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現在坊間什麼話題最熱門,那命硬的將軍大人一定是熱門話題之首。一夜間,兩位側室暴斃,將軍大人在牀上有奇怪癖好的傳聞,愈演愈烈。貧民裡,每每說起來,有厭惡,有幸災樂禍,有垂涎,也有獵奇的。而大名階層嘛,那就是另一個輿論導向了。她們對於將軍大人在牀上的嗜好不甚關心,男人在她們眼裡更是賤命一條不足爲道。而讓她們興奮顫抖的,是關於將軍窮瘋了的傳聞。
是的,將軍大人窮瘋了!前面幾任將軍府庫空虛,可好歹還要些臉面,知道維護基本的尊嚴。可是咱們這位吉宗將軍呢?一來御城就說節儉,還削了大奧五十美男,更是頒佈了禁奢令。現在倒好,死了倆御部屋,大奧一時竟是一副頹敗之勢,只有一位夠級別的古牟之方鎮守,其他的死的死散的散。死的知道,散的是哪個?當然是標準配給人員,主子都沒了,還要那麼多服侍的幹嘛。吉宗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冷,幾乎遣散了所有大奧人員。聽說,大奧現在很多房間都封了,因爲沒有人打掃啊!
外面的大名貴族的,卻都興奮了起來。大奧的男人,都是好貨色,她們心喜,或者也不差多養個男人,能聽聽大奧八卦解解悶兒也是不錯的消遣嘛。可是,這種一邊兒笑話將軍,一邊兒揀將軍大人不要的男人的行爲還沒有展開,就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將軍大人繼禁奢令後,又頒佈了一條命令。這條命令一出,大家下巴都驚掉了,你x,這將軍,是真的窮瘋了吧!
“什麼?”吉宗合上書,皺了皺眉,看向阿圓。
阿圓笑眯眯的說“主子,您沒聽錯,於須磨大人剛送回大久保家在江戶的宅邸,沒一個時辰,就被一頂不起眼的馬車送走了。屬下讓人一路盯着,居然是送進了廟裡,當場落了發。”於須磨又做回了老本行,僧人。之前曾經說過,島國的寺廟不簡單,並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也不是你說要落髮人家就給你落髮的,得看你的實力。這個實力嘛,一個是身份地位,一個就是銀子給的足不足。這大久保家,不管是撇清和於須磨的關係還是徐徐圖之,這兩件,都觸了吉宗底線。要是送去寺廟,還用你們大久保家了?將軍大人直接賜個小院子,一落髮,就得了,歷來有的是先例。若是讓你們徐徐圖之,還用假死啦?留個禍患!
阿圓偷偷看了眼皺眉的主子,覺得長福沒攤上個好爹,這不是添亂嘛。或者說,大久保家,太僭越啦。只看他們歷經幾位將軍,宛如不老鬆,還以爲有多機靈。卻忘了,好的遺傳,壞的以遺傳,大久保家祖上也是受過改易處分的,最後還是看在他們好歹也算權先大人長女的血脈,才又啓復。歷來這將軍之位,將軍世子之位,都不是好爭的。真是利益太大,風險都被大家忽略了。
“現在看,於須磨的‘躊躇滿志’倒是有些出處,只是,不知道,他還住的慣麼。”吉宗舒展開眉毛,放下想把寺廟整頓一下的心思。現在,她手頭的事情太多,件件都棘手。否則,她真想去寺廟實地考察一下。
“這有什麼不慣的,您當初送人走,就應該想到這種結果。”阿圓從袖籠裡抽出帕子,摸了把汗,又塞了回去。這大夏天的,感覺流的不是汗,都是油!
吉宗倒也想讓於須磨體驗一下他一心維護強調的“家人”,有多關心他。如果真的關心,當年就不會讓她二姐逼得出家。現在,真的如此冷漠,或者說以大局爲重,她心裡也不是十分舒坦。就像大熱天,上了碗滾燙的湯麪,是她自己點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總之就是心煩。
吉宗也無心再處理手頭的事兒,輪值的大名簽到和她沒關係,即使有公事,一般也輪不上她親見。可是,她案頭的事務還是堆成了山。吉宗托腮看着阿圓,想,她這將軍還不怎麼熱衷於造娃,大奧已經名存實亡了,即便如此,她一天的時間都覺得不夠用。現在想想那些白天處理公事,晚上辛勤造娃的前面幾位將軍,真是崇拜,這時間利用率。阿圓是不知道她的內心旁白,若是知道了,一定嘲笑她,主子,您不想想側用人爲什麼這麼吃香?能安逸,誰還願意勞動自己。歷來,勤政的將軍愛不愛民不知道,反正都死得早。
“關於新的指令,你就沒有什麼要彙報的麼?”吉宗提醒阿圓,她其實一早就在等着聽這個,只是阿圓東拉西扯的,從城門外的一戶人家生了個娃,說到於須磨進了寺廟,也沒說到她想要聽的正題。
她不提倒吧,現在說起,阿圓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生生的疼。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吉宗,道
“回稟主子,這事屬下還真沒怎麼打探,我啊,自打您這命令一下,就在家清點家產呢。”
吉宗一愣,“爲何?”阿圓就愛說酸話,她也做好了準備,只是她這麼來一句,還真不知道她是何意。
“主子,您的新令說了,一個女子就娶一個男子,還得交稅!多娶的,要麼連陪嫁一起返還,要麼交鉅額罰款!我不得清點清點家產,好變賣了交罰款嘛!”
