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嫁妝都貢獻出來。
侯夫人稱病不出,不再在眼前瞎晃悠。
這倒是個絕好的條件。
靖寧侯差一點就要答應,卻見白姨娘輕輕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搖頭。
這麼多年了,靖寧侯和白姨娘之間心意相合,彼此之間早就有了默契。
他也分外信任白姨娘。
在他看來,白姨娘腦子好,明事理,看事件有自己獨特的角度和眼光,她既然搖頭,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靖寧侯輕輕地摸了摸白姨娘手背,意思是,我知道了。
侯夫人眼看着這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眉目傳情,心裡堵得不行。
她不由不耐煩起來,“答應不答應,侯爺給個痛快話吧!要不然,出了這個門,我剛纔說的話就都不算數了,難道你們還能拿我怎麼樣嗎?”
要做實她殺人,需要證據。
可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得到定論的。
再說,她也篤定靖寧侯不敢去衙門報官抓她。
靖寧侯氣得不行,他還是頭一次見識到殺了人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女人,侯夫人現在在他眼中簡直就是一個惡魔。
但白姨娘溫柔的話語撫慰了他。
白姨娘柔聲說,“侯夫人是不是有些心急,將所有的底牌都亮出來了,對你可沒有什麼好處啊!”
她蓮步輕移,徑直走到了侯夫人的跟前,“府裡分了家,以後三房各顧各的。侯爺的俸祿雖然不算太多,但是日子過得節省一點,養活這一大家子也儘夠用了。
所以,侯夫人的嫁妝,其實對我們來說,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特別是,和三夫人七小姐的性命相比,那簡直不堪一提。”
話鋒微轉,白姨娘繼續說道,“侯夫人可真是太小看了我們侯爺了。”
她轉頭用愛慕和仰視的目光望向靖寧侯,“我們侯爺,是個最正直不過的男人,是最仁愛友善的兄長,是最慈愛的大伯父。哪怕金山銀山堆在他面前,又怎麼比得上給自己的弟妹和侄女討回公道重要?”
靖寧侯被白姨娘這番擲地有聲的話震撼了。
他不自覺地挺直起胸膛,“沒錯!”
白姨娘忽然又低聲嘆道,“至於我?侯夫人可能對我誤會太深。我從入門到第一天起就知道,這輩子我白氏就只是侯爺的一個姨娘,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能做侯爺的女人,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了,其他的我從不奢望多想。”
她頓了頓,“至於管家的權利,我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分毫。說句侯夫人您不愛聽的,管家這話聽着好聽,但做起來可真累人。這種吃力的事,若非沒辦法了,誰一天天地想要去搶着來做?
有這個時間,倒還不如讀讀書,明明理,給侯爺彈彈琴研研磨。
我白氏從來沒有大志向,唯一的心願就是將侯爺伺候好將孩子們養大,就足夠了。”
靖寧侯心中一暖,忍不住將白姨娘摟在懷中,“卿卿,你真是一朵解語花。”
他轉頭對着侯夫人唾棄地說道,“平氏,你若是有白氏半點品德和心胸,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殺弟妹害侄女喪心病狂之徒了!”
白姨娘在靖寧侯懷中蹭了蹭,這才又蓮步輕移。
這回,她的腳步停在了薛琬的“屍體”旁,“可憐的七小姐,大好的年華,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沒有被退婚之痛打倒,居然死在了自己親大伯母的手中,真是可憐!”
她伸出雪白的手指,輕輕地在薛琬的臉上碰了碰,忽然驚喜地說道,“咦,不對,侯爺您快來看!”
靖寧侯一愣,隨即跑了過去,“怎麼了?”
白姨娘的眼眸中忽然閃出了淚花,“侯爺,我摸着七小姐的身子還是溫熱的。”
她將臉伏在了薛琬的胸前,“有心跳,只是有些微弱。侯爺,快,快點請太醫來!七小姐許是還有救呢!”
靖寧侯聞言,立刻高聲喊道,“來人,快點去請太醫來!”
他上下左右看了眼這偏堂的環境,眉頭緊皺,“這裡不行,若是叫人瞧見了,不知道要將我們薛家編排成什麼樣!不行!我得帶小七回她的屋子去!”
說時遲那時快,年過四十的靖寧侯一把將木板上的薛琬抱了起來,一邊吼着,“快,快來幾個強壯的婆子,來幫我把七小姐送回望月閣!”
侯夫人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上來,一下子衝到了腦門。
這丫頭還有氣?
她的目光惡狠狠地剮了一眼靖寧侯的背影,底下的人不知道是怎麼辦事的!
居然沒有弄死就給擡回來了,害她白高興一場,還給靖寧侯和白姨娘留下了把柄。
罷了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正當她這麼安慰自己的時候,猛然看到伏在靖寧侯肩頭的少女張開了眼,那雙明麗動人的眸子帶着瑩潤的水光望向了她,彷佛在嘲笑着她。
侯夫人的身子一軟,終於癱倒在了牆上。
方纔纔剛鼓起來的士氣,就在那一瞥之中,忽然泄了氣。
她又中了這丫頭的奸計。
她完了……徹底完了……
果然,靖寧侯前腳剛離開,比黑麪神還要可怕的沈氏扶着劉太夫人走了進來。
沈氏的眼神帶着濃濃的恨意,毫不顧忌自己對侯夫人的憤怒和恨。
“侯夫人當真以爲當年做的事天衣無縫了嗎?沒錯,三弟妹去世之後,你確實藉着幾次機會將她身邊的人都調離了開。可是,也總有幾個漏網之魚還在的。”
她冷哼一聲,“這且不提,難道侯夫人身邊,也沒有人知道當年的真相?你說的毒藥是從哪裡來的,經過了誰的手,又是怎麼混進了三弟妹的藥。你信不信,我可以將當年的事查個底朝天?”
有錢能使鬼推磨。
當年那個弄髒她裙子的老婆子已經被小七控制住了,都沒有輪得上刑訊逼供,只不過許以微利,那個婆子就全部都招了。
是,光憑這些,還不足以讓侯夫人認罪。
可小七的目的也從來都不是讓侯夫人進刑部大牢啊!
一家家族,有一家的規矩。
侯夫人所爲,已經觸碰了底線,絕對不能再姑息容忍了。
執行家規的話,這點證據就已經足夠了。
太夫人仍舊是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孔,眉間眼角平靜無波,好像那麼震撼的一件事,對她來說不過只是水塘中起的一波漣漪,激不起浪花,很快就會消散。
太夫人柔聲說道,“老大媳婦,你放心,我們是不會報官的。”
她頓了頓,“但這麼大的事,也不可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讓它過去。所以,你告訴我,應該怎麼辦呢?”
侯夫人渾身癱軟無力,連聲音都毫無生氣了,“怎麼辦?太夫人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難道我還能有什麼意見不成?”
太夫人點點頭,“果然是名門世家的女兒,到這種時候,方纔體現出來你的體面。既然你體面,那我也一定給你體面。我答應你,你的事,不會影響小八分毫。”
她閉了閉眼,忽然又再睜開,“老三媳婦是怎麼死的,你就也怎麼去吧!不要怨,這不過是你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