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頓了好一會兒,才又接着講述。
“秦川出院後沒有向我說過一句表白的話,我也沒再提起。我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只停留在朋友層面,還有把他當恩人,心存感激。我們照常生活,像以往一樣,他還接我上下班。但漸漸地,周圍的人開始聊他是我的男朋友,他們打趣道,你男朋友對你真好,真體貼。”
“起初我向他們解釋,他只是我的好朋友。但回過頭時,我看到秦川落寞的表情,雖然他極力想隱藏,但還是沒有瞞過我。後來我不再對同事朋友們辯解,我想,至少不去否認吧,他也能高興一點,因爲他是那麼好的人,而我欠又他那麼多。”
“可是後來,連小琪和喬彬的態度也變了,他們逐漸疏遠我們,不再像好兄弟好姐妹。我在心裡責怪他們,即使我和秦川在一起了,他們也不應該這樣對我。因爲他們一直都知道,秦川喜歡我,還很清楚,在我低落的那段時間,秦川是怎樣的無微不至。但我現在明白了,他們做的沒錯。他們再清楚不過,如果有一天,你和秦川、和我對立了,他們最終會選擇和你站在一起,不管怎麼說結果都一樣。”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電閃雷鳴。喬彬給我打電話,他對我說,‘我們都很擔心於飛,但只有你能找到他。他其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去找到他,把事情問清楚吧’。後來我在琴臺見到你,你坐在雨中,渾身溼透。我好心疼你失魂落魄的樣子,但你看我的眼神卻充滿了憎恨,你恨我背叛你,恨秦川算計你。我本想解釋,可你把我推倒在地上。起來時我哭了,不是因爲手臂擦破皮,而是因爲你已經一點都不在乎我了,哪怕是作爲朋友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後就感冒發高燒,秦川一直在身邊細心地照顧我。痊癒後醒來,我看着他,忍不住問,我如果一直記掛着于飛,你怎麼辦?他走到我身邊,握着我的手,說,沒關係的,你開心就好。那天晚上,我親吻了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
莫雪講得很慢,不停地哽咽,眼淚簌簌地掉。我抹去泛出眼眶的淚水,心痛地看着她,百感交集。
我對不起莫雪,我不應該向她撒謊,我不應該讓她失去保護,我更不應該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去傷害她。
我想和以前一樣,在她哭泣時走過去,送上堅實的臂膀,讓她可以依靠,不再哭泣。
但我張口,說出的只有一句話:“摔的地方,還疼嗎?”
莫雪用吸水紙擦着已經微紅的眼角,搖了搖頭。然後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鼓足勇氣般問我:“飛飛,你還愛我嗎?”
“愛!”事到如今,我們兩人,已經不需要再欺騙。我們正是因爲太過相愛,纔會去選擇這樣一種方式,最終把一切都搞得支離破碎。
“但我不能和你再在一起了,因爲......我已經和秦川在一起了......真正意義上的那種......”
“請你慢慢地忘掉我吧,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我們還可以做朋友......我希望將來你能考慮考慮饒毓婷,她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
這次我很平靜,沒有瘋狂,沒有歇斯底里。
一直以來,我都像是懸在半空吊橋中央的一個木偶,過不了橋,卻也掉不下去。連接橋兩端的鐵鏈拉着我,讓我一點一點地向前,但周圍佈滿了氣霧,始終看不清。可我知道,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有橋墩,我只是還需要一段時間。
店裡的客人陸續離開,直到只剩下我和莫雪。
我們就這麼面對面坐着,像久別重逢的親人,急切地想要進入並擁有對方的生活。我們說各自的事情,家裡的事情,工作的事情,彷彿這一次就要把它們統統講完。
外面,寒風呼嘯,四面歌聲。
店裡,燈火通明,肺腑之音。
我們一直聊到第二天。天邊開始漂浮出魚肚白,太陽在地平線下蠢蠢欲動。
莫雪站起身:“我先走吧,和以前分別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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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
走出幾步,莫雪又返身回來:“飛飛,你記住,我會一直把你當親人。如果你有困難,隨時可以找我。”
我摸索着鐵鏈,一步一步,然後在太陽出來的那一刻,天光大亮,水霧散去。
我終於,看見了對面的橋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