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六點半，孫佳佳準時等候在電梯外。
許沐森拎着一袋子菜和一袋米走出了電梯。
“要出門？”
“……”孫佳佳搖了搖頭。
“正好，過來吧。”許沐森並沒有多說什麼，徑自在前開路。
“……怎麼了？”孫佳佳三兩步趕上去，問。
“一起吃晚飯，我做。”
“……”孫佳佳睜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杵在了門口。
“進來啊。我做飯很快，你坐那等會就好了。”許沐森把東西放好在廚房，又出來招呼她。
“你還會做飯？”孫佳佳亦步亦趨地往裡走，不太敢相信。
“我和你們不同。”許沐森看着她認真地說到。
“當然不同，你什麼都比我們厲害。”孫佳佳趴在廚房的門框上，話語間透着不盡的落寞。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沐森放下手裡正在處理的魚，擡頭看了她一眼。
“去客廳吧，坐着看會電視。”許沐森看着孫佳佳這一副可憐兮兮的落寞樣子，心裡不自覺地生出一種憐惜。沐霖那丫頭也經常這樣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來着，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總是對孫佳佳有一種不一樣的親切感，敢情真是因爲她像沐霖的緣故？讓自己有一種在照顧妹妹的感覺？
“阿沐……”其實，我是有話想問你的，我好不容易纔鼓起的勇氣啊。
可惜，魚入油鍋發出的劇烈聲響蓋住了她的聲音，也一併掩蓋住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
不過一個小時，電飯鍋裡的飯香了，廚房裡的菜也好了，正好，兩人的肚子也很餓了。
紅燒魚，酸辣土豆絲，油淋茄子，西紅柿蛋湯，簡單而豐盛。
已經整整一天不知飯味的孫佳佳早已經按耐不住。
“吃吧！”許沐森看她一臉忍不住動筷的饞樣，心情也莫名地好了幾分。
“嗯，那我不客氣了！”孫佳佳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一頓飯，孫佳佳整整吃了三碗，都超過了許沐森的飯量，所有的菜一掃而光。
“真好吃！”吃完後，孫佳佳接過許沐森遞過來的餐紙，邊擦嘴巴邊由衷地給出評價。都忘了要掩蓋掩蓋自己吃貨及飯桶的特質，還真是一點都沒了女孩子該有的矜持。
“應該是你餓了，我做的菜只能說是一般。”許沐森倒也沒怎麼在意她的食量問題。
“可是我就是覺得很好吃，特別好吃！阿沐，謝謝你！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單獨做飯給我吃了。
“嗯？”
“沒什麼！”孫佳佳笑着擺了擺手，然後站起來繼續說：“吃得好飽啊，我得運動運動。阿沐，碗就留給我收拾了好麼？”
“你？”
“嗯。”孫佳佳狂點頭。
“不用了。坐那邊歇歇吧，我來洗就好。”許沐森笑着拒絕了。
“爲什麼？我也應該做點什麼啊，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孫佳佳越說越泄氣，上次在徐教授家他也不點名讓自己洗碗，這次，他也還是不肯，真的就這麼覺得自己做不了事麼？
“沒關係，你做不慣這種事。去歇着吧，嗯？”許沐森有自己的堅持，他總覺得像孫佳佳這樣的女孩子是做不來這種家務的。自己連飯都做了還怕洗幾個碗不成！就懶得弄髒她的手了吧！
“你歧視我！”孫佳佳不是問，而是肯定！氣鼓鼓地抱怨，她早就想這麼說了，憑什麼歧視她！
“亂說，這怎麼是歧視了？這是紳士！去吧，過會再跟你說說話。”許沐森被她的話以及表情逗樂，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催着她去客廳。
應該也就是那一摸吧，從來沒有過的這種親密接觸讓孫佳佳飄忽了。所以孫佳佳沒再堅持幾秒鐘就乖乖地去客廳那邊坐着了，乖乖地等人來跟她說說話。
片刻後，許沐森過來看到的就是一個乖乖女形象的孫佳佳，正襟危坐地在那候着，看上去乖得不得了，這還真是有些難以把平時那個張牙舞爪的孫滾滾和眼前現在這樣的孫佳佳聯繫起來了！
