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事情一說起來,三人的話語卻有些語焉不詳,說得支離破碎,齊御風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三人到底遭遇了什麼。
高根明與陸大有又爭了好半天,才由陸大有代表三人,將三人這次下山的經過一點一滴說了出來。
原來令狐沖等三人當初下了華山,徑直便奔向華拳門的總舵所在長安。
所謂的華拳門推舉新任掌門人的慶典,原本應該就是子虛烏有,三人在長安城呆了數日,見了不少江湖中人,但如何打探,卻也打聽不出這華拳門的消息,便想等到慶典之日,再做打算。
誰知三人深居簡出,住在客棧之中,這一天深夜,三人熟睡之際,竟遭到十七名高手的聯手偷襲。
三人經過一番苦戰,令狐沖拼命之下,掩護陸大有、高根明兩人突圍,隨即便被衆高手刺成重傷,終至昏迷不醒;而高、陸兩人離了長安,想要徑直迴轉華山,半路卻又一次遇見了嵩山派的層層堵截,一番劇鬥之下,也是身受重傷,難以爲繼,只是苦苦支撐着奔逃,想要回華山送信。
正當此時,數名黑衣女子突然出現,將他二人搭救了下來,兩人時常昏迷不醒,躺在一架大車之上,車帷低垂,也看不清外面景象,只知道每日都有人爲其喂水餵飯、治傷裹藥,偏偏兩人日漸痊癒,卻又被喂下了嗜睡的藥物,每日除了吃便是睡,性命雖然得以保全,卻也過得迷迷糊糊。
他二人養傷幾日。慢慢能夠睜開眼睛,觀察四周。卻又不禁大吃一驚,原來他二人發現。每日伺候他倆洗臉、通便、上藥、吃飯的僕人,竟然都是年輕貌美的少女。
那些少女雖然服伺的體貼,但卻素來不與他二人說上一句廢話,後來他二人手足漸好,覺得害羞,想要遮擋住自己體貌,那些少女也不以爲然,依舊我行我素,照樣爲其治傷換藥。擦背洗身。
他二人想要問這大車主人,要往哪裡去,那些女子也是冷冰冰地,並不回答。
如此數日,兩人身子漸漸痊癒,但全身武功確不曾恢復,便如同吃了軟筋散一般。
過了行了幾日,兩人便被矇住了眼睛,從大車之中帶出。然後立刻便神志不清,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二人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處極樂之地當中。
原來兩人到達之處,乃是在一座高山之上安置的一處莊子。
那莊內陳設華美。雕樑畫棟,極窮巧思,比之兩人先前所見過的所有莊子。都要奢華上百倍千倍,其中一處小花園。更是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錦。紅梅綠竹,青松翠柏,佈置得極具匠心,鴛鴦白鶴、池塘假山,白鹿成羣,松鼠小兔,盡是見人不驚,應有盡有。
兩人在院子裡閒逛了了半天,見書房中琳琅滿目,全是詩書典籍,几上桌上擺着許多銅器玉器,看來盡是古物,兩人都是粗通文墨,也看不太懂,當即退出;步入劍室,只見室中壁上、桌上、架上、櫃中、幾間,盡皆列滿兵刃,式樣繁多,十之八九都是古劍,或長逾七尺,或短僅數寸,有的鐵鏽斑駁,有的寒光逼人,直將二人看得眼光撩亂,但未等主人允許,也不敢亂動;其後,兩人進入丹房、藥房,所見均是當世奇珍,或說不上名目的丹藥材料,放在外面都價值千金,但在這莊子裡,卻又隨隨便便的擺着。
兩人憋得煩悶,幾次欲求見主人,卻又無人理睬,想要出門迴歸華山,可那莊內卻又有幾十名侍女,爭芳競豔,嬌麗無儔,對他二人有求必應,無所不從,唯獨不準二人出去。
