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一刻,慕幽便醒了過來,多年的從軍生涯讓她習慣早起。
仔細的替小狼掖好被子,又見牀上的畫臨呼吸綿長,便小心的將門帶上,自己在院子裡打了一套拳。
回金陵後便一直未找到機會好好練一練拳腳,這一次慕幽打得很是酣暢。
畫臨醒時第一反應就是看向了慕幽打地鋪的方向,卻只看到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整個身子都蜷在被子裡,被子卻不知何時被踢落了一半。
想起慕幽對小狼的喜愛,畫臨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被子往上拉了拉。
醒來就沒有見到慕幽,畫臨披了件衣服,推開門就看到正專心練功的慕幽,恰好聽到開門聲也看了過來。
畫臨蒼白的面上浮起一抹笑意,一雙眸子熠熠生輝,“夫人早。”
慕幽收了步,隨手用袖子抹了把汗,大步朝屋內走去,“小狼醒了嗎?”
畫臨後退一步讓開門口的位置,剛要作答,一道白色的影子飛速從他身邊躥過,準確無誤撲入慕幽的懷裡。
慕幽面上難得露出一抹笑意,捋了捋它的毛,“你餓了?”
小狼自然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往她懷裡拱了拱。
慕幽便默認它餓了,偏過頭望向畫臨,“相府早膳是什麼時辰?”
畫臨望了眼天色,“大約還有半個時辰吧。”
慕幽眉心緊蹙,“那廚房在哪裡?”
“夫人可是餓了?”畫臨十分貼心,“若是夫人餓了,我讓廚房先送些吃食過來。”
“不用那麼麻煩,你告訴我廚房在哪裡,我自己過去。”說了這麼多,慕幽神色間已有了幾分不耐。
畫臨當即閉了嘴,“那我給夫人帶路。”
許是時辰已不算早,慕幽一路上碰到許多婢女,婢女們對她這位昨日才過門的丞相夫人自是不會忘記,更何況她身邊還跟着左相,紛紛請安。
走了半柱香還未到,慕幽倒是無事,懷裡的小狼許是餓得狠了,開始吮吸她的手指,甚至用還未長齊的牙輕咬。
“還要多久?”慕幽面帶不悅,“你的房間離廚房這麼遠?”
畫臨還未開口,一陣冷風吹過,只披了一件披風的他抖了抖,臉色白了幾分。
慕幽心裡有幾分愧疚,是她一時情急,沒有顧慮到他的身體狀況,“要不你告訴我方向,我自己去找?”
“不礙事的,我還是陪着夫人吧。”畫臨攏了攏披風,越過慕幽繼續沿着石子路走,“若是夫人嫌我那院子離廚房遠了,我便搬到離廚房最近的院子裡,如何?”
“隨你吧。”慕幽跟上畫臨,心裡惦記着小狼,腳步也快了幾分。
好在他們原本也走了大半的距離,將石子路走完,又拐了個彎便到了。
慕幽率先走進廚房,尋找着能夠喂小狼的食物。
“夫人?”廚房掌事林嫂看向慕幽,神情中帶了幾分尊敬,“您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吩咐?”
“你們這兒有什麼可以喂小狼的嗎?”慕幽將懷裡的狼露了頭,想了想還是補充了兩句,“狼大約是愛吃生肉的,你們這兒可有?”
林嫂看清慕幽懷裡的竟然是狼後,驚恐的後退兩步,“生……生肉?”
慕幽點頭,不厭其煩的答道,“隨便什麼肉都行。”
林嫂正欲轉身去找,一身白衣的畫臨走了進來,徑自走到一個架子邊,拿了一小塊生肉,“夫人可是要這個?”
慕幽還未有動作,小狼已經眼巴巴的望着畫臨的方向了。
慕幽被小狼逗笑,幾步到畫臨身邊接過肉,餵給垂涎已久的小狼。
一連吃了好幾塊肉小狼才滿足的窩在慕幽懷裡打盹兒。
畫臨洗了手回來就看到站在門外抱着小狼的慕幽,滿臉笑意的逗小狼,一開口就泛着酸,“夫人可知,這蒙古狼是需在逆境中生存的。”
“小狼還小,歷練是以後的事。”慕幽毫不在意的答道,恰好林嫂包了兩個饅頭遞過來,慕幽正要接,被畫臨截了過去,“夫人不便,不若我幫你拿着。”
慕幽點頭,沒有計較,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以後送飯的時候記得備上小狼的。”
林嫂端詳了一下畫臨的臉色,誠惶誠恐的應道,“是。”
因慕幽嫌原先的院子離廚房遠,畫臨便差了人將東西都搬到了最近的聽上軒,聽上軒是幾年前建的,雖然常年無人居住,但每日都有人打掃,隨時都能住人。
畫臨身體不適,慕幽便抱着小狼在院子裡等。
恰逢今日陽光明媚,下人搬了兩張酸枝藤椅在院子裡,又給畫臨加了件衣服才放心離開。
慕幽抱着小狼有一搭沒一搭的撫着毛,神情慵懶。
畫臨安靜的坐着,即使病了也坐得端正,望向慕幽的一雙眸子裡滿是柔情,兩人成親第一天,卻已經判若老夫老妻一般。他心裡忽然覺得很是有趣,五六年前他在國子監時見了慕幽便想這小侯爺性子這麼乖張冷戾不喜人近,來日不知道會驚天動地嫁給誰。如今倒是明瞭了,卻分外覺得因緣轉合妙哉天成,五年前慕幽任性隨意說跑就跑,他奉着聖旨等了五年,終究是把她不情不願請回來了。
早間的陽光是極好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總覺得睏倦,大約是爲了避免睡着,慕幽選的位置在一棵大棗樹下,她對樹總是懷有特別的感情,陽光被樹葉切割成斑駁的碎片投射在她臉上,慕幽微眯着眸子,神情滿足。
“夫人,先用膳吧。”桌子上不知何時送來了可口的早飯,青瓷小碟裡盛着美味佳餚,一陣撲鼻香氣。
慕幽擡了擡眼,待看清桌上的食物後才起身坐在他對面,她動作極快,卻並沒有讓人覺得粗魯,很是乾脆利落。
畫臨隨意用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見慕幽吃得正香和顏悅色了幾分,“可還合夫人口味?”
“挺好的。”慕幽咽下最後一口粥,隨手拿過一個包子遞到小狼面前,試探它的反應。
小狼伸着鼻子嗅了嗅,便又軟趴趴的躺下了。
慕幽“咦”了一聲,“小狼不吃嗎?”
“夫人,若不然……給它取個名字吧,總小狼小狼的叫,也不太好。”畫臨斟酌了一番纔開口。
“有點道理啊。”見小狼不吃,慕幽將包子又放了回去,有些爲難。
“不然你取一個?”慕幽自己的水平心裡還是有底的,以自己的水平,怕是也取不出有水準的名字,畫臨就不一樣了,曾經的國子監祭酒,可見其學識之高。
“畢竟是夫人帶在身邊養的,自然是由夫人來定奪合適。”畫臨不着痕跡的將責任又推了出去。
“額。”慕幽單手托腮,有些苦惱,這事倒是觸黴頭,“我給它取?”
畫臨溫柔的望着她,點頭。
“那就……”慕幽撓了撓頭,“不如叫糰子好了。”
畫臨掃了一眼,慕幽有些心虛,“我知道這個名字不好聽,可是好記啊。”
“那便如此吧。”畫臨見糰子乖乖的趴在慕幽懷裡,眨巴着黑溜溜的眼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心中一動,朝着它伸出手。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伸到打盹兒的糰子身上,糰子卻突然擡頭,沒有任何徵兆的咬上了畫臨的手。
和今晨和慕幽胡亂玩耍時不同,這一口,確實用了十分力。
糰子年歲再小,也終究是蒙古狼的後代,咬起人來雖說不致命,卻也不容小覷,不過頃刻間,畫臨的臉色就變得煞白。
慕幽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將他的手從小狼嘴裡解救出來,恰好一個侍女路過,慕幽叫住了她,語氣嚴肅,“快去找個大夫來。”
小侍女見他們的左相大人手上鮮血淋漓的,也嚇壞了,連行禮都忘了轉身就跑。
慕幽回到畫臨對面,將糰子放在一邊,望向他不住顫抖的手,沉聲道,“有酒嗎?”
“有,不過有些遠。”畫臨擡眸,見她臉色微冷,語氣輕柔得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夫人不必太過自責。”
慕幽沒有說話,但觀其神色卻是沒有釋懷。
不待慕幽找來酒,小侍女已經帶着大夫匆匆跑來。
慕幽明顯鬆了一口氣,就自己那個水平,怕是隻會找來酒消消毒,畫臨體弱,且自己是粗暴慣了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
來不及歇息,大夫在慕幽急切的神情下在畫臨面前蹲下,打開醫藥箱,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上的血跡。
一炷香後,血跡纔算清理乾淨,手心手背上赫然多了一排傷口。
好在糰子年幼,傷口不至於太深。
仔細上藥,又纏了一圈紗布,大夫叮囑幾句便離開了。
“進去歇會兒吧。”慕幽輕聲道。
畫臨身體本就虛弱,一番折騰下來早已支撐不住,便點了點頭,“都聽夫人的。”
慕幽沒做多想,扶着畫臨進了房,安置他在牀上躺下,自己則坐在窗柩邊的椅子上,支着頭看向窗外。
“夫人。”
慕幽回頭,面帶不解。
畫臨看了眼房門的方向,慕幽起身走過去,便看到糰子在門外趴着,時不時往屋內瞟一眼。
慕幽本想將它抱進來,想到畫臨還在屋內躺着,便板起面孔,看上去十分冷漠。
糰子試探的伸了一隻爪子進屋,被慕幽一個狠戾眼神嚇得又縮了回去,嗷嗷叫喚,委屈極了。
慕幽轉身在牀邊坐下,認真的看着畫臨,“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教它。”
“好。”畫臨沒有計較,只是好脾氣的點頭。
“進來。”慕幽看向糰子,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