“佳佳，喝點茶。”許沐森將手裡其中一個杯子遞過去給她，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謝謝。”一句道謝也說得十分乖巧。孫佳佳，是不是其實只有在顧一恆面前纔是那樣“活潑”的？許沐森不禁納悶了。
“我昨晚跟一恆通過電話，他說他們現在在老家那邊，你爸也在，你要不要過去和他們匯合？”
“不要。”幾乎是毫不猶豫。
“佳佳，你這樣可不好。”許沐森抿了一口茶，表情變得頗爲嚴肅。
“我就這樣，一直都是。”孫佳佳也不服氣，憑什麼人人都來說她不該這樣，她這樣不好？就沒有人能管管那做父母的嗎？他們丟下我就是對的？他們對我不聞不問愛管不管就是沒錯的麼？想想這些，孫佳佳就氣，不知不覺地眼眶都開始發紅。
“其實，你今天之所以能有這麼富足的生活，你應該感恩的。”
“感恩？你相信嗎？如果他們能多關心我一點，肯多花點時間陪陪我，就算是吃不飽穿不暖我都無所謂。他們從來都不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什麼，絕對不是每個月他們打在我卡上的那幾萬塊錢。”
“所以，十全十美只是苛求吧。”作爲一個外人，許沐森也不想再說太多。生活好像就是這樣，總有你求而不得的東西。
“阿沐……”稍稍平復了一下心緒之後，孫佳佳再次忐忑地開口。
“嗯？”許沐森目光悠遠，面色寧靜，也不知在琢磨什麼。
“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覺得我什麼都不會，整天只知道吃和睡？”
“沒有啊，不過，你還真的是挺簡單的一個人。”聽到他這麼問，許沐森玩味地笑了笑，爾後繼續說到：“佳佳，像你這樣其實挺好的，簡單一點，放下一些執念，你會更開心的。我羨慕你這種簡單的幸福，真的很好！”
“你也可以啊！”孫佳佳眼睛溼漉漉的，迷濛地望着他。爲什麼他的笑容總是這麼少？就算是他笑了，也是那麼短暫，那麼難以捕捉？他真的很不開心嗎？
“我不行。”許沐森搖了搖頭，“但是我想讓沐霖活得像你這樣，簡簡單單。”
“沐霖？”
“嗯，我妹妹，九歲了。”想起自己妹妹，許沐森完全地放鬆了下來，放下茶杯，仰面靠在了沙發上。
“……”怎麼突然又說到妹妹了？孫佳佳還沒緩過來。
“佳佳，我覺得你挺像我妹妹的。你好像是比我小一歲吧？”
“嗯，比你小一歲。”可是，我哪裡像你妹妹了？要像也是你妹妹像我吧！
“我要進去看會書了，你自便！”許沐森看着她那一臉茫然的神遊樣子，忍不住起身又摸了摸她的頭，還真是像啊，跟個八九歲的孩子一樣。
“那個……”
“怎麼了？”
“你是不是沒有和子悅在一起？”
“……”乍一聽，許沐森還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好像已經很久沒人問自己了。
“我跟你說的事，你是一點都不想聽。你想問我的事倒是不少。”許沐森還在打趣她不肯聽自己的話回家去。
“是不是？”可是孫佳佳卻是很執着地想要知道一個結果，親口聽他說的答案。
“愛情，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太過奢侈，我並沒有那麼熱衷。這樣說，你能明白麼？”
“明白了。可是……”
“還有問題？”
“你是不是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一直在你心裡的那種？”孫佳佳感覺自己都快從飆汗直接向飆淚晉級了，這叫什麼事啊！特麼地也太考驗人的膽量了吧！
“這樣的人，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奇怪。你敢說你沒有？”
“有啊，呵呵。”孫佳佳徹底蔫了。他肯定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不然他哪能說得這般不痛不癢呢？“那你會等她是嗎？”
“我會等時間給我答案，我會變，她也會變，所有事情都會變，可是我還是想看看到那個時候的我們，是否還有機會，是否還合適。”
“我也會等。”孫佳佳此話說得堅定無比，他能做的事，她當然也能做。
“你不用等啊，你跟一恆，任誰主動一點，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你真的覺得我和顧一恆適合麼？”
“嗯。門當戶對，最重要的是，你們對彼此有感情，就是現在還不肯戳破。”
“這只是你以爲。”
“或許。”說完，許沐森便終止了談話，拿着自己的茶杯回了房。
