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五嶽各派菁英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突然聽得“轟隆”一聲炸雷般的聲響,直震得地動山搖,如山呼海嘯,久久不停。
羣雄盡皆被這聲響驚呆,方證大師雙目一睜,口中道:“是炸藥!”隨即便一陣衣袖,站起身來。
一邊沖虛道長也不敢怠慢,擡目四望,卻又聽得山腰之間數百號角同時嗚嗚響起,鼓聲大作,便如同是千軍萬馬到了一般。
羣雄聽見這聲音,不禁都面色爲之一變,紛紛站起,有人叫道:“是官軍到了麼?”
天門道長不屑道:“官軍?借他三百個膽子,也不敢到泰山撒野!”
突然間鼓聲和號角聲同時停住,四方數百道彩霧沖天而起,在空中“嘭”一聲同時炸響,落下萬道彩虹般的綵帶,伴隨着各種花花綠綠的紙屑花朵,飄落下來,一時亮晶晶的,光瑩四射,七彩奪目,猶如撒了一場七色大雨一般,十分好看。
山上數千羣雄,歷經過的大陣仗的各有不少,可以說天下竭盡匪夷所思之事,也不可能令衆人如此摸不着頭腦,但這番喜慶壯美的景象,卻是所有人從所未見之事。
待煙花落盡,只聽的羣山之中,又數百人齊聲高喊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澤被蒼生,東方教主駕到!”
這數百人都是功力深厚的內家高手,這齊聲呼和,山谷齊鳴,當真比雷霆霹靂還有響亮,一時羣山之間。四面回聲大作,威勢凜然!
羣雄聞之。不禁都爲之變色,有些膽子小的。便是連兵刃都拿不住,顫顫巍巍,站在那裡,幾乎立刻便要暈倒。
這時只聽得一聲炮響,一人陡然從山腰沖天而起,飛到半空之中,“啪”一聲打開一把大傘,從半空中飄飄然而行,待落得距離地面越有十丈之遙時。突然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身形斜斜劃了個弧線,左足一點,徑直落在那觀海石的頂端。
日觀峰觀海石又名拱北石,石長三丈,在山巔旁逸斜出,其畔便是萬丈懸崖,此人從百丈高空而落,身形飄搖不定。虛虛晃晃,全無着力之處,只要偏上半尺,便是粉身碎骨之局。此人居然能落得如此之準,無論膽量氣魄,還是武藝輕功。都是當世無幾人能及。
當即便有人心道,看此人功夫。就算是左冷禪,也未必能及。
齊御風擡頭一看。卻見此人身穿一身白衣,年約五旬,容貌清癯,頦下疏疏朗朗一叢花白長鬚,垂在胸前,腰間挎了一柄長劍,正是魔教光明左使“天王老子”向問天。
向問天擡手將手中大傘收束起來,從左至右看了一眼場上羣豪,開口叫道:“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東方教主,中興聖教,壽與天齊!”他這幾聲如沉雷遠播,中氣十足,即使場中數千人衆亂亂哄哄,各個卻也聽得清清楚楚。
數千雙眼睛此時都盯着他一人,可向問天似乎也渾然不懼,坦然受之。
這時只聽得腳步聲聲,足有上千人身穿同色服飾,齊齊出現在峰口之上,口中也喊道:“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東方教主,中興聖教,壽與天齊。”一連喊了三遍,叫聲止歇,四下裡一片寂靜,羣雄心中都提着膽子,不知如何是好。
向問天朗聲說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澤被蒼生,五嶽劍派不識好歹,屢屢侵犯我聖教權威,今日日月神教十二堂聚積一起,只爲清算此宿願,與他人無干,此時泰山峰下諸峰諸谷均已封鎖,不許閒雜人等亂走,只餘日觀峰東方一條道路,諸位若是不想陪着五嶽劍派一起死的,就此便散了吧。”
他這一席話說出,登時便有近半數江湖人物,也顧不上臉面羞恥,轉頭便朝着峰東而去,那日觀峰的峰東爲東天門,雙石如門,峽口陡險,下爲鷹愁澗,水東北流,入洗鶴灣。
這條路上險峻非常,又拖泥帶水,十分難走,但此時衆人見此情景,心中卻都念着一個不敢說出來的恐怖名字,當即一個個也不敢多言,只顧悶頭奪路而逃。
向問天稍等一會兒,眼見日觀峰上,片刻之中,便走了一半,剩下之人,除了名門大派的高手不爲所動,便是面色猶豫,欲走還休,心中搖擺不定之徒,不由得不屑一笑。
此時山野空闊,他目光所至,正看見五嶽劍派的對峙之局,其中最爲搶眼的便是曲非煙陪着那頭大虎,身邊更有一名神清目秀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柄明晃晃,白亮亮的長劍,不由得目光一凝。
他見日月神教的教衆越上越多,已有四五千之衆,又叫道:“杜鉉烈!”
杜鉉烈立刻率衆而出道:“屬下在!”
向問天道:“你率領朱雀堂教衆,再過一炷香功夫,便封鎖伏虎門,凡一炷香後出入者,格殺勿論!其餘各堂長老、正副香主,在此靜候教主大駕!”
