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三郎佐剛從和歌山下回來,就被吉宗扔過來的幾個信箋擊中,草草看了幾眼,只覺得窩火。
吉宗的新制度拿出來討論指定詳細,但卻遇到了重重阻礙。不過是重新丈量土地,卻引起了很大的反彈。紀伊藩內的藩士都被吉宗捋順過了,也都低調了。可是,這個提議還是引起了大家一致的反擊。這些人像是重新找到了突破口和一起同仇敵愾的出發點,又聚在了一起。
“我應該高興,看看我的藩士們是多麼的團結。”吉宗說這話的時候,掃過阿圓和有馬,有馬雖然是新晉的家臣新貴,但她的一切都來自吉宗,自然不會和吉宗對着幹了。其實,其他藩士也是如此,只是,他們享受榮華富貴的時間太久了,久到都忘了拜誰所賜。即便吃過虧,也還是不長記性,貪得無厭的想要更多。
不過,這些人也不傻,他們不直接反對吉宗的提議,而是把矛頭一致指向了吉宗的私生活。他們一起提的事情,都是讓吉宗多選幾個側室和小侍,早日產下子嗣。這不,體貼的把候選人名單都一一呈上來了。言外之意,就是吉宗還年幼,未成家立業,還不能做這麼大的決斷,先生孩子纔是要緊的。這可真是個兩難的選擇,如果不納,就得罪了所有藩士,如果納了,先不說吉宗能否剋制住不在後院男女私情上消磨意志,各家都放個人在吉宗牀上,也名正言順的在後院插足了。
三郎佐被吉宗安排了其他任務,不常在府,今兒回來了,才知道吉宗現在是四面楚歌。
“這有什麼難的?”阿圓偷偷打個哈欠,怕讓人看出她睡眠不足來,其實,這屋裡有誰不明白呢。她湊上前去,在側室候選人名單上,輕輕點了幾個“這個、這個、這個、這個。”
有馬在旁看着她的手指點的飛快,狀似無意,卻精準無比。有馬心裡嘆了口氣,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阿圓啊。她可不是隨便點的,點的都是蹦躂的歡的那幾家。她這方法可以說惡毒了,那些藩士好容易統一戰線,把名單送上來了,結果主子如果只選了幾個,那剩下的人會怎麼想?
他們會覺得主子不公麼?不!他們只會覺得被選中的這四家動了手腳,自己被人當槍使了。這就是所謂的不患寡患不均,如果誰都不選,大家不會說什麼,但要是隻少少選幾個入府,那所謂的統一戰線,也就瓦解了。他們無法指責吉宗,但卻會窩裡鬥。
“這,這真是欺人太甚,當主子的,難道還要被他們說三道四,規定如何生活麼?”三郎佐氣得發抖,不過他這話倒說進吉宗心裡去了。阿圓掃了眼吉宗挑起來的嘴角,心裡嘆了口氣,有簡單方法不用,又得用曲折的。把人納進來,是睡還是不睡,不還是吉宗說了算。不過幾個男人罷了,納進來,省多少事兒啊!
三郎佐這麼一說,吉宗又有藉口了。並非怨三郎佐,阿圓和有馬又豈會不知主子的想法,繃着不說不給主子開口的機會罷了。
“阿圓。”吉宗看着阿圓眼皮和嘴角都垂下去了,喊她。
“是。”阿圓立馬滿面笑容的應道,吉宗心裡好笑,這個阿圓,不知道她會不會有笑不出來的一天。
“既然你對各家情況最瞭解,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些男人都配對!我還不知道,現在男人稀缺至此,紀伊藩內居然還有這麼多存貨!”吉宗把名單拍在了阿圓面前,阿圓撇撇嘴接過來,就會把得罪人的活兒給她。
心裡吐槽,嘴上卻乾脆的應道“是!”
