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林公主府地處皇城最繁華熱鬧的青鸞巷。
附近都是王孫公子達官貴人的府邸,而公主府在其中卻是位置最好,面積最大的一座。
這裡原來是前朝攝政王府,裡面亭臺樓閣自然精妙絕倫,巧奪天工,算得上皇城景緻最美最壯闊的豪邸了。
足可見,陛下對福林公主的重視和寵愛。
程謹之快馬加鞭趕到公主府,一看到那兩個特別豪氣的石頭獅子,他的腿便有些遲疑。
唉,真不想邁進這門裡啊!
他硬着頭皮找人通報,聽到公主不在,臉上那是掩藏不住的喜色啊!
“京兆府尹來拿貴府上的一個小管事,原本就不必驚動公主殿下,如此,我們悄咪咪地將人帶走可好?”
公主府的長史大人道,“原本家裡的下人涉了人命官司,我們是該二話不說立刻就將人送去京兆府尹衙門的。”
他忽然爲難起來,“但,我家公主頗是有些護短,若是曉得自己府上的人未經她同意,居然就被提走了,定是要生氣的。公主一生氣,我們……大人……唉!”
言下之意,提人可以,但若是公主發怒,恐怕京兆府尹衙門承受不起!
程謹之心裡“咯噔”一下,不由想到從前有位同僚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公主,結果公主就撩走他最得意的兒子……
雖然公主也沒有對他兒子做什麼,但瓜田李下,有些事是說不清楚的。
那孩子被同窗嘲笑,鬱鬱寡歡,連自幼定下的親事都丟了,在皇城再也待不下去,不得已遠走他鄉,簡直悽慘!
程謹之自己不算美男,還好也沒有兒子,甚至連長相俊美的弟弟侄子都沒有一個,入不了公主法眼。
但保不齊公主也來這麼一招,假意擄了他進府,不消一夜,他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呀!
莫說他的前途!
左右陛下不會相信這些。
但他最近可是在積極地相親中,這麼一來,肯定是找不到媳婦兒了!
薛琬實在是看不慣程謹之這畏首畏尾的樣子,虧她先前還覺得這貨是個前途無量有才幹的人,結果一個福林公主就讓他現出了原形。
她皺了皺眉,但很快就有笑了起來。
開口是毫無攻擊性的軟糯,“長史大人,我們不提人,但能不能先讓我們進去見見周魏?”
她頓了頓,接着說,“也只是問幾句話,若殺人者並非他,我們就還悄無聲息地走,沒有必要非要驚動公主不是嗎?”
長史一聽不提人,那眉頭也就展開了,“自然可以。”
薛琬瞥了一眼程謹之,“大人,別愣着了。”
程謹之恍惚覺得好像被人小瞧了,但仔細一看,那蕭小弟眉眼間還是那等善良可愛。
他嘿嘿一笑,又恢復了平素的精明,吩咐左右,“等會兒拿住周魏後,你們幾個先去搜他的房間,看看有沒有可疑之物。”
薛琬接着說道,“尤其是要注意他身上有沒有沾染泥土。”
周魏是悅來茶坊老主顧,自然是從前門進入。
但昨夜雨後後院地溼,難免也會有一不小心沾染了新泥的時候。
她早就注意過了,悅來茶坊的泥是紅泥,公主府的卻是青泥,這就是證據。
程謹之受此啓發,又道,“對了,去查一下他昨夜今晨有沒有出過門。不,接連查三天。還有,他的財務狀況也給我一併瞭解一下!”
按照悅來茶坊的人所言,周魏在楊奇身上投入良多,手頭幾乎所有的錢都丟了進去,一旦發現楊奇的真面目,恐怕會有所震動。
銀兩,怕也能成爲殺人動機。
周魏很快就提了過來。
與衆人想的不同,他居然生得十分魁梧,是個彪悍的漢子,而身高又恰好能到不讓人留意就刺到楊奇下巴的地步。
程謹之目光一亮,覺得有戲。
但搜查周魏房間的人卻一無所獲。
公主府的門子也證實,周魏雖然大清早就出去過,但不到辰時就回來了。
從悅來茶坊到公主府邸也有些距離,萬不可能剛做完案就立刻能趕回,這裡面差了至少有一刻鐘的時間。
長史鬆了口氣,“周魏只是個小管事,他若是出門,既請不動馬車,也不能騎馬。您看,這是不是就能排除他的嫌疑了?”
公主府上的人還是別出什麼殺人犯好!
否則,公主若是知曉了,必定要怪他這個長史約束不力。
薛琬卻笑着說,“長史稍安勿躁,等程大人問完了話,自然有計較。”
她指着周魏的腳說,“周管事能否擡起腳讓我看看鞋底?”
周魏倒很是配合,二話不說,將腳舉得高高的。
果然,他的鞋底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薛琬卻對程謹之說,“大人,您可以細看周管事的鞋邊。沒錯,他的鞋底乾淨光滑,但鞋邊卻留有不少污痕,可見這鞋底是新擦過的。”
她微微一笑,“我瞧周管事的屋子裡還有好幾雙乾淨的鞋子,爲什麼不換下髒鞋呢?”
周魏一愣,好半天才回答,“擦一擦就能穿了,何必……何必要浪費一雙新鞋?”
薛琬又問道,“不知道周管事早上出門,是去的哪裡?啊,對了,周管事是何時出的門,何時歸來,也記得一併說一下。”
她笑笑,“不要緊張,程大人只是找你聊聊天,你就按着事實輕鬆地說一遍就成。”
周魏確實顯得有些緊張。
不過,他也還是回答了,“今兒是小的生辰,想去喝一碗城南的豆腐花,所以天矇矇亮就出門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喝完豆腐花,感慨一下人到中年,居然一事無成,就又回來了。”
城南的豆腐花?
薛琬問道,“是哪家?”
周魏想了半天,“是一位小娘子挑出來賣的。”
薛琬笑了,“周管事是走着去城南的?”
周魏點點頭,“那是自然。我又沒什麼錢,也租不起大車,自然是走路過去。”
他指了指自己的鞋子,“昨夜下過雨,有些路面溼了,難免會沾到泥,但公主素愛乾淨,我怎麼敢將外頭的泥土帶進來呢?所以,纔會在門口先將鞋底擦乾淨的。”
說得倒是合情合理。
長史有些生氣,“周管事都已經交代清楚了,這樣也不行嗎?”
薛琬指了指程謹之,“程大人說,恐怕不行。”
她咳了一聲,“周管事,怕是非要跟我們走一趟不可了!”
程謹之早就收到了薛琬的暗示,心裡雖然不滿這傢伙口口聲聲“程大人說”,“程大人問”,拿着雞毛當令箭,但能找到真兇,他還是高興的。
罷了,也就不和個小屁孩計較了。
他點了點頭,“長史大人,既然我們已經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周管事就是殺人兇手,那這人我們就要必須要帶走了!難道你要妨礙我們京兆府尹衙門辦案嗎?”
話音剛落,忽聽外頭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喲,程謹之,你現在可出息了,竟然膽敢到我的府上拿人,你就不怕我扣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