兩人無奈,只能每日信步與欄干亭榭之間,在那些侍女所安排的住處左近來回閒逛,到了第五天頭上,才發現所住的隔壁又有一人被送來,便是大師兄令狐沖。
令狐沖在長安城中,身上被刺了十七八劍,所幸並未當場死去,被左飛英等人擒住,派人偷偷運回嵩山派門戶之中,想求得他父親誇獎一句。
令狐沖原以爲自己這次必死無疑,卻不料在嵩山牢獄之中,竟然也被高人所救,來到這裡,至於路上行程,他也跟陸大有、高根明一樣,都是迷迷瞪瞪,一無所知。
三人合併一處,無盡感慨,都是喜出望外,那山莊之內的藥物甚是管用,又不到三日,令狐沖在長安城中所遭遇的本應必死無疑的傷勢,便已然大體痊癒,三人再此跟那些侍女提及出門之事,可是那些侍女卻照樣絕口不應。
令狐沖等人無奈,只能求酒求菜,那些侍女卻流水般的供應,三人吃喝一頓,便想趁着夜色不辭而別,誰知那莊子甚是奇怪,路徑繁複,三人只奔到平時那些女子不讓去的方位幾十餘丈遠,立時就迷失了方向,不知東南西北。
三人走了一陣,覺得似乎又回到了原點,想要登高遠望,卻見四下到處都是門廳樓臺,花牆矮樹,白牆黑瓦,一眼都望不到邊際,似乎這莊子廣漠無比,無窮無邊一般。
三人挨個站在牆頭上望了半天,只覺得四方景色,令人頭暈眼花,怪異至極,下來之後,卻又爭論不休,陸大有說往這邊走,高根明卻說往另外一邊,但不論按誰的說法,最終三人轉來轉去,卻還始終離不開原地。
正當高根明和陸大有想要一把火將莊子燒掉之際,卻見那些侍女一個個抿嘴微笑,正擺了一個劍陣,靜靜等候,三人手上沒有兵刃,與這些人交過幾手,便被逼了回來。
三人這時才知道,這家主人,竟然已將他們三個軟禁了起來,不禁大皺眉頭。
無奈之下,三人只能苦苦修煉破解之法。所幸那些女子雖然不准他們出門,莊內一切事物。卻均可使用,三人到劍室取了寶劍。到書房尋了秘籍,一番苦讀之下,再次挑戰,卻還是鎩羽而歸。
令狐沖只覺得這些女子所擺的劍陣,縱是二十個令狐沖也絕難破解,所幸便聽之任之,隨遇而安,每日除了專研武功,便是喝酒吃肉。他在那書房之中,千挑萬選之下,居然找到了一部《鷹蛇生死搏》的的玄功口訣。
這《鷹蛇生死搏》原本就是華山派武功,令狐沖一見之下,不禁便大吃一驚,將其仔細看了幾遍,只覺得其中道理博大精深,才確定這書冊不是胡亂捏造而成。
這“鷹蛇生死搏”雖有口訣,卻無修練之法。他三人離山之前,曾見到白蛇與金雕之爭,驚天動地,那是千載難逢的奇觀。三人結合着那白蛇、金雕爭鬥的情景,《鷹蛇生死搏》的口訣和華山派流傳的擒拿功夫,竟然自己獨創出了一套拳法。三人又結合着那書房中的旁門武功,細細加以研摩增補。不日便將這一套武功琢磨成型。
令狐沖作爲華山派掌門,對自家功夫最爲熟悉不過。又幾經增刪,只覺得這套武功如揚波搏擊,雁飛雕振,延頸協翼,勢似凌雲,又如騰蛇遊霧,輕靈飄逸,舉重若輕,疾如星火,當真是一套極爲高明的武學,雖限於他三人武功見識,這拳法可能不及武當、少林等大門大派的功夫,但對於苦無拳腳之術的華山派來說,卻已然是極好的近身擒拿的拳法。
倘若三人不是見到了千載難逢的鷹蛇之搏,或者華山派三人從未見過這本《鷹蛇生死搏》的拳法口訣,那麼這套武功,便可能終至湮滅,不復存在了。
而陸大有除此之外,更別有機緣,他素來喜歡動物,竟然與這莊內的一狐一貓交上了朋友,那一狐一貓靈便至極,躥蹦躍跳,陸大有本來對靈狐劍法熟悉至極,當即便將它兩位的騰挪變化盡數記在心中。