前頭主子處理大奧,她不說什麼,主子一心要做番事業,又不待見大奧的勢力牽扯,如此做了,雖然出格,她倒也能理解,也願意爲主子善後。可是,緊接着,主子又頒佈了法令,居然要爲娶男納稅!多出來的,還要交罰款!這下好了,她都不用打探,都知道炸了馬蜂窩。真和大名之間盛傳的一樣,主子這是窮瘋了!這種錢都想着抽。嫁娶繳稅,應對現在女多男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是,都嫁過一次的人了,主子居然也能再抽一回稅。主子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可是這收稅的點子,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吉宗倒是被她弄樂了,逗她道“沒錢,心疼,不想交,就把人送回去唄。就我所知,你娶那幾個,也沒什麼嫁妝,全返回去也沒有罰款多。你說是吧?”
“主子英明”阿圓的嘴角敷衍的擡了擡,一想起阿仙的幸災樂禍,她就牙疼,還有那幾個美人兒,都哭成了淚人兒。平時輪着看看,也就罷了,算是閨房情趣。可是,幾個人堵着她,不停的哭啊哭啊哭,她頭都大了,要不她能這麼早來上工?守着這萬惡的根源,突發奇想的主子,越看越生氣。
“捨不得,就要交錢。人生嘛,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你說是不是,阿圓。”
阿圓從牙縫裡擠出一絲冷笑“主子說的是”哼,你怎麼早不對於須磨說,現在,您倒是看透想明白了,也捨得了,可是,爲什麼還要咱們陪葬。我好好的娶個美男,容易麼?當然,她會腹誹,可不會拿到明面上說。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她質疑調侃,之前的酸話,已經是主子對她的包容了。
“主子,屬下現在擔心的,是您的新令的執行力。如何繳納,不繳納又如何,還有被遣返的男子又如何,想想,真是後患無窮。”阿圓一副爲主子分憂的表情,說着幸災樂禍的話。阿圓,這就是你的分寸麼?你確定這麼做,合適麼?
吉宗以指叩了叩桌面,眯起了眼睛“這就是集權的好處,苦果我已經嚥了,這甜頭,還不許我嚐嚐?”她就像被套上籠頭的野馬,還架上了一架沉重的大車,幕府龐大的體系和即將倒塌的層層建築就這麼壓在她的身上。她都領受了,如此,該她行使的權利,她也絕不手軟。別說她就是抽個稅,地方已經司空見慣了,否則,她也不會從這處着手。就是綱吉將軍不允許殺生,那麼多的人,不也跟着吃了許多年的素麼?
阿圓沒想到吉宗如此無賴,一下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說那些不着調的法令都是昏聵的將軍下的?可是主子這命令也沒啥錯,幕府已經是個空皮囊了,也不知道之前爲什麼還有人掙得頭破血流。說句大不敬的話,現在的幕府到誰手裡,都有坍塌的可能,這就是個燙手山藥啊。現在想想老藩主德川光貞也就是吉宗的親孃,不接手不探頭,是何等的明智,對對對,還有德川光圀!那時候,她位低,雖然聰敏又有日教導,可是也看不了這麼長遠通透。現在,一本爛帳往她手上一交,啥都不用說,全是眼淚啊!
一想到新令如果真能收上稅來,也算解了燃眉之急,阿圓就想委屈也吞下去吧,吶吶道
“嗯,那,那主子,如果我錢不夠,您能,賞點兒麼?”
吉宗看了她一眼,道“不管你是打家劫舍,還是變賣家產,或者對我開口討要,只要你把錢交了,就是帶了個好頭,我一定有賞!否則”吉宗對着阿圓,冷哼了一聲,小樣,就你那點兒小心眼兒,幸虧沒犯糊塗。阿圓要是帶頭抵抗此令,纔是讓她兩難。好在阿圓從不糊塗,還知道來探探自己口風。
阿圓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好嘛,幸虧問了問,不然,就煩了原則性錯誤了。怎麼最近主子越來越精怪,想第一道禁奢令,緊接着第二道娶男納稅令,真是一環扣一環,主子後面,會不會還有什麼怪招放出?她可得勤勉的侍奉主子,注意動態。被阿圓料中了,吉宗手裡,真的還扣着一道指令,只待這第二項指令執行起來,她纔好發。
而且,她也要看看各個大名,是如何表忠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看有的親說,改變並非一朝一夕,其實,德川幕府到了吉宗這一代,按照軌跡發展,應該是倒塌被替代的。只是,吉宗的大手筆,扭轉了劣勢。所以,吉宗才被稱爲中興之主。如果大家覺得突然,一定是我鋪墊或者寫的水平不夠(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