“有馬,你私下約這幾個人聚聚。”吉宗點了幾個人的名字,有馬心領神會,還是領頭那幾個。
“告訴他們,我對他們的提點很感激,覺得他們說的甚好。”
有馬疑惑的擡眼看吉宗,這不是鼓勵他們繼續折騰麼?吉宗接着說
“告訴他們,我現在很看重藩內的教育,最近我可能需要人去講釋所常駐,也需要多開些寺子屋,他們如此大才,整日只教育我一個,太可惜了。”
阿圓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她都能想象到那些老人家的臉色會是如何了。
“阿圓。”
阿圓吐吐舌頭,趕緊又做恭敬狀,吉宗沉下臉,道
“你配完婚也不用請示我,對外就說是我配得,誰要是不服,就讓他們回家生孩子去!生不出來的,就讓他們在家,看着自己孩子生,直到生出來爲止!既然子嗣這麼重要,也讓他們身體力行一把!”
吉宗閉了閉眼,在前世,職場就有傾斜。男人常覺得女人就應該回家生孩子,帶孩子。哪知道到了女尊世界,居然還是如此。生,生,生,好像她生不出來似的。她才十五歲,而且,無性繁殖也不是她擅長的。
阿圓和有馬都恭敬的低頭稱是,三郎佐覺得心裡憋悶着的那口氣,緩緩吐了出來。
有馬夜裡回了家,先把這事兒跟鏡說了。鏡在旁聽着,什麼也沒說,當夜就修書一封連夜送回了家裡。第二天一早,安藤家的家主就來表明了立場,支持吉宗新政,還一再表示,吉宗還年幼,這麼早生孩子對身體不好,千萬彆着急。說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好像她沒提議讓吉宗納側室似的。對於安藤家家主的厚臉皮和見風使舵,吉宗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又領略了一次,還是被對方的真誠打動了。這得多真的演技,才能讓演戲的人自己都認爲自己沒說過這些沒做過這些啊。
吉宗覺得,難怪貴族身邊都是有家底的人隨侍,真的很方便。受有馬啓發,吉宗當即就去於須磨的房裡坐了坐,把這話又說了一遍。洋平和樹也都在座,吉宗還格外表揚了一下安藤家的識時務。當天下午,水野家也久野家的家主也來表明了立場,如是這樣的說了一番話,表了一番忠心。畢竟,他們在吉宗身邊算是按了人了,樹和洋平是在最受寵的側室房裡,吉宗天天見,指不定哪天就成事兒了。他們自然不必冒着得罪吉宗的風險,再安插人了。
沒幾天,風向就變了。統一戰線還是瓦解了,大家雖然不支持,但也不反對了,消極應對。吉宗要的就是他們不反對,甚至趁機把自己相中的人安排了下去。吉宗沒有突破慣例,也是從幾個大家族裡選人,但是,並沒有選嫡系子弟。而是選了旁支或者旗本家的子弟,她的做法也沒打破各家平衡,藩士也不好說什麼。可是,吉宗選拔的人,卻是都領了吉宗的情,因爲沒有吉宗的破格提拔,他們在大家族裡很難出頭,自然鼓足了勁兒爲吉宗效力。
吉宗的手扣着椅子的扶手,輕蔑的笑了。我給了你們權利,即便不能隨便收回,但也同樣可以給別人。
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的,自然都不是傻子,稍微一回味,也都明白了過來。哪裡還敢明爲吉宗,暗則爲了家族利益和她繼續較勁了。新政還真推行了下來,甚至,不讓難爲吉宗提拔的旁支子弟,非但不阻礙,還要給予重視。
所以,當夏天不知不覺來臨的時候,新政,也已經推至了紀伊藩各處。
同樣推行新政的水戶藩,卻不甚樂觀。已經隱退的水戶老藩主德川光圀正和德川綱條同處一室,也沒有旁人,輕聲嘆息道。
“把新政停了吧。”
“我並沒有讓他們收這麼重的稅!”綱條壯志未酬,自是有些冤屈,而且,她也沒讓藩士如此行事啊!
