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今日前來相府登門拜訪,進府之後正看見了慕幽在嚯嚯磨刀,無意間瞥見她那柄偃月刀被磨得鋥亮,頓時覺得渾身一冷不自覺間打了個哆嗦。
慕幽見到後切了一聲,暗自撇了撇嘴,無所謂道,“你們文化人說話我聽不懂。”說罷突然一個閃身,提着大刀忽忽走遠了。
留下二人相視後淡然一笑,隨即於亭中坐下相談。
顧雲率先開口表明自己立場,直言道,“如今大衍形勢詭譎不定,朝堂氣氛亦是愈發緊張,下官今日前來是想與左相說明,下官願意協助左相,誓死效忠皇上。”
畫臨微笑點頭,客氣道,“顧大人爲大衍朝廷忠心耿耿,皇上定然百感欣慰。”
顧雲謙虛地笑了笑,擺了擺手說,“一朝爲官定當竭力輔佐君主。”說到此處仰頭望了望夜幕中的星斗,轉而又說,“洛寧之前曾預言過如今局勢,其言雖有動盪不穩之勢,只要有侯爺相爺堅定扶持,方可安然。”
畫臨聞言沉了沉心,略微頜首,“不論如何,本相與夫人自當全力守護皇上。”
顧雲拱手說,“下官自是相信相爺與侯爺二人的能力。”話落想到一事,又是試探着說,“下官收到右相一封密信提醒,據右相所言,九王爺欲以護衛公主和親爲由,藉以此事往南疆調兵。”
畫臨頓時面色凝重,頓時對南疆局勢已有幾分瞭然,沉聲說,“如此一來,九王更是暗中擴展了世子的勢力,另有駙馬身份加持,難免南疆局勢會有一番變動。”
顧雲點頭以示贊同,繼而語氣又有些沉重地說,“世子與九王爺之間無疑已成互利,若世子藉此機會徹底掌權南疆,他日九王爺勢力更加難以撼動,對皇上的威脅就更深了。”
畫臨沉默片刻,靜靜思索一番後面色又是淡然無波,只沉聲說了幾個字,“暫且靜觀其變。”
顧雲聞言瞬間領會,拱拱手說,“左相果然是沉穩鎮定,坐籌帷幄,下官便如左相之言,繼續暗中觀察,以不變應萬變。”
畫臨默然頜首,兩人隨意客氣了幾句後,顧雲便告辭離去。
送走顧雲後畫臨眉心淡淡藏有愁緒,緩緩往回走着,慕幽看出他有心事,遂蹙眉問他,“怎麼了?”
畫臨輕輕淺淺地笑了下,笑意卻未達眼底,淡淡說,“南疆局勢不容樂觀。”
慕幽聞言頓時來了勁頭,隨口便說,“要打仗嗎?”
畫臨看着她如水般清亮的眸子,拉着她纖細柔軟的手掌握在自己手心,語重心長道,“萬事不能都以武力解決。”
慕幽撇撇嘴,不以爲然道,“我爹跟我說的,能動手就不動嘴。”心裡很是不明白,動動手就能解決的事情,幹嘛想那麼多費腦子的問題。
畫臨靜靜望着慕幽,想起前些天她隻身一人闖邊關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又是溫聲勸慰她說,“那夫人也聽聽爲夫的話,萬事動手前要稍加考量,不要衝動。”
慕幽蹙眉不語,隨即歪着頭翻了個白眼,不樂意地看他一眼呵呵道,“爲夫你真是厲害。”話落哼了一聲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聳聳肩又說,“我這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改不了的。”
畫臨聽了之後又是無奈扶額,滿目憂心地說,“夫人你上次去邊關就很衝動,萬一失利出個閃失可怎麼是好。”
慕幽聞言腦袋一偏不看他,揚了揚下巴說,“我還沒有打不贏的仗。”說着嘴角略微勾了勾似是想起什麼,又攥攥手稍作運力,接着便有些得意地說,“而且我現在感覺力量比以前強了很多了。”
說話間她突然纖細的手指揚起一彈,就在這彈指一揮間,距離兩人十米開外的一座假山上,有一塊石頭瞬間崩裂碎開了。
畫臨見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還是執意勸她說,“那也不行,太過危險了。”
慕幽反過來說他,“誰讓你不跟我說的,你那天要不是瞞着我,沒將嘉峪關總兵跑了的事告訴我,我也不會直接提刀去早朝嘛。”
畫臨聽了略微凝神,細細看着慕幽說,“夫人怎麼看出來的?”
慕幽隨口說,“畫臨你要是騙我了,你的眼睛就會告訴我,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畫臨呃了一聲,淡淡說,“夫人還真是眼神犀利。”
慕幽撇嘴哼了一聲,拍拍胸脯說,“那是,我直覺向來很準。”
畫臨隨即又和她說起南疆局勢,分析道,“如果九王爺執意動兵,說明有了造反的意圖,我們可以暫且用鏡花水月來牽制他,唐姑娘只要安全,他就無法得逞。”
慕幽搖搖頭有些鄙夷地說,“名正言順當皇帝就是麻煩,赫連玦真是虛僞,篡位還要找這麼多借口理由。”
畫臨微微一笑,又緩聲與她說,“若干年來世子蕭樓一直想成爲平南王繼承人,但是卻始終礙於大世子的阻攔,如今要藉助迎娶公主增加爭奪王位的籌碼,這王位之爭也必將愈演愈烈。”
慕幽聞言頓時對大世子有些好奇,脫口問道,“大世子是誰?”