杜鉉烈當即道:“屬下遵命!”當即率領數百人離衆而去。
他這幾句話一吩咐,登時那些本來遊移不定,心中有所膽怯之徒,立刻撒了歡似的屁滾尿流,直奔東方而去,他們倒不全是怕了這一炷香後,格殺勿論,實在是聽了那“教主大駕”四字,便被擊碎了心中最後一絲僥倖。
東方不敗,天下無敵,當世無匹,十幾年來有多少英雄豪傑,奇材俊彥,不忿這個稱號,想要挑釁一二,可即使方證大師又如何?還不是乖乖守着少林寺那一攤,任憑魔教挑釁殘殺弟子,裝聾作啞,只當不知?
即使西域神僧朱巴嘉措又如何,還不是被他打得落荒而逃,最終重傷死於兩位少年人之手?
眼看泰山之上,大半人物盡皆下山。有些人礙於臉面,還哀嘆一聲。做作一番,已示自己無能爲力。然後才走;有人卻聽說一炷香之後便封鎖伏虎門,便急的腦筋冒汗,脫繮的野狗般直往山下躥。
齊御風冷眼看去,只見多少先前打扮的一本正經,義氣凜然的高手,都在這“東方不敗”四個字下現了原型,不由得心中嘆息一聲,直對這個暗中勾心鬥角,裝裱門面的江湖。充滿了厭倦。
山上羣豪越來越少,而日月神教的教衆卻是越來越多,當即方證、沖虛二人也顧不得裝糊塗,不禁帶着門下弟子,齊齊走到華山派身邊。
對面左冷禪見到方證毫無顧忌,便徑直與華山派站在一處,眼中怨毒之情一覽無餘,幾乎是嗔目欲裂。
方證也不睬他,當即對着齊御風道:“齊小友。今日一戰,非同小可,還望你賜予援手。”
一邊華山派衆人聽得少林寺方丈居然向華山派求援,一個個不禁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萬萬想不到齊御風的武功居然高明到了如此地步,就連少林寺。也要敬他一籌?
齊御風心中倒沒有那麼緊張,不禁笑道:“大師切莫擔心。方纔那人不是說,此番前來。只爲了五嶽劍派,不關他人,即使他人多勢重,也不能不講江湖規矩吧?”
方證搖頭嘆息道:“倘若只爲了五嶽劍派,他又何必鬧這樣的陣仗……”
他二人弄巧成拙,心中實有說不出的苦楚,本來想陪着四嶽,消消遣遣便滅掉一個嵩山派,誰知螳螂捕蟬,竟有黃雀在後。日月神教趕人下山,他二人身爲正教領袖,又豈能不顧臉面,如此屈辱縮身,就此離去,日後傳揚出去,可要二派如何與別派相處?
可若是留在山上,不光日月神教這幾千人的大軍無法對付,就連聯手擊殺東方不敗一人,方證也是毫無信心,抱着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這才找到了這位小劍神齊御風。
華山派等人心中雖然也有些害怕,但卻也知道東方不敗與華山派有聯姻之誼,日前又送禮上山,雖然鬧得不甚愉快,但卻似乎也仍有轉寰的餘地。
衆人等了一陣,山上只孤零零地剩下千餘正教人士,這一千多人,除了少林、武當等大派人物之外,幾乎都是與五嶽劍派,一榮俱榮,有萬千藕斷絲連的關係之人。
齊御風四下回望,見到泰山派天門道人,玉鍾子道人,都面色沉毅,似有壯烈之心;恆山三定,面容漠然,但氣勢卻也十分沉穩;另外一邊莫大先生,卻十分猥瑣的盤腿坐在一顆凸起的石頭之上,看見齊御風望着他,便還以一笑,似乎早便將生死置之度外。
齊御風疑道:“莫師伯,你在想什麼?”
莫大先生笑道:“南臺靜坐一爐香,終日茫然萬慮亡。不是息心除妄想,只緣無事可思量。你莫疑神疑鬼,一會兒隨機應變就是。”
齊御風耳聽此言,卻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緊張,心浮氣躁,不禁暗暗點頭,當即呼吸兩下,喘勻了氣息,心道:“倘若東方不敗心情不錯,可得向他求情,饒了這三派人物。”
華山派歷經磨難,早已與衡山派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局,而定逸師太、秦娟、鄭萼等恆山派人物又與他交好,他也實在不忍心讓這些五嶽劍派人物被殺。
正當此時,衆人眼光一瞥,似乎見到山邊閃出了一團淡紫色的物事,但只輕輕一晃,隨即消失,正當包括方證大師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爲自己眼花了之時,卻又在電光火石之間,看到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一道紫色的雲霞,這道雲霞如此倏然幻化,倏然現形,倏然又灰飛煙滅,當真如同神仙一般。
正當衆人驚異不定之際,突然眼前乒乒乓乓,火花四濺,十餘塊上千斤的巨石居然沖天而起,這些石頭或高或地,錯落有致,又落了下來,只聽騰的一聲,地面震動,第一塊巨石落下,直震得衆人腳下一顫。
繼而第二塊跟着落下,平平穩穩的擺在第一塊之上,兩石相撞,轟然有聲,震得衆人耳中都爲之一疼,接着第三塊、第四塊紛紛下落,都疊在前面的石頭之上,竟然憑空搭建成了一條四五丈高的石柱。
那石柱拔地而起,高聳入天,當真堪爲奇觀,正當衆人感嘆之際,突然眼前一閃,便看見一名長袖的紫衣美女,不動聲色,端坐在石柱之上,秋波流動,梨渦淺現,如仙人白玉,秀麗脫俗,明豔絕倫。
令狐沖見此情景,目中不禁一呆,突然叫道:“哎呦,我見過你!”
那女子淡淡掃他一眼,隨口說道:“往事又何必再提,齊御風,你那獨孤九劍,練成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