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強忍着心底的傷痛,高聲宣佈道:“盧沖天資愚鈍,難成大器,從此之後,不得修煉盧家武功,逐下紅雲峰!”說出這番話,老人感覺自己渾身的氣力像是要被抽空一樣,失去自己最器重的小兒子後,他把盧家振興的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小兒子的獨子身上,可現在這些期望全部落空。
老人剛宣佈出這個決定,站立在練武場上的盧家族人開始議論紛紛。
“半點都沒有練出來?怎麼可能呢?他父親五歲的時候就修到第二階高級了,天才的兒子怎麼會是廢材呢?”極少數同情盧衝遭遇的族人在感嘆他的天資。
有人應道:“他父親是習武的天才,可他母親是章家的,章家人是什麼資質,一羣只會賺錢不會功夫的麪人,我猜想他應該是遺傳到他母親的資質了。”
忽然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從小我就看他是個廢物,現在看來,說他廢物都嫌輕!他爸都死五年了,他媽又跟別人跑了,咱盧家還收留這種廢物幹什麼?這種垃圾東西,早就該被逐下山,留在家裡糟蹋糧食。”
說這話的是盧衝的二姑夫黎剛,一個外姓人本沒有資格在此大發厥詞,怎奈盧衝修煉擒龍功不成,族人沒有必要爲一個廢物而得罪擒龍功五階並位居鵬城教育副局長的黎剛。
黎剛的兩個兒子,也就是盧衝的表哥們黎發堂、黎展堂,見父親定了基調,就替父親幫腔,嘲笑起盧衝:“他就是能練武也是一個呆子,早點滾下山給咱們打工去吧。”
那些遠房親戚也多是一些從不雪中送炭、只會落井下石的人,跟着黎剛的口水七嘴八舌:“這廢物丟咱盧家的人!最好逐出家族,任他自生自滅!”
自從父親前往某國執行任務遭遇飛機事故空中罹難,母親迫於孃家壓力改嫁別人,最疼愛自己的祖母過世後,盧衝就覺得這個莊園越來越像一個冰窟,祖父日復一日的嚴酷訓練他還能忍受,但那些親戚的白眼冷遇真的讓他忍無可忍,但再忍無可忍,他都必須忍下來。
從三歲開始練武,他已經記不得受過多少次輕視、忽視、藐視和惡意欺壓,他已經習慣了,這時練武場上傳來的嘲笑聲,落在他耳朵裡跟蒼蠅聲沒什麼兩樣。
盧衝只是對自己失望,很失望,留在盧家最後的希望斷絕,他再也不能給父親爭氣,再也不能回報祖父對他的期望。
盧衝慢慢擡起頭,那張濃眉大眼酷似他父親的臉上,充滿了跟這個年齡不符的淡漠。他那漆黑如墨珠的眼眸冷冷地在他那些親戚身上掃過,讓那些還唧唧歪歪的親戚尤其是黎家父子心裡不禁閃出幾分惶恐。
雖然盧沖年小記得不清楚,但完全能夠想象,當爺爺還在做七大軍區之一的羊州軍區司令,爸爸天縱奇才修煉到擒龍功第九階同時榮任國家安全部特別行動處處長,媽媽掌管章家數十億資產的時候,這些親戚對幼小的自己該有多麼地尊敬,甚至會有多麼地卑躬,可現在呢,這些見風使舵的親戚是何等的可惡。
盧衝的爺爺盧萬成聽那些族人議論的有些過分,也止不住有幾分動怒,擺手示意那些人閉嘴。
盧萬成久居高位,戎馬半生,久經沙場,他老人家嚴肅起來,極其威嚴又有殺氣,那些傢伙噤若寒蟬,忙閉上臭嘴,乖乖站在那裡。
但這些人還是那麼幸災樂禍地看着盧衝的一舉一動,他們一眼看死他,就想看看他到底會有多麼地落魄。
盧萬成一言決定了盧衝的前途後,恍然想起那個屍骨無存的小兒子盧海天,望着盧海天的遺孤,心裡不免有幾分愧疚,輕輕將盧衝拉起,柔聲道:“這些人眼皮子薄,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你下山到學校裡好好學習文化知識,學好了,也是文才。其實不止練武纔有前途的。”
盧衝知道爺爺是在安慰自己,山下那些少林武校之類的武校武館裡練武的是沒啥前途,出來就是做做保鏢保安之類的,完全沒法跟上大學學文化的比,但像自己這種古武家族所修煉的武,豈是一般學文的可以相提並論的?
家族培養人才的第一點規則就是重武輕文。如果盧衝有習武天賦,加上他又是盧家嫡孫,家族就會對他大力培養,除了家族高手都潛心傳授武功之外,家族還從其他地方遍請名師前來教授文化知識,根本不用下山去學校學習,等盧衝學成了,家族還會動用數十年來在軍政兩界建立的雄厚關係給盧衝鋪路,想做文官至少能鋪路到一市之長,想做武官也能讓他坐到一師之長。
然而現在這一切未來前途都跟盧衝無關,既然修煉不了祖傳內功,他就只能淪爲家族產業的一個螺絲釘,以後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爲其他有天賦的家族少年們鋪路,爲他們做嫁衣。
盧衝苦笑着退下高臺,準備回去自己的院落收拾東西下山就學。
爺爺盧萬成望着盧衝遠去的背影,心有不甘,忙叫住盧衝:“小衝,你先別忙着收拾東西,先去白雲寺看看色空和尚,他跟你父親是莫逆之交,也許他能給你指條不一樣的路。”
盧衝只是應了一聲,頭也沒回,一直向山下走去。
盧衝出了盧家莊園的後門,這裡有一個陡峭險峻的山道一直延伸下去,直通紅雲峰山腳下。沿着那山道走不到一半,就聽到一陣轟隆澎湃的水聲,還有一些雨絲般的水汽打溼了頭髮,原來紅雲峰半山腰掛着一簾瀑布。
那瀑布如白龍降臨,飛流直下,一瀉如虹,落入山下一眼幽深碧綠的水潭,擊打出的水聲如虎吼雷鳴,聲傳數裡之外。
那水潭深陷地下數尺,看上去並沒有一點泄流出來,但日日奔騰而下的瀑布也沒讓潭水升漲多少。傳說這水潭裡曾被上仙囚禁過一條黑色惡龍,從山上下來的水全進了那條惡龍的肚子裡,因此這個水潭便被稱做黑龍潭。
黑龍潭另外一側,矗立着一座青石碧瓦修築成的寺院,名叫白雲寺。
傳說白雲寺在明朝中葉就有了,但廟宇一直不大,只供奉瞭如來佛三生像,連塵世間名聲最響的觀音菩薩都沒有,裡面只有一個和尚,還是個酒肉和尚,那和尚的法號還很奇怪,叫做色空,估計是出自佛經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雖然起着這樣的法號,卻常有人聽到晚上白雲寺裡有女人的聲音,這種種原因搞得白雲寺沒啥香火,偶爾有幾個觀光客添點香油錢。