他本是機敏靈活之人,又聽過齊御風對這靈狐劍法的心得體會,兩廂加以驗證,登時許多武功之中難解之謎,登時豁然開朗,再加上一個月的苦苦修練,他竟然將這“靈狐劍法”練得大成,比當初齊御風修煉之時,更勝一籌。
那山莊的侍女見他修煉這套有進無退的劍法,也覺得稀奇,便又給他送來了靈芝、軟棗等補品,陸大有吃了補藥,只覺得身輕體健,不困不累,更加神采奕奕。
如此數日,陸大有漸漸感覺劍術進境一日千里,漸漸登堂入室,與令狐沖對拆之時,也不至於落於下風,甚至更高一籌,有時令狐沖也不贏不過他。
三人修煉武功,喝酒吃肉,雖然惦記着華山派衆人,但苦於武功雖又進境,離打敗那些侍女卻依舊有不少的距離,而且三人對這莊子熟悉了幾天之後,那些侍女又每隔幾日,便搬花弄草,改換路徑,將莊子的道路弄的盤旋往復,層層疊疊,幾人暗中跟蹤這些女子記下的路徑便又都白費了心思。
令狐沖本來就是隨性之人,當即便想,就算再是勤練武功,也逃不出這裡主人的心思,索性便連拳法劍法也不太練習,每日只是在莊內遊玩,落得輕鬆自在。
高根明和陸大有每日陪着他吃喝玩樂,養體練劍,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舒服,那裡的侍女見他們安穩下來,也自欣喜,每天調着樣的給二人送上酒食,俱是三人從未吃過的珍饈美味。
齊御風越聽越奇,心道這故事怎麼這麼像唐三藏進了女兒國一般,這三個孬貨,居然也有人看上,當成了寶貝。
可陸大有話鋒一轉,接下來便說了續下來的遭遇。
原來三人住的有滋有味,已頗有些樂不思蜀之感,卻不料突然有一日,那些與他三人素來交好的侍女們一個個變成了凶神惡煞,將他三人趕出了山莊。
衆女將他三人團團圍住,身上搜過一遍,確定無一針一線被他三人帶在身上,纔將他三人眼睛蓋住,身上綁縛着繩子,三人只覺得騰雲駕霧一般,坐着竹簍,便下了山巔。繼而又一路乘着軟轎,沿着階梯。一路向下。
不知走出多少路,三人才被解了穴道。丟棄在大路之上,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俱不知出了什麼事情,還是得罪了什麼人物,所幸打探一番,此地距離恆山派不算太遠,當即令狐沖三人,便跟着定閒師太。一路西行,到了這洛陽地界。
三人這一番遭遇,可謂奇怪之極,但到了最後,卻也沒能說出個子午卯酉,索性便不去想它。
令狐沖見陸大有說完了這事,便詳問華山派此時的情景,聽說他走了之後嵩山派左飛英前來挑釁,嶽靈珊遭到算計。驚怒之下,居然經脈俱斷,不由得大爲吃驚,幾乎流下淚來。
又聽得後來嵩山、泰山、衡山三派高手上得華山。欲尋麻煩,齊御風分而化之,輕描淡寫的在長空棧道。將其料理,不由得又是嘆息不已。
他三人俱知道。這幾位都是當世五嶽劍派之中的一流高手,手段之厲害。可想而知,這“料理”二字當中,不知包括了多少驚心動魄,多少難以形容的冒險。
齊御風繼續敘訴,又說道自己獨自練劍,有一名黑衣女子闖上峰來,告知自己三人未死的消息,武功之強,當真匪夷所思,令狐沖幾人算算日子,算定那便是自己稀裡糊塗入莊之日前後。
接着齊御風又將自己下山之時所發生之事一一稟明,談起少華山的朱文等人,令狐沖聽說將他們安排在朝陽峰上,也是稱妙,原來華山派實力不濟,不敢收留這些人,現下卻是無妨,而且這個朱文善於奇門遁甲之術,也算是個人才,令狐沖亦早有招攬之心。
最後齊御風又談及朱巴嘉措以及少林寺二僧,令狐沖不禁卻不禁暗皺眉頭,心道此事本來是五嶽內部事務,這少林派的手,卻有些伸得長了。
