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親自下廚炒了幾個小菜,又取出一壺春風釀。
他低聲說道,“說來也真是好久沒有與你一塊兒飲酒賞月了。”
當初他一名不文的時候,只是安靜地做她的車伕,好久纔等來一次見面的機會,可那時,心卻是平靜安穩的。
他心裡懷有希望,又沒有什麼好害怕失去的了,所以,每一日都過得很踏實。
如今聲名開始逐漸顯赫起來,擁有的越來越多,可心裡的不安卻一日比一日更強烈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最近開始做噩夢,夢裡是一片腥紅的血光,她滿身血漬地倒在地上,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身體一點點變冷,最後,連呼吸都沒有了。
無論他怎麼哭嚎奔喊,都無法將她喚醒。
蕭然想及此,心裡驀然一痛,眼睛裡便帶着一絲隱忍,“琬琬,這樣的日子,我們還要過多久?”
薛琬微微一愣,“什麼?”
蕭然嘆口氣,“最近我有些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不好的事。琬琬,要不然,我們收手吧?”
甄國舅不是一般人,在陛下的保護下多年,他不僅經營了一個不可撼動的商業帝國,也將自己保護得密不透風。
想要將他整倒,並不是容易的事。
一不留神,就可能傷及自身。
這一點,光看福林公主那麼血海深仇,都沒有報,反而隱忍不發多年就知道了。
福林公主可是陛下最疼愛的親妹妹,連她都如此忌憚的甄國舅,不可能是簡單角色。
薛琬輕輕地摸了摸蕭然的臉頰,笑着說道,“我們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後面的九十九步就必須要走完,否則的話,結果可能比不邁開第一步還要慘。”
她搖搖頭,“現在退出,必定粉身碎骨。咬着牙堅持走完,纔會得到真正的安寧。”
和蕭然不一樣,薛琬是已經活過一世的人了。
她知道的要遠比蕭然知道的多,前世的經驗,是她篤定最後勝出者是自己的最大底牌。
或許,甄國舅是棘手的難題,但是他絕對不是無法戰勝的。
只要她和福林公主按照計劃行事,想來,最後的勝利還是會屬於她們!
不過,這些底牌,蕭然並不知情,他擔心倒也無可厚非。
薛琬這樣想着,目光溫柔地望着蕭然,柔聲說道,“十一,你相信我嗎?”
眼神柔軟彷佛能滴出水來,可是她的聲音卻是無比地堅定。
蕭然心裡的一根弦彷佛被撥動了。
所有的疑惑和擔憂,忐忑和不安,都像是被撥開了一般,心底只剩下堅定的信念,“嗯,我相信你。”
就是因爲相信,所以他纔在生死交加時,將生命交給了她,義無反顧跟着她走,一直到今天。
一年半了,這個女人從來都沒有變過,她一直都是那樣,堅強勇敢威武不屈自信耀眼。
自己,又爲什麼要動搖呢?
蕭然忽然笑了起來,“是,我只要跟着你走就對了,琬琬,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兩個人對着明月舉杯,然後一飲而盡,彼此眼中都帶着濃烈的情意。
薛琬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柔軟起來,那一刻,居然很強烈地想要知道自己穿上嫁衣的模樣來。
她的目光晶瑩,對上了蕭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忽然就脫口而出,“十一,你想要和我成婚嗎?”
這句話說完,她自己都有些驚呆了。
但目光卻仍然堅定地望着十一。
她脫口而出的可能是她心底深處最真誠的想法,又不是那等扭捏之人,既然問出口了,就認真地等個答案唄。
蕭然一時有些怔住,隨即而來的則是狂喜。
他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薛琬的肩膀,再三確定,“琬琬,你說的是認真的?”
成婚?
在遇到她之前,自然是沒有這種想法的。
在遇到她之後,也未敢生出這樣的不敬之心。
可是在他們兩個人彼此明白了對方的情意之後,這想法卻開始逐漸成型,越來越濃烈。
自然是要成婚的。
如果她願意的話,那肯定是越早越好啊!
蕭然緊緊地摟住了薛琬,“其實,我已經暗中和祖父聯繫上了,祖父和二叔意見不合,二叔爲了不讓祖父插手他的事業,居然派人軟禁了祖父。”
他聲音一沉,“若不是我趁着上次去江南的機會暗中和祖父接觸,恐怕,祖父到死都不知道我還活着。”
到底是從小疼愛他在手掌心上的老人,即便也曾怨恨過建寧侯,但是蕭然最後也還是原諒了他。
建寧侯不僅僅只是他的爺爺,還是整個蕭家的家主。
長子已經去世,爲了家族的發展,他也只能對未來的繼承人次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他心裡是痛悔的難過的懊惱不已的。
家族,在這個世代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既能成就一個人,也能毀掉一個人。
薛琬倒也沒有驚訝,“怪不得郴州城如今是那個模樣,看來這一切建寧侯都並不知情。”
蕭二叔實在是太功利了,他迫不及待地要讓蕭家變強,所以搞得郴州城烏煙瘴氣的。
倘若建寧侯知道此事,必定是要規勸的。
原來建寧侯被軟禁失去了自由,那就說得過去了。
她想了想問道,“那你祖父是什麼意思?”
是任由蕭二叔胡鬧,萬一成功了,也算對家族有了交代。
就算失敗,到時候再行家法,也不遲。
還是,想方設法撤掉蕭二叔未來世子的名份,放棄目前這所擁有的一切,重新回到郴州,安安分分地生活?
蕭然嘆口氣,“這些年來,二叔早就架空了祖父,祖父能活着,還有一口氣,已經是他最後的堅持了。他根本就無力阻止二叔什麼……”
他頓了頓,“但是祖父卻還給了我真正的身份名籍。”
和讓師勇作假那張不同,這是他蕭然真真正正的身份名籍,代表着他郴州蕭氏長子嫡孫身份的名籍。
有了這一個如假包換的證物,不管二叔將來如何作妖,他都可以堂堂正正地用自己的名義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