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林、小雅和玲玲都穿着便衣,周圍的人沒有看出他們的身份。伶俐的小姑娘看到他們護着爸爸,知道這個大哥哥和兩個大姐姐是父親的朋友,所以哭着走了過來。
這時後面拿着钁頭、棍棒、鐵杴的老人和婦女也圍了上來,帶着濃重的口音向萬林他們敘說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就在黎東昇回來前的頭幾天,一輛汽車載着幾個人來到山村,往村裡場院貼了一張拆遷告示,說這個地區已經被奇大地產公司購買,準備開發旅遊度假村。
這幫人說,每家每戶補償拆遷款和土地徵地費共計2.5萬元,限期三天讓村民領取補償款搬遷,逾期視爲自動放棄補償,將強行進行拆遷。
村裡的青壯年男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裡的基本都是老幼婦孺。大家聽到這個信息立即炸鍋了,每戶給兩萬多元錢就讓大家讓出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園!這是所有村民決不能接受的,給這點錢,讓大家去哪居住?離開自己的土地,讓大家靠什麼生活?
大家經過商量,沒有一家領取拆遷款。大家推舉黎東昇的夫人鄭明娟前去與他們理論,並將事情打電話詢問了鄉里。
沒想到鄉里回答說,這是縣裡決定的。爲了開發縣裡的旅遊資源,縣裡已經將這片山清水秀的山林全部賣給了奇大地產公司,用於開發旅遊度假村。而且告誡說,這是一傢俱有相當背景的公司,在省裡和縣裡有很硬的後臺,老百姓是惹不起的,奉勸他們不要硬抗。
黎夫人回來跟大家一說,大家羣情激憤,大喊道:“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就是不搬,看他們能把我們怎麼樣!”“對,就是不搬,看他們能怎麼樣!”
沒想到第三天,村外就開來了那輛寶馬車和推土機、剷車和一卡車的工人,直接就要鏟進村的山路。
黎夫人帶着村裡的人攔在山腳下的道路上,不讓推土機和剷車過去。看到村民攔在推土機和剷車前,司機停下回頭請示。
就在這時,寶馬車上下來了一個身穿運動服的人,直接衝着推土機的司機罵道:“媽的,推!出事我於武負責!”,逼着司機開動推土機向着村民慢慢壓了過去。
看到黑壓壓的推土機,數十名村民沒有一個移動,激憤的眼光直視着對方。正在這時,剛放學回家的黎東昇的女兒黎靜怡看到推土機向着母親和鄉親們壓來,從山坡上大叫着跑了下來。
沒想到剛跑到被推土機推掉一塊山坡的路塹邊上,一個趔趄向開過來的剷車底下跌去。
看到女兒跑過來的黎東昇夫人大叫一聲“危險“,迎着女兒跑了過去,一把推開了女兒,自己卻迎面倒在了“隆隆”開來的剷車下,當場慘死在剷車下。
看到母親血肉模糊的倒在剷車下,小靜怡大哭着撲向母親,靜怡的爺爺、奶奶和鄉親們舉着鋤頭、鐵鍬也撲了上來。
“把人搶走!”站在寶馬車前身穿運動服的於武看到出了人命,探頭和車裡的人說了一句什麼,轉身命令手下舉着傢伙衝到剷車前,打倒了一羣老頭、老太太,於武親自上來一把拽起撲在媽媽身上的小靜怡,轉身扔到五、六米遠到山坡上,命令手下擡起靜怡的媽媽,扔到卡車上就跑了。
等鄉親們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一幫人早就開着車不見了蹤影。地上只有一灘血跡。
黎東昇年邁的父親頭上流着血,走到一灘血跡旁呆呆的看了一會兒,突然仰天大叫一聲:“就沒有王法嗎!”仰身倒了下去。
滿身是土的鄉親們趕緊將老爺子擡到家裡,過了好一會兒老爺子才漸漸醒來,他看着身邊的小孫女淚如雨下。
接到鄉親們報警,鄉派出所過了好半天才派了兩個警察到現場轉了一圈,簡單問了一下情況,撂下一句:“沒見到屍體,我們回去調查調查”轉身揚長而去。
黎東昇接到老父親的電話,連夜開車趕了回去。他回家看到老淚縱橫的父母,哭喊着要“媽媽”的女兒,聽到鄉親們的敘述,他一掌拍塌了身前的竹桌,猛地站了起來,臉上青筋暴露、雙眼迸射出一股凌厲的火光,起身就往外走。
“東昇,回來!別忘了你是軍人!要依靠政府呀!”老父親眼中流着淚,一字一句的說着。他知道兒子的脾氣,他這一出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黎東昇聽到“軍人”兩字,猛地站住身子,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軍裝。多年的軍旅生涯,他知道“軍人”兩字的含義;他已經不是一個山村的青年,他知道“法制”的含義。
他回頭看看年邁的父母和年幼的靜怡,一屁股坐了下來,掏出電話打了110報警電話。
一會兒,黎東昇的電話響了,來電的是縣公安局警情值班室的,他回答黎東昇:“你報案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目前正處於瞭解情況階段。請耐心等待”,一句話就將電話掛斷了。
黎東昇憤怒地把電話撥了回去:“什麼叫了解,人死了、屍體被搶了,你們不派人來勘察現場,不立案,還需要了解什麼?”對方不客氣的回答:“情況我們已經瞭解,你們違法抗拒拆遷,我們沒發現死人的事。你不要無理取鬧!”跟着掛斷了電話。
“混蛋!”黎東昇憤怒的站起來,在屋裡走了兩步,找出一個在縣政協工作的同學電話打了過去。黎東昇把情況說完,對方沉吟了一會兒說:“你等等,我出去說”。
等了一會兒,話筒裡傳來同學刻意壓低的聲音:“東昇,這事我聽說了,太猖狂了!可我們也是沒辦法呀。對方這個地產公司在省裡具有極深的背景,據說是一個副省長的外甥開的,資產數億。這事情在縣城已經瘋傳開了,據說上面已經跟縣政府和縣公安局打過招呼,不讓他們多管閒事。哎,惹不起呀,人家錢多勢大。我不多說了,這人太多”說着掛斷了電話。
聽完同學的話,黎東昇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公安局不立案,爲什麼這麼大的事情鄉里、縣裡都不來人。他突然感到了一種無助,這個在槍林彈雨中都不皺眉的漢子,此時卻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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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身看看牆上掛的他與夫人和孩子的合影,眼淚一下涌了出來,他一把拉過女兒放聲痛哭。
號陶的哭聲響徹在寂靜的小山村上空,伴隨着小靜怡稚嫩的“媽媽”叫聲和鄉親們的抽泣,讓原本祥和、安寧的青山秀水突然籠罩了一層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