他本來胸無大志,在華山任弟子之時,便看不出這些,此時他受命於危難之中,戰戰兢兢,當這個華山掌門已有三年,這三年他壓力無比之大,身受痛苦折磨,總是念念不忘,師門榮辱繫於一身之上,漸漸便也知道了當年的嶽不羣是何等的不容易。
他以一個掌門人的眼光來看,便覺得這少林此舉,大有深意,華山派縱然將嵩山派挑了,得利最大的,卻也還是少林,武當等大門大派,五嶽若在他們安排之下換了個盟主,日後卻必然生活在他們的羽翼之中,唯他們馬首是瞻,這一手看似寬厚,其實卻極爲霸道。
但他平素也並無左冷禪那般胸懷大志,知道這五嶽盟主華山派萬萬不可當,以免樹大招風,況且定閒師太一路之上早已與他相商,四派之菁英一番商談,心中已有了自己的定計,少林派與齊御風所做得承諾,卻也只能爲四派聯盟作爲嫁衣了。
當即他聽說岳靈珊服了靈藥,已然轉醒,不由得大喜過望,恨不得肋生雙翅,就此飛回華山,看望自己的小師妹。
一行人說說走走,來到洛陽城外一件大廟之中,那廟宇甚爲龐大,百餘人進去,也絲毫不見擁擠,門外一堆尼姑守衛,便是妙相庵與恆山派的弟子。
一個女尼在夜色之中,見到令狐沖過來,臉色一紅,卻還是遠遠叫道:“令狐大哥。”
幾人擡頭一看,見那女尼,雖在夜色之中,卻也能看出她身段姣好,臉色緋紅,神色之中透露了一種奇異的亢奮之情。
曲非煙看見那女尼正是依琳,便大聲笑道:“依琳姐姐,你都沒看見我呀?”
依琳看着曲非煙,點頭微笑,上前迎了兩步,但隨之一雙妙目,卻依舊還是盯着令狐沖,心中極爲盼他開口說話。
令狐沖笑道:“依琳妹子,怎麼這麼晚了,你卻還得在這裡守夜?”
依琳搖頭道:“我歇了一天,不妨事,不妨事。”她先前與令狐沖不說話時候,便盼着他能回答自己,可一旦回答了,卻又心頭亂跳,不知如何再跟他搭話纔好。
所幸令狐沖對付嶽靈珊不行,對付依琳這種女孩子,卻有都是辦法,當即停住腳步,與她攀談幾句,便將她說得嘴角帶笑,心中十分喜悅。
曲非煙也不睏倦,當即一聲高呼,劈手抓起了依琳的手,抱住她的脖子,跟她又笑又跳,說起了最近的新鮮事。
幾個男人得以解脫,便快步走進廟中,尋了一間靜室。
令狐沖進的靜室之中,便擡手抓住齊御風脈門,試探齊御風功力,只覺得他內力比之先前下山之時,精強了不少,當即不禁大爲安慰。
當即他不禁搖搖頭笑道:“也不知你這內力,是怎麼練的。”
齊御風嘿嘿一笑,心說你們走之後,我們可把那大蛇一點沒留,全都吃的差不多了,內力能不漲麼?
令狐沖沉吟一會兒,便正色道:“我等不在華山,而你卻立下這般功勞,愚兄也不知如何相謝,便將這紫霞神功,傳授給你如何?”
齊御風登時一驚,隨口道:“這紫霞神功不是非掌門不能輕傳?”
令狐沖擺擺手道:“老黃曆了,再說只是不能輕傳,你爲了華山如此出生入死,倘若再不傳你,豈不是教人心寒。”
齊御風又道:“這一次樑師兄與施戴子師兄也……”
令狐沖搖頭道:“這紫霞神功,並非誰都能練,先前他倆功力不足之時,便已經強行練過入門法門,卻沒什麼效果,只盼這一次事畢,我回山再傳一次,看看能否有所改觀。明早還要趕路,只有今夜無事,咱們這就練上一練如何?”
齊御風見令狐沖心中焦急,當即也不多言,便點了點頭,聽起令狐沖說起紫霞神功之上運氣導行、移宮使勁的法門,
原來這紫霞神功,除了增強內勁之外,運起之時還是一門運勁的法門,只要一使出來,紫氣充溢,力氣便提高一倍,如能練成第二重,亦能如此類推。
齊御風越聽越是納悶,這確定是紫霞神功,不是界王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