***
接下來的幾天還是一樣，許沐森買菜做飯，不止晚飯，連中飯都包括在內了。
兩人之間沒太多交流，孫佳佳很自覺不表現得太過聒噪，許沐森其實也不怎麼煩孫佳佳，所以兩人相處還算和諧。
直到大年二十五那天傍晚，孫佳佳的父親孫國濤的出現，他們這種平和的相處模式才被打破。
許沐森剛剛上樓，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聽到對面大聲地爭吵聲。
“跟我回去，聽見了沒有？”孫父的語氣已經很不耐煩，看樣子已經僵持很久了。
“我說了明天我自己回去，你聽不明白嗎？你快走好不好！真是煩死了！”孫佳佳的聲音也不小。
“你這個死丫頭，老子養你有個屁用！講你什麼都不聽，我看你就是上天專門派來氣老子的！”
“我沒叫你們生我！生了我不養我有個屁用！你還好意思說你養了我？你除了給我錢，除了讓我這個聽你的那個聽你的，你還做了什麼啊！”
“啪！”
“老子有錢給你花就不錯了，你以爲誰都能像你一樣過上這麼好的日子！你以爲我掙錢就有多容易？不知好歹的傢伙！”
“我沒有求着你去掙那麼多錢，我也沒有求着你給我一分錢花！”孫佳佳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左臉頰，挨耳光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每次都好疼，真的好疼。也不知道這死老頭是因爲自己這臉上肉多，打上去手感還不錯，所以就打上癮了。
“你！你真是要氣死我才甘心啊！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東西！”孫父氣得暴跳如雷。
“你自己說的！明天回來！明天老子要是見不到你人，你休想再花老子一毛錢！你給我記好了！”終於，忍無可忍的孫父摔門而去。
許沐森留了個心眼，預感到孫父要出門後，他率先開門進了屋。要是在門外被他撞個正着的話，說不定孫父會起什麼疑心，又讓他們父女兩人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他還是不要給孫佳佳添亂爲好。
等了幾分鐘，估計電梯也已經下去了之後，許沐森纔再次出門。
輕輕地扣了扣她的門。
“佳佳，開門！”
許沐森還以爲自己會看到哭得一塌糊塗的女孩子，畢竟被自己的父親這麼粗暴的對待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之後，一般人都是會很難受纔對。
可是，她卻只是擦乾眼淚，很平靜地開了門。
這讓許沐森不得不對孫佳佳這個人重新定位，或許，她也並非是多柔弱多需要人時時刻刻守着護着的人。
“沒事吧？”
“沒事。”孫佳佳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左臉轉了轉，不讓他看到。
“說你什麼好？今天回去和明天回去哪裡又有什麼區別？”許沐森拉着她往裡走，讓她坐好後，又到處找東西給她敷臉。躲就看不見了？聲音那麼大，在門外都聽到了啪的一聲了。
“我就是不想按他說的做。他總以爲自己多厲害，他說什麼就得是什麼，我偏不如他的意。”
“還真是倔。可最後受苦的還是你自己。”許沐森最終還是從冰箱裡掏了兩塊冰出來，找了一塊棉布裹着，幫她開始敷臉。
“……你是明天回去嗎？”孫佳佳吸了吸鼻子，不打算再繼續自己的那些破事，轉而問起了他。
“是，我明天回去。”
“那你開學什麼時候來？會提前的吧？”
“嗯，初八我就會過來。怎麼你也想提前出來？我看你還是老實點，你爸爸的脾氣可不是一般的火爆。”
“他最多能在家待到初三，業務可忙着呢。他出去了哪還管得到我。”
“那你媽媽呢？也經常不在家？”
“我媽媽啊，比我爸還難見着。”說起自己的母親，孫佳佳是更加地無措以及無奈。“我媽媽喜歡全世界跑，估計現在快要定下來了吧，聽說找了個美國男朋友，說是想定居金光閃閃的美國了。”
“你爸媽離婚了？”
“沒離比離了還瀟灑。”
“……”
“覺得很不可思議對吧？呵呵，其實我也這樣覺得呢。”
“……”
“……啊！阿沐，你突然這麼重幹嘛？痛死我了！”
“過完年，叫一恆早點出來陪你。”
“……那……”你呢？
“我可能不會過來這邊了，到時候宿舍開門的話我會回宿舍住。”
“哦……”
那沒關係，到時候叫顧一恆把你硬拉過來就行了。初八？嗯，初八，那就初八再過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