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地位聲名更在侯府之上,每次林府來人,高規格款待是必不可少的,除了老侯爺外,晚飯時各房主子都要出席。媛韻郡主這次過來,雖說實質上是來看望白硯池的,表面上卻還帶着商談兩家生意的任務,作爲林府所有買賣的最大客戶,就連白芷荇也要耐着性子陪同。
於是,鄉野村姑出身的少夫人首次參加如此規格的宴席,究竟會鬧多少笑話、留下多少笑柄,就成了各房女主人們私下交談的最熱話題。
趙氏多少有幾分擔心,坐在主位上侷促不安,目光時不時瞥向外面,好像在期待,卻又很擔憂時小酥的到來。衆人都在議論之際,白芷荇端着一杯酒坐到趙氏旁邊,懶懶道:“穿戴打扮這一方面,大嫂完全不必擔心,小酥的衣衫首飾都是我親自挑選的。不過等下她在宴席上的表現,就得看硯池配合得如何了。”
“容貌天定,美了還是醜了我倒不在乎,怕就怕小酥沒有經歷過這種場合,禮儀規矩都沒什麼經驗,萬一真的給侯府丟了臉該怎麼辦?”趙氏還是憂心忡忡。
“如果連你都不相信她,這個兒媳婦當的也未免太沒有意義,還不如和離算了。”
趙氏只道白芷荇是在開玩笑,尷尬笑笑沒有回答。此時申姜首先進入內堂,趁人不注意朝趙氏點了點頭。
趙氏便知道,兒子與兒媳過來了。
“小酥姐姐!”
媛韻郡主一直心不在焉,總是不停往外面張望,也是她最先發現時小酥和白硯池的到來,連忙起身打了一聲招呼。
衆人做好看熱鬧的準備時,卻聽得媛韻郡主一聲驚呼。
“小酥姐姐好漂亮啊!”
角落裡,白芷形好像被誇獎的人是他一樣,滿臉春風得意。
隨着衆人的驚呼不斷響起,姍姍來遲的時小酥一身紅色羅裳,與白硯池並肩登場,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互相襯托,格外搭配。
媛韻郡主充滿欣羨的眼神裡忽地揉進一絲黯然,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嚅囁:“我好像明白,爲什麼硯池哥哥能接受小酥姐姐了。”
白泱泱坐在媛韻郡主旁邊,時小酥身上那團紅色本就刺得她肩頭火辣辣地疼,聽出媛韻郡主語氣中的自卑味道,頓時怒火叢生。
“她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仗着一股騷浪勁兒把男人們騙得團團轉罷了!媛韻,你別怕她,打扮得再怎麼花枝招展,骨子裡終究是村姑一個!你在這裡等着,看我的,非讓她現原形不可!”
白泱泱計上心頭,端起兩杯酒離開座位,直奔時小酥。
“嫂子,前幾天多有得罪,您就當我年紀小不懂事,別往心裡去。”白泱泱臉上掛着假惺惺笑容,一杯酒送到時小酥面前,“這杯酒我敬你,就當是賠罪,嫂子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時小酥看了白硯池一眼,白硯池輕輕點頭。
侯府的禮儀規矩他懂得不多,但只要白硯池點頭那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當然,時小酥不會蠢到認爲白泱泱真的悔過自新,一時間卻也想不到,這麼簡簡單單一杯酒裡還能有什麼坑。
至於想要把她灌醉的陰謀,時小酥乾脆沒有過腦。
不存在的事,何必去想?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時小酥掛着不冷不熱的笑容,當着白泱泱的面將酒杯倒懸,證明滴酒未剩。
白泱泱微微有些驚訝,馬上又恢復如常,手中的酒只沾了沾脣瓣,怕是連什麼味道都沒有嚐出。
時小酥沒打算計較這些,正想往裡走去招呼其他人,卻又被白泱泱伸手攔住。白泱泱把時小酥的酒杯斟滿,舉起手中分毫未減的酒:“嫂子別急着走啊,我剛剛纔敬了一杯而已。剛纔那杯是道歉,這一杯是感謝,一謝嫂子大人有大量不與我計較,二謝嫂子救了老侯爺的命。上一杯嫂子喝得豪爽,想來這一杯也不會駁我的面子,對吧?”
這番話一落地,在場衆人便明白了白泱泱的小算盤,不過是想灌醉時小酥,看她醉後出醜。
時小酥和白硯池自然也明白過來,白硯池眉頭一皺,想要攔住白泱泱這杯不懷好意的敬酒,卻被時小酥稍稍挪動腳步攔在身後。
“難得今天小姑子對我有個好臉色,小侯爺萬不能掃了興。這杯酒,我幹了便是。”
話罷,時小酥一仰頭,第二杯酒也囫圇進肚。
見白泱泱大有鬧場的意思,媛韻郡主有些着急,起身追到她身後輕拉衣袖:“阿泱,別鬧了,咱們還是回去坐着吧……”
“你坐你的去,別管我。”白泱泱掙脫開媛韻郡主的拉扯,酒壺一傾, 給時小酥滿上第三杯酒。
“這杯酒是祝福,祝嫂子和硯池哥哥百年好合。”白泱泱裝出一副嬌弱模樣,故意嘆口氣,“我身子弱,不勝酒力,只能喝上一小口,嫂子可別見怪啊!”
時小酥莞爾一笑,端着酒杯湊到脣邊,卻又停住。她擡起眉眼淡淡看向白泱泱,目光流露出幾許輕蔑:“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怎麼會見怪?剛纔小姑子不是說了嗎,我大人有大量,就該多喝一些;小姑子小人有小量,那就只能不勝酒力了。”
“你說誰是小人?!”白泱泱滿腔怒火脫口而出,卻馬上意識到不妥,無奈在其他幾房主子眼中,她儼然已經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笑話。
對方的臉皮已經被戳破,這第三杯酒喝不喝也就無所謂了。不過時小酥還是仰頭一飲而盡,再次倒懸酒杯在白泱泱眼前:“有什麼戲,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演給我看。現在還是麻煩泱小姐讓開,別擋着我的路,也別再耽擱大家吃飯的時間。”
昂首挺胸走過白泱泱身邊,時小酥目不斜視,全然不把她放在眼中。
由始至終她都覺得,陳氏母女的段位太低,充其量也就是小說裡的醬油反派,動動嘴皮子已經算是對他們的尊重,別說動手了,就算爲她們多花一分鐘的心思都不值得。
只是她忘了,或者說根本就不曾想到,對她虎視眈眈充滿惡意的,可不僅僅是陳氏母女。
“哧啦”細響輕輕撞擊着耳膜,微弱到難以分辨是真實還是錯覺。可是下一秒鐘,時小酥身上的長裙不知被什麼割裂,膝蓋以下一整片垂落地上。
一瞬間,她又成了全場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