畫臨想了想,與她簡單陳述起自己所知,溫聲說,“平南王大世子蕭眠性喜淡泊,傳言醉心琴棋書畫與世無爭,不露鋒芒,我至今尚未親眼與之相見。”
慕幽歪頭想了下,隨口說,“赫連玦不是幫蕭樓嗎?”
畫臨點點她腦袋,嘴角浮現輕柔一笑,隨即肯定道,“夫人聰慧。”繼而又反問她,“九王若是幫蕭樓,那蕭眠又該與哪邊合作呢?”
慕幽轉着眼珠想了一下,旋即看着畫臨如墨的星眸,眨眨眼說,“畫臨你啊。”
畫臨莞爾一笑,點點頭說,“然也。”而後又說,“此次小殿下和親,太后有意順便派遣我去南疆一趟,與蕭眠和談,夫人願意同往嗎?”
慕幽聽了無所謂地聳聳肩說,“可以是可以,那唐隱怎麼辦?阿歲這幾天又不知道飄哪兒去了,誰來保護她?”
畫臨略一思索,隨即挑眉說,“既然這樣,不如將唐姑娘帶在身邊,九王自然跟風而去。”
慕幽突然摩拳擦掌,雙眸微眯着說,“赫連玦要是真去南疆,那我順便滅了他。”
不料話音剛落,腦袋上便捱了一個石子,她頓時吃疼一邊揉着一邊警惕地看向四周,剛要大喊是誰暗算的,阿歲的聲音登時傳來。
“小小年紀又動殺心。”
慕幽聞言不屑地撇撇嘴,沉默不語。
阿歲站在屋檐上衣襬翩翩浮動,接着出聲問畫臨,“孫女婿你要去南疆呢,我掐指一算時間有些緊急,路上可要保重身體。”
慕幽冷不丁又蹦出一句,“正好路上看着蕭樓,省得他欺負小公主,要是他路上敢動歪心思我把他腦袋擰下來。”
畫臨聞言又不禁勸說,“此次和親,世子蕭樓也要一路護衛至南疆,路途迢迢形勢難辨,各方勢力魚龍混雜,中途易出事端,一旦有閃失反而不利於南疆與朝廷的關係緩和,夫人一定要冷靜行事,不可輕舉妄動。”
慕幽悶悶哦了一聲,聽他這話覺得還挺嚴肅,也便沒多反駁。
次日朝堂之上,赫連空提起青青賜婚一事,並對送親隊伍做主要安排。
大殿上,赫連空望向畫臨,形式上沉聲問他,“朕有意委派左相隨同送親隊伍護衛公主前往南疆,適時與平南王洽談,愛卿可能應允?”
畫臨拱手領旨並沉聲迴應,“微臣領命,定當盡心護送公主。”
慕幽隨即看着赫連空朗聲道,“我也去。”
赫連空當即笑着應允,還順帶着誇讚一句說,“九幽侯能爲朕適時分憂,朕深感欣慰。”
慕幽呵呵兩聲不言不語,兩眼瞪得他發怵,赫連空暗自吸了口冷氣,又掃了一眼各位大臣說,“諸位愛卿可還有事啓奏?”
赫連玦聽聞畫臨和慕幽都要去往南疆,立即料想到唐隱必定會去,便暗自忖度着也走一趟南疆,心想着此次誓要將唐隱奪回。
略微思索之後,赫連玦立即出列悠然說,“青青年紀小,遠嫁南疆本王這心裡總是放心不下,還請皇侄下旨允本王一同前往。”
赫連空看着赫連玦,見他神色如常悠然灑脫,一時間猜不出他什麼心思,又覺得他態度堅決也不好拒絕,於是便客氣道,“那朕便隨皇叔之意,勞煩皇叔隨隊伍護送青青前往南疆,一路上還望皇叔多多操心了。”
赫連玦欣然接旨,沉聲道,“青青是本王侄女,本王自然要多關心,爲確保送親途中萬無一失,還請皇上應允本王加派軍隊以保周全。”
赫連空聞言沉默一陣,暗自看了畫臨一眼,見他神情自若沒有過多情緒,又悄然看了慕幽一眼,見她此時一派悠閒樣子懶懶散散站着,隨後硬着頭皮說,“隨皇叔安排吧。”
赫連玦聞言微微點頭,默然退回隊列,略微思索一番後已然有了部署,畫臨心中瞭然赫連玦的意圖,不動聲色暗自觀之,慕幽無所謂地靜立一旁。
各方勢力隨賜婚一事暗流涌動,各自站穩陣腳以待局勢變換。
青青遠嫁南疆,按照祖制拜堂禮將在平南王宮舉行,蕭樓護衛在側,由畫臨慕幽以及赫連玦等人緊隨隊列。
出嫁那天,青青還在夢中便被吵醒了,微微眨了眨迷糊的雙眸,半睜着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發現纔剛剛透出一絲微白,有些不樂意地拉過被子蒙過頭頂,準備繼續呼呼睡去。
結果被子一下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嬤嬤掀開,幾人七手八腳地將她給拉了起來,二話不說就開始爲她梳洗換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