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變故
“商允!”卿予瞬間面色煞白, 抱起葡萄就要從二樓往下躍。背後力道毫無預兆將她扯回,她措手不及,衣襟連訣便有身影代替她自臨窗跳下。
翠兒?
卿予反應過來之時, 那輛馬車已撞入臨街的商鋪中, 隨行的侍衛蜂擁而上制住, 她哪裡再有心思顧及旁人!
阿籃纔將商允扶起, 方纔馬車衝撞過來, 兩人只得前後撲上將商允推到對面。萬幸得是人與馬車都沒有碰撞,商允只是擦傷,顧言攔在前面傷得最重, 腰間被街邊的鐵器刺入。
阿籃攔在馬車和商允之間,也近乎無事。
總之有驚無險。
翠兒就在身前, 卿予將葡萄遞給她便去看商允, “有沒有傷着?”
商允含笑搖頭, 又覺卿予握他的手有些冰涼刺骨,料想她方纔定是嚇得不輕。牽着她的手便是調侃:“這種地方果然和我八字不合, 夫人放心,爲夫以後再不來就是了。”
虧他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卿予哭笑不得。
阿籃又去扶顧言,鐵器扎得有些深腰上使不上力,只得他扛着起身。
商允道:“阿籃你帶顧言去看大夫, 我這裡有夫人就好。”
阿籃照辦, 顧言額頭滲出涔涔冷汗。
卿予猶疑看向馬車處, 侍從來報是馬匹突然發瘋撞上, 也檢查過馬車上沒有異樣。馬車內是外來經商之人, 也嚇得不輕。
應當只是一場意外。
商允本是私下到此不想聲張,便喚了侍從回暫住別苑。卿予還是不放心, 回頭望望還在交涉的侍從和馬車主人,心中隱隱不安。
真會這麼巧合?
商允牽起她手,問:“又在疑神疑鬼了?”每次外出遊歷若是中途生變,卿予都格外小心規避,這次也同樣。
又似是,不同?
卿予沒有接話,還在想事情。
“我這不是好好的?都說是意外了,無需擔心。”他繼續寬慰,見她眉間異色,遂又幹脆攬她在懷中:“好夫人,今日之事進展很順利,去過茂城之後便可返回晉州了。”
卿予笑頤初展:“順利便好,我是有些想家了。”
見她臉色舒緩過來,商允安心,又想起葡萄便從翠兒手中接過兒子。卿予回眸看她,以她先前的身手,應該不比顧言弱。再直接些,恐怕三個顧言加上一個阿籃都不及。
若是真動手打起來,自己勝她也要耗上不少時間。
這樣身手的人,會來永寧侯府當丫鬟?
還藏拙如此久?
她有疑慮也是自然,但翠兒之前的動作分明是不想讓她涉險,纔會自己從二樓躍下,好在商允也沒有出事。
翠兒待她從來極好,也沒有惡意。應該,只是隱瞞了來歷。
商允毫無覺察,自顧抱着葡萄在前。卿予就有意落在後面,翠兒果然知趣走到她身邊。“翠兒不是有意隱瞞夫人,只是家道中落想尋一安身之地,剛纔是一時情急。翠兒伺候侯爺和夫人絕無異心,夫人明鑑,不要趕翠兒走。”
她倒是開門見山,但一句家道中落確實觸到卿予心中軟處。
自己也是家道中落。
“我爲何要趕你走?”卿予便是笑,翠兒是護她才露了馬腳,其心可見。“多謝你都來不及。翠兒,你擅長何種武功招數?你知道我用傘,是攻擊的路數。”
翠兒才露出一絲欣喜笑容。“翠兒比不過夫人,只是輕功好些用以保命。”
“輕功?最難練了,我自幼就練不好……”
……
不遠處,有人放下馬車簾櫳,先前一幕盡收眼底。又有侍從上了馬車,輕聲道:“蒼大人,已按您的吩咐辦妥,沒有露出破綻。”
蒼烈擺擺手,那人便退了出去。
永寧侯身邊只有四人要留心,一人已傷,一人不足掛齒。剩下要提防的便是他夫人,和她身邊的侍婢。
一場意外如何能傷人?不過是借這幌子看清對手佈局。
永寧侯,似是並未留意局勢。
自己設了一處鬧劇試探他周圍,卻有旁人動了其他心思。他只需靜觀其變,自會有人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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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暫住的苑中,翠兒神色並未輕鬆,苑中四處有她佈下的痕跡。她們離開之後果然有人來過,而且,人數不少。
卿予也不動聲色,之前同商允外出時便有習慣,如果在一處久待必定會在苑中留下印記,若有外人涉足一眼便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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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也有人動過她的印記。再聯想到方纔的馬車衝出,應當不是意外和巧合。從他懷中接過葡萄,葡萄睡得正香,她隨意問起:“商允?禹城的事情談完了嗎?”
“完了,準備明日出發去茂城。”商允接得自然。
“不如,今日就動身吧。”她少有插手他的行程安排,商允好奇:“爲何?”
