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致遠是在江妤休假的第二天出院的,聽說是喬家老大親自來接的。要是喬老大不折騰這趟,喬致遠這廝還不打算出院呢,反正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日子美着呢。就是喬老大不樂意了,這年紀輕輕的還掀起什麼風浪呢就先養老了,那哪兒成呢?前後安排了兩撥人來勸都沒成,這不喬老大親自出馬了。選舉在即,喬致謙忙的腳打後腦勺,兩天一宿沒閤眼了,又困又累。一進屋瞧見那小祖宗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睡得又死又沉,喬老大氣得牙直癢癢,像點了火藥引子似的,火氣‘騰’的一下子就升上來了,上前一把扯開被,將人拎了起來,一頓獅子吼。院裡的小護士都挺喜歡湊熱鬧的,尤其是傳聞中的喬氏兄弟那簡直就是八卦中的聖品,可那天愣是沒一個敢往跟前湊的。所以都聽見他們吵了,具體吵什麼就都不曉得了,反正最後喬致遠還是灰溜溜地跟着回去了。
喬致遠走了,602空了兩三天就又住進了新的病人。不是江妤負責,只是每回經過602門前的時候,江妤總會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往屋裡瞧瞧,然後又恍然地想起他已經出院了,心裡總是有些空牢牢的。小吳比她更不習慣,她們重新排班之後,小吳負責高幹病房,當然也包括602。只是此602非彼602,畢竟不是所有住在602的都是高顏值。小吳已經不止一次跟她吐槽,現在的602跟喬致遠沒法比,顏值就差出了十萬八千里,素質就差的更遠了。江妤不得不承認喬致遠這廝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看着挺不着調的,但並不是那種仗着自己手頭那點厲害就吆五喝六的人。他對人總是三分裡子七分面子,自個兒不掉價,也絕不讓對方下不來臺,比所謂的高幹子弟平易近人接地氣,所以大家都樂意往他跟前湊合,算是一個不討厭的人。
正月了了,大地開始回春,方方面面的各路人情世故也得走動了。以前父親還在其位的時候,母親身體不好應酬參加不了的,她就跟父親去。父親不樂意帶她,總怕吃虧,又說女孩子家少拋頭露面。她當時還小,跟着去無非就是圖個熱鬧,越是不讓去就偏要去。父親被她鬧得沒法兒了,就點着她腦袋,又是無奈又是寵溺說,你呀,準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上輩子誰欠誰的,江妤不知道,她只知道這輩子她虧欠父親的太多了。從小到大不管她想要什麼,父親總是想方設法的滿足她,可是她卻沒爲父親做過一件事,哪怕是很小的事,她都沒有做過。
江妤很愧疚,所以接到楊武的邀請她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倒是楊武一愣,“小妤,你那兒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江妤搖了搖頭,隨即反應過來隔着電話楊武根本就看不見,輕描淡寫地說:“我能有什麼事兒?你說的飯局是什麼樣飯局,會去那種有權勢有地位的人嗎?”
楊武以爲她是顧慮會遇到熟人,尤其以前跟江文驊打過交道的那些人。只是那種場合不見得都認識的,但碰上一兩個熟人總是難免的。楊武覺得自己想的不周到,也不想江妤爲難,就說:“要不我問問陸菁吧,正好她閒着沒事,在家憋得五脊六獸的……”
“別……”江妤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我去,六點你來接我吧……”
楊武覺得有些不妥,“小妤,江叔叔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可能也會去……”
“嗯……我知道……”
“還有……姓肖的姓岳的……”
“嗯……我知道……”
“……喬致遠可能也去……”
“他也去?”江妤低聲地喃喃了一句,“他去幹嘛呢?”
楊武知道她跟喬致遠那點恩怨,也知道她一直躲着喬致遠,沒想到都躲到醫院裡了還是沒躲過去。這都是什麼狗血緣分呢?
只是他不知道後面的是是非非,但還是解釋了一下,“聽說政府有個項目,宣傳工作承包給了盛世傳媒,又有喬家這麼個大背景,喬致遠也算半個政客了,他去也不奇怪。你去的話你們肯定會碰見的,要不還是別去了。”
“沒事……”江妤沉默了片刻,口氣堅決地說:“楊武,我還是想去……”
楊武隱約地猜中了她的一些想法,一路上沒少勸她。這世間上沒一條路是免費的捷徑,哪怕目的是正義的,都是需要付出可能比回報還要沉重的代價。道理楊武不說她也懂,所以她沒有病急亂投醫,她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一擊即中。
現在正是敏感時期,一舉一動都八百雙眼睛盯着,所以即使私人聚會也都是儘量的低調。飯局定在了市裡一個沒上星的酒店,場地不算大,卻是絕對的低調奢華有內涵。東道主是本市的地產大亨,藉着父親八十大壽的由頭宴請了各界的頭頭腦腦。本來楊武是來不了的,他這個級別的怕是連大門口都進不來。邀請的是楊武他們局的大領導,眼下局勢緊張,一旦站錯隊就是萬劫不復,一動不如一靜,與其在鬥爭的漩渦裡周旋,倒不如退出來,局勢明朗了再做打算,這纔是上策。於是這等攀龍附鳳的好事做好竟成了燙手的山芋,一級推一級,最後就落到了楊武的身上。
飯局自然不是吃飯那麼簡單,都端着酒杯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寒暄。江妤算是沾了楊武的光,開了眼界,見識了不少出現在電視裡的熟面孔。也見到了幾個以前跟父親打過交道的老朋友。有的顧念舊情還勸慰兩句,然後表示愛莫能助。有的乾脆裝作不認識,連個眼神都吝嗇。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些江妤早就看淡了,也沒什麼特別的感受,該吃吃該喝喝,大概是現場唯一一個單純吃飯的人了。
在碰見喬致遠之前,中間還有一段小插曲。是一個父親以前的老同事,曾在一個部門任職,交情不錯,江妤跟他也有過幾面之緣,見面都是叫魏叔叔的。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魏叔叔心裡居然打着這麼齷齪的主意。先是跟她真情實感地套近乎,然後又表示她父親的事可以略盡綿薄之力。正在江妤覺得光明在即希望在人間時,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手放在江妤的肩膀上曖昧地撫摸着,暗示江妤只要答應他金屋藏嬌的要求,經濟上沒上限的滿足。
江妤只覺得荒唐又可笑,噁心的差點沒把隔夜飯吐出來。江妤真想一杯酒潑在他臉上,讓他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不過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眼下的處境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妤只能壓下火氣心平氣和的委婉地拒絕。那個魏叔叔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是吃不着很不甘心,躊躇了半晌,又補了一句,條件不滿意可以再商量。
江妤揚了揚下巴跟他示意,“那人認識不?條件你得跟他談,我自己做不了主。”
那個姓魏的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那個角落裡只有三個人,兩個女的一個男的,不管哪個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儘管眼饞,不過聰明人都不會做自不量力的事情。於是那個姓魏的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