便以爲能躲得過去麼?”
“若不是這少年惹出這等事來,你此時定然還在家中不動如山罷?”
那老者聞言,突然直起腰板,道:“我早已退隱江湖,隱姓埋名於此,江湖上的事與我毫無干系,當年我退隱之時,即便承諾,江湖所有恩怨,我都將置身事外,決不插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這二子,便是連武功都不會,諸位還想怎樣?”
他本來看似懦弱,但此時一挺起腰板,登時顯出勃勃英氣,與先前大不相同。
聞先生嘆了口氣道:“劉兄爲人,我一向佩服,只可惜正邪不兩立,江湖種種傳聞,未必是假,我等防範與你,也是迫不得已,望劉兄海涵。不過你覺得眼下如此情景,這淳安縣,你還住得下去麼?”
那老者皺着眉頭凝思一會兒,也嘆口氣,語氣中盡是無奈蒼涼,好半天才道:“既然如此,劉某攜帶家人弟子,遠走高飛,隱居海外,有生之日,絕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如何?”
聞先生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其實劉兄又何必如此……不過劉兄若有此志,還請早作打算,以免節外生枝,江湖上,又多了許多是非。”
那老者道:“紅塵濁世,我劉某早沒了留戀,想不到居住在這窮鄉僻壤,也有這許多人惦記,幾位好意,劉某心領,自會好自爲之。”
老張聞言,當即起身一拱手道:“劉兄胸懷灑落,如光風霽月,我等二人在此已久,心中有數,只可惜江湖上人多是非多,我兩位德薄才淺,也未必能一一解釋得清楚,還請劉兄將此二人領回,儘早歸去,早作籌謀。”
那老者一拱手,嘆息一聲:“多謝兩位成全……”轉頭看向齊御風,“也多謝這位小哥兒替我教訓這不肖兒子。”說罷,走到那馬人鳴,劉二公子面前,擡手拽住那油膩的繩子,隨手便將繩子扯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