德川光圀看了看綱條,心裡嘆息,這纔多少日子,原本謹慎的孩子,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枉她考量了她這麼久,權利,真是太有誘惑力了。她依然已經做了決定,自然再難反悔,因爲成本和代價太大了。
“我知道你本意並非如此,可是,藩士們得了指令,自然層層下傳,一層一層的盤剝下去,到了農民那裡,早不知道成了什麼樣。”綱條有些眼高手低,又沒有經過實務。像光圀自己的孩子,都是要定期下放到村子裡去的。只是,可惜她娶的正室,和近衛熙沾了親,如果再讓自己的孩子繼任藩主,指不定皇室期盼的大政奉還,就要得逞了。
她這樣的年紀,對權利,早就沒了執念,可是,她不希望有生之年,再次看到戰亂四起,生靈塗炭。
德川光圀和德川綱條談完了,綱條接受了停止新政的建議,只是心裡還有些憋屈。她現在疏於做些表面功夫,臉上自然帶着些情緒。德川光圀跟着等候在外面的長女鬆平賴常上了馬車,離開了水戶殿。
“母親大人,她的一切都是賴你所賜,何必和她如此客氣?”鬆平賴常想想德川綱條的新政,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剛看着庫銀充足了,不見水戶藩內,各處都開始收丁員稅了。就是說,因爲地裡的稅都不夠,得從人頭上抽了!她和母親前來,本來想一同議事,哪知道母親竟然爲了顧及綱條面子,連自己都不讓入內。可是,綱條不但不領情,居然出來還掛着臉,這才當了幾天水戶藩主,就敢給他們臉色看。
“在其位謀其政,她如此,並沒有錯。”德川光圀閉目養神,並不看她。
鬆平賴常還是有些氣憤難平,想那綱條從前是怎樣的謹小慎微,如今竟如此張狂。
“鶴丸。”一聲輕喚,打斷了她的氣憤,母親多久沒有如此稱呼她的乳名了。
“鶴丸,你已繼任高鬆藩藩主,這是綱條的母親回報我的善意,你現在的職責,就是監視好西方大名,水戶藩內事務,和你再無干系。綱條做的好也罷,壞也罷,在你真正成熟前,都不要進言了。”鬆平賴常心意難平,她本來應該是水戶藩主,御三家之一,現在卻到了偏遠的高鬆,還要應對西方不安穩的各藩。
光圀看着自己的長女,又是驕傲又是擔憂,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孩子,自然瞭解。她是個好孩子,也是個會愛護子民的好藩主,但是,卻過於耿直了。“鶴丸,世間的事,本無什麼應該不應該。現在,綱條是水戶藩主,以後,她的孩子會繼任水戶藩主。我,卻不可能永遠活着。今日,我給她留了顏面,明日,她就要留些給你。鶴丸,人,過直則易折。”
也賴她,之前哪裡想到今天的安排。水戶家,是副將軍,本來就有監督的職責,再加上,鶴丸這孩子從小就秉直。現在,讓她做了高鬆藩的藩主,終是有些愧對於她。
“母親大人,是我僭越了,以後自會注意。見到綱條,也會尊她是水戶藩主,待她和待您一樣的。”鶴丸並不愚鈍,一點就透,當然,她說的,只是明面上的禮儀。對綱條,她現在已經有些瞧不上了。可是,母親大人教給她的第一課,就是,學會對着敵人笑。
德川光圀有許多話想對女兒說,但卻深感時日無多,對着女兒,一輩子,都嫌不夠長,希望她成長,又總覺得她還沒長大。德川光圀精神不濟,又合上了眼睛,低聲囑咐道
“薩摩藩的島津家,野心勃勃,你要格外注意。”要說西方,其實也就島津一家獨大,所謂的監視,不過是監視此家罷了。想想初代大人的苦心和遠見,德川光圀又一次的佩服。
鬆平賴常低聲應是,車廂裡的氣氛有些壓抑,卻也有種溫馨和默契。
作者有話要說:日本大企業,現在據說還是一帶一,一個老人帶一個新人的傳統。
看過一個很來的日劇,山口百惠主演的,職業女性。
她師傅教給她三件事:1.下好黑白棋;2.對待保潔阿姨禮貌;3.忘了~??這也是種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