“我呆得有些悶了,想去茂城。”她語笑嫣然,茂城是晉州和宜州交界之處。是交界,便有守軍駐紮,比起禹城要安穩得多。再說禹城已有端倪出現,斷然沒有再留的道理。
難得她開口,商允道好,“我吩咐他們備馬車,再去告訴公孫先生一聲。你先歇着,好了我來尋你。”
卿予含笑點頭,待得他走後才吩咐翠兒,去打聽下早些是否有人來過苑中。翠兒點頭稱好,看來夫人也看出些蛛絲馬跡了。
片刻翠兒帶了消息回來,聽留守苑中的侍衛提起,下午是有一羣修葺魚塘的勞力來過,都是一早和苑子主人商量好的,除此之外沒有旁人。
修葺魚塘的勞力?
這便不好說了,興許真是勞力,還是掩人耳目?
當天馬車連夜往茂城趕去。
商允一向不喜留宿在官邸,覺得官邸約束。這次她卻執意要住,“好吃好玩住着有何不可?”
依你,商允奈何搖頭。
抵達茂城是後半夜,茂城官尹和城守親自來迎,商允有要事需先囑咐二人,卿予也就寸步不離陪着他,全無睡意。
回到官邸時已近天明,商允累了一日睏乏至極,“夫人,有事明日再說可好?爲夫真的困得厲害。”卿予嘆氣,伸手給他按頭,他舒服靠在她懷中,“卿予,你真好。”
卿予輕笑出聲,“何時學起宋隱來了?”
夫人,那是他學我,再後來已然只剩均勻呼吸聲,卿予就也倚着牀柱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睡得迷糊之際忽覺身體一輕,被人抱起放回。睜眼便是商允,“可以不眠不休了?”語氣之中略帶苛責。
晌午的陽光透進窗戶有些刺眼,卿予伸手遮住眼睛,是覺有些疲憊。
商允好氣好笑,“好好睡一覺,我一會兒回來看你。”卿予卻是起身拉住他的衣袖,“商允,我有話同你說。”煞有其事,一幅正緊模樣,若是再不如她意便會置氣,商允莞爾,“好,夫人說,我聽着就是。”
卿予將昨日疑惑說與他聽,商允眉頭微攏,卻是笑吟吟攬她懷中。“是不是近來趕路太累,草木皆兵了?馬車的事是意外,苑子裡的動靜不也找人確認過了,是修葺魚塘嗎?”頓了頓,臉上笑意更濃,“看來我得多花些時間陪陪夫人,免得她終日胡思亂想。”
“商允!”她果真有些置氣,抓住他胳膊的手都有些捏緊。“你捨得讓我和葡萄提心吊膽?”
商允微怔,繼而鬆口:“我請公孫先生來一趟,再做商議,夫人可放心?”
卿予才偎在他懷中,四海閣變故時她就嘗過家破人亡的滋味,她不能再失去商允。他頷首,下顎貼在她頭頂,她耳畔便都是他平穩的呼吸和心跳聲。
……
三日後就該是流民涌入的日子,籌備數月,又一路南行都是爲這一出,商允斷然不會因着可能的猜測半途而廢。
“侯爺,派人連夜趕往附近禹城,繞城和忻城,將三城的守軍秘密調來茂城。夫人的擔憂不無道理,若是信源侯屯了駐軍在北部邊界,趁流民涌入時破城,晉州功虧一簣。”
從前沒有顧慮過信源侯,是篤定他沒有膽識和氣度做這番事情。若是背後有人推波助瀾,又另當別論。
“侯爺,這三日就暫時先呆在官邸裡,讓官尹加強守衛。”若這一路是巧合還好,若不是巧合,安排得這般周密恐怕起得不是普通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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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夜沒有料到的是信源侯當下便身在茂城之中。殿上承諾將晉州二十五城盡數劃歸宜州,就需出師有名。
他身在晉州,商允一死,便一口咬定是晉州爲了北部十二城之事擄劫他至此,晉州百口莫辯。
結果連待三日,更沉不住氣。“還沒有動靜?”
謀士拱手:“永寧侯自入了官邸之後再未出來過,日日與夫人在官邸調情,官邸守衛森嚴不敢貿然行動,打草驚蛇。”
信源侯一把摔了茶盞,而上青筋抱起:“豈有此理,又是他夫人。”
謀士又道:“上次在禹城本想綁架永寧侯夫人逼他就範,結果人走得好快,我們的人到的時候苑中已經沒有人了。應該沒有驚動過他人,不知是她夫人謹慎還是巧合。只是侯爺,眼下動手不合時宜。”
“不合時宜?!那你告訴我什麼時候和適宜?”就差沒有一耳光甩在他臉上,自己身在晉州本來就是冒險,若是爲了此事丟了性命得不償失,他卻告訴他不合時宜。
“永寧侯一行既是爲了北部十二城,斷然不會輕易放棄,他若是起了疑心還不走,定然是在等流民涌入。屆時他一定不會呆在官邸內,只要他出得官邸,我們便不惜一切代價刺殺。”
信源侯想想有理,“若是他不出來呢?”
謀士湛眸一緊,“按照從前計劃,偷襲茂城,血洗官邸,不留活口。”
信源侯嘴角才浮起一絲笑容,他屯兵北部,茂城卻全然沒有動靜。即便最後果真鬧得魚死網破,商允一死就死無對證。“想要宜